不久，天上开始飘飞起了带有严寒气息的白雪，把整个村子都染得一片银装素裹。

杏村只位于山腰，海拔并不算很高，所以雪下得并不大。像这种下雪每天基本上要下到一两次。因为雪的缘故，村民们都待在了家里，这段时间村头巷口能够见到的人很少。除了下雪以外，有些时候天空还有电闪雷鸣，乌云密布，下起连绵不断的大雨。听说在离村很远的树林中有一个很有年头却逐渐荒废了的古庙，再往里还有一座疗养院。某天，东子就在那片树林里散步，不料在途中遭遇了一场伴随着狂风大作的倾盆大雨。

“噼里啪啦……”清脆的雨声四处传来。

雨滴打在树叶上、草地上、水洼里，炸裂成朵朵水花。树枝被风吹拂得狂舞摇曳，相互摩擦着发出“吱呀”的声音。之前刚下的雪尚未完全消融，倒挂在枝干上的冰锥因雨水冲刷而融化，混合，使得空气中的凉意更甚。

东子并没有带伞，他并非每一次出门都会带伞，一般只在天气看起来格外阴沉的时候他才会带伞，而今天他出门时天气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没料想居然中途忽然变天了。猝不及防之下，雨水把东子从头到脚都淋得湿透，裤管上也被溅射了许多的泥水，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东子一边用手护住脸，一边往前方枝繁叶茂的树林快速走去，那里有树叶的遮蔽雨水相对来说要少一点。这时他发现了树林背后空地里的一座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屋子，连忙向着那里奔了过去。起初因为雨幕太密看不清的原因，东子原以为那是一间废弃了许久的屋子，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原来是一间荒废了很久的古庙，想来这就是之前听说的那个位于树林里的古庙了。东子本就准备有时间来看看，没想到居然阴差阳错的找到了这里。

那古庙看上去的确是有些年头了，原本雕刻着精美镂空花纹的木门被风吹得不停晃动着，发出刺耳的声音，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被吹倒。东子进了庙，想把门掩上，防止风雨灌进来，可这门锁早已坏死了，关不上，东子只得又冒雨去旁边的地里搬了一块大石头来抵死了门。门关死后，庙内昏暗无光，空气中一股潮湿混合着尘土的味道。大殿的纵深比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殿上塑着一尊身披金甲的山神，左侧一个判官，右侧一个小鬼，虽说表面破旧不堪，却栩栩如生。东子盯着座上的雕像看了一会儿，忽的感觉一阵风骤然吹来，吹得那头顶垂下的帘布呼啦啦如大旗般裂裂作响，虽殿中昏暗无光，但东子居然感觉中间的那尊山神像身上发出了神明般的赫赫威严，令东子不由得仰视。东子走到蒲团前，拍了拍上面的灰，跪下去朝着神像拜了拜，往功德箱里投了一点钱，即使他知道已经不会有人来打开这箱子了。

东子四处转了转，发现在大殿的右侧还有一个通道，里面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清。东子想都没想就往那里走了过去。通道是向里的，有一段阶梯，里面很黑，使东子暂时性的失明。他顺着梯子摸索着走了几级阶梯，一股阴冷异常的寒气扑面而来，东子缩了缩脖子，不禁打了个寒颤。通道里的灰尘比外面还要更重，东子一边闪动着灰尘一边向里面走去。还没走几步，眼前就出现了一条光束，走近一看，是一道虚掩着的门，看来是走到了尽头。

东子推开门，眼前瞬间豁然开朗。初见光明的东子不太适应在突如其来的光亮，微眯着眼睛，但隐隐可以看见周围到处都堆满了物件，应该是一个类似于仓库的地方。若是没猜错，那这里应该便是这座古庙的仓库了，不过这座古庙已经早已没有人看管，按理仓库里不应该还有这么多杂物才对，不过也无所谓了。东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等到眼睛完全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后，他才发现在自己的正前方，仓库的后门口，还有一个先于自己来避雨的人，由于自己的突然闯入，那人转过身来看向他。那是一个姑娘，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不知是何缘故。

不知道为什么，东子感觉那姑娘看向自己的时候，竟产生了类似惊讶的表情，但他并没有仔细看，而是在对方看向自己的时候转过头，旁若无人般地朝仓库的外面望去。正如之前所说的，东子从小就没办法与他人正常对视，这种情况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稍微有了些许改善，但他还是无法正视陌生人的眼光。

场面十分寂静。

屋内只听得到雨水拍打瓦片屋顶的“啪啪”声，之前注意力都比较集中，所以东子并未察觉到外面的雨势有何明显的变化，但此刻顺着仓库的窗口看到外面后东子才发现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了。密集的雨滴连在一起形成厚厚的雨幕掩盖了一切，雨水冲刷着松软的泥土形成一股股潺潺的水流，将散落在地上的枯枝败叶一起冲走。

这庙比外表看上去要破败得多，由瓦片堆砌的屋顶损坏了很多，淡淡的光从瓦片间的缝隙里投射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束，同时进来还有寒风和雨水。地面上已经湿了不少，逐渐蔓延到了东子站立的位置，东子为了避开雨水不断地向旁边挪动，不知不觉间却拉近了与姑娘的距离。

“这雨下得真大啊！”姑娘轻轻的声音传来。

……东子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姑娘再次转过头来打量着他，而东子此刻才第一次看清了这个姑娘，披肩的长发，和……一双回望着自己的熟悉的眼睛。

东子愣了半晌，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是你？”他用对方听不见的声音轻轻道。

半个多月前的一个雨天，东子在受母亲委托出门买东西时，在半途中救助了一个姑娘，并且还送她去了医院。而面前的这个姑娘就是当时的那个姑娘，而且看起来她好像早就已经认出自己了。

本以为那天以后就再也不会见面了，没想到今天竟会如此有缘在这山间的古庙里遇见了。东子觉得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后，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连身体都因为此刻在这昏暗的屋子里静默的氛围而微微有些僵硬，那是他第一次乐于助人，但对于他自己来说更像是多管闲事，本来过了也就算了，但现在竟然在此地遇见，东子莫名的就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别过头不再看向姑娘。

“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才会停。”也许是此刻的氛围太过于安静，又或者是孤男寡女间的独处让人感到压抑，单纯的想要找一个话题，姑娘用更高的声音和东子说。

或许是觉得自己如果再这样保持沉默而不说些什么就显得有些太异乎寻常了，这一次，东子终于开口说道:“不是很清楚，也许一会儿就停了，也许还要很久吧。”

听到东子的回答，姑娘又看了东子几眼。不知道为什么，东子感觉她似乎表现得非常不安。

姑娘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你好，我们应该见过面吧？”

东子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不过姑娘似乎是把它的沉默当成了默认，笑的更开心了。

“嗯……”她一边沉吟一边向东子靠近了几步，东子想要后退，却又觉得不太礼貌，就只能干站着，有些手足无措。

“关东？”她似乎想到了，指着东子问道:“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东子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自己的名字居然会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他记得当时自己是趁她睡着的时候悄悄走的，而且自己并没有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就算她能认出自己也不应该知道自己的名字才对。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东子疑惑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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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看他这副模样，“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脸色露出些许得意的神色:“没想到还真的是你啊！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这个‘救命恩人’了呢，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了！果然今天偷偷跑出来是个正确的选择！”

看到她那么激动的样子，东子微微愕然。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安静地蹲在路边，一句话也不说，天空还下着雨，那样的画面让东子一度以为这是一个比较安静的姑娘，没想到她原来还挺活泼的。不过她的话却让东子反而不好意思了。

“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救命恩人’什么的就有些太过了……”

姑娘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故作神秘的笑容。

“这个我可没说错哦！”

“什么意思？”东子发现自己有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没和人接触，都不会聊天了。

但姑娘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东子多做纠缠，马上就扯开了话题:“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刚才问了啊！是你不告诉我好不好？东子在心中无奈的想到。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嘛……本来当然是不知道的，但是谁叫你走就走了，还偏要把医药费给结了，我跑去医生那里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终于把你的名字弄到手了。怎么样，我聪明吧？”

“这样么……”东子恍然大悟。

“不过……”东子又有疑问了。

“你要我的名字干嘛？”

“啧啧啧。”姑娘咂舌，用看待笨蛋的眼神看着他。“你这个人是木头脑袋吗？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哪！就算没办法当面感谢，但总得知道是谁救了我的吧！”

东子无话可说，尴尬地笑了笑。

“你是杏村人？”为了不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免得又被她嘲笑，东子问道。

“你这个话题转的好生硬欸……”姑娘揶揄道。

“……”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姑娘眼珠子转了转，回答道。“听我爸说他以前是杏村人，但我不是哦！我从小在县城长大，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找个地方，不过也不是去杏村。”

“这样啊。”东子点了点头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接下来就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东子的确是不适合与人聊天，说不了几句话就感觉聊不下去了。而姑娘则是不时偷偷望过来看东子几眼，东子一抬头她便收回目光，假装看外面。

屋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天空中覆盖的阴云也散去不少，露出湛蓝的天空，像是刚刚被洗过一样。雨声渐渐小了下去，雨水顺着屋檐断断续续地滴下，溅在地面的水洼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这场来势汹汹的暴风雨终于停了下来。

但愿今晚山上不会下雪吧。东子抬头望着天空，这样想到。

“呼……”姑娘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终于停了，这里闷死了！”

“我要回去了，不然的话待会儿他们肯定又着急地到处找我了。”

说完，姑娘冲东子挥了挥手道别，背着手一踏一踏地向外面走去了。因为后门是开着的，所以她不用再次通过通道从庙大殿那里出去。

“这样走路不怕踩水溅到衣服吗？”东子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脑子里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下，歪着头看着东子。

“关东。”

“嗯？”

“我的名字叫萧琴。”

“嗯。”

“如果以后再见面的话……叫我东子就好了。”

姑娘，不对，应该是萧琴走出古庙，走进了树林当中。

“对了！”她忽然冲着东子远远地喊道:“我明天还来这里，你来吗？”

刚刚还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然就亮堂了去来，树缝林叶之间照射进来几道细细长长的光芒。姑娘侧着脸向他张望，日光映照着她白皙的脸庞，蒙上一层薄薄的光影，东子感觉那一瞬间她从未有过的美丽，却仿佛太过刺眼一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应该吧。”东子低垂着眼帘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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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稀记得，那是一个春色旖旎的早晨，阳光从细碎的树林间撒下来，斜斜地照在我身上，似乎斑驳了时光。”

很久很久以后的有一天，东子再一次打开那本笔记本时，不经意间发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萧琴曾这样写道。

东子目送萧琴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后，转身准备返回大殿，从正门的方向离开这里回杏村。

还没有走出几步，他忽然发现刚才萧琴所站的地方掉着一边薄薄的淡蓝色的本子。

东子走过去将它捡起，当他看清了那上面的三个字和署名后，打开它看了几眼。

看着看着，东子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表情也逐渐凝固……

良久，东子轻轻合上了本子，转过头看着萧琴离开的方向，默然不语。

“骗人的吧……”

10.

东子带走了那本病历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单纯的觉得既然见到了就当面还给人家好了，而且未经过人家的同意就看了人家的病历本，也算是侵犯了她的隐私吧，所以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明天去见萧琴一面，当面把病历本还给人家。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始终不敢相信病历本上的内容，不敢把病历本上的诊断结果与脑海中的那个身影重合到一起。可无论他再怎么不肯相信，但事实上也似乎的确如此，不仅仅只是那纸上的白纸黑字，在那座古庙附近，只有杏村一个村庄，剩下的就只有那个东子从没有去过的疗养院了。既然萧琴说了她不是杏村人，并非来自杏村，那自然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走着走着，东子突然停下了脚步，一直因为思考而紧缩的眉头舒展了许多，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的吗？”

他忽然想起了半个月前他第一次遇见萧琴时的情景，想起了她那时不正是因为在马路上突然发病了才有了和自己的邂逅，或许就是从那天以后她才来这里的疗养院疗养的吧。

他不喜欢不幸，更不喜欢看到别人不幸，因为他经历过不幸，并且内心无比纤细的他比别人更能感受到不幸，所以他非常讨厌那种在不幸面前无能为力的感觉。

或许是萧琴之前在庙中与他的相处中表现出的活泼开朗太过“正常”了，即使是看到了那本病历本里的内容，即使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那个名字，但他的心中仍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产生同情亦或是悲伤的情绪。

又或者，他只是打从心底里不想接受这样一个刚与自己认识的活生生的人即将走向死亡的可能性。

第二天，东子如约到那座古庙，准备当面将那本遗落的病历本送还给对方。但由于当时他们两个人并没有约定确定的时间，所以东子早上中午都去了一趟，可是他并没有等到萧琴。

东子等了一整天，萧琴并没有来。

第三天，第四天，她都没有来。

转眼就进入了十二月，这里是南方，冬天来的快去的也快，所以山顶的积雪只剩下了淡淡的一小层，天气也渐渐开始回暖。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东子的假期也逐渐临近结束，算起来他来杏村也有半月，也的确到了回去的时候了。在杏村的这半个月他都是住在乐旅坊，自家那间老屋他在那天打扫完后就再没有去过了，也许是不想面对江文父子，也许是不想让村里人知道他就是东子吧，总之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此次杏村之行让东子明白了很多东西，却并没有让他从那童年的阴影中得到释怀。江叔的一番话让东子知道了当年他们之所以要那样对待自己的原因，他并不恨江叔和当年的任何一个人，却也无法原谅他们任何一个人。他始终没有解开自己的心结，也知道或许他这辈子也无法解开这心结了。

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下午，他再一次彻底将老屋的大门锁上，就像要把那些不好的东西全部锁在里面一样，可是有些东西是锁不住的。他逃避了十一年，企图将那些悲伤的过往通通抛弃在过去，以为只要离开了杏村就好了，可是到后来他却发现无论他去到哪里，去到多远的地方，去到县城，又去到省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却依然没办法摆脱那些回忆，摆脱那些折磨了他无数个夜晚的梦魇。

你一走了之，十一年，很多人都忘记了你，再过十又年，也许所有人就都忘了你，可你自己无法忘记！就好像将钉子钉在墙上，即使再把它拔下来，也一定会留下痕迹，抹不去的痕迹。所以无论东子多少次关上那道门，跑到多远的地方，再过多少年，那都是铭刻在东子身体里的印记，是不可能被抹除干净的。

从根本上来说村里人其实并没有对他做过什么过激的事情，虽然大家都对他冷漠、恐惧、憎恶，可并没有大人真的做出过伤害他的事情来，同伴的抛弃现在看起来也只是小朋友间的矛盾而已，这也是江叔始终不认为自己做错过什么的原因。可是精神上的打击有时候比身体上的伤害要更加严重，没人会想到那个时候仅仅只有十岁的孩子会有那样敏感的内心，仅从大家的眼神和话语里就能感受到那些常人无法感受到的东西。其实是东子自己无法逃离过去，给他系上心结的，其实只有他自己。包括后来到了城里也是一样，并非每一个人都会在意他那看似不堪回首的身世，相反，一直都是他自己太过在意，所以才走不出去。

他早一点明白这一点，或许就不用纠结那么多年，或许有一些东西，就可以改变。

只可惜，那时的东子不明白这一点，后来的很久东子也没有明白这一点，等到他真正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再失去了。

“当我真正长大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已经一无所有。”

“原来，连我仅存的那一点点东西，也早已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

11.

关于萧琴，之所以要到如此长的篇幅才开始写她，是因为关于她的那一部分不好写。我并没有见过萧琴，并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的所有故事都是我从东子的口中了解到的，所以她的出场，我只能按照东子跟我讲述的他遇到萧琴的时间来安排。

萧琴对于东子来说的意义不可谓不重要，没有这个人，也许就没有今天我所认识的东子。所以关于萧琴的这一部分内容我会用尽我的全部能力，尽可能的还原他们之间的故事，还原那个东子心中拥有着天底下最美丽的笑容的姑娘。

东子是在回县城的前一天去找的萧琴。

他一开始其实并不知道那家位于树林深处的疗养院到底在哪里，一开始只以为在那古庙附近，但一连找了几次也没有找到。直到要走的前两天才从乐旅坊新来的一个客人那里打听到的。知道了疗养院的位置后，因为还没有将病历本还给对方，再加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东子觉得无论如何还是再见一面为好，所以东子决定亲自去找萧琴。

到现在再回想起来东子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自己当时的性格和那种极其颓丧的精神状态，居然会不辞辛苦跑大老远去找一个仅仅只见过两次面的女孩，而当时他给自己的理由仅仅只是为了还给对方自己捡到的病历本，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太信，而这种反常的行为背后到底是意欲为何，或许只有当时的东子本人心中方才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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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琴那几天的心情很不好，因为她几天前的一次偷偷外出，导致整个疗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冒着暴雨去外面的树林里找了她两个多小时。萧琴是疗养院的重病患者，她的病在这样的雨天一个人跑出去是很危险的，很可能随时昏迷在外面，要是有了什么意外，可是疗养院照顾不周，要承担主要责任的，所以萧琴的出走可谓是搞得疗养院上下人心惶惶，不过所幸最后安全回来了。

回到疗养院后的萧琴被暴怒的医生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并且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还把她原本每天的二十分钟活动时间都给取消了。这也导致了萧琴第二天没有办法按照约定在古庙与东子见面。其实她也试过再次偷偷地跑出去，可这一次护士们明显是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有所防范了，每次只有一离开病房就一定会有一个护士紧紧跟随，这样一来，即使萧琴再狡猾也没有办法了。

这天，萧琴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胡乱幻想时，被护士叫醒了。

“有客人想要见你……”护士这样说道。虽然想不出来这种时候会是谁来看望自己，但萧琴还是含着笑容点头同意了。征得同意后，护士便向门外说了一句:“请进！”

门外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萧琴怀着微微期待的心情等待着这个不速之客。不久，东子踏着缓慢而平稳的步伐走进了门。

“啊！是你！”

当东子出现在门口时，萧琴先是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开了一个“O”型，然后竟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看起来很是惊喜的大声叫道。

“嘘！”护士一边把手指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小声点的手势，一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隔壁。

萧琴连忙向护士连连道歉，脸上都难得的浮现出些许酡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