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走廊很快吸了合拍笑声，邵非问：“佟局也走了？”
“走了！他、李红育前后脚，最后离开的。我巡查一圈儿上来，哪想到您还在……在忙。若没事，我可不打扰了。”
“没……没事，我也走……这就走。”邵非边拾掇桌面，余光见李林浩出门向左拐入走廊里端；边想待拾掇妥当，估计他能折回来，一同下楼。
李林浩趿拉儿声近了，却被桌上座机铃声淹没了。邵非以为是齐茗，本不想接，可犹豫中回手操起。对方的“喂？”顶回他欲问“您好”，来者不善的一个女声。“是邵书记吗？我是李大根爱人石磊，有急事找他，手机打不通，问谁……谁不知，您……您……谢谢您。”她声调中虽诚意致谢，却火气难消。“我是。中午我们在一起，吃过饭，他可能送审计客人了，那好，再见。”
邵非想石磊能找到自己，说明直近人……不对，白丽芙候在宾馆哪儿啊！我扶老佟打车回来的……邵非已到门口，电话铃再响。

不容邵非深想，急接：“您好，啊——嫂子啊！继耐刚走，我俩下午都在单位，我离家近，晚点走，其实想躲火夫的‘清静’啊！嫂子千万别说露了，呵呵……好的，吃不用学，改天一定跟继耐去，嫂子厨艺，我馋。”
邵非出楼后并未像以往，去院落中个别角落转转。一来看见李林浩站院门口；二是他满脑子挥不去于洋话语里蕴含的坚强、热忱和爱……
继耐和于洋结婚十三年，一直没生养，最近确诊于洋的毛病，是那种含糊的先天性卵泡发育不良。其实，他们婚后不久便把生养的一切希望寄予权威的……祖传的，结果依旧“空前绝后”；结果出现两个极端，女人痴心不改；男人心灰意冷：

“医院！好比旅客列车，它运送的是生命从哪上车、到哪下车。不同的是，且不说有些列车开通了多少业务、推广了多少服务；只讲对生命保险，不论“空调车”“特快”“快车”“普快”“间区班车（简称小逛荡）”……均无保险（非医疗保险，而是意外医疗事故险，仅此怎比铁路、公路交通保险）？包括中途“中转”……统统由发货方自行承担，后果自负。倒也有先扔保险烟雾弹的，前提只要发货方或生命体不计较康复时日；承受住康复方式；支付起康复费用……无所谓了康复结果！说白了，医院擅长在法律面前捅捅咕咕！真他妈的，治前无所不能，治治不关我事！”

“私人医院获准后，只差上街挒里倒歪斜啦！这对看病难似乎是件好事，真是好事？且看医生——第一时间纵身跳入效益指标火坑，为追求利益最大化，医生绝对比教师来得痛快、裸露。医生开始换位思考：来的不是患者，是客户；来的不是病情，是行情；来的不是成本，是提成；拉开的不是刀口，是兜口；取出的不是毒瘤，是金蛋；缝合的不是伤疤，是拉链；戴的不是口罩，是面具；告之的不是实情，是隐情；送走的不是不见，是常来……伟大的精益求精的救死扶伤的医生啊！与其效益最大化成为您的新临床指南，不如说您已发现并拥有了最具潜力的心灵交易市场！客气地讲，医生沦为道德骗子！”

“我见过病人和治病人对峙，病人哪怕垂死了，治病人也必须等仪器及各项检查结果出来，方‘对症下药’，感叹啊，有些疾病错过多少最佳治疗期，终落下不治之症。我非病人，可任医生摆布。我抱怨命运，却听任命运安排。正是治病者抓住了病这个把柄，才驱使尊严欣然接受麻木不仁的虚伪被狠狠地扇耳光。这不正应验了吗？所有的痛统统心灵归宿。”

“再想遭‘啃老族’的，图啥呢？两个人就不是家啦？吃香的，喝辣的，多清闲！干嘛不采取措施，非要个活祖宗或几个女菩萨供奉？但总觉得不与别人操同样心，别人便拿你来操心；又像缺了多少——少似的，或许这就是人们一直追求和无法破解的有滋有味生活吧！这算什么理由哟？必须深思熟虑，人家的崽子好，那是人家上辈子积德。具往矣，我们是没为后代造福，可绝没作孽！我最讨厌说隔夜话；干明天活；想梦中人！我虽远不及那些物质生活好的，但我断言许多物质生活好的精神生活遭透了。我说明白没有？物质越富、精神越穷或者物质无忧与精神无着啊！其实，‘穷折腾’和‘富长草’是一样一样的。”

继耐每次“犯病”，确切的讲，遇邵非才“犯病”，邵非呢，又好比烟、酒、毒品、麻将……令他过足瘾。邵非能理解他所诉求子现状意犹未尽的花样陷阱和空中楼阁，却永远体味不到他无后之家庭缺憾和苦不堪言。是的，无嗣才是感恩的软肋。就像对那些生命只剩下三天的人测试——所有人的答案都希望在家里和亲人一同度过一样。

于洋欲做母亲的内心世界更不得知，可她对继耐的爱并不比任何一位妻子逊色。即便她在日常表露出对继耐特殊、超常、自私的爱，亦情有可原。那才是一种名正言顺的叫所有的嫉妒失色、偷窃停止、猜疑滚蛋的爱。

于洋经常给邵非打电话发“寻人启示”，而不登与继耐搭班子、同为女人、口口声声叫自己弟妹的温可一的“头条”。谁又知道“苶汉子”到家如何与静听单元门心跳的“傻老婆”交待迟到、早退、旷工乃至失踪？反正每座婚姻自有处理、处罚此类经常违反“劳动纪律”现象。是做一个月饭？还是洗十天脚？是前半夜吵？还是后半夜好？是送礼？还是给钱？是孝敬丈母娘？还是讨好大姨子？是女人过？男人错？只要方式有效、只要心还着家、只要白头偕老，就不必在乎尊卑、检讨、立保、画押了吧。当然，种种惩戒绝非适合各家各户照搬照抄直至长期有效。切记：谎永远撒不圆。

邵非 能接“启示”，却不能明示。他懊恼着咧！毕竟继耐与红育“粘连”在单位已非时事、新闻。谁又能……看得清，说得清？弄不好伤人心是小，毁两家是大啊！然而，对“男女关系”堪称专家的温可一来说，定性时，简直比缉毒犬还准确无误：“是呀！既然没抓现形，那看啥？看不到吗？继耐镜子上的‘美宝莲’牌口红道道？枕巾上波浪长发？书柜里‘护舒宝’牌卫生巾？‘老面瓜’口哨《偏偏喜欢你》吹给谁的呢？嘿嘿，都对号入座了……”所以，战后不久，依如“二战”后的某某和某某国家，温可一与李红育即好成了一个人。那么，邵非看到的，不过是继耐与红育的钱财不分和形影不离。还因为邵非同曾峰不分彼此，与继耐也绝非同一般，关键邵非嘴严实，一来二去，这对儿以工作为名结下“纯洁友谊”的某些人眼中的佼佼者更不背邵非了。这真是难为了“旁观者”，便宜了“当事人”。总之，邵非面对于洋总有一种负罪感……

十四、遮掩哲学


欲望之极——毁灭

（一）

金字塔里是什么？欲望。欲望是什么？嗜性！
北方的冬天，黑得早，亮得晚，夜显得格外长。习惯于早睡的人翻身醒来，时常没有熬过前半夜。最近，邵非很难早起，他多想宠着自个的习惯，可是有些人再也不宠他了。他尚分不清那些不再宠他的人是想害他，还是真成全他，反正他开始强迫自己，习惯在路上！

邵非家住三楼，把东山，临丁字路，丁字路的“一”路是世纪路。
入夜以后，路灯那不计报酬、不藏隐私的光照得卧室比燃煤油灯加蜡烛的时代都亮，啥是城市？黑夜外面比屋里亮。常使邵非忆起高中时代住宿舍怕打扰他人蒙被窝打手电筒学习、或捂出一身汗、或弄缺氧的情景。为了更好休息，齐茗特意订做深蓝色压花绒布窗帘；也为了更有效地保护自己白天甭去招惹他人贼溜溜视线，又外添一层浅紫色纱帘。

饭后，三口之家安静下来，邵非想看龙达市天气预报，抢了厅里的电视频道；女儿偏要妈妈陪着、在她房间完成幼儿园大班留的超范围的列举出生活中五个正方体的课业；妈妈的心却早交给了电视连续剧《红杜鹃，白手套》第六、七、八集即将连播。这不，妈妈又借故端了满杯水出来——再探；再求——题太难啦！真烦人！又加播广告了，是那类有奖竞猜广告：“问花中富贵是什么花？这题有这么难么？”稍后提示，“蒋大为曾唱过的一首歌，著名的……贴边儿了，赠送充值费已累积一千八百元啦！快快拨打吧……”再暗示，“不能再说了，再提醒就……没的提醒了；那……那……那什么……什么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来着？猜中了吧！打呀！时间马上到。”唉！五分钟过去了，打进电话的弱智们哟！却猜中了水仙、芙蓉、君子兰……”

“公众的信誉度哇！要毁在人民的电视台啊！”憋得邵非悲叹，想到了一个脑筋急转弯，于是问挡在前面曲线优美的：“老婆，这年头甭挡别人视线的同时，还要时时处处把自己包裹好，对吧？”齐茗没反映，似迫他说题，他着道了，续说，“浴室里着火，你猜跑出来的赤男裸女捂什么地方？”

“捂……捂哪呢？”她仍纹丝不动回答，“还用说！那儿呗。”

“呵呵，果然一根筋。”

“你才一根筋！胡说八道，浴池还能着火？”

“哟，你还真一根筋了？喏，养老院里住着有儿有女的；监狱内犯罪的；医院中死人的；例子比比皆是啊！告诉你吧，捂脸！”

“切！烧不死，不淹死，也撞死了。”

“咱先不说死。那儿！你有我有全都有哇，有啥好看的，即使不一样，就算有机会，倒也分啥时候和用场嘛。呵呵，脸不一样，人对脸有一种本能的抓拍欲；再说了叉开手指捂哇！笨！面具有不露眼睛的吗？”
“嗯，尽管是歪说正理，委实道出了人脸的哲学，喜人看，又怕见人……”齐茗忽然闪身叫道，“哎——老公快看！”二人看到的是主画面龙达新闻联播政要活动，与屏幕下方“清雪令”一同滚动插播的来自标吴地区公安战线重要快讯：

某年某月某日，标吴电视台曾播报这样一则公告：“在某居民区里发生了一件不可思异的事。一名疑似中年男人，既不是私家侦探，也非正宗执法人员、职业记者和暗访组成员。竟然在自家安放多个远程、高倍的观察镜，并配备多功能贮存器；或在公共场所隐蔽拍录。专门获取他人隐私进行讹诈。

现已告破。

公安机关特别提醒广大市民必须加强防范！

单说上半部消息播出后，令人震惊，愤恨之余，许多人纷纷质疑隐私部位？隐私领域？隐私权利？惶惶终日，面面相觑，严重影响了居民正常工作和生活，社会各界更是呼声一片：不要一味高喊法制社会建设，更要默默反思法治环境污染。尤其是那些自认为引导社会潮流和主宰某种领域的来路不明“垃圾”！期间，得到热心观众和广大市民积极参与，他们主动咨询，相互转告，勇于举报。市委、市政府成立专案组，各级领导视为己任，落实了区、片包保责任，调度、督办。市公安机关每天报道案情进展，公安干警紧紧围绕“大案小案齐抓，新案陈案共管”的工作目标，他们发扬不怕苦累、连续奋战的忘我精神；他们牢固树立团结协作和服从服务的大局意识；他们把努力维护公共安全和创建良好社会治安环境当作神圣使命……

“哦，这可不像公安机关一贯风格。”邵非说，“月前，此案经龙达市警方成功告破……嫌疑人虽然被绳之以法，但是心理专家透露：越是法制社会越藏污纳垢，污垢最多的地方是代表性人物的心灵。对，说白了，就是代表性的婊。试想，若没有不必要的隐私，诸如贪、占、包养、偷情、徇私、行骗、内定……那么，社会上萌生犯罪的动机必然随之减少……果然切中‘污染源’。与你说过，我记得。”

“记得！那天你还贫嘴，让我今后继续尽可胆大妄为！本来嘛，在自个儿家，光溜溜咋了？爱谁谁？咱喜欢拍性爱录像自己欣赏。我巴不得被拍窃，我告他侵犯隐私权，那……咱就发财了。”齐茗边说，边压引水机龙头，“要我看，干脆不播结果！效果会更……”

（二）

其实，嫌疑人被擒后陈述：
“我——犯罪了？你们不认为我在制止犯罪？虽非《征服》方式而已。我太无聊寂寞了，怪我？这是一个多么因不安分而孤独的时代啊！开始时纯为满足自己的感观需要、生理需要、空虚需要；到后来越看越增加了愤恨之情和嫉妒之火；最后，我满眼满脑子都是X光下的人体了，而且影子全是叠加的啊！退一万步讲，我所犯的——我不该痴迷衣服里的‘三点式’，除了这……” 他拔高声调，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想必，一是对此研究颇具内行和底气十足；二来肯定那些清晰的画面鲜活出来又刺激了他。他指着机器自鸣得意地说：“你们看看……看看吧！的确，分场合？拍谁？在我这儿就不是艺术了？真感谢写真的主角乃至他们自编自导太投入了，准保比没翻译的‘毛片’过瘾。要说，人在给自己当导演时最有看头，我能看清这帮‘大导’的心灵。按说，我的版权决不是他们的隐私权！顶多是他们的商业版权！哈哈……那都是什么啊？人不愧是高级动物，同样一件十分简单的抽送嘛，会做得如此富有诗情画意；或如此恬不知耻。换谁见了都会一发不可收拾。嘿嘿，我真琢磨不透，伟大与肮脏？咋能和谐的寄居在一个人的肉体和灵魂里呢？并招之即来；来之即演；演之即兴。想一想，我才是被害者，是他们招惹了我呀！如果我不玩弄这些人，不制止，不捣毁他们！那么，迟早有一天，唉，衰大莫过于心死！这不明摆着么？爱情错位；婚姻失衡；社会变态；人兽同乐，兽乐吗？兽乐意扎催情针？到那时，说不准这个世界还会生出什么更新奇的物种来啊！唉，事实胜于雄辩，甭惶恐将来和预知毁灭，也只有人能延续和创造出新的物种来啊！就算是达尔文老先生复活，面对今天，也只有举双手投降的份儿了。是的，在所有拍录中，我最瞧不起那个中年胖男，后来我打的跟踪他，才知道他是新来的副市长。这家伙上女人的时，声息皆无哇！哈哈，只这一点，猪、马不如，这类畜生交配起来还哼哼几声哩！他妈的，就他那两下子，能憋死浪女人。我也终于理解‘鲜花插到牛屎上’是个啥滋味？但我真不理解——新来的为何进入情况如此之快呢？哦，我不死心啊！下功夫，最终证实了，那浪娘们儿是‘随军’的。故事若到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特别之处在于‘狗男女’最无助那刻真有一只猛犬‘参战’啊！”嫌疑人突然双手抱头，把头发揉搓成现代版的“酷族”，把尽职尽责继续加以蔓延并抛向社会，极尽冤屈地说，“是！我是不道德的；可是，我并非假道德，我没讹错过一对真夫妻！我当然知道讹真的，必偷鸡不成反失把米。是的，这个世界无聊寂寞的人不用说有时候有，平常也应有尽有！十九世纪，法国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巴尔扎克曾有一句名言：‘绝对休息制造忧郁’。抑郁者的欲望更不会降低，往往更强烈，更坚定，更疯狂。巴尔扎克的代表作《人间喜剧》。分为‘风俗研究’、‘哲学研究’和‘分析研究’三个部分。‘风俗研究’是其中的主要部分，在这里又分‘私人生活场景’、‘外省生活场景’、‘巴黎生活场景’、‘政治生活场景’、‘军人生活场景’和‘乡村生活场景’六个方面。我也只是在我们的国土上验证了他的作品的某一方面么？我却觉得：人生的一半或一大半是无聊！谁愿意当囚犯，不都是逼的么？不都是诱惑的吗？不都是比较的嘛？话再说回来，我为所为越来越仗义，因为我是奉了上天旨意——替天行道！若非？现在有管‘搞破鞋’或‘包养’的吗？那个海滨地级市女副秘书长除了旅游观光、出国考察、学习开会，剩下的时间几乎都躺在淫床上，你们甭说内部消息闭塞哟！呵呵，这风；那风；还有比‘生活作风’更贴近生活的吗？”

邵非在“内部”的战友还抑制不住讲：“嫌疑人绝对是无理辩三分型的。他就是有滔天大罪也能博得一片同情。大才呀！不亚于电视剧《黑冰》中刻画的男主角。这绝非剧情，实乃真情啊！之所以同情恶人，是因为那些所谓的‘好人’伪装得比恶人还可恶；又如，之所以无才无德的人能决定和支配有才有德的人，是因为用缺德做损换得了更多的身外之物；再如，之所以要铲除你，是因为我被摆到人民的对立面。对了，嫌疑人之所以连连得手，是因为讹诈额度不高，目标准确。嫌疑人还申辩‘玩是主，诈为辅。鸣不平，也辛苦。’他甚至叫号地保证‘讹的，没一个敢告！’他说得一点不假，他直戳当事人隐私之外的隐私，说得夸张点儿那些隐私可比要亡国时朝臣提前写给敌国的投降书或重创登基天子的昔日檄文！那些隐私绝对是绝密的、光环下的纸醉金迷、代表正义的正面回避的、违法、违纪的隐私！小范围讲，连我都称赞，嫌疑人无愧于我们这片的‘蜘蛛侠’啊！故此，当事人大都哑巴吃黄连——息事宁人；所以，他才更加胆大妄为；所以……也该着犯事，讹诈了政法委某头头在对面小区里包养的二奶，头一生气，发狠了，这才出传闻。明摆着，头儿肯定是觉得这类事情侵犯了市民的隐私权，才下督办令。与他出不出现在录像里有瓜葛吗？至于鼓励‘小三’反腐，那纯是一种无能或幌子的治腐表现！那毕竟由一拍即合、两情相愿发展到一根绳上的蚂蚱啊！后来？就算反腐是一种自救式逃生吧，可她们还能过风餐露宿的生活？”

此时，邵非抬眼看看卧室壁橱角柜上稳座的石英钟。它是她们结婚时共同选中的，座钟之意，就是坐如钟，站如松，行如风……恪守时间观念。

刚好二十三点整。

他强迫自己眨中瞪了几眼，再次击溃睡意。他听到齐茗均匀的呼吸，在自己怀抱中安静得似猫儿一样睡熟了。他的大手仍然罩握着她的双峰，他脑海中闪现出一种虽败尤荣的征服感——她睡前在听“故事”中，熟练而尽兴地把他的“余粮”又都缴了。他暗自发笑，有些女人总在呼吁，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们。其实，那只是某一方面、表面、瞬间……就整个过程而言或内在的，女人永远是性爱中的大赢家！大庄家！斗不败的大地主！诸如道德对越有钱、有势、有位、有权的人越看好和挑剔一样。想到这儿，邵非又想到了温可一。她现在在哪里呢？她越来越行踪不定了。她饭后肯定回来了，啥时离开的单位？也许担心酒后有损领导形象？她先前经常撒酒风，玻璃、屋地、墙壁、暖气片、门及门外的长廊……她常揍它们，不用手，而用水杯、烟缸、台历、电话、鞋子……如今她完全在“万人”之上了。

但是，手机应该开啊！

（三）

书接齐茗续水直言：“效果会更……” ，没“……好！”出来，来电话了。
的确，帮了夫妻再次温习心有灵犀。
经验告诉她，晚上来电，她干传呼的活儿；找他正事少，大都虚事、实酒或替继耐“写续”。齐茗没有瞅动邵非，迅速进入角色：“您好，哪位……噢，啊？啊！您稍等。”听她语气邵非觉出找自己；观其表情和举止发现找自己的竟能击中她。

他大步上前扶她坐下，她抖着电话，磕巴出：“左……克明……的爱人……方媛……”他接住电话问：“怎么回事？我是邵非。”
“邵书记呀——”方媛长出了一口气说，“克明在……在新兴镇附近错车翻了。”
“人怎么样？”
“出不来呀！不知道哇！哇……”
“你别哭！在哪儿打电……”
“在……在……在砖厂！”电话显然被人夺过，传来一种苍老男声，“这儿——新兴镇长兴村……新兴镇砖厂。”他也有些气喘，“大……约二十分钟前……这……孩子疯了般跑进院儿，哭喊着砸窗户，待我听明白……咋回事，把我老儿子和在这儿干零活儿、也没几个人了，要是夏天就好了，他们已经带家伙飞跑出事地点。这孩子硬要跟去，可是连步子都迈不动了，站立不住啦！必是连吓带急紧张的，哆嗦成一个儿了。之后，她才想到手中攥变形的电话本子，就开始给你们打电话，左一个右一个，左一遍右一遍，好家伙！没一个打通的，通了也不接！要么就不在！不容说下句，撂了的也不在吗？我说……我说你们都是啥领导干部哇？国家要是你们这么管早完蛋啦！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的有些领导是下面摸不着影；上面铆劲布景。要么就是下面搂得黄土冒烟；上面烧得香灰成山！青天大老爷哟——唉！我真气不过！我干半辈子砖厂厂长啊！唉——把打不通的气全撒打通这儿了，这是不是你们这些领导会上常讲的‘个别人要注意啦’ ！请领导您担量点吧！还是给她吧，她跟你说。”

通话中，邵非除了“嗯……嗯……”，递不上话，后来更递不上了。
方媛缓了口气说：“我不让他来，他说自己开车方便，非来接我。这……路面结冰，天上飘雪……这……他跟你们哪位领导也没打招呼啊！我看，这……车开到头了。”她又哭诉，“我方才按他电话本……给温局长、佟局长，一个无法接通，一个不接电话；冯青姐说屠局长不在……急得我……我头脑发懵，意识混乱，是大伯帮我想到克明的科长，我强作镇定问了林清泉科长才知道你家的号码。邵书记，全靠您了……她放长哭调，听似再拉，却戛然而止，气力不支，“咳……咳咳！哦……对了……邵……书记，若是……是温局问起，您……就说您知道克明来接我……成么？求您……了，您……您救救克明吧！您分管办公室……管车辆的领导……”

“啥节骨眼了？竟说没用的！行啦，我老儿子跑进来啦！”大伯喊，“让他跟你说说，在这儿！别急，学学咋情况，向他们领导。”气流如狂风般，邵非下意识拉开耳朵与听筒距离，“翻后司机这边的车门和前脸儿都瘪了……”
“人——现在——咋样？”邵非无心听他“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