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海洋(平行时空,清水,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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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几个月以前,那时温尚翊还是单身,他俩看完午夜场电影回到大鸡腿,温尚翊喝了酒后胡乱练着琴,突然出声:“陈信宏。”
陈信宏为之一凛。他叫自己的全名了。一定是严肃的话题。
“我希望你幸福。世界上这么多人,我最希望你幸福。”面对陈信宏疑问的眼神,他连忙解释,不成章法,“不,我不是说在什么全人类的幸福和你的幸福之间权衡,我不是英雄,不需要作这种选择。”他自嘲地笑笑,大概是想起电影主角面临的两难抉择。那是温尚翊喜欢的超级英雄类爆米花大片,却意外地内涵丰富,值得回味。
陈信宏安静地等待他整理思路。无论温尚翊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意外。可能因为早在心里把一切都想了个遍。
“我有时怀疑,虽然我们一步一步离梦想更近,出了唱片也买了录音室,可你始终没有得到你最想要的。你一直在追,而且非常辛苦,却不能如愿。这么想很幼稚对吧?”
其实陈信宏很想说,自己不止一次幻想他们生活在乱世,比如电影里那样的危机四伏,从世界格局到个人生活都动荡不安,这样好歹能为对方做点什么。他清楚,这想法才幼稚得可笑。只是,他能贴切地写出单恋的热恋的失恋的心声,也能精确地用寥寥数语让歌迷或尖叫或落泪;和文字有关的事,他几乎无所不能。可对着他最渴望被了解也最了解他的人,他总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像这时他明明应该也把自己的幼稚想法说出来博得对方莞尔一笑,但他不知道怎么说。遭到信赖的文字背叛。言语在他的喉内碎落,勉强能攀上舌尖的只有三个字。是他真切的想法,是一切疑问的答案,却不幸地永远不合时宜。
如果他能暂停时间。如果他能控制思想。如果他能对抗自然。
他终于开口了。费力咽下那三个字,然后若无其事地说:“谢谢你的关心。不是客套。不过这是我自己要走的路,毫无怨言。还有——能不能以后我不说,你就别追问我?这种默契不在话下吧?”
那一瞬间温尚翊失望又痛心的眼神刺入他的骨髓,从此混杂在血液之中日日流动,警告他曾以“默契”伤人。好一把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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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落岚之影  发布于 2014-10-07 21:2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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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记得多年前有一晚他和温尚翊躺在垦丁的海边看星星。他的胳膊枕在头下,微微发麻。也不知话头从哪儿开始,他突发感慨:“如果我们两个是武侠世界里的人,陈大侠和温大侠,哦不,南阿信北怪兽,肝胆相照,留下一段壮烈的江湖传说。我呢擅长用剑,就像是风清扬再世;你嘛使得一手好刀法……”
“屁咧,我才不用靠武器呢,一套精妙拳法打遍天下。”
“哦?快来和本大侠切磋切磋。”陈信宏两手凭空乱舞,试图摆出个虚架子,没料到温尚翊矫健地扑上来钳住他,他动也不能动。
“喂!你这等低劣偷袭行径,哪算是大侠?”
“哼你这花拳绣腿也配跟洒家并称南阿信北怪兽?”
陈信宏在他身下笑得快喘不过气:“你自称洒家之前,先去把头剃光。”
温尚翊恼羞成怒,加大力道:“穷酸书生,休得胡言乱语!”
“松手啦!”陈信宏的心脏不堪重负,只得出声抱怨。
“对啊你可以叫得再大声点,嗓子哑了明天刚好上台唱摇滚。Rock *n* Roll!!!”他放声喊着,仿佛要让太平洋对岸的人都听见。
“团长大人怎么一点都不爱护团员?”
“让你别吃麻辣锅的时候你怎么不吭声?”
闹够了再躺下,陈信宏清楚感觉到心脏扑通直跳,简直快要挣裂胸膛一跃而出。他紧守牙关,望着漫天繁星,心想,就这么躺一辈子好了,管它什么梦想什么明天。
“怎么变哑巴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好像还是有点紧张。”
“告诉你,不能怕。”温尚翊大声说。陈信宏太了解对方的声音,因此敏感地捕捉到一丝颤抖。不是因为底气不足,而是太过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那是个温暖湿润的夜晚,第二天他们将首次参加“春天的呐喊”音乐节。那年他们尚未成名,除了彼此就几乎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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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落岚之影  发布于 2014-10-07 21:26: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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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在漫长的梦境记忆中,有那么一个晚上,那个陈信宏和那个温尚翊在遥远的腾格里沙漠边缘小镇上的餐馆吃手抓羊肉。宁夏的冬天和台湾大相径庭,即使站在阳光里,西北的风一起,就像精细的手术刀,慢条斯理地刮着人的骨头,风声嘶嘶让人恐惧。好在餐馆里有暖气,他们喝着酒吃着肉,好不惬意。
其实都只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中,一个平凡的夜晚罢了。无论哪个方面都不足为奇,所以他甚至记不起太多细节,只是那样的平凡的夜晚,浓缩为难以淡忘的瞬间,留在他的梦里。
“梦中的那个世界,甘讲伊是一场空?”多年前写下的歌词,像命运的巧妙伏笔。
他的确无法证明它不是一场空,就像无法证实有死后的世界。然而他相信它是真的,或者说,他真心希望,在某个世界里,作为普通人的陈信宏和温尚翊生活得幸福美满。
总会有如愿以偿的陈信宏,所以与之相对,也得有灰心失意的陈信宏。他完全接受这样的世界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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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 完=======================

楼主 落岚之影  发布于 2014-10-07 21:28:00 +0800 CST  
唔所以这就发了2/3了 写那么慢 po文这么快~
其实不知道我这么写算不算拆了CP = =
总之请慢用。下部很快能改好(但愿。

楼主 落岚之影  发布于 2014-10-07 22:01:00 +0800 CST  
==================下部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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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30日,香港Centr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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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
他掉进了海里。说是身不由己,却也迫不及待。
他是一滴雨,来自几百米高的天空。在这之前,他曾在雪山之巅安睡几个世纪,终由亘古不变的阳光唤醒,也曾从人类的眼眶滑出,紧接着被另一双手温柔拭去;他辗转于植物的经脉和动物的肠胃之间,干涸的土地和奔流的河川之间,见过流星陨落,文明覆灭,而太阳每天每天照常升起。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路过海洋却不得而入。那是他的,无垠的澄澈的蓝色,又不仅仅是水的集合;那变幻莫测的,时而平静时而狂暴的,最初和最后的家园。现在他回来了。他走了那么远那么久,只想好好休息一次。哪怕一睡不醒。
海水冰凉刺骨。他直直地往更深处坠落,渐渐被黑暗与极寒笼罩。
他还活着。然而巨大的压力由四面八方挤迫而来,疼痛无孔不入地侵占他的身体,他快要失去自己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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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越是噩梦,越难挣脱。他对自己说。就当是苦中作乐好了。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然而像被捆住一般动弹不得,只能在海洋里一直坠落,坠落。
永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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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信宏回过神后立刻摸索着把压在胸口的物体移开——只是个柔软的枕头——梦里那沉重的感觉才逐渐消失。又能呼吸了,但睁眼闭眼一样,都是无尽的黑暗。
他伸手在床头瞎按一气,壁灯、落地灯、顶灯逐一亮起,随后窗帘自动打开,明媚阳光照进位于建筑高层的酒店客房。天气好得让人叹息。他不用看都想象得出,楼下的维多利亚港如何奉献了波光粼粼的海面,给市民,给旅客,给每一个过路人。而在摩天大楼未能到达的头顶上方,湛蓝天空肆意向陆地敞开怀抱。在他沉睡的时候,在他清醒的时候,在他搭乘飞机到达和离去的时候,在他留意和忽略的每分每秒,这城市都真切地活着。七百万个部件按部就班组成庞大的机器,每天轰隆隆运转。
他眯起眼睛以适应环境。呼吸尚未完全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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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落岚之影  发布于 2014-10-10 20:4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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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信宏起身梳洗,然后打开冰箱拿出手机,毫不意外地看见好几通未接来电,最上面是蔡升晏的名字。他回拨过去,带着半真半假的起床气:“你吵醒我了。”
“干,别想蒙我,你又肯定把手机藏在哪里。”蔡升晏才不买账。
“吃早餐吗?”
“你打开窗看看太阳吧,午饭时间了!”
“那也好,你想吃什么?”
“你人都不在台北,搞什么鬼。”蔡升晏说,“香港有什么好玩啊你非得多留两天。我们开了赌局,赌你有个私生子藏在香港。”
“你最好早点收手,不然我包你输得血本无归。”
“你也小心点,少做不可告人的事,万一关键时候有小报登一张你牵着我们不认识的儿子去海洋公园的照片,我就当没认识过你。”
陈信宏一声轻笑:“谢啦。我会把他藏好的你放心。”
他们这才开始说起工作的事情。蔡升晏小他两岁,脑子活络文笔出众,是他非常信任的同僚。两个人一项一项讨论过,一不留神说了一个多小时,陈信宏肚子直叫。
“好,那还有一些等你明天回来说。飞机几点?”
“早八点飞,晚十点到。不要试图打给我,你也知道飞行过程中不让开机。”
“飞那么久,祝你别得静脉血栓症。”那边说着就收了线。
陈信宏笑了。蔡升晏总是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术语,连带着办公室里的诸位都多少掌握了些五花八门的冷知识。
看看时间,离约好的下午茶没剩多久,陈信宏就换上便服出门。阳光格外刺眼,晒得头皮发烫,没准走在沙漠里就是这番感觉。他跟着GPS穿过的大街小巷,摸去心水的茶餐厅,想一如既往叫碗餐肉双蛋公仔面。然而在同样的街道顶着同样门牌号的却是一家药房,橱窗里瓶瓶罐罐排列得整齐划一,像这城市的缩影。
也许他记错了地方。他是说,也许那家茶餐厅不一定非得存在于这世界。就像他不该总误以为自己和蔡升晏除了工作还有什么深厚的私交。
他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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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落岚之影  发布于 2014-10-10 20:4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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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咖啡店玻璃门的时候,陈信宏正在想,待会要记得查一查瑞士汁的由来。他随随便便找的一家餐馆味道不坏,只是侍应生态度糟糕了些,端来瑞士鸡翼那会儿好大的火气。可鸡翼是无辜的。
“阿信,这里!”角落里一个男人挥手示意。
他走过去:“阿东。”并戴上他准备已久的和善微笑。
疏离好些年后,他们终于能像成熟的中年人一样聊天。叫一声“阿信”“阿东”,亲切得仿佛他们还是穿着宽大校服的学生仔。店里播着粤语老歌,也很有怀旧的氛围。
“以为你染头发了,仔细看看还是光线问题。前一阵下了太多雨,你一来就出太阳。喝什么?”
“你有什么推荐?”
“我这个Whisky Coffee Shaken就不错。”阿东指着自己的高脚杯。
“开什么玩笑。”陈信宏转头买了杯伯爵茶,“还好你来香港了,否则我岂不是一辈子戒不了酒?”
“哈哈,不能吃花雕醉鸡的感觉怎样?”
“好心痛,甚至不敢再进鼎泰丰的门。”陈信宏装模作样捂住心口。
“还有酒心巧克力。你还记得吧?”
他如何不想念那一盒Mon Chéri。学生时代的甜美回忆,那混杂着浓郁酒香、微苦巧克力和酸甜樱桃味道的吻。时间冲刷掉了表面堆积的污泥,只余回忆本身钻石一般闪闪发亮,经久不变。
陈信宏喝了口茶,问:“你儿子还调皮捣蛋吗?”
阿东咧嘴笑了:“正是最讨嫌的年纪,上次你送那个魔方快被他玩散架了。”之前的话题也就不再提。
“他喜欢就好。”
“记得那时候你也给你弟买过。”
“自己玩不来,就想看别人玩。”
“我看是你心里塞得太满,装不下更多。要注意身体。”
“我有坚持做运动。怎么,难道又胖了?看来每天坐着没什么效果。回去就把椅子全扔了,换成床。然后要加强锻炼,唔,加一顿夜宵好了,锻炼脸和胃。”
他意味深长地笑:“阿信,你千万别轻易对人讲笑话。哪怕是烂笑话也超迷人。”
“那不正是我的优势所在吗?到哪里都超受欢迎。”
“说起来我最近没太关心,竞选的事情怎么样了?下一届吗?”
“不出意外的话。”他望向窗外,人们行色匆匆。映着灿烂的阳光,隔着闷热的空气,那些人脸全都似曾相识,是连边缘都模糊的空白。
“你知道我永远支持你。你卖保险我就让你管理我的财产,你做歌手我就看你的演唱会,哪怕你出家当和尚我都愿意捐香火钱,这不会变。有帮得上忙的就告诉我,选票我好歹能拉来一张半张。”
“我太幸运,能有你这样的——”陈信宏顿了顿,“老朋友。”
“你不是记仇的人。”
“我不是。”
“但我罪大恶极。”
“没错。罄竹难书。”
“说一两条来听听。”
陈信宏闭口不言。他曾以为这是他能拥有的最好的朋友。他们默契,合拍,相互吸引,手拉着手跌进沼泽。
“真要命。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些年,你还是放不下你的理想主义。那个什么乐团,或者那个叫怪兽的,你找到了吗?”他咄咄逼人的架势简直像辩论中的政敌。
“我没找,努力按照自己的轨迹活着。应该不要被影响比较好。”
“你这么糊涂吗?怎么可能不被影响,从你相信的那一刻开始就全乱了。你主动寻找也好,被动等待也好,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被影响的结果。你明明就是不敢试。你怕就算找了也找不到,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么个人。你怕我是对的。你也怕如果找到了,结果会失望。他可能是个街头流浪汉,或者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会是你自以为了解的那个人。”
陈信宏平静地坐着。他如何不知道这些,他再清楚不过。可是被说出了口又不一样。好像埋在心底的不算事实,而一旦化作有声的语言就成了真。
阿东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你听这首歌。”
陈信宏凝神细听。一首非常老派的慢板歌,间奏时口哨声凭空而起,与弦乐相映成趣。只可惜他几乎一个字都听不懂。
“刚刚这句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还是阿东先开了口。
“不好好地活着,怎么知道命里有没有。你说我是理想主义也罢。”
“后面还有一句‘人比海里沙,毋用多牵挂’。海那么大,就算有那一粒沙,也不一定能遇到不是吗?”
他们似乎陷入僵局,只能不停用勺子搅动饮品来掩饰尴尬,看液体中央形成漩涡,而对话沿着螺旋线渐渐沉下去。浮上表面的却是一场陈年争吵,就像凝固的血迹,在记忆里洗不去。
“你不该由着我乱来。你应该提醒我,把我带出去。”
“怎么能怪我?就算不是我,随便一个张三李四,结果都一样。因为你是陈信宏,你想堕落没人拦得住。别拿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来要求我。”
那时他无言以对。他以为是他的问题,从沉迷于酒精,到轻易相信不切实际的梦境,他全都错了。
而他该说不是的,有那么一个人,就那一个,他们一同成长,并肩前行,从不害怕前路崎岖或方向错误。他们如此坚定。可他到后来才明白。他茫然无措的那段时间,也许是每个年轻人都经历过的阶段。和朋友开下赌局喝酒也好,独自读书直到黎明也好;接连通宵工作也好,去地球背面旅行也好;端坐在米其林三星餐厅享用法式大餐也好,蹲在街边吃面线也好;好像怎么都不对,怎么都缺了些什么。可当时以为只有自己如此,像一只笨拙的蜘蛛,织了张绵密的网困住自己。每天在烦恼里醒来,又枕着忧愁睡去,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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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落岚之影  发布于 2014-10-10 20:51: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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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自己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阿东又开口了,“认识过很多人,你是最特别的一个,也是让我最束手无策的一个。我从来都不能说服你,不是吗?”
“为什么一定要说服我?只要你能体谅就好。你对我还是很重要。”
“多重要?等你当上总统出版自传,里面会有我的名字吗?”
陈信宏目不转睛看着阿东的脸:“我在为之努力。”仿佛说出誓言一般庄重。
“你要缓着点,社会毕竟还没那么包容开放。”阿东关心地说。
“当然,我甚至不指望有生之年能看到那一天。不过我向你保证,你可以用学生时代校园恶霸的身份出场,结局是我用智谋斗倒了你。篇幅半页纸,不能更多。”陈信宏找回了轻松的语调。
阿东笑了:“所以我果然罪大恶极。”
这样很好,他们就该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他们小心翼翼不去点燃导火线,于是对话波澜不惊地进行着。直到阿东手机响了。
“好,即刻过来。阵间见。拜拜。”
“老婆的召唤吗?”陈信宏活动活动快被冻僵的四肢。该去室外走走了。
“嗯,去玩具反斗城,事先约好的,不然怕我舍不得,怎么都得把你带回家去。可是台北需要你。你呢?”
“随便逛逛,书店唱片行之类。”
“什么时候再来?”
“也许明天,也许永远不。”
“那我是不是该哭着求你早点来?”阿东笑道,“哪怕知道你从不因为眼泪服软。”
“吓唬谁呢。”
他们相视而笑。陈信宏不无遗憾地想,可能只有一起喝到大醉,才能忘掉他们的矛盾。说出来也许好笑,相爱的情侣因为一个梦而争执不休以致形同陌路。他始终解释不了,那个梦,为什么他毫无犹疑立即相信。
但他下定了决心不再沾染酒精。是梦让他毅然决然,而现实里还没有人能叫他回心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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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落岚之影  发布于 2014-10-10 20:5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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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大家好,我哋喺五月天!今天终于来到2014年五月天在红馆和大家的五月之约的最后一天了,时间过得很快,不过我想今天无论如何,希望大家在生命中,留下永恒的回忆……**
陈信宏找了家茶餐厅吃到餐肉双蛋公仔面。味道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因为厨师因为店铺,因为没人和他一起。他打的回到中环,想随便走走却迷失在错乱的街道中。这是座月光下的逼仄城市,就像被巫婆恶毒的诅咒击中。闪耀霓虹难掩繁华背后的落寞。
不,不是城市的问题,而是他的问题。他知道关于这世界,人人都有无法接受的方面,比如到头来只是一个人走完全程,比如这世界的矛盾性本身。对他来说,无法接受的大概就是没有温尚翊。他们该是一体的,像家人也好像朋友也好地相亲相爱。
他走到兰桂坊一带。那音乐、灯光与人群,和台北东区如此相似,恍惚间仿佛重回酗酒的那段荒唐日子。
却是音乐最先抓住了他游弋的思绪。
他隐约听出是《The Star-Crossed Lovers》,明亮又哀伤。他第一次听到酒吧播这支曲子,因此抬头去望招牌。
魔方。
左一拧,右一转。出厂时紧密相连的两个色块就此分开,在拙劣的玩家手里再也恢复不了原样。这就是人生。
而乐曲还没停,仿佛有个失意人在低声倾诉,拽着陈信宏的袖口不放。所以他推开门走进去。门很厚重,像是陈年老宅中灰尘覆盖的木门,缓缓推开,便解开了尘封的历史。渐强的旋律是绝佳的背景音。那几秒钟被无限延长似的,像电影中的慢镜头,就此在脑海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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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落岚之影  发布于 2014-10-10 21:1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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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说,作为台湾出生、台北长大的五个人组成的乐团,原来从没想过我们会在这里办演唱会,时光这么一走,今年已经是第九年,回想我们,从一开始认识大家,也不过十五年的时间,香港占了我们其中九年的回忆,现在想起来一切都很不可思议……**
酒吧里人头攒动,而陈信宏敢说,他一眼就认出了他。
在层层叠叠的喧哗中,在暧昧不明的灯光里,在精致古典的柜台前面,在一张张泛红的人脸背后,站着一个温尚翊。他西装革履,气定神闲,泰然自若,笑意盎然。陈信宏甚至不用听见,单从嘴型就能判断出他在讲什么:“请乐队再弹一遍。”
那一刻,陈信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许从角膜到大脑皮层,整套视觉神经联合起来蒙骗了他也有可能。
他在新一遍乐曲中静静伫立,心随着旋律起伏,直至一曲终了,训练有素的服务生走过来,礼貌地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请问那是谁?”
“我们老板,温生。”
是他。陈信宏强忍翻涌的情绪,让服务生引自己坐在视野良好的桌边,说先看看餐牌。但他终究不放心,又招手叫来另一位服务生:“朋友介绍我来,请问你们老板温尚翊先生是哪位?”
服务生指向温尚翊:“很巧,老板原先说今天有事不来的。”
没错,很巧。是巧合,也是真实发生在他眼前并向前延伸的人生。
“先生怎么称呼?要请温生过来吗?”
“不用了。麻烦给我一杯橙汁,谢谢。”
他关掉手机,静静观察温尚翊。
这一坐就是三个小时。他不饿,完全没有胃口,仿佛除了大脑之外,心脏不再向其他器官供血,脊椎以下的神经系统全都麻痹。他一边看着温尚翊跟各色人等谈笑,一边猜测他的过去。香港的酒吧老板,台北的吉他手,现实,梦境。像是曾有深奥的隐喻从他身边溜走,今天才揭晓本体。
温尚翊,温尚翊,温尚翊。他无法再想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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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落岚之影  发布于 2014-10-10 21:1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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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钟指向两点,酒吧即将打烊,服务生逐个提醒客人,乐队成员收起乐器。温尚翊招手叫萨克斯风乐手过来,温和地说:“请你饮杯。生日快乐。”
他话音刚落,酒吧里灯光全灭,有人推了点着蜡烛的蛋糕出来。摇曳烛光中,寿星热泪盈眶。陈信宏控制不住地转头去看温尚翊,他的眼中像有汩汩流淌的小河,挟裹着难明的情绪上下浮动。猜不出他在想什么。阿东说得没错,这不是他自以为了解的那个温尚翊,完全不是。
他们两个中年人跟着大帮年轻人拍手唱完生日快乐歌。欢呼过后灯亮了,陈信宏毫无防备地对上温尚翊的目光,那么温暖,那么耀眼,他简直以为自己的心思全暴露了。而温尚翊只是认真地说:“你唱歌挺好听的。”
“不瞒你说,我曾是个乐团主唱。”说起这种话题,陈信宏难免心跳加速。
“哦?我高中玩过band,当吉他手。但觉得没意思,后来手又受伤,就不弹了。”温尚翊举起右手主动说明,“手腕韧带拉伤,不弹吉他之后慢慢好了。”他的手干干净净,骨节分明,五指在空中作出扫弦的样子来。
陈信宏本打算问他伤势如何,这样一来也不必多说。反是另一个话头让他在意:“没意思?”
“哪能那么幸运,第一次玩band就遇到合适的团员?大多数学生乐团不就这么挨个消失的。”温尚翊看了陈信宏一眼,“不过我在想,如果早点认识你,也许我们会组成很赞的团。”
“你可真相信我。”陈信宏笑了笑,“我也这么想,非常确定。”
“我们常常说,主唱有种特别的气质,即使独自一人,也像带着整个乐团一样。”
“我确实有这感觉。”陈信宏这才相信,自己从不孤独。就算没走进这酒吧,即使此生他都无法证明那梦境不是妄想,他也从不孤独。他拥有的,不曾因时间流逝或空间转换而消失。
有人拿了切好的蛋糕给他们。大块奶油粘在一次性纸碟上,香气扑鼻而来。年轻的孩子们喝酒吃蛋糕,说笑打闹。世界在他们闪亮的眼睛里。
“我二十岁的生日也这么过的。酒吧,乐队,蛋糕,热闹得不得了。未来明明没有着落,却一点都不担心。胡闹的年轻人。”陈信宏说。
“二十岁?”
“嗯,因为不爱过生日,那一个就记得特别清楚。”
“我也怕过,被围着唱生日歌会很尴尬,就像……”他歪着头,想找一个合适的比方。
“就像当众全裸跳四小天鹅一样。”陈信宏帮他说出来。
温尚翊赞同地大笑:“没错!”
陈信宏能理解那个自己为什么费尽笔墨去写海洋、天空、星月、彩虹。眼前这个人能让他想起一切美好的意象,而一切美好的意象也能让他想起这个人。
“阿信,我见过你吗?”这人笑问。
陈信宏斩钉截铁地否认。命运设定如此,有的陈信宏在十六岁遇到温尚翊,有的要等到三十九。有的穷尽一生和温尚翊错过。
“我想也是。不过有点懂相见恨晚了。”温尚翊拍了拍陈信宏的肩膀,“我敢说你也懂。”
他没用什么力气,但陈信宏感觉自己的心跳骤停,而后重新在胸腔内有力地振动。也许是以和温尚翊一样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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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落岚之影  发布于 2014-10-10 21:1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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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人群散尽,温尚翊掏出钥匙锁上大门。钥匙圈上甩来甩去的小塑料薄片像是拨片。陈信宏本能地猜想它背后有故事。酒吧的招牌暗了,没入沉沉夜色。四下里静悄悄。
他们该去吃庆功宴的。陈信宏想。然后借着夜色掩护自由自在地徜徉街头。也许偶尔邂逅个歌迷,签名合影,拒收礼物。
“阿信你怎么走?”
陈信宏指了大概方向:“我走回酒店十分钟左右。你呢?”
“坐巴士回家。要不是房子小,来我家喝酒也不错。”
“我很喜欢你的酒吧。”
“我知道。”他微笑,并不是失去耐心的模样。笑纹中几分戏谑,几分笃定。
陈信宏这才想起自己早说过这话。他感觉还有些模糊,不知哪些句子是真的由自己说出口,哪些只是梦中的浮光掠影。他还没完全适应这个世界。
在通宵巴士站,陈信宏跟温尚翊挥手说再见,同时知道自己死去了一点点。并不难过,并无留恋,说的是再见,就一定会再见。裤子左侧口袋里装有酒吧老板的名片,硬挺的纸张让他安心。酒吧不像缥缈的梦境,不会眼睛一睁就消失无踪。
这繁华的城市尚未苏醒,还沉浸在最深的黑暗中。陈信宏神志清醒地离开酒吧街区,一直走到海边。方向明确,不受酒精或邂逅的影响。他从来都很清楚,其实不论东南西北,一直走下去,总能见到海洋。海洋是这星球所有生命的起源和归宿。
但海洋早就醒了。或者说,海洋从不曾沉睡。波涛上下起伏,由他脚边的海岸线荡去遥远的彼岸,丰泽土地或吞噬生命,卷起风暴或安抚震颤。
他想起晨间预兆似的噩梦,想起亲身度过却已模糊的时时刻刻和年年月月,并想象将来的路。不论笔直或曲折,不论平坦或坎坷。
想问他酒吧名字的来历,想知道他为什么因为一本书开业,想听他过去三十多年的经历,想追溯到底哪里出了错。不过大可不必着急。他找到他了,获得定位,牢牢抓紧。就像疲惫的旅人跋山涉水回家,没有找不到路的道理。
所以他对着海展开笑颜。被海风熏醉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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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能幸运到在少年时代相识,但他们总算各自健康地活着,拥有一份值得称道的事业,并且终于相遇。也许重逢是更准确的描述。
他和他,从不曾是独立的个体,也不会成为彼此的全世界。
然而他亲眼见到了海洋,便再不惧怕回到荒漠。
===================下部 完 但全文未完=================

楼主 落岚之影  发布于 2014-10-10 21:21:00 +0800 CST  
啰嗦几句就滚(。
后面还有个几千字的尾声,因为舍不得所以打算过几天再放上来。
需要声明酒吧老板所谓“主唱有种特别的气质”是汪峰在好声音盲选时候评价陈乐基的用语,我当时看节目一听这话就快哭了,第一时间想到主唱。
另外,**符号里面是主唱大人今年红馆尾场时说的话。
以及因为近年我“被困”在这城市,不得不又拿出它(近期好敏感= =)作为故事发生地点,这样写比较顺手。希望和《门》里提到的同一个地点不要有过多重复感。
祝阅读愉快~

楼主 落岚之影  发布于 2014-10-10 21:34:00 +0800 CST  
============= 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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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2月31日,夜。气象局组长温尚翊和杂志社总编陈信宏窝在家,静候午夜到来。
陈信宏左手支着脑袋侧躺在床上,右手点击笔电的触摸屏打开一个文档,向下拉到某段歌词,不出声地读一遍以再次确认。几年来他有点钻牛角尖,像个八卦的小报记者,执着地从蛛丝马迹中探寻那个陈信宏的心理,还不能让温尚翊察觉,因为他想帮自己守住秘密。至少那个陈信宏还没说出口。
**期待一趟旅程,精彩万分,你却还在等。
等到荒废青春,用尽体温,才开始悔恨。
期待一种永恒,却怕伤痕,怕碎骨粉身。
最后还是一个人,没有神,你孤独地生存。**
他也是习惯与文字打交道的人,怎么看那几个词语都不是无可替代,甚至有个别略显突兀。一次还能说是偶然,两次就一定是有意为之。由此他贸然对那个自己下了结论——爱而不得。
他曾梦到过空荡荡的世界,他彷如海中一粒沙,被无所不在的孤单包围。那个梦没再出现过,他无从判断是不是所谓的平行世界。他宁愿不是。不幸福的陈信宏有一个就够了。
他想得出神,听得背后的温尚翊没头没脑地说:“喂陈信宏,明年我们一定要合照。你看斯里兰卡景色这么美,全是我一个人,好可惜。这海多蓝。”
陈信宏于是知道温尚翊是在重温他们今年生日旅行的照片了。
“可是我只想拍你和风景啊。”
“可是你比风景还好看啊。”温尚翊说着凑过来,脸红红的,“又在看。觉得这首写得好吗?”
陈信宏也两颊发烫,年纪越大越纯情似的:“还好,雕琢的痕迹太重。不得不说更喜欢早年的那些。”
“我也觉得。唉,我很担心那个陈信宏。他好像越来越远离普通的生活,像有条边界,跨不过去。谜一样看不透。”
“这几年你也试过,你改变不了那个自己,更无法纠正那个陈信宏。要是他不想说,你一定问不出原因。”陈信宏挤牙膏一般慢吞吞地说,“其实不幸福也好,这样才写得出好作品。对痛苦敏感的人往往能做出好的艺术。”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温尚翊怀疑地眯眼。
“你想,如果真有千千万万个平行世界,活着千千万万个温尚翊和陈信宏,哪可能个个都幸福?也许有什么法则呢,比如不可以相互影响。”
“没准那个我能梦到另一个平行世界,但这个我一无所知。也不可以将两个以上的世界联系在一起。”
“对,所以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没准魔方被神的手随意扭动之后,这场景会成为某个陈信宏或者温尚翊的好梦。”
温尚翊握住陈信宏的手:“我好庆幸。”
“为什么?”
“没有经历过知道有你存在、却找不到你的时候。那该有多痛苦。”
是啊。陈信宏心想。大概就像生活在陆地和海洋调转位置的干涸世界,什么都错乱了。
他微微一笑。而他们掌心的纹路贴合在一起,紧密相连。
隐隐约约,听到烟花绽放的声音,101大厦想必灯火正辉煌。每一个全新的日子,都和他一起迎接。不会有更好的开局。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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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落岚之影  发布于 2014-10-18 19:5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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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31日,夜。酒吧老板温尚翊对着平板电脑看当日要闻回放。乐队不连贯的演奏在空荡荡的墙壁之间萦绕碰撞。
屏幕上,新任台北市长陈信宏面带微笑独自出现在机场,偶遇某地下乐团吉他手,那位曾放话永远不向主流妥协的叛逆中年竟然主动上前要求合影。镜头里的陈信宏挂着亲切的笑容向周围人挥手,页面显示的相关新闻有“市长亲临立法院为Live House正名”“经各方努力又一间Live House得以保存”“民调显示新任市长支持率飙高”“麻辣锅!阿信不为人知的嗜好”。
温尚翊没主动问过陈信宏的职业,陈信宏也没说,直到他从新闻中读到才知晓。他想,这样的人,想查清自己的底细应该易如反掌。至于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温尚翊懒得追究。宿命这个词可以被用来解释任何不期的相遇。
乐队集体停下,聚成一团讨论。这时门开了。温尚翊看见新闻主角走进来,于是站起身。
“你来了。喝什么?”
这人每次出现都是当月的最后一天,后来温尚翊索性将每月的最后一天设为休息日,专等陈信宏到来;只留下乐队可以排练。抛开政党领袖的身份不说,陈信宏是个有意思的人。比起政客来他似乎适合做个诗人之类的艺术家,然而必要时他也能装备起官场上练就的虚情假意。他明明是太阳,却总谦称自己只是在折射光线。他真实,鲜活,热忱,坚定,像一场激烈的球赛,又像一首动人的情诗。
有这样的人格魅力,能赢得今年台北市长大选,也理所当然。
“我上星期在新加坡Long Bar喝到Sling,很不错。”陈信宏坐上吧凳,举手和乐队众人打个招呼。他喜欢这个刚成立一年的学生乐队,有机会总要和他们聊聊,做的音乐也好,面对的挫折也好。虽然他说自己是主唱只是开玩笑,不过看得出,他对音乐颇有研究。
温尚翊拿出瓶瓶罐罐调酒:“我有看到新闻。说来媒体对你的关注度简直前所未有。”
“对,他们比我的助理更了解我每天的行程。想要我帮你打广告吗?”
“这么说来你收了那家麻辣锅多少钱?”温尚翊把装着新加坡司令(Singapore Sling)的飓风杯递给陈信宏,自己则迅速调了一杯锈钉(Rusty Nail)。
“终身免费吃猪脑的特权,”陈信宏和他碰杯,“以及一张得到保证的选票。收服反对党民可不容易,他承认我那传遍网路的外号‘猪脑’就是由他而起。我就说嘛,我只在他家坚持吃了好多年。”
温尚翊当然了解,没有人能得到一面倒的喜爱,陈信宏也不例外。但他每每看见论坛上不着边际的谩骂都感到无奈。与其做支持他的选民,他想要像剑之于侠客、麦克风之于主唱、方向盘之于赛车手那样,站在他身边陪他分担,给他力量,告诉他不要怕。
尽管他不会怕。他在乎的只是他的政治理想。
“士杰说Live House的事情多亏有你。他一定没想到,这句评价真能传到你耳朵里。”
“士杰?”
“我表弟啦。”/“哦,你表弟。”
两个人同时说完,愣在当场。温尚翊腹诽怎么几年过去你还搞这一套特务调查,听得陈信宏生硬地解释说:“保护Live House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心愿。在党内我很早就提倡扶持文化产业的政策,尤其是音乐方面,现在乐坛式微,更应该给从业者足够的发展空间。只是当年人微言轻,发挥不了用处。现在总算能做点什么。”他流露出些许骄傲的神情,旋即恢复惯常的冷静自持。
温尚翊自诩认识陈信宏四年多,面对面聊天也好,看电视里的采访片段也好,从没见过他这般的少年意气。可这志得意满的面庞,温尚翊并不觉得陌生。
是谁呢?在他形形色色的朋友之中,有谁踌躇满志终能得偿所愿?
他苦思冥想,而乐队开始排练新年里要用的一系列改编曲目。年轻的主唱抱着吉他站在话筒前,略带一丝局促,开了口就神态自若,身体微微摇摆,与律动相得益彰,手腕自然地扫出和弦节奏:“I once had a girl, or should I say, she once had me……”
陈信宏静静听歌,不时点头,好像很是欣赏。
曲终的零落掌声中,温尚翊突发奇想:“阿信,不如你去唱一个。想听你好好唱歌。”
陈信宏明显犹豫片刻,倒没有反对,走上舞台。只见他和乐队轻声交流几句,几个年轻人比了OK,吉他手换把木吉他弹起简单清新的前奏,而陈信宏紧紧握住话筒,数着节拍开口唱道:“Oh my love, for the first time in my life, myeyes are wide open……”他声音不似经过训练的歌手张弛有度,始终略显拘谨,那细微的颤抖却恰恰合了这歌的情绪。因爱而得的欢愉,以及因这欢愉而来的患得患失。
像是在海里游得筋疲力尽的人突然看到陆地,温尚翊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想起来了。二三十年前他做过一个复杂的梦,如同悬疑电影一样结构精巧,环环相扣;又像是漫长的人生,有生,有死,和那之间的万事万物。在梦的尽头,有个年轻人站在舞台上,神采飞扬,叫人无法移开视线。而梦里的自己坐在观众席前排,听周围的人着了魔般不遗余力地扯着嗓子喊:“阿信!阿信!”
那一刻,梦境现实仿佛合二为一。温尚翊一味沉浸在错觉中,甚至没留意陈信宏已经回到旁边。
“阿信!阿信!”热烈的呼喊掀起巨浪,遮天蔽日。
那普通的两个字沿着交错的神经元来到他嘴边:“阿信。”一出声他就愣住了。这太荒诞,难道他真的见过二十多岁的陈信宏,在他自己二十多岁时候的梦中梦里?
“怎么?”陈信宏挑眉问道。左侧眉梢的痣跃出刘海。
年轻人模糊的身影,跨过层层叠叠梦境的疆界,幻化为眼前这个神色淡漠的中年政客。
尽管荒诞,却不得不相信。就像初识那天陈信宏所谓天文学定律的说法。不必非得理解原因。
温尚翊清清嗓子说:“我认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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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落岚之影  发布于 2014-10-18 19:58:00 +0800 CST  
===============类似后记的玩意儿===============
这篇的灵感在两年前写《门》的时候就有了,那时我非常确定自己一定要写一篇同人题为《海洋》无论内容如何;后来设定几经修改,今年才真正写好。平行世界不过只是个骨架,想说的东西,还是在他们的日常生活里,借他们的对话表达出来。
我爱看BE但自己通常会写HE。这次并没有执着说结局一定要怎么样,事实上结局也确实没有固定的答案。我想这样才像真实的生活,无所谓悲喜。
上部写到腾格里沙漠是因为我去年去了宁夏。这些年我去了哪儿生活在哪儿,就喜欢把故事地点设定在哪儿。神奇的是,写的时候我还没去过兰州,但就这么写了几笔;写完之后没多久我真的去了兰州(以及敦煌)。可惜我去的那天兰州下了雨..
我之前不该随便说不再写信兽文的..就在开始po《海洋》之后没多久我居然获得了新的灵感..于是下一篇故事会发生在敦煌(。我爱敦煌。
希望下次的写作顺利,不要再像这篇这么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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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爵士曲以及阿信说的那本小说是村上春树的《国境以南太阳以西》。
中部阿信借给怪兽的书是《漫长的告别》,主人公是硬汉马洛与醉鬼蓝诺士,里面出现了有名的鸡尾酒“螺丝起子”即Gimlet。
中部说到的爆米花大片、下部说酒吧老板看了首映的分别是《X战警:第一战》和《X战警:逆转未来》,还掺和进了X教授的控制思想啦、老万的对抗自然啦..这是纯粹的夹带私货= =
尾声里乐队唱的歌是Beatles的《Norwegian Wood》;市长唱给酒吧老板的歌是JohnLennon的《Ohmy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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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你们耐心的阅读、好心的鼓励。我总希望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每次看都能有不同感受。
我们下次再会~
=================== 谢谢~鞠躬~退场 ====================

楼主 落岚之影  发布于 2014-10-18 20:18:00 +0800 CST  

楼主:落岚之影

字数:28975

发表时间:2014-10-03 04:1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4-09-14 20:38:09 +0800 CST

评论数:206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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