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住院


去年4月老爷子因上呼吸道感染住进了二附医院呼吸内科。住院其间,请了老爷子的乡下本家平来帮忙照顾。平五十三岁,中等个,五官周正,身体结实,没念过多少书,一直在家乡靠劳力生活。

照辈份,平叫老爷子哥哥。看着他耐心照顾老爷子,接屎接尿,擦洗身子,仔细又耐烦,心想:“有这样一个人照顾老爷子很放心。”

我很清楚,年纪越来越大,老爷子的身体只有越来越不好,不可能越来越好。艰难的路刚刚开始,后面还不知有怎样的难处等着我,时时有泰山压顶的感觉,也有想逃脱的片刻。

住院期间,平在病房守夜。我每天早晨五点起床,熬好稀饭再给平炒好菜,然后自己吃点东西——馒头、面条、泡饭有什么吃什么。穿戴整齐,背上挎包,一手提着两个不锈钢饭盒,一手提一袋老爷子的换洗衣裤,七点半准时出门,爬上头天预约的神州专车。急切、渴望、焦躁、恐惧一路伴随。

车子停了,急急地冲进医院大门,顾不了矜持挤进电梯——那个电梯特别挤,不拿出点气力简直就挤不进去。

终于电梯在十一楼停了,走出电梯,直奔病房。住院到第三天,老爷子仍然闭着眼睛,不言不语,偶偶咳几声,才知道他的生命尚存。

我靠病床坐着,静等医师来查房。

我让平回去休息,下午再来与我换班。给钱让平打车,他不舍得,坐公交车,来回要两个小时。

大女儿每天都来,但不能呆一整天,爸爸是个老病号,经常请假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了。儿子忙,只能晚上来看看。

医生是大女儿的熟人,每天来查房,总是很仔细地和我讲解,“只要不发烧了,炎症和血糖控制好了,病也就基本好了。”让我不必担心。

第四天老爷子果然退烧了,睁开了眼睛,能吃点东西,也能讲几句话,精神好了许多。可见老年人真不能发烧,一发烧就没胃口,不吃东西整个人就没精神了,看上去似乎病入膏肓。

这一住就是半个月。第十五天,二女儿两夫妻从南京赶过来了,下车就直奔医院。

其时老爷子每天按部就班挂水,但病情已无碍。看到老爷子的状况,二女儿夫妻衡量了一下,觉得不如出院,在医院老爷子吃不下什么东西,精神萎靡,医院的环境并不利于康复。二女儿最不喜欢上医院,说总呆在医院有什么好。我立马去办公室找医师,医师说不用挂水了,开些药回去吃是可以出院了;如果你们还想多住两天观察一下也是可以的。

我说:“当然想回去。在家里可以给老爷子增加些营养。”

真是幸亏老二来了,一下让爸爸出院了。依了老大,只怕还要多住几天,她总是怕治得不彻底又要住院。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04 20:22:00 +0800 CST  
春江。好久没上网,对电脑都生疏了,我要向你学习,坚持写下去,记下自己的生活。你的到来,对我是莫大地鼓励,由衷地感谢。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04 21:45:33 +0800 CST  
关粉儿、一石,谢谢问候,谢谢支持。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06 10:08:40 +0800 CST  
养鸡


老爷子出院后,为方便照顾,我把床搬进了他屋里。面对面的开着两张铺。他睡得早,一晚上要醒几次,每醒必开灯看时间,巴望着早点天亮,他好起床。

我睡眠浅,一晚上下来根本睡不成什么觉,白天整个人无情打采,疲惫不堪。长此下去,真会力不从心。为此孩子们十分着急,“真不能把妈妈拖垮了,妈妈拖垮了就不得了,爸爸全靠妈妈照顾,解决睡觉问题是当务之急。”

姐弟仨一商量,打算请求平留下来照顾老爷子。问他在家一月能赚多少钱,我们愿意付比这略多的工资,决不亏待他。如是我找了个机会向平讲了我们的意思,请他帮忙。

平答说,长期住在我们这里不好意思,要是不做事长成个胖子就不得了。

我向孩子们把平的话学说了一遍。并说照顾爸爸是个持久战,就算平愿意留下来,我们仍然要请钟点工做家务,何不让他老婆一起过来做钟点工,我们包吃包住,再拿份工资给她。

孩子们说这办法顶好,保姆工资由他们三个承担。我把这意思和平一说,他几乎没有考虑,高兴得喜形于色,“我下午就回去叫我老婆来。”

“要不先打个电话商量一下?”

平说:“不要。”随即赶紧的回乡下去喊他老婆同来。

第二天早上七点才过,对讲机响了。打开门,只见平和他老婆各自提着蛇皮袋和一个纸箱子,完全是农民工进城的模样。走进客厅,他们麻利的解开一个蛇皮袋,放出五只大母鸡。母鸡一路暗无天日,忽见光明,个个感觉惊奇,只只脸红脖子粗。它们才不管你地板不地板,把憋了三个多小时的屎赶紧拉出来。鸡屎冒着团团热气,散发在空气中,瞬间客厅弥漫着难以忍受的鸡屎臭。

又打纸箱子,见到的是一只母鸡带了一群小鸡娃,毛绒绒的,叽叽喳喳,浩浩荡荡从箱子里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小鸡仔共十三只。一时间,客厅成了个小型鸡场。

“你们捉这么多鸡来怎么办啊!”我傻眼了。

平说:“养呀,小区里到处有草,好养鸡。”

“小区是不准养鸡的。”

“我看到有人养了。”

“别人养了,我们也不能养,我们要做个有素质的。”

当时只得寻了几个木箱子把鸡关起来。幸好大女儿在附近买了一套房子,地处一楼,还未装修,我们便将鸡搬到那里暂养,只能慢慢地待它们成为盘中餐。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06 16:00:41 +0800 CST  
谢谢石中火的光临,荣幸。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06 16:44:42 +0800 CST  
看到旧时燕2010的名字,竞有些激动。谢谢你的关注。
能写写东西,和大家在书话相见是件很愉悦的事,我什么都不会玩,也不能出去玩,老 爷子时刻离不开我。这段时间没写东西,不停地买书看,除了花钱也和写东西感觉不同。现在有条件了,又在两个女儿的一再鼓励下,重新拿起了鼠标,谢谢你的鼓励。
老爷子健康状况甚佳,谢谢挂怀。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06 17:03:59 +0800 CST  
谢谢红红支持,我会坚持下去。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07 09:38:54 +0800 CST  
春江,你喜欢我的干劲会更足。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07 09:40:57 +0800 CST  
谢谢一石挂怀。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07 09:41:45 +0800 CST  
谢谢相工老来看,谢谢夸奖,真正汗颜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11 11:50:59 +0800 CST  
机礼越骨像,谢谢了,我很荣幸。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12 15:48:06 +0800 CST  
谢谢春江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15 20:30:59 +0800 CST  
变化


安静的两口之家一下变成了四个人。四个大人同处一个屋檐下,能不能相处下去,内心毫无把握。

平的老婆云大约一米五的个头,和丈夫同岁,皮肤干黄,眉毛与眉毛之间偏右有一块凸起的青印,如布上打了个补丁。

平睡在老爷子对面一张床上,顶替我夜间的陪护。我在书房里替云开了一张单人木板床,垫的盖的都是新褥子。我最爱的书房瞬间改变了面貌。书房阳光很好,平时有空我喜欢坐在里面沙发上看看书,现在已成为过去了,对我真是一大损失。凡事都是有得必有失。

平晚上陪老爷子睡觉,我可以不管老爷子了,但我已经养成早醒的习惯,有时四五点钟起来,就去老爷子门边看看。只见老爷子开着台灯躺在床上看书,而平打着呼噜,老爷子的动静根本不影响他睡觉。换了我就不行,老爷子每开一次灯我就醒一次。

平每天都会帮老爷子擦洗身体,打上爽身粉,起床时帮他穿好衣服。这些事都不用我操心。我自己年纪也大了,帮老爷子穿脱衣服需要一把子力气,我真搞不动他了。平帮我分担这些令我十分感激,还是沾亲带故的好啊,换了别人哪有这么尽心。

凡事都有个来龙去脉。平的父辈和老爷子一家是本家,还是墙挨墙的近邻,关系很好。平的父母去世后,平和我们家依然保持着走动来往,一来必带上自家地里种的南瓜、东瓜、蕹菜、花生、生姜等。平的儿子长大后没有考上大学,平不想让儿子和他一样当个农民或农民工,我们知道平的意思后,大女儿设法弄到了她所在学校的一个自费名额,先让平的儿子读了个大专,毕业后又帮找工作,现在己是一个国营大厂的正式职工了。平心地善良,是个晓得好歹的人,出于感激每次来都会说,哥哥生病住院有困难尽管告诉他,他接到电话就会赶过来。这次老爷子住院就干脆让他们夫妻都来了。


第一餐饭电饭煲就给我出了个难题,死活打不开。搞了老半天最终打开了,查其原因,是饭煮多了,米汤把盖子死死粘住了。平夫妇每人每餐要各吃半斤米,我和老爷子两个只需二两米。显然是电饭煲小了。他们每人用大菜碗盛饭,盛得冒尖,如小山一般,不再盛了,这是他们的习惯。平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们吃一餐,你们要吃一天多。他们不要吃好多菜,只要吃饭。
我当然总是喊他们吃菜。吃菜他们不翻,我怕的就是有人习惯用筷子在菜里翻来拣去。云吃饭像个打工的男人,多而快。

闲话少讲,下午得去超市买个大电饭煲了。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15 20:32:13 +0800 CST  
享了几天福


云一到我家便没生疏之感,难怪平说她胆子大,比他大。她的一口乡音经常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讲话时鼻翼颤抖,话又多又快。她也听不懂我的话。幸亏有平当翻译。起初几天平还没出去工作,有平调剂,还没觉出与云的相处有什么大问题。

平极勤快,早晨料理好老爷子后,就清理垃圾桶,将垃圾送出去,然后去遛狗。给狗狗洗澡也是他,还带老爷子出去散步。看到我或云晒衣服,就立刻来帮忙。

我因膝盖痛,叫云帮买菜,我把一个月菜金给她,云用一个小塑料袋装着钱放在口袋里或提在手上。我见状找了个能挂在手上的钱包给她,不曾想她不要。
我说天天要买菜有个钱包方便。她用她的方言回我,意思是“不用钱包怎么样,不用钱包怎么样”,语气咄咄逼人。当时我也没在意。
她买菜回来,我从不问价钱,更不算账。有时去买菜,云也会问一声,买什么菜?我总是说随她买。

在平没有上班的那几日,觉得自己太享福了,真的我有何德何能就开始享福?想想年轻时老爷子太不会体贴人,我比一般为人妻的受的苦要多得多;于今我们老了,冥冥之中难道老爷子是在用这种方式报答我?因为这是他的家乡人。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15 20:58:26 +0800 CST  
没法相处的云

云一口乡音,讲得又快又急,实难听懂。她叫茄子要叫“唐带”(音),叫丝瓜“妮子“,叫年糕“米蹦”。我不笑话她,各地方有各地方的方言,无可非议,但她笑话我,老说我讲的话她听不懂。

一次吃饭忘了给老爷子拿饭前必吃的拜糖平,放拜糖平的小抽屉在她那一方,我坐她对面,便说:“请你把抽屉拿给我。”
云没反应过来。
“就是桌子下的那个小抽屉。”我又说。
她还是没反应过来。我只得走到她那边去拿。
云说:“哦,逗子(音),我们喊逗子,你们这叫法谁听得懂。”
她觉得所有她的叫法、她的行为都是正确的,这搞得我很生气。抽屉,有谁听不懂,这不是最通常的叫法吗?

一次看云切牛肉,切法不对。我说,牛肉要这样切,要把纤维切断,边做着示范。
“我不懂什么纤维。”
“就是把一丝一丝的肉横着切断。”我解释。
平在客厅听到对话,或许已经感受到老婆话里的火药味,紧张地走来看。
我说,我没讲云什么,只告诉她牛肉要这样切。我又做着示范。
云重重地把刀对砧板上一搁,“平伢子你来切!”
我楞住了。

一天饭桌上有一碗胡萝卜,放得很辣。我说:“胡萝卜是蔬菜,不要放辣椒,可以多吃点。”
“放辣椒好吃些,放辣椒好吃些。”云用她的乡音连连急速地讲着。随后是好一阵唠叨,根本不知道她讲些什么。

她切菜不是切成砣砣就是切成厚块,又不煮烂,老爷子没法吃。
我对云说:“红萝卜、白萝卜之内的蔬菜你要切薄点还要煮烂点,青菜要切细点,你哥哥牙不好,吃不动。”
她不做声,然后是一天都不理我。如果碰巧女儿和儿子来了,她的脸会笑靥如花,很高兴的样子,忙不迭倒茶端水。女儿或儿子下厨,她忙前忙后打下手,问这问那。
对我就完全两样了。我为避免和她冲突,若菜太辣或不够烂,也懒得多说,索性自己去炒点菜。她离得远远的,绝不会来探问一下。

之前还盼望着同为女性,可以聊点家长里短,日常生活中多个说话的人。现在好了,
岂止讲不了话,是一不留神她就要甩脸子给我看。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15 21:39:36 +0800 CST  
在自己家里度日如年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交代云什么事,站在她面前讲四次五次她都不哼一声,就是不理你。我在她面前几乎没有自尊,相反我还要看她的脸色。我不会骂人更不会吵架,连重点的话都讲不出口,又觉得他们是自己请来的,总不能立刻把人赶走。

我郁闷啊,气得频繁和大女儿讲。大女儿也烦了,说没理由受她的气,要做的事只管喊她做,是请她来做家政工付她工资的啊。和二女儿讲,二女儿说,妈妈,能解决你的睡觉问题,让你夜晚睡一个完整的觉,就是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其他都不重要。做家务的钟点工好找,但是平这样能够陪护爸爸的人不好找。所以家务事方面您不要要求太高,只要云完成了最基本最必要的工作比如做好三顿饭就可以了……

只有我自己清楚,长此下去,我非得抑郁症不可。虽然家务减少了,但我过得不快乐,我到了不敢和她讲话的地步,我交代一句,她就要唠叨好久。和这样的人一个屋檐下相处,真是种莫大煎熬。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17 20:58:50 +0800 CST  
春江讲的没错,今年云比去年好点,跟她讲话会答应一声。
一切都是为了老爷子,老爷子晚上不用平起床了,自己可以用尿壶接小便。再不好今年也要忍过去,不能辞人家,明年再看。谢谢挂怀。
抓紧计划,什么时候来江西玩,不要总拖。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18 10:51:22 +0800 CST  
谢谢葡萄牙月桂的问候。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19 09:35:53 +0800 CST  
谢谢春江。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19 09:36:28 +0800 CST  
用了那么多人支持我,谢谢葡萄牙月桂的善良。
楼主 真希望快乐  发布于 2017-04-20 12:26:19 +0800 CST  

楼主:真希望快乐

字数:7338

发表时间:2017-04-05 04:2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4-29 14:36:00 +0800 CST

评论数:84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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