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无功执着步可奇的手，走回丞相府门口。还未进门，“当——”传来一声锣响。数十步开外，出现十来只灯笼，数十个人簇拥着一顶超级大轿，缓缓向丞相府走来。步可奇看见，那些灯笼上，有的是“丞相”两个字，有的是“国师”两个字，心想，原来，曲无功还是国师，他的卫士和轿夫，住的地方离丞相府较远。
曲无功迅速拿过步可奇手中的殒铁龙筋弓和三支长箭，往院子里一丢。从曲无功的屋里，迅速闪出一个人影，捡起地上的弓箭，闪身进屋去了。
步可奇心下大奇，他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那是一乘三十二人大轿，大轿周围是三十二个卫士护卫。不宽的大街，几乎被塞得满当当的。此时，三十二人大轿已离步可奇和曲无功只有十来步远了。“当——”一声锣响，轿子停下了。
步可奇心中失望之极，刚刚对曲无功产生的一些好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7章 相将临敌
一个胸部高挺的中年女人，上前掀开轿门。轿里影子晃动，原来里面有人。轿里的人没有下轿，他在里面摊开一张纸，小声唱道：“右丞相曲无功接旨——”
耸胸妇人大声唱道：“右丞相曲无功接旨——”
据步可奇所知，在汉地，所有王或皇帝下旨，臣下都要跪接；或下级见上级，多要下跪。但在这个大僰王国，却似乎没有下跪这个习俗。当下，曲无功只是垂手站立于大轿前。

耸胸妇人叱依娥长声唱道：“起轿——打道回府——”
“当——”一声锣响，大僰王国左丞相兀国师那三十二人大轿，回他不知有两百步还是三百步的左丞相府去了。
一时间，曲无功的宅院前，又归于平静。
曲无功对步可奇说：“步将军，现在已快三更，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现在，守城的任务，落在我和你身上了。走，咱们回屋相商。”
步可奇一惊，问：“丞相，你叫我什么？”
曲无功说：“步将军。你现在已是大僰王国国都圣木城的守城左偏将，官居从三品，已是将军了。”
为了让步可奇释疑，进入中堂坐下后，曲无功把大僰王国一些情况向步可奇作了介绍。大僰王国，整个疆域，大约有汉地的三个县那么大，国内多山。全国大约有二十万人，分三个州，无州城。全国只有一个城，就是这个处于僰母山中的国都圣木城，各州的州官，都在圣木城办公。城中军队，只有八千人。除国王外，国中的官分七品，十四个级：左丞相为正一品；右丞相低一级，为从一品；兵马大元帅，为正二品；兵马副元帅，为从二品；守城主将，为正三品；守城左偏将与各州州官，为从三品；守城右偏将与各州州丞，为正四品；千夫长与千户长，为正五品，副千夫长与副千户长，为从五品；百夫长与百户长，为正六品；副百夫长与副百户长，为从六品。卅夫长与卅户长，为正七品；十夫长与十户长，为从七品。

现在，曲无功为右丞相兼任兵马副元帅，既是从一品也是从二品，行政上是大元帅阿不庸的上级，军事上则是他的副手。阿大帅的副手有六个，都是从二品大员；步可奇是守城主将才国舅的副手，才国舅的副手有八个，步可奇与苟儿汪将军，是其中的两个。苟儿汪与其他六人，都是正四品，只有步可奇一个是从三品。就是说，步可奇比才国舅低半品一级，比苟儿汪高半品一级。
步可奇问曲无功：“大元帅和主将有这么多副手，那些州官、千夫长千户长，百夫长，卅夫长和十夫长等人，有多少副手呢？”
曲无功说：“军队的千夫长、百夫长一般各有十来名副手，卅夫长和十夫长各有三至五名副手不等；至于地方的州官、千户长，他们一般都有二三十名副手，分别负责地方的政事、农事、水利、畜牧、土地、森林管理、修房造屋审批、商贸、安全、审讯等等等等，每个副手，手下又有十几名到二三十名办事人员不等。百户长、卅户长和十户长等，都有三到十名副手不等。”
步可奇默算了好一会儿，问：“这么算来，这八千人的军队中，怕是有好几百名是七品以上的军官了？二十万百姓中，怕是有好几千当官的了？”
曲无功说：“不止，八千军队中，共有四千一百多人是从七品以上的军官；二十万老百姓中，有三万多人是七品以上吃皇粮的官员。”

“这么说，全国有两成人是吃皇粮的？”步可奇吃惊地问。
曲无功说：“是的，全国吃皇粮的人有两成以上。王宫里还有很多没有品而吃皇粮的人。”
步可奇又问：“叱……叱什么的女人，是什么品呢？”
曲无功说：“叱依娥，她是左丞相兀雨风的助手，她和兀雨风，都是国王僰圣文王非常信任的人。她没有品，但无品胜有品。”
步可奇问：“阿左相怎么又是国师？”
曲无功说：“阿左相曾在汉地学过道，精通易学和五行八卦，国王有许多事情都要向他请教，尊他为‘国师’。”
步可奇问：“丞相，怎么其他人说话都用唱，而你又却有时唱有时说的？”
曲无功说：“我是汉人，来自汉地。与僰人说话，入乡随俗，就用唱。与异族的人说话，比如你，就用说——现在，言归正传，咱俩商量商量天亮后怎么御敌之事。”
步可奇问：“就咱俩？不请阿不庸大元帅、才国舅将军和苟儿汪他们一起商量？”
曲无功苦笑道：“现在，军权已在咱俩手里了。咱俩商量，可能还有三成胜算，与他们商量的，商量到天亮，都不会有结果，只有坐等大理军攻进来了。”
步可奇不解之处甚多，心想，你虽然是右丞相，但在军队里，你是副元帅，我是偏将，上头有大元帅和主将呢，军权怎么会在我跟你俩人手里？但大敌当前，他知道不宜问那么多。
“曲有福！”曲无功叫了一声。
“有福在。”那老管家从厢房走了出来。
曲无功说：“你到宅院周围和房顶看看。我跟步将军要密商对敌大计。”

“是！”老管家曲有福答应一声，出了大门。
“嚓”，步可奇听见房顶传来一声轻响，说：“房顶有人！”
曲无功说：“是有福。”
步可奇吃了一惊，这房子虽然不高，也有一丈五尺左右，如果自己要跳上去，可能都有点费劲，他曲有福一个糟老头子，怎么说上去就上去了？
曲无功把手伸入榻下的布幔，拿出了那张殒铁龙筋弓和三支长箭，说：“这张弓和三支箭，相传，原属于商朝的传奇少年英雄李哪吒，距今也有近三千年了。殒铁弓，为哪吒的师傅太乙真人，用天上掉下的殒石所炼；弓弦，相传是哪吒在海中所擒那条孽龙的筋——当然，谁也没见过龙，那只是传说，不过，此弓弦坚韧无比，火烧不燃，刀砍不动，那是实实在在的。历史上，用过此弓的，一共有六个人：第一是商朝的少年英雄哪吒、第二是秦末‘力拔山气盖世’的楚霸王项羽；第三是西汉的‘飞将军’李广；第四是汉末力敌刘关张三英的‘人中吕布’；第五是三国时最优秀的大将赵子龙；第六是隋唐第一英雄裴元庆——传说中的第一条好汉李元霸，是虚构人物。这六个人，是当时当之无愧的武学奇才，也只有他们，才能使用这张殒铁龙筋弓。那三支箭，名曰“穿云箭”，也是哪吒的师傅太乙真人，用炼弓剩下的殒铁料所铸。”
曲无功问步可奇多大年纪了，步可奇说二十二岁。他问步可奇箭术是向谁学的，步可奇说是自己父亲教的。曲无功又问他武艺是跟谁学的，步可奇说自己没学过武艺，只是从小和豺狼熊豹搏斗，练出些力气来。

“刚才我向你介绍的六个人中，哪吒、项羽、李广和吕布，是天生神力，他们十几岁时，不用练武，就可以拉开此弓。”曲无功说，“而赵云和裴元庆，他们的天赋，比前面四个人要差一些，他俩是经过勤学苦练之后，才可以使用此弓的。据我观察，你的身体素质，相似于赵云和裴元庆的情况。当然，除了箭术，在其他技能方面，你跟他们俩人相差很远。好在，你只有二十二岁，如果此战能胜，我再给你介绍个师父，帮你提高武艺方面的技能。现在是丑时，到卯时，咱们这样行动……”
曲无功轻声把两个时辰后的作战方案讲给步可奇听。完毕，他带步可奇到一间客房里，叫他好好睡两个时辰，到卯时，会有人叫醒他的。
步可奇说：“我……”下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曲无功看出了步可奇的心思，说：“现在，天牢里面，是最安全的地方。作为右丞相，我有权放你的家人出来，但是，现在还不宜行动。至于为什么，相信你以为会慢慢明白的。睡吧，我马上安排人往天牢里送去棉衣和帐篷。暂时委屈贵眷了。”
步可奇本欲说自己还有一匹好马，但又不是十分信得过这个右丞相曲无功，想了想还是没说。这个曲无功，步可奇对他其他印象都好，就是见他连那个耸胸妇人叱依娥，都要奉承的样子，很是看不惯。对他跟自己所说的作战计划，也不是十分的信服。

相府的小院里，有两乘大轿子。步可奇的轿子边上，轿夫加护卫，共是十六个人；曲无功的轿子边，轿夫加护卫，共是三十二个人。这四十八个人，几乎把小小的院落塞满了。步可奇和曲无功分别上了轿。
“起轿——”“起轿——”步可奇和曲无功的卫士头儿，分别唱道，接着是“当当”两声锣响。两乘大轿，缓缓向几百步开外的城门走去。
不到半盏茶功夫，两乘轿子就到了城门前。此时，天还未大亮。守城主将才国舅，还在帐篷里，与两个女人同被而眠。
“当——”“当——”两声停轿锣响，曲无功和步可奇的轿子，在才国舅的帐篷前停下了。步可奇和曲无功先后下了轿。
在才国舅帐篷前守卫的两个卫士，本来正各自裹着一床破棉絮，坐在帐篷边打瞌睡，听见锣响，两个家伙睁开眼，见眼前突然出现这么多人，吓得“呼”地站起来，“唰；唰”，各自拔出似乎有些生锈的腰刀，其中一个喝唱：
“半夜三更天未明，前来扰者何许人？”
曲无功唱道：
“来人一为副元帅，
姓曲名为曲无功；
来人一为偏将军，
姓步名为步可奇。
我俩同来为御敌，
请报主将才之白。”
此时，步可奇知道守城主将才国舅的名字叫“才之白”。
两名卫士对望了一眼，其中之一唱道：
“我俩官居从七品，
从军已有十余年。
只知丞相为右相，
何时为帅曾带兵？
异族小子步可奇，
昨夜始见才大人。
此人怎是偏将军？
彼有何德有何能？”

这两个为三品将军才国舅守帐篷的卫士，居然也是七品官？步可奇感觉既吃惊又好笑。而大敌就在城外，他俩还在夹缠不清，步可奇心中好不麻烦，喝道：“还唱，唱什么唱？敌人马上就要进攻了！”
两名名士正眼也不瞧步可奇，也不理曲无功，他俩裹了裹身上的棉絮，在帐篷门口一边蹲一个，像两个把门的赖皮狗。
步可奇大怒，上前一步，就要踹那两个卫士，曲无功把他一拉，指了指大街。步可奇顺曲无功的手指望去，见一乘八人大轿，由八个卫士护卫着，缓缓向城门边走来。走在最前面的两名卫士，一个手执“回避”牌，一个手执“肃静”牌。
“当——”八人大轿停下，从轿中下来一个背微驼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手执一卷文书，他身边一个随从模样的人，手抱一个半尺见方的银匣子。中年人展开文书，照着唱道：
“大僰王国大元帅，朝内重臣阿王爷。而今虎体有微恙，兵马大权暂且让。兵权暂与曲副帅，指挥杀敌冠绝代！曲无功接元帅印——”
那驼背中年人身边的随从，双手托起手中的银匣子，大声唱道：“曲无功接元帅印——”
曲无功踏步上前，双手接过大元帅阿不庸王爷的元帅印，唱道：“谢过王爷大元帅，谢谢师爷驼一奈！”
原来，大元帅府来的八抬大轿主人，是阿大元帅的师爷，名叫“驼一奈”。驼师爷宣唱完毕，交割了帅印，上了轿，“当——”地一声锣响，原路返回。

这时，守城主将才国舅才之白，掀开帐篷帘子，钻了出来，他系着官服的腰带，打了个哈欠，唱道：
“曲右丞相起得早，末将起晚迎迟了。之白已然上年岁，冲锋陷阵总掉队。之白拟把官职让，可奇偏将代主将。曲无功与步可奇，配合指挥惊鬼神。国都安危靠二位，我等誓死后跟随。”
刚才，步可奇跟曲无功来到帐篷前，那么大的动静，没有把国舅才之白惊醒，那大元帅府的驼师爷给曲无功送来大元帅印，他马上就醒了，而且临阵把主将的权力让给步可奇，步可奇觉得颇为不可思议：难道，大元帅阿王爷和才国舅，就这么放心，把军队交给文官曲无功和从没上过战场的我指挥？
天已大亮，已是卯辰交替之际。步可奇和曲无功登上城墙，见圣木城周围的山坡上和树林中，是一圈密集的袅袅炊烟。曲无功轻声对步可奇说：“大理兵丝毫没把我军放在眼里，他们之所以围而不攻，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把大僰王国收入版图。这叫住‘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果我们这边不主动出击，他们是暂时不进攻的。大僰国就这么点大，圣木城就这么点小，若被他们围上个一月以上，本国就会处理瘫痪状态。兵贵神速，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步可奇和曲无功下了城墙，曲无功点出六个卫士，对他们说：“你们马上赶到各城墙段的偏将那儿，叫他们马上在墙下吃干粮，只留少量人在城上巡逻。听到我们这边的一声炮响，立即从城墙上跳下，杀入大理军中。若有人后退半步，杀无赦！”

曲无功把头转向国舅才之白，问：“才将军，请即刻和卫士们吃干粮，吃完，拿上各自的武器。”
国舅才之白开口便唱：
“末将之白……末将之白……”他的唱间发擅，似乎是相当害怕。
曲无功喝道：“战时，说话挑重要的说，打完仗再唱！”
才之白说：“真……真的要打？”
曲无功说：“你以为呢？”
才之白说：“我以为……我以为，让大理军围一段时间后，我们大王就会求和的。”
步可奇这才明白，大军临于城下，作为守城主将的才之白将军，为什么还在帐篷里跟两个女人胡天胡地；为什么兵马大元帅阿不庸，和左丞相兼国师兀雨风，还能像没人事的，坐着十六人大轿和三十二人大轿，优哉游哉，好整以暇。
步可奇还以为，只要是僰族人，都只能“唱”，不能说，哪知，听国舅才之白将军“说”起话来，似乎并无什么难处。
不一会儿，国舅才之白将军吃过了干粮，手执一对比脑袋还要大的青铜锤，青光灿灿，看模样，每只怕是有一百几十斤。步可奇不由肃然起敬，这两只铜锤，就算是自己，舞起来，恐怕也感觉吃力。他以前到汉地锦官城去卖兽皮时，听那些汉人说书艺人说书，说什么西楚霸王项羽的“霸王枪”，重一百八十斤；人中吕布的方天戟，重一百二十斤；关王爷的青龙偃月刀，重八十一斤；隋唐少年英雄裴元庆的铜锤，每只重八十斤。看来，国舅才之白将军的武艺和锤技，怕是不亚于裴元庆了。按说，才国舅有如此膂力，是可以使用殒铁弓的，如此看来，这大僰国虽小，可是一个藏龙卧虎之地啊。

想到这儿，步可奇不由信心倍增。
曲无功叫才国舅提着两个铜锤，跟他一起上城墙，叫步可奇混在七个卫士中跟在他们身后。
曲无功站在才国舅的右后侧，步可奇和七个卫士，分散在他们的身侧和身后。现在，在城墙上站着的，似乎主帅是才国舅，曲无功只是他的军师。
大理士兵们离圣木城城墙的距离，有远有近，最近的有两百来步，最远的，有约五百步。不管是两百步还是五百步，寻常的箭手，是射不了那么远的。昨天晚上，大理士兵射死城墙上“唱话”的僰族兵的，是用“三弓弩床”发射的三弓弩。此弩的发射装置，有一张人睡的床那么大，弩床上装有三张硬弓。此弩发射时，要用一个人瞄准，两个人绞绞盘，极不方便，但射程很远，最远可达五百步，用一千年之后的度量衡“米”来计算，可射四百至四百五十米，差不多要射一里路那么远。三弓弩床体积庞大，不易携带，在大理军中，只有那么四五台。
曲无功对才国舅说：“不要有惧意，当年，在一个小战役中，我曾用八千汉兵大败三万大理兵。而我们大僰士兵，比汉人的士兵又强多了，就算正面交锋，他们也不是咱们的对手。我们有必胜的把握！现在，我唱一句，你就高声唱一句，声音一定要洪亮，要把一只铜锤举起来唱——我是大僰大元帅，大理主将站出来——唱！”

才国舅把右手中的大青铜锤高举过顶，高声唱道：“我是大僰大元帅，大理主将站出来！”
“哈哈哈哈……”圣木城周围，满山片野的大理兵哄然大笑。
等大理兵的笑声小下去，曲无功又小声唱：
“大理主将缩头龟，抵挡不住吾一锤！”
才国舅高举青铜锤，高声唱道：
“大理主将缩头龟，抵挡不住吾一锤！”
这次大理兵们没有笑，因为如果一笑，就似乎承认自己的主将是缩头乌龟了。
曲无功又小声唱道：
“大理国君段正淳，夺兄皇位不是人！”
后来步可奇知道，当时的大理国皇帝段正淳，皇位是其兄段正明自愿禅让给他的，并不是强夺的。段正明让位后，就去大理城外的天龙寺出家了。在北宋和南宋年间，大理国有数位国君，都曾自愿禅让皇位给弟、兄、或子。
山间小国“大僰王国”，像一把楔子，插入大理国的版图中，北宋当时正在力抗大辽和西夏，无暇顾及这个在自己“榻前酣睡”的弹丸小国，大理国就想趁机把它收了。
“大理国君段正淳，夺兄皇位不是人！”
这次是才国舅双手舞锤，运用丹田之力，把这两句唱词送了出去。
“日——”一声利器破空响，一支细长弩箭，流星赶月般地向这边飞来。

第9章 河谷对阵
说时迟，那时快，步可奇从众卫士中闪身而出，抽出穿云箭，搭上龙筋弦，拉开殒铁弓，“嗖！嗖！嗖！”向三百步开外在弩床边指挥发弩的人射出两箭，向在弩床后面瞄准星的人射出一箭。

从大理军中射出的那支弩箭，插着国舅才之白将军的左边面颊，洞穿他的左耳，余势不衰，眼看就要射到才之白身后的一名卫士脸上，步可奇此时刚好射完三支箭，他顺手把殒铁虎筋弓一挥，击落了对方射来的那支弩箭。
步可奇嗅到了一股屎尿臭，一瞄，见才之白两腿筛糠，裤子湿了一大片——这位三品将军、守城主将，大小便失禁了！
“啊！啊！”两声，步可奇射出的三支穿云箭，一支射中大理军中指挥发弩的人，一支射中了那名瞄准手，另一支似乎是落空了。那俩人向后便倒。
曲无功认出大理军中那指挥发弩之人，正是主将高正春，他心中一喜，命令道：“点炮！”
一个卫士走出几步远，用早已准备好的香，点燃了一支三响铁炮。“轰！轰！轰！”三声炮响过后，曲无功抽出佩刀，大叫：“高正春死了，杀！”
步可奇和他身边的七个卫士，同时抽出佩刀，齐声高喊：“高正春死了，杀！”
曲无功带头跳下城墙，步可奇和七名卫士跟着跳了下去。但听圣木城城墙上下的一圈僰族兵齐声高喊：“高正春死了，杀！”
刹那间，八千僰族官兵，挥舞着刀枪，跳下城墙，如狼似虎，向大理兵杀了过去。
那些大理国兵，久居天南，两个强邻，北宋兵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吐蕃与他们隔了重重雪山，大理军在天南坐大，多少年来没有战事，与大僰军队一样，临阵经验不足。大理军中的几名副将，与主将相邻的两位，见他们的主将——高正春将军中箭倒地，心中顿时怯了。眼看大僰军叫着“高正春死了，杀！”冲到眼前，连忙指挥军队迎了上来。

大理兵们认为自己的主将已死，大僰兵则信心百倍，一时间，两倍以上于僰族兵的大理兵，居然抵挡不住。接接战不到半个时辰，大理军就死伤上千人，僰族兵也死伤好几百。大理军集体向圣木城外宽阔的圣木河谷撤退。
曲无功和步可奇率领僰族官兵，追到圣木河谷。
守城主将才国舅，夹着一裤子屎尿，一直跟在步可奇和曲无功身边，挥动两只青铜大锤，“杀”得不亦乐乎——却没看见他的大铜锤击在哪个大理兵身上。
步可奇继续追击，“嗒嗒嗒嗒”，身后传来一片马蹄声响，步可奇扭头一望，见是大僰王国左丞相兼国师兀雨风、“天仙美人”耸胸妇人叱依娥，和大僰王国兵马大元帅阿不庸王爷，骑着高头大马，指挥着几十名卫士，舞着刀枪，追杀而来。
左丞相兼国师兀雨风，使的是一柄龙纹古剑，犹如神仙吕纯阳；耸胸粗腰的“天仙美人”叱依娥，使的是一对与她身材极不协调的峨眉钢刺，好像是西王母手执绣花针；兵马大元帅阿不庸王爷，使的是一支丈二尺长的方天画戟，恰似那二郎神到了风烛残年。
因大僰王国是山地小国，打战时，马起不了多少作用，所以，军中只养有寥寥几十匹不算战马的战马，供平时众多千夫长和副千夫长以上的军官骑着耀武扬威。因骑着不方便，这次全军将士，包括临时兵马大元帅曲无功、临时主将步可奇和主将才国舅，都没有骑马。现在，兀国师、叱依娥和阿元帅等数十人，把战马都骑来了，端地是趾高气扬，威风凛凛。可是，此三位大员，包括他们统领的数十名卫士，虽然在后面高声喊杀，却没有哪一个接触到大理兵的身体。

而在大理军中，也只有二三十个千夫长以上的军官骑了马。
曲无功和步可奇带着僰族士兵，追到圣木河谷的最宽处时，前面突然来了一片箭雨，步可奇身边的僰族士兵倒下了一大片，守城主将才国舅将军的大青铜锤，其中一只，被一支箭洞穿而过——原来，才将军的大铜锤，是两个木疙瘩包着一层青铜皮的冒牌货。国舅大人才将军，吓得“扑捅”一声，卧倒在地，瑟瑟发抖。
步可奇和曲无功挥舞腰刀，拔开了射向自己身体的箭。在追杀大理兵的过程中，步可奇发现，曲无功的刀法相当熟练。
大理兵的箭，连续不断地射来。曲无功高喊：“停止追击！”
其实不用他喊，左丞相兀雨风国师、天仙美人叱依娥和兵马大元帅阿不庸王爷，见到箭雨来袭，早已勒住马头，并准备扭头逃蹿。
见大僰军都停住了脚步，大理军也停止了射箭——他们在慌乱中回过神来，用箭射住了阵脚。
曲无功回过头去，高喊一声：“例——双龙阵！”
河谷上的几千大僰官兵，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所措。
曲无功又高喊道：“各千夫长，例方阵！”
僰军的千夫长，才开始慌忙整理各自的队伍。估计他们不知道“双龙阵”为何物，简单的“方阵”倒可能懂得。
但听对方大理军中，雷霆一声暴喝：“列——新月阵！”
刹时，大理兵阵中动了起来，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迅速形成了二十个千人方队，部分方队又向两旁散开。须臾，就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形阵，如一轮巨大的新月。这个巨大的弧形阵，几乎是把大僰军那几个稀稀落落不成形的千人阵，来了个半包围。

对方一个副将迅速牵过一匹枣红马，高正春跳下自己骑的青骢马，拍拍马头，向曲无功一指。那青骢马“踢踏踏”向这边跑来。高正春翻身上了副将牵来的枣红马，静等曲无功上马。
偌大的战场，顿时安静下来，唯有青骢马那小跑的“嗒嗒”声。
眨眼间，青骢马就跑到了曲无功跟前。曲无功冲高正春说：“谢过高将军！”手一按马头，就要上马。
“慢——慢——”后面的阿不庸大元帅，突然拐着弯儿唱道。
曲无功转过头去，不唱而说：“阿大元帅意欲如何？”
阿大元帅唱道：“本帅与尔换匹马，吾怕尔去不复还！本帅马儿可认路，须臾可载尔回来。”步可奇猜测，这糟老头子，一定看上了高正春这匹神骏的青骢马，等会如果战败，逃命时好跑得快。
当下，阿大元帅下了自己的黄骠马，把青骢马给换去了。步可奇想，高正春这匹马不算好马，不择主。还不知跑起来如何？步可奇想起了自己那匹五花马飞花，此刻不知它在哪里？
曲无功没说什么，翻身上了黄骠马。
步可奇仰头看着曲无功的脸，见他脸上似乎有一丝悲状之色。步可奇心中一酸，之前对曲无功对那耸胸妇人叱依娥都要奉承的那点不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步可奇只觉一股豪情从心头升起，他按住马头，说：“曲丞相，请稍等！”
“怎么？”曲无功吃惊地问。

从大理军中射出的那支弩箭，插着国舅才之白将军的左边面颊，洞穿他的左耳，余势不衰，眼看就要射到才之白身后的一名卫士脸上，步可奇此时刚好射完三支箭，他顺手把殒铁虎筋弓一挥，击落了对方射来的那支弩箭。
步可奇嗅到了一股屎尿臭，一瞄，见才之白两腿筛糠，裤子湿了一大片——这位三品将军、守城主将，大小便失禁了！
“啊！啊！”两声，步可奇射出的三支穿云箭，一支射中大理军中指挥发弩的人，一支射中了那名瞄准手，另一支似乎是落空了。那俩人向后便倒。
曲无功认出大理军中那指挥发弩之人，正是主将高正春，他心中一喜，命令道：“点炮！”
一个卫士走出几步远，用早已准备好的香，点燃了一支三响铁炮。“轰！轰！轰！”三声炮响过后，曲无功抽出佩刀，大叫：“高正春死了，杀！”
步可奇和他身边的七个卫士，同时抽出佩刀，齐声高喊：“高正春死了，杀！”
……

曲无功带头跳下城墙，步可奇和七名卫士跟着跳了下去。但听圣木城城墙上下的一圈僰族兵齐声高喊：“高正春死了，杀！”
刹那间，八千僰族官兵，挥舞着刀枪，跳下城墙，如狼似虎，向大理兵杀了过去。
那些大理国兵，久居天南，两个强邻，北宋兵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吐蕃与他们隔了重重雪山，大理军在天南坐大，多少年来没有战事，与大僰军队一样，临阵经验不足。大理军中的几名副将，与主将相邻的两位，见他们的主将——高正春将军中箭倒地，心中顿时怯了。眼看大僰军叫着“高正春死了，杀！”冲到眼前，连忙指挥军队迎了上来。
大理兵们认为自己的主将已死，大僰兵则信心百倍，一时间，两倍以上于僰族兵的大理兵，居然抵挡不住。接接战不到半个时辰，大理军就死伤上千人，僰族兵也死伤好几百。大理军集体向圣木城外宽阔的圣木河谷撤退。
曲无功和步可奇率领僰族官兵，追到圣木河谷。
守城主将才国舅，夹着一裤子屎尿，一直跟在步可奇和曲无功身边，挥动两只青铜大锤，“杀”得不亦乐乎——却没看见他的大铜锤击在哪个大理兵身上。
步可奇继续追击，“嗒嗒嗒嗒”，身后传来一片马蹄声响，步可奇扭头一望，见是大僰王国左丞相兼国师兀雨风、“天仙美人”耸胸妇人叱依娥，和大僰王国兵马大元帅阿不庸王爷，骑着高头大马，指挥着几十名卫士，舞着刀枪，追杀而来。
左丞相兼国师兀雨风，使的是一柄龙纹古剑，犹如神仙吕纯阳；耸胸粗腰的“天仙美人”叱依娥，使的是一对与她身材极不协调的峨眉钢刺，好像是西王母手执绣花针；兵马大元帅阿不庸王爷，使的是一支丈二尺长的方天画戟，恰似那二郎神到了风烛残年。
因大僰王国是山地小国，打战时，马起不了多少作用，所以，军中只养有寥寥几十匹不算战马的战马，供平时众多千夫长和副千夫长以上的军官骑着耀武扬威。因骑着不方便，这次全军将士，包括临时兵马大元帅曲无功、临时主将步可奇和主将才国舅，都没有骑马。现在，兀国师、叱依娥和阿元帅等数十人，把战马都骑来了，端地是趾高气扬，威风凛凛。可是，此三位大员，包括他们统领的数十名卫士，虽然在后面高声喊杀，却没有哪一个接触到大理兵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