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2021

我是年前在孔网上看到顾前的《有关一个女人的点滴消息》的,定价也不贵,就下了定单。那知道第二收到店家的回复,说年前快递不收单了,初八以后才能发货。我想我又没有在公告栏看到春节不发货的公告,要有春节不发货的公告,我是不会下单的。按以往的习惯,对这种不负责的店家我是直接退款的,但一想快过年了,何必生这些闲气呢,初八就初八,年前事多,来了也未见得读,以我这种热情来得快也退得快的性子,即便年后收到书,那点想读的兴致可能也烟消云散了。
顾前以前我有点知道,前两年还买过他的一本《嗨·好久不见》,但没有读。我知道他是南京作家,与韩东、鲁羊、朱文他们是一拨的(年龄比韩东他们稍大)。98年他们搞了个大动作,发起了“断裂”问卷调查,把文坛震动了一把,算是新时期一个重要的文学事件;随后又出了两辑“断裂丛书”,顾前的《萎靡不振》就是丛书中的一种。这套“断裂丛书”我买过韩东、朱文、鲁羊、吴晨骏几个人的,说实话没有买顾前的,那时候确实不知道他。
到了初八店家还是没有发货,我摧了摧才发,昨天才到。疫情期间,我收到快递都要用酒精消毒,而且为了保险,都要再放上一两天才拿起来翻翻,所以昨天并没有读。再说了读完了刘庆邦的《杏花雨》,才又拿出马里奥·贝内德蒂的《让我们坠入诱惑》重新来读,也没有机会去读这本了。
中午,我在阳台休息,看到正在消毒的书,随手拿起来读了第一篇,这篇是讲一个与女友闹矛盾的男人,在经历了一次臆想被入室劫杀危险后与女友重归与好的故事。小说很短,但很有章法,也很真诚,不像现在有些个短篇让人感觉挺油腻的,感觉很对味口。下午就又读了十余篇。
楼主 一石三鸟2016  发布于 2021-02-25 22:43:16 +0800 CST  
书虽结集出版于现在,但所写基本上都是九十年代左右的事,而且顾前又是那种以自身经历为素材的作家,故而在内容有一定的年代感,六七十年代生人会有相当的感触,九零后、零零后很可能会无感的。小说里出现的许多时代元素,比如传呼机、闯海南、安装电话、文学青年、文艺女青年、等等,现在的都成为了历史了。BP机这种东西,现在的年青人恐怕都没见过,而那时满大街的时尚男女身上都别一枚,一般人是数字机,有点身份的是中文机。在餐馆吃饭,你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各种闹铃,这时你就可能看到有人拿着BP机冲到前台回电话的,由于人多,前台往往会站一排,人们以为是在等着结账呢,其实是在等电话。有着急的人等不了,就往外面走,去到靠边的电话亭去回。那时候只要是临街的小商店家家都装有电话,即便是卖花圈和计生保健品的小店都安得有。我有一同事上厕所大便,接一传呼,他是单位跑材料的材料员,刚刚配一数字机,心里比较着急,提起裤子就往办公室冲,在途中还绊了一跤,一回电话,结果对方说打了。像这种所谓的“梗”,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会心的一笑的。当然了,现在的年青人或许也会感觉到新鲜,但绝对体会不到其中的用语言无法表达的时代因素,尽管无论时代变迁,人性的内核是改变不了的。
顾前小说的人物都是些特定的社会底层的中青年男性,爱好文艺,有流氓习气但绝非流氓;自视清高,却经常做出自私自利的行为;希望通过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可又手无缚鸡之力,在现实面前总是遭遇失败,这种人物过去称为“愤青”现在港台称之为“废柴”。这种人物也不无可爱之处,至少是他们活得比较真实。
许亮这个名字在他的小说里多次出现,顾前还以许亮写了个长篇小说《去别处》,他是个非常实在的年青人,只身闯海南,处处碰壁,但没有改变他诚实的本性,以至闹出不少并不可笑的笑话。为同屋腾房让其找失足女解决生理问题,自己在过道里喂蚊子;警察上门抓嫖,同屋逃脱,他却顶雷挨打蹲班房;关心同情失足女,到她给出的地址去找她,结果是假地址;怜惜新来的打工妹,想发展关系,请她们姐妹吃饭,却因为自己的木讷而失之交臂……《炎热的岛屿》。
在《你激动什么》这个短篇里,男青年孙宁同情单位女打字员婚姻不幸的遭遇,帮忙分析原因,出主意挽回丈夫的心,却哪里知道这是女打字勾引他的套路,他还傻傻的以为自己挽救了一桩婚姻而自豪,没想到结果是没过几天女打字就勾搭上厂里烧锅炉的师傅了。在《立杆》里,小说以反讽的手法讥讽了那个年代人们采取各种手段出国的丑陋现象。一美国男子对西方性自由心生不满,想在国内找一纯洁国内女孩子结婚。美国男子问立杆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的中文怎么说,他故意教他说成,我很想和你睡觉,我现在很想和你睡觉。男女见面第二天美国男子就急于回家,说中国女子比美国女子更他妈开放,他还是回美国找老婆吧。
这几篇展示了顾前小说人物相对正经的、愤世的一面,在《姐妹俩》里又是他们的另一面了。两个外地来的姐妹开了家餐馆,开张时男子被朋友带去祝贺,在酒桌上又是撩妹、又是认丈母娘的,气氛热闹又融洽;喝完酒大家又去了卡拉OK去唱歌,别说有多豪情。几个月后餐馆垮掉了,欠了一屁股债,又找哥几个喝酒希望帮衬找个地方先混口饭吃。其中与男子谈得比较欢的姐姐问了男子的BP机号码,想姐妹俩在他那住几天,男子答应得非常爽快,但留号码时故意说错了一个号。
这就是顾前笔下的人物,不庄不谐,亦庄亦“邪”,都是真实的自己,你又能说他些什么呢?
楼主 一石三鸟2016  发布于 2021-02-26 10:52:47 +0800 CST  


书读完。
楼主 一石三鸟2016  发布于 2021-02-26 15:01:48 +0800 CST  


《为什么不去跳舞》是王祥夫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三个短篇小说集之一,北岳文艺出的这套“王祥夫作品”除了这三个短篇集外,还有几本散文随笔作品。三个短篇集分别是《积木》、《金属脖套》和这本《为什么不去跳舞》,收录了他近十几年来45个短篇小说。王祥夫不但小说写得好,随笔散文也有看头,最关键的是他还擅写一笔丹青,是专业的画家。当代即写又画的作家不少,老的有汪曾祺,晚一辈的有冯骥才,中生代的有他王祥夫,再年青一些的有车前子等。
王祥夫的短篇我尤为喜欢,中国当代的短篇小说我读得比较少,可读得最多就是他了,只要能够找到的短篇我差不多都读了,像这样的读法,在外国短篇大师中只有契诃夫、毛姆、威廉·特雷弗、艾丽丝·门罗和卡佛了。有人说王祥夫是中国的卡佛,但我认为在对人性的清醒的认识上他有些像毛姆,只是比毛姆温情一些,他属于那种看透不说透类型的作家。
楼主 一石三鸟2016  发布于 2021-03-02 14:11:15 +0800 CST  
谢谢小米的鼓励!
楼主 一石三鸟2016  发布于 2021-03-03 19:56:23 +0800 CST  
王祥夫的短篇很少用第一人称(这种非常便利的叙述手法已被某些当代的青年作家玩坏了),在叙述上他基本都采用第三人称视点来展开。就这两种人称叙述而言,第三人称更复杂一些,如果控制不好,许多已成大名的作家都会不经意犯下视点游离的错误,何况新晋年青作家。王祥夫的短篇乍一读起来感觉有明清白话短篇小说的味道,比如说他的小说一开始喜欢用“怎么说呢”这个带有欲言又止的句子来展开叙述,一下子抓住了读者的兴趣,接着就做一些必要的铺垫,再接着人物出场,故事就慢慢铺展开来,直到结束。
楼主 一石三鸟2016  发布于 2021-03-03 22:07:38 +0800 CST  


玛格丽特·杜拉斯是法国新小说派中相对容易读的一位了,但也是属于不好读的一类作家了。她为什么会属于新小说派我也实在是想不明白,但自从读了她那本情色的短篇小说集《死亡的疾病》后,这个疑问才算解开:其中一篇《坐在走廊里的男人》如果你放在阿兰·罗伯·格里耶的小说集里毫无违和感。还有,或许她的作品基本上都出版于午夜出版社也是原因之一。玛·杜拉斯也属于那种一生只写一个主题的作家,什么主题呢?那就是爱情。爱情里面有激情,有背叛,有死亡,就是没有世俗的道德观。男人这种东西是她最关注的了。
这本《物质生活》是她的一本随笔集,有48篇长短不一的文字,是由她口述,由人记录,后又通过她修正的一种文本。由于是口述,这些文字较为松散随意,聊嗨了也经常妙语联珠,时常迸发出思想的火花;不过也正是这种恣意,弄得有些篇什像呓语一样晦涩难懂。不求甚解或许是阅读此书最好的办法。话虽如此,本书中有几篇还是值得我们去弄明白的,这几篇是:《黑色团块》《男人》《房屋》《书》《巴黎》等。还有最后一篇《幻影纷至踏来》纪录了她因酗酒濒临死亡边缘的一段生活,也算是了解她创作生活的一个注解吧。
为弄懂,我准备找出了她时常提起的三本书来读读:《劳儿的劫持》(洛·V·斯坦因迷狂)《副领事》《埃米莉·L》。
楼主 一石三鸟2016  发布于 2021-03-05 11:25:12 +0800 CST  
昨天读了半本《劳儿的劫持》。读到劳儿跟踪曾的经女友与情人在森林尽头的旅馆偷情她躲躺在黑麦地里从窗口偷看的那个片断,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印象。难道我以前读过吗?既然读过,可这之前的情节却显得相当的陌生,就像是第一次阅读一样。有些作品无论你读多少遍都像是在读第一遍,而有些作品你读了一遍,就像是读了无数遍。哪种作品好呢?
小说的叙述手法有点意思,令我想起纳博科夫的《普宁》。小说是以第一人称展开叙述,但这个“我”的身份相当可疑,他几乎知道中心人物所有的信息,可在读者看来他(她)却并不是小说中的人物(或者暂时还不是)。《普宁》是在小说结束之前叙述者才露面的,这个叙述者是小说中的人物,也可能就直接是纳博科夫本人。《劳儿的劫持》小说进行到一半,叙述者就出现了,他是小说中的人物,是女友的情人——情人丈夫的同事,一个年青的医生。小说在这里出现了转折,就像地平线露出了一丝曙光。
楼主 一石三鸟2016  发布于 2021-03-06 09:48:44 +0800 CST  



据说《劳儿的劫持》是杜拉斯最为晦涩的小说了。其实《情人》这部非常畅销的小说也不是很容易懂,只是在杜拉斯的小说里相对比较好读一些,有个吸引人的主要情节:一名亚洲男子与殖民地欧洲女孩的爱情故事。如果你把杜拉斯归为晦涩一类的作家,无疑也是可以的,法国的新小说派是颠覆现实主义文学的现代派文学流派,杜拉斯就是其中的一员大将;尽管杜拉斯本人对这个归类不屑一顾。
杜拉斯的《物质生活》里有篇《黑色团块》,是阐述她文学创作思想较为重要的一篇文章。文章里有一段是这样写道:“写作不是叙述故事。是叙述故事的反面。是同时叙述一切。是叙述一个由于故事不在而展开的故事。”之后她用《劳儿的劫持》举例:“洛尔•瓦•斯泰 因是被S•塔拉举行的一场舞会给毁了。洛尔•瓦•斯泰因恰恰又因S•塔拉一场舞会而得以形成。”(“洛尔”也就是劳儿,是不同的音译;舞会不是在S•塔拉,而是在T滨城,杜拉斯记忆有误)接下来杜拉斯还说《劳儿的劫持》是她说出来的故事,而“我没有说的,是我在我所有的书是所写的女人,不论她们年纪有多大,她们的来源无不出自洛尔•瓦•斯泰因”。可见《劳儿的劫持》是她小说中最重要的文本。
《劳儿的劫持》故事情节很简单:在一场舞会上劳儿的未婚夫被人撬走,她陷入了疯狂之中;十年后她又用同样的手法抢走了她女友的情人,但并没有从迷狂中走出来,而是越陷越深。撬走她未婚夫的是她另一部小说《副领事》中的女主角安娜-玛丽•斯特雷特,也是个谜一样的女人,这个人物同样也出现在《情人》里。
杜拉斯是那种对小说的清规戒律从来都不会遵守的作家,这与她放荡不羁生活态度相匹配的,她是那种话题女人,她的一生其实比她的小说更为精彩、更为紊乱、更为狎邪。这本小说在叙述上,叙述者从一开始以第一人称旁观,到中途突然现身成为小说的主要人物之一,掌管了小说后半部的叙述,可是在叙述视点上又时常游离到第三人称,在“我”与“他”之间无缝变换。这种变换产生了间离的效果,使人物突然从熟悉亲近变得陌生而疏远。这或许是杜拉斯想要达到的效果吧。其次是人物对话的歧意。人物的对话应该是揭示人物思想情感的手段之一,特别是在小说运用外聚焦叙述手法时,可有时她小说中人物之间的对话不但没有起到相应的作用,反因话语的突兀、混乱、反常、跳跃等因素设置了障碍,使读者很难通过正常的判断去理解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情感。而且小说的场景和人物的对话经常时空重叠和交错,更加深了晦涩的程度。如果换成其他的题材,运用这些小说技巧就显得不那么诚实、甚至有些哗众取宠,但在处理涉及到精神分裂类的题材上还真可以说是恰如其分的。杜拉斯其实是那种有着高超小说技巧的作家。
读完此书我好像有许多话说,可当我要说的时候却找不出一句完整意义的话来表达。那就不说了吧。
楼主 一石三鸟2016  发布于 2021-03-08 19:45:09 +0800 CST  


在不读有关《情人》的评论的情况下,我认为我是读懂了《情人》的,读过评论之后我就不敢保证了。杜拉斯从来都不以情节取胜,但她有那种把简单的情节元素复杂化的本领。她从来就不老老实实地讲一个故事,而是掺杂着故事以外的东西,也就是她说的“是同时叙述一切。是叙述一个由于故事不在而展开的故事”。有人说《情人》和《乌发碧眼》就是高级的情色文学,乍一读还真像那么回事,可你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往下去想,爱情小说呢,哪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情人》还是有一定的可读性,不至于被“杜拉斯呓语”所迷惑而眩晕,那么《乌发碧眼》则是彻底令人傻眼。她在述说什么?性与欲望?一对男女就像两个傀儡一样在舞台中央的房间里躺下、触摸、对话、哭泣、睡觉、离开、回来,躺下、触摸、对话、哭泣、睡觉、离开、回来……如此循环往复下去。
此小说是献给她的年青的情人扬·安德烈亚的,扬是同性恋者,小说中的男人或许就有他的影子,在同性与异性恋中艰难地抉择。
楼主 一石三鸟2016  发布于 2021-03-10 16:10:51 +0800 CST  


薄薄的一本《幻之光》在孔网上价格却出奇的高,这是我没有想到的。“短经典”系列我几乎买了所有的,偏偏就日本作家的漏掉了,后来想读再去买,有些本的价格就翻了好几番了。比如向田邦子的《回忆,扑克牌》,比如这本宫本辉的《幻之光》。我对日本文学的了解是仅仅限于老一辈如芥川龙之介、谷崎润一郎、夏目漱石、川端康成等人,当代中只知道村上春树,宫本辉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拿到这本书才知道,他这本小说集同题小说《幻之光》被日本当下最走红的导演是枝裕和改编为同名电影,得到过第52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提名。《幻之光》是是枝裕和的电影处女作。到这里我才明白,这本薄薄的小说集为何会在旧书网上定价这么高了。
是枝裕和的电影我只是在老婆看的时候瞟过那么几眼,好像是《小偷家族》吧,是反映日本极底层社会生活的伦理片,为生计挣扎但又极富温情的一家人的故事,是我喜欢的类型。是枝裕和选取宫本辉的《幻之光》来拍摄,他们之间在价值取向和审美意识上应该是有某种相通之处吧。
宫本辉的这本《幻之光》收短篇四部,译成汉字5万5;四篇中小说集与同名小说《幻之光》大约3万多字,另三篇每篇的字数都不超过1万字 ,属于篇幅偏短的那种短篇小说。我隐约觉得当代短篇小说逐渐拉长的倾向,是耶非耶,说不清楚;但国内短篇小说技巧上的退步是明显的。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或许是我阅读量太少而产生的认识偏差吧。
这四个短篇的主题都与生死有关。生死是文艺作品永恒的主题,可一部短篇集中都以死亡和丧失为主题恐怕是少有的,不过这部短篇集并没有让你陷入到对死亡的恐惧和生的绝望,而是通过在对死亡的追问和反思中,摆脱死亡对生者的影响与纠缠,去找寻生的理由和希冀,从而超越死生之界最终与生命达成和解。
宫本辉出生于1947年,属于战后一代的作家,由于他对于生死、爱欲等重大主题云淡风轻似的创作手法,被日本文坛誉为一代古风抒情大师。他的另一部短篇小说集《烧船》也收在“短经典”里。

楼主 一石三鸟2016  发布于 2021-03-20 09:55:42 +0800 CST  


《烧船》收短篇7部,字数不到8万,每个短篇1万多字,是我最喜欢的短篇小说的长度。
楼主 一石三鸟2016  发布于 2021-03-22 22:15:18 +0800 CST  

楼主:一石三鸟2016

字数:11151

发表时间:2021-01-08 18:15:4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23 06:33:39 +0800 CST

评论数:7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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