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郑成功》
539
话说郑森一行自亚庇港启程，穿越万里石塘，一路上天晴气爽，波平浪静。虽仍有风自西北吹来，可风势轻微，无关大碍，船队迤逦北航，航速甚快。到第三日中午，正前方出现一处极其奇异的景象。
话说郑森一行自亚庇港启程，穿越万里石塘，一路上天晴气爽，波平浪静。虽仍有风自西北吹来，可风势轻微，无关大碍，船队迤逦北航，航速甚快。到第三日中午，正前方出现一处极其奇异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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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远处海水下，隐隐有一片环形礁盘，色如翡翠，状如银带，与周围海水颜色迥然不同，差异分明。这个奇异的礁盘虽未露出水面，但在透明的海水中清晰可见，既不像岛屿，也不像沙洲，说它是暗礁吧，又与寻常近海的珊瑚礁完全不同。郑森行遍四海，却从未见过此等景象，他站在船头，远远望着这个如翡翠般的绿色礁环，呆呆出神。不光是他，整个船队上千名水手，都被眼前的美丽景色所吸引，纷纷跑上甲板，争相欣赏。
只见远处海水下，隐隐有一片环形礁盘，色如翡翠，状如银带，与周围海水颜色迥然不同，差异分明。这个奇异的礁盘虽未露出水面，但在透明的海水中清晰可见，既不像岛屿，也不像沙洲，说它是暗礁吧，又与寻常近海的珊瑚礁完全不同。郑森行遍四海，却从未见过此等景象，他站在船头，远远望着这个如翡翠般的绿色礁环，呆呆出神。不光是他，整个船队上千名水手，都被眼前的美丽景色所吸引，纷纷跑上甲板，争相欣赏。
540
竺岚成走上船头，指着前面的奇景道：“这一片礁群，统称为郑和群礁，乃是纪念当年航海先驱郑和。你自幼漂泊四海，对郑和应该很熟悉吧？”
郑森道：“知道的也不是太多。只知他乃本朝前辈，本名马三宝，是永乐大帝亲信大太监，统领宝船舰队七下西洋，算是一位航海先驱。”
541
竺岚成又问：“你对他下西洋之事了解多少？”
郑森道：“郑和下西洋，始于永乐三年，即公元1405年，前后共七次。按我义父《武备志》中所载，船队共有宝船二百四十艘，船员二万七千四百人。”
竺岚成又问：“你对他下西洋之事了解多少？”
郑森道：“郑和下西洋，始于永乐三年，即公元1405年，前后共七次。按我义父《武备志》中所载，船队共有宝船二百四十艘，船员二万七千四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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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岚成听罢，满意地点点头，道：“这个郑和群礁，整体呈环状，自北至南，绵延一百二十里；自西向东，跨度四十里。礁群绝大部分位于水下，露出水面的地方很少，最大的一块陆地位于群礁的西北角，面积虽然不过七百余亩，还不及一个小渔村大，可在这茫茫万里石塘中，已是弥足珍贵。常年航海之人，看看海水的颜色，就能把深浅推究个大概。这郑和礁群周遭，水色黑蓝，其深度定在千尺开外。身处深海腹地，能形成这么个小岛，已属不易。此岛名曰太平岛，岛名相传为郑和所起，取“四海一统，天下太平”之意。①太平岛不仅是万里石塘第一大岛，也是这万里海疆中唯一有淡水的岛屿。我在南洋日久，听到许多西洋水手说起过，他们的帆船在这万里石塘航行时遭遇风暴，淡水用尽，多亏了在太平岛上及时补给，要不然定要葬身在这茫茫南海上。”
竺岚成听罢，满意地点点头，道：“这个郑和群礁，整体呈环状，自北至南，绵延一百二十里；自西向东，跨度四十里。礁群绝大部分位于水下，露出水面的地方很少，最大的一块陆地位于群礁的西北角，面积虽然不过七百余亩，还不及一个小渔村大，可在这茫茫万里石塘中，已是弥足珍贵。常年航海之人，看看海水的颜色，就能把深浅推究个大概。这郑和礁群周遭，水色黑蓝，其深度定在千尺开外。身处深海腹地，能形成这么个小岛，已属不易。此岛名曰太平岛，岛名相传为郑和所起，取“四海一统，天下太平”之意。①太平岛不仅是万里石塘第一大岛，也是这万里海疆中唯一有淡水的岛屿。我在南洋日久，听到许多西洋水手说起过，他们的帆船在这万里石塘航行时遭遇风暴，淡水用尽，多亏了在太平岛上及时补给，要不然定要葬身在这茫茫南海上。”
543
竺岚成道：“此处东北方向，还有一座岛，名曰马欢岛，你可知这名字由来？”
郑森道：“难道是因为马欢前辈？”
竺岚成十分满意，笑道，“正是，看来你对这段历史很熟悉。此岛乃南沙群岛最北之岛，如此命名，正是为了纪念马欢前辈。马欢与郑和一样，都是回民。他祖上乃是突厥人，蒙元时举族从中亚内迁中原。在郑和的船队中，马欢是总翻译官。后来船队停航，宝船全被拆毁，马欢被迫上岸定居，闲赋在江南的家中，将二十八年间的航海见闻苦心编撰成书，取名为《瀛涯胜揽》。”
竺岚成道：“此处东北方向，还有一座岛，名曰马欢岛，你可知这名字由来？”
郑森道：“难道是因为马欢前辈？”
竺岚成十分满意，笑道，“正是，看来你对这段历史很熟悉。此岛乃南沙群岛最北之岛，如此命名，正是为了纪念马欢前辈。马欢与郑和一样，都是回民。他祖上乃是突厥人，蒙元时举族从中亚内迁中原。在郑和的船队中，马欢是总翻译官。后来船队停航，宝船全被拆毁，马欢被迫上岸定居，闲赋在江南的家中，将二十八年间的航海见闻苦心编撰成书，取名为《瀛涯胜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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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正谈得起兴，主桅瞭望台值勤水手指着前方的太平岛，高声喊道：“那小岛上有人。”
郑森不假思索，赶紧顺着桅杆攀援而上，来到瞭望台，举起执勤水手递过来的望远镜，仔细观望：果然见西北方向太平岛上，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他来不及细想，当即下令“苍龙”号改变航向，慢慢驶近太平岛。
二人正谈得起兴，主桅瞭望台值勤水手指着前方的太平岛，高声喊道：“那小岛上有人。”
郑森不假思索，赶紧顺着桅杆攀援而上，来到瞭望台，举起执勤水手递过来的望远镜，仔细观望：果然见西北方向太平岛上，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他来不及细想，当即下令“苍龙”号改变航向，慢慢驶近太平岛。
545
太平岛虽小，可水下礁盘极大。“苍龙”号船大身重，吃水太深。郑森生怕其搁浅，不能让其过于靠近，于是下令放下小船，让两名壮硕水手齐力划桨，不一会儿便将被困五人接上“苍龙”号来。五人上船之后，竟不敢抬头，只战战兢兢躬立在船舷边。众人定睛打量，只见他们头戴尖顶竹笠，赤膊坦胸，上身被阳光灼得黑黝黝的，下穿打补丁的黑土布裤，赤着双脚。
太平岛虽小，可水下礁盘极大。“苍龙”号船大身重，吃水太深。郑森生怕其搁浅，不能让其过于靠近，于是下令放下小船，让两名壮硕水手齐力划桨，不一会儿便将被困五人接上“苍龙”号来。五人上船之后，竟不敢抬头，只战战兢兢躬立在船舷边。众人定睛打量，只见他们头戴尖顶竹笠，赤膊坦胸，上身被阳光灼得黑黝黝的，下穿打补丁的黑土布裤，赤着双脚。
546
竺岚成走上一步，问道：“你们是疍民吧？”
话音刚落，五人竟扑通一声跪倒，如捣蒜般不住叩头，连声道：“我们虽是疍民，可一向行善，从不作恶。我们在此已被困多日，几乎性命不保，家中尚有老小，万望大老爷们救我们性命，莫要逐我们下水。”
竺岚成走上一步，问道：“你们是疍民吧？”
话音刚落，五人竟扑通一声跪倒，如捣蒜般不住叩头，连声道：“我们虽是疍民，可一向行善，从不作恶。我们在此已被困多日，几乎性命不保，家中尚有老小，万望大老爷们救我们性命，莫要逐我们下水。”
547
智通脸色阴沉，神情严肃，厉声道：“既是疍民，谁见了都要驱逐，你们赶紧下船去吧，不要逼我们动手。”
郑森迷惑不解，道：“师傅，您不是常说要慈悲为怀吗？眼下逐他们下船，就等于断了他们的生路啊！”
智通脸色阴沉，神情严肃，厉声道：“既是疍民，谁见了都要驱逐，你们赶紧下船去吧，不要逼我们动手。”
郑森迷惑不解，道：“师傅，您不是常说要慈悲为怀吗？眼下逐他们下船，就等于断了他们的生路啊！”
548
智通道：“森儿，你难道不知道吗？当年倭寇穷凶极恶，嗜血成性！他们成群结伙，袭扰江浙闽粤四省沿海，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官军剿镇不利，百姓流离失所，无数生灵涂炭，好在南北少林弟子齐心共力，组建僧兵，在俞大猷和戚继光将军统领下，历时二十余年，才将倭乱平定。”
郑森道：“既是倭寇作乱，与这些疍民有何相干？”
智通道：“森儿，你难道不知道吗？当年倭寇穷凶极恶，嗜血成性！他们成群结伙，袭扰江浙闽粤四省沿海，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官军剿镇不利，百姓流离失所，无数生灵涂炭，好在南北少林弟子齐心共力，组建僧兵，在俞大猷和戚继光将军统领下，历时二十余年，才将倭乱平定。”
郑森道：“既是倭寇作乱，与这些疍民有何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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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森道：“既是倭寇作乱，与这些疍民有何相干？”
智通道：“森儿有所不知，倭寇自日本越洋而来，人地两生，频频偷袭内地，之所以屡屡得手，全赖这些疍民充当眼线，暗地相助。疍民以船为居，牧海为业，对中华沿海之情势，自是了如指掌。此辈甘当汉奸，祸国殃民，人神公愤，人人得而诛之！”
郑森道：“既是倭寇作乱，与这些疍民有何相干？”
智通道：“森儿有所不知，倭寇自日本越洋而来，人地两生，频频偷袭内地，之所以屡屡得手，全赖这些疍民充当眼线，暗地相助。疍民以船为居，牧海为业，对中华沿海之情势，自是了如指掌。此辈甘当汉奸，祸国殃民，人神公愤，人人得而诛之！”
550
智通顿了顿，双目死死盯着眼前这五个疍民，道：“倭寇大乱，前后连绵百年不绝，我南北少林以及源自少林的江湖门派，僧俗弟子埋骨海疆者，数以万计！如此血海深仇，岂能善罢甘休！森儿，切莫错施仁义，去救这些蛇蝎心肠的汉奸卖国贼！他们如今遭逢海难，正是上苍天谴报应，速速将他们赶下船去。”
郑森正要接话，只听一直保持沉默的翁昱皇突然开口道：“要说起来，咱们四人之中，除了大师您一人，其余都算得上倭寇。”
智通顿了顿，双目死死盯着眼前这五个疍民，道：“倭寇大乱，前后连绵百年不绝，我南北少林以及源自少林的江湖门派，僧俗弟子埋骨海疆者，数以万计！如此血海深仇，岂能善罢甘休！森儿，切莫错施仁义，去救这些蛇蝎心肠的汉奸卖国贼！他们如今遭逢海难，正是上苍天谴报应，速速将他们赶下船去。”
郑森正要接话，只听一直保持沉默的翁昱皇突然开口道：“要说起来，咱们四人之中，除了大师您一人，其余都算得上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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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未毕，众皆大惊。郑森第一个沉不住气，他怎想外公竟把自己归为罪大恶极的倭寇之列，失声问道：“外公，您说什么？”
翁昱皇脸涨得酱紫，胸脯剧烈起伏，他强忍着怒气，转过头来，望着智通道：“此事乃一心结，横亘在咱们之间已很久了。七年间虽然患难与共，谁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可内心的隔阂却从未消减。大师，我说得对吗？”
一语未毕，众皆大惊。郑森第一个沉不住气，他怎想外公竟把自己归为罪大恶极的倭寇之列，失声问道：“外公，您说什么？”
翁昱皇脸涨得酱紫，胸脯剧烈起伏，他强忍着怒气，转过头来，望着智通道：“此事乃一心结，横亘在咱们之间已很久了。七年间虽然患难与共，谁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可内心的隔阂却从未消减。大师，我说得对吗？”
552
智通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只略微点了点头。
翁昱皇顿了一顿，盯着智通大师，又道：“适才所述倭寇的诸般劣迹，大师可曾亲眼所见？”
智通表情茫然，想了一阵儿，最后摇了摇头。
智通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只略微点了点头。
翁昱皇顿了一顿，盯着智通大师，又道：“适才所述倭寇的诸般劣迹，大师可曾亲眼所见？”
智通表情茫然，想了一阵儿，最后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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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昱皇接着又道：“嘉靖倭乱，始于“双屿之役”，终于“隆庆开关”，掐指算来，已是七八十年前的往事了。不光是您，眼下亿万国人，对倭寇的故事，都只是耳闻而已，谁也未曾亲见，以致世世代代，以讹传讹。长老受朝廷舆论影响过甚，难辨是非真伪，也在情理之中。”说着，翁昱皇已站起身来，往船头走去。
翁昱皇接着又道：“嘉靖倭乱，始于“双屿之役”，终于“隆庆开关”，掐指算来，已是七八十年前的往事了。不光是您，眼下亿万国人，对倭寇的故事，都只是耳闻而已，谁也未曾亲见，以致世世代代，以讹传讹。长老受朝廷舆论影响过甚，难辨是非真伪，也在情理之中。”说着，翁昱皇已站起身来，往船头走去。
554
此时，远处一团乌云，从天边徐徐而来。原本蔚蓝色的天色和水色，都渐渐污浊起来。劲风吹动之下，平静的海水也慢慢躁动不已，一排排黑沉的浪头不期而至，船身在海浪中急剧摇摆。
翁昱皇双手紧紧按在船舷上，望着恶浪翻滚的海面，胸中腾起一阵莫名的悲愤。他表情肃然，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倭寇倭寇！哪里有什么倭寇？！一个欺骗国人的弥天大谎！”
此时，远处一团乌云，从天边徐徐而来。原本蔚蓝色的天色和水色，都渐渐污浊起来。劲风吹动之下，平静的海水也慢慢躁动不已，一排排黑沉的浪头不期而至，船身在海浪中急剧摇摆。
翁昱皇双手紧紧按在船舷上，望着恶浪翻滚的海面，胸中腾起一阵莫名的悲愤。他表情肃然，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倭寇倭寇！哪里有什么倭寇？！一个欺骗国人的弥天大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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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昱皇双手紧紧按在船舷上，望着恶浪翻滚的海面，胸中腾起一阵莫名的悲愤。他表情肃然，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倭寇倭寇！哪里有什么倭寇？！一个欺骗国人的弥天大谎！”
郑森见外公如此神情，心中更加迷茫困惑，颤声劝道：“外公，戚继光抗倭的英雄事迹家喻户晓，难道这也有假吗？”
翁昱皇双手紧紧按在船舷上，望着恶浪翻滚的海面，胸中腾起一阵莫名的悲愤。他表情肃然，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倭寇倭寇！哪里有什么倭寇？！一个欺骗国人的弥天大谎！”
郑森见外公如此神情，心中更加迷茫困惑，颤声劝道：“外公，戚继光抗倭的英雄事迹家喻户晓，难道这也有假吗？”
556
“戚继光！”翁昱皇全身颤抖，一股热血涌上头来，脸胀得殷红，在黯淡的阳光下，显得无比狰狞恐怖：“他是杀人凶手！用乡亲们的鲜血，染红他头盔上的花缨！浙东沿海州县，凡有海商经历者，一律擒杀灭门。孩子，七十五年前，我宁波翁氏全族老小八十三口，除去我的父亲，都被那戚继光残忍杀害。他的那些个手下，把每个人双脚捆上巨石然后投进大海。我的父亲当时只有十四岁，为了保住翁氏这点血脉，我的爷爷和奶奶挣扎着爬过去，呛着水硬是用牙齿把绳索咬断，终于把他的性命救下了。浮向海面的过程中，他看到八十二张愤怒的脸庞，八十二双永不瞑目的眼睛，八十二个垂死挣扎的怨灵……我父亲在海上漂了三天三夜，最后被王直救起，随船队到了日本，在平户定居下来。可与亲人们永别的悲惨一幕，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在此后的一生中，他几乎每一个夜晚都要被恶梦惊醒。他每每和我提起这些，眼睛里全是泪水，直到临死时，也嘱托我，永远不要忘记仇人！孩子，戚继光，那个出生在微山湖边农家的山东人，对我们赖以生存的海洋一无所知，他只会惟命是从，杀人邀功，是个无比凶顽无比残暴的刽子手，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说到这里，翁昱皇再也不住说不下去了，不断涌出的泪水滑过他沧桑的脸颊，在腮边凝聚成珠，重重坠在甲板上，碎玉般飞溅开来。
“戚继光！”翁昱皇全身颤抖，一股热血涌上头来，脸胀得殷红，在黯淡的阳光下，显得无比狰狞恐怖：“他是杀人凶手！用乡亲们的鲜血，染红他头盔上的花缨！浙东沿海州县，凡有海商经历者，一律擒杀灭门。孩子，七十五年前，我宁波翁氏全族老小八十三口，除去我的父亲，都被那戚继光残忍杀害。他的那些个手下，把每个人双脚捆上巨石然后投进大海。我的父亲当时只有十四岁，为了保住翁氏这点血脉，我的爷爷和奶奶挣扎着爬过去，呛着水硬是用牙齿把绳索咬断，终于把他的性命救下了。浮向海面的过程中，他看到八十二张愤怒的脸庞，八十二双永不瞑目的眼睛，八十二个垂死挣扎的怨灵……我父亲在海上漂了三天三夜，最后被王直救起，随船队到了日本，在平户定居下来。可与亲人们永别的悲惨一幕，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在此后的一生中，他几乎每一个夜晚都要被恶梦惊醒。他每每和我提起这些，眼睛里全是泪水，直到临死时，也嘱托我，永远不要忘记仇人！孩子，戚继光，那个出生在微山湖边农家的山东人，对我们赖以生存的海洋一无所知，他只会惟命是从，杀人邀功，是个无比凶顽无比残暴的刽子手，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说到这里，翁昱皇再也不住说不下去了，不断涌出的泪水滑过他沧桑的脸颊，在腮边凝聚成珠，重重坠在甲板上，碎玉般飞溅开来。
557
此时乌云已移至船队近前，相距不过两三里。暴风狂怒，宛如无数个莫大冤屈的鬼魂，在空中呜呜咽咽，哀嚎不止。在恶浪的拍击下，船身颠簸得更厉害，甲板上已无法站立，郑森劝大家进船舱坐下来再说。
翁昱皇强忍住泪水，随众人走进船舱，却不坐下，望着竺岚成道：“四海先生，您世居海岛，博古通今，对这段历史，自是熟悉，比我说得更加全面。还是您来说吧。”
此时乌云已移至船队近前，相距不过两三里。暴风狂怒，宛如无数个莫大冤屈的鬼魂，在空中呜呜咽咽，哀嚎不止。在恶浪的拍击下，船身颠簸得更厉害，甲板上已无法站立，郑森劝大家进船舱坐下来再说。
翁昱皇强忍住泪水，随众人走进船舱，却不坐下，望着竺岚成道：“四海先生，您世居海岛，博古通今，对这段历史，自是熟悉，比我说得更加全面。还是您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