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露天全息电影始末





周六下午,全校在操场上看法国电影《天鹅湖》,才看一眼,我就得说这是我看见过的最棒的影片,巨大的湿地围着跑道,远方水光茫茫连天接地,扑面而来的水风抹去了我的处身之境,操场成了一片与水齐平的沙洲,蛮荒之事正在发生,那是一场战争刚刚结束,芦荡边正在变卖战利品,各色人等聚成一个小小的街市,两匹马可以交换多少个女俘呢,似乎可以随便议价,我异想天开地说:十个。于是我就得到了十个,战士抬手来将她们宰杀剥净了给我,就象卖鱼的还管杀鱼那样,我说:不必,让她们跟了我走吧。
战士笑道:你这是在向奴隶施展怜悯吗。
我说:谁知道战前她们的身份,也许她们中的一人正在怜悯我呢。
女俘们立起身子,遍体泥浆,行入芦苇荡中,离我而去了。
远方飞栖下一只天鹅,浮在湖水上,昂起头颈,象一只恐龙,柔美的长颈有慈善极了的线条,便是一条龙卷风这样垂下天来,也不会被视作恐怖的。我恨面前展开的湖泊被遮挡住许多,就溜到主席台上去看,那儿看见的湖果然更开阔,只有一个洋娃娃在那儿,我怀疑他是电影里的角色,主席台成了他家的阳台,有张椅子空放在阳台上,遮住我一点视线,我刚想让他把椅子搬回家去,他就妈妈妈妈地一路嚷回屋了。我回头看看操场,全校师生都还在那里,湖水围绕着他们,便是无人观看的背后也全是湖水,我看他们就要沉到湖水里去了,却一点也不觉察,忽然一齐对空惊叹,我回头一看,天空中飞来一只天鹅,头朝着我,伸得很近了,下一刻就可以把我吞去似的,身子在长颈后缩小了而嘴巨大,象一条白龙,朝我睁着眼睛,我仅凭理智克服着恐惧与之相对,这是个过去的事件,伤害不了现在的我,就算它吞下我,那也是天鹅身中的奇妙旅行,我于是瞪以双眼,看它朝我莫名其妙地眨眼睛,那是老友之间才能有的交流,我没有那默契,只是痴呆呆地望定它,剧烈的风阻止了它,细羽轻颤起波纹,从颊边直荡向颈后边去,象一条圆滚滚的溪流,天呢,它是在高空中飞翔,并非悬停在我面前,它对着的是宇宙之苍茫。
电影散场之后,同学们向风雨操场里集合,我舍不得离去,在空荡荡的操场上独作留连,湿地还在,只是暗淡了,天鹅都已飞去,白羽把光都带走了,泥泞又开始蛮荒,也许战事又要降临。我失魂落魄地寻找队伍,只见同学们已集合完毕,方阵前后星散着几个人,象些游手好闲的看守,其中之一拦住我,闷声喝道:上哪儿去了。
我说:我刚刚接到个电话。
接到电话比校长训话还重要吗。
我接到电话时没接到校长训话的通知。
班主任过来说:他说的是真的,是我疏忽了。
训导主任犹不依不饶地说:先去,散会之后写个检查交上来。说完便象只蟾蜍似的踱着方步继续巡视去了。我找到队列,站在尾端,从两队之间望过去,校长就象在一条阴沟的深处,就象一条鳝鱼在它的洞穴里啜嘴,能有多么重要的训话呢,我于是写起检查,其实还是沉浸在电影里,我说:漫天飞舞的薄公英,悬挂的种子大如我身,它们触在我脸上的痒痒还在,我可以随手捉住几缕同风而去呢,更不要说伟大的天鹅们了,我心里眼里仍旧飞满天鹅,我有如此骄傲,骄傲到愿意接受任何一只癞蛤蟆的训斥,作万分诚恳的检讨,然而,万分抱歉,我看罢天鹅,便失去了言语,只能象天鹅一样说话了。我这样胡思乱想地听着校长的话,张望着风雨操场外,高高的铁丝网后面有辆校车正在停泊,这一口能吞下六十名学生的庞然大物不过是湖水里游走的一条小水蛇冒在水面上的头罢了,天鹅飞远了,四周,湖水更加暗淡,快消失了。
十月八日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0-13 11:13:00 +0800 CST  
宋欤焉,何羡乎痴人说梦:)

怪哉林板,居然知道有一稿二稿,如此这般,记梦也就不纯是记梦了,惭愧惭愧,补上删去的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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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夜里梦见天鹅,醒来寻思,甚乐,起床记下,看时间,四时许。十一回家,屋后有鹅鸣,带桃桃去看,鹅不怕人,见人近前蹲下,反而伸颈大叫着凑过来,谈不上欢迎,也不见敌意,见我们不动,又自顾自啃草。桃桃看得很起劲,后来又去看了两回,有一回,邻居过来呼鹅,见我们在看,又退回去了。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0-14 11:24:02 +0800 CST  
看了下面这首,莫说是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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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泡



忽然分得一座小庙
处在一个土丘上
终于有了安身之所

坐下

一只灯泡如花委地
就落在面前尘中
灯泡没有破碎
灯丝也完好
灯泡遍体尘垢
抬头看了看灯座
象一个空垂的花托
要不要安回去呢

我想

天意让我安于夜晚
便随它尘中供佛

10/26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0-26 12:04:52 +0800 CST  
长信宫灯



女子坐在昏暗的灯里,垂着头,并不是在休息。房间很大,大得理应很亮堂才是。昏暗的灯火显示这房间不属于这女子,尽管房间里再没有别人了。作为一个外人,我于心不忍,便献上一盏自己的灯,将房间照得忽如白昼。所有灯影受了刺激,一下子收缩,发黑,尖叫一声,僵住了。女子也一惊,将我的灯捂住,悄声说:我的灯也能这样亮,不过,谢谢你。她这样称谢,让我觉得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白天,百度了一下“长信宫灯”,又与那女子相见,真想问一问她,为什么将灯调那么暗,不过因为是白天,大致也能想象得出了。这盏灯以前不是没有见过介绍,只是百度前它纯是梦见的四字,还以为是生造呢。
十月二十九日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0-29 19:37:35 +0800 CST  
有蓬辨蓝




辨认着每一根茎叶走尽塞满草的河道
河道尽头悬崖凌虚
草上开了一朵蓝色花
同行摘了它端详
我夺来丢下悬崖
同行说:真怪,这花看久了变成黑色
我说:你是不是看到这些
第一,就象看天看久了,天变成黑
第二,花的四沿先萎出霞的颜色
第三,花瓣有一层反光膜,有点象蝶翼上的金粉
同行点首三下
第四也就不必出口
也就不复有
11/1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1-01 14:22:59 +0800 CST  




老宿舍堆满了床铺,同舍常忘记钥匙,把锁舌拆除了
我向他诉苦:如果只两张床,怎么放都合适,这么多床,怎么摆都难受
他摆了个无所谓的态度

一根钢丝纵贯宿舍,挂满衣架
有些衣架空,有些则搭了衣服
躺在床上看,乱似一串咒语

有陌生人想进来找寻旧物,得了我的许可
他径直登床坐在我胸口,被我一掀掀出窗户
记得那是五楼

11/1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1-01 16:27:10 +0800 CST  
那大概发生在一条荒废的动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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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异



桃园卸去果实已许多日子,挑在篱笆上的一根桃枝梢头忽然生了几枚果子,颜色形状大小都和樱桃一样。
桃树现在落了一小半叶子了,这两天我有时要想想那几枚红果果的来历,当时只觉红得夺目,想想却有些妖异,今天忽然想到门前梨树上那几枚果子,应该就是它们乔装改扮之后长到桃树上的吧。夏末时节,梨树上开过几簇白花,只教人觉得春天已经离去很久,以及世界的错乱,不料它们也结果了。
十一月四日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1-04 11:40:06 +0800 CST  
巨室婚礼



婚礼已经完成,客人都已散场,巨大的洞房里留下我们三人,那两个人显然相识,年龄相貌言语衣装都班配,就象拧成一根绳的两股麻那样,绳子也可以是三股麻拧成,问题是那两股已经拧成绳了,第三股麻在绳之外,不是被排斥,而是很难再搓合,我自外于这场婚礼,必须上那张婚床,不明白充当何种角色。那两个人上床睡下了,蒙上被子,就好象这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以便我上床,这真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不合情理,不可完成,但是迈过一个槛,又不过只一步而已。
我上床了,睡在床的另一头,背靠着新娘,贴得不应比她身子另一侧的那个人松,我没有感觉到一丁点拒绝,这到底是理所当然,还是完全不在乎。腿肚与背上的皮肤触觉迟钝,感觉不出她是光裸着还是裹着丝绸,我很想伸手去摸一摸,这也应该是可以的吧,但是如果抚摸时碰到另一个男人的脚,将相当尴尬。
第二天,亲朋好友涌向这层楼来,最初的几个已经进了屋,哥哥让我去门前迎接,我下了床,在空旷的客厅里走来走去,无地自容,躲进一个小房间,却发现昨天上床前脱下的衣服就堆在那儿的沙发上,这客厅总通往一百个房间不止,若让我寻找这些衣物估计要寻上半天,刚才心乱,没有想到穿衣的事,却与衣物相遇了。我把裤子穿上,裤腿上扎满了绒球,使得穿上这裤子的人象小丑,我把绒球一只一只扯下,扯到最后一只,有一张原先缀着绒球的网从裤腿上脱落,我将它丢向窗外,我也想把我自己丢出去,那血肉之躯也会象这网一样飘飘荡荡落地,不会有惊惧以及痛楚,它落了地,然后又将被吹起,去别的地方,就象一片落叶,它已经落地,它再次飘荡已经与树无关。衣袖上也套着袖管,我将它换下来,同时鼻孔前流了一堆清鼻涕,我也顾不得了——奇怪,眼睛倒是干爽的——袖管是更丢脸的事,在这房子里是更丢脸的事,即便如此,我仍心存幻想,而幻想一下就摆在面前。
房子里只有我与那女子两个,我在浴室朝浴池里放水,那女子走进来,我拒绝她,她说:你不要以为我对任何人都会这样,我对你这样,因为我情愿,而且我只在对你的时候是这样,这种情况不会在对第二个人时发生,此前也没有发生过。是这样子,是情况,不是情,我想我非常想要,这正是我的幻想,但是它摆在我面前,我便拒绝,这拒绝发生得不情愿,但是坚决,不留余地。我拒绝了,我保存了我自己。
我来到门口,电梯上挤满了人,就象十一长假时车站的电梯上那样,其实没有必要这样挤,他们是挤满电梯跟我前来,还是正巧一起涌上来而遭遇我呢。我木讷地站在门口,大概是一张笑脸,来人都熟悉到不必招呼,当我招呼其中一个小男孩时,他问我怎么可以装得这么象,从前可没有发现你这项本领啊。我也意外,为什么这样说我,再打量他,那种老成相真不应该填在孩子的脸蛋上,让我与他不敢相认了。更可怕的是他身边的同伴,他说:装到不知道自己是装,真是最最会装。他在冷笑,其实不是,因为他这个冷笑的表情一直保持着,从远到近到过了身都是这样,甚至说话的时候都不曾打扰到,这冷笑坚定不移,是他的面相,从此我可以认识他,不必凭他的五官。我目送他自得其乐地走入客厅,真是的目送,我人站在原地,一双眼睛在他脸上,这时他应该是后脑勺对着我了,我却盯着他满脸的胡子,刮得非常干净,但仍然是满脸胡子,冷笑就是那些胡子,从脸皮里滋长出来,刮掉,一片青光。真奇怪,这些孩子,用的教科书不一样,甚至年级的分级都不一样,教出来的成品却一模一样,人可以认证的地方就在于此吧,只有我什么都不是,偏又在这忽然加于我身的巨室门口迎候着。一切来人宾至如归,羞得我无法逃离。
十一月六日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1-06 20:57:53 +0800 CST  
误输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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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室婚礼



婚礼已经完成,客人都已散场,巨大的洞房里留下我们三人,那两个人显然相识,年龄相貌言语衣装都班配,就象拧成一根绳的两股麻那样,绳子也可以是三股麻拧成,问题是那两股已经拧成绳了,第三股麻在绳之外,不是被排斥,而是很难再搓合,我自外于这场婚礼,必须上那张婚床,不明白充当何种角色。那两个人上床睡下了,蒙上被子,就好象这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以便我上床,这真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不合情理,不可完成,但是迈过一个槛,又不过只一步而已。
我上床了,睡在床的另一头,背靠着新娘,贴得不应比她身子另一侧的那个人松,我没有感觉到一丁点拒绝,这到底是理所当然,还是完全不在乎。腿肚与背上的皮肤触觉迟钝,感觉不出她是光裸着还是裹着丝绸,我很想伸手去摸一摸,这也应该是可以的吧,但是如果抚摸时碰到另一个男人的脚,将相当尴尬。
第二天,亲朋好友涌向这层楼来,最初的几个已经进了屋,哥哥让我去门前迎接,我下了床,在空旷的客厅里走来走去,无地自容,躲进一个小房间,却发现昨天上床前脱下的衣服就堆在那儿的沙发上,这客厅总通往一百个房间不止,若让我寻找这些衣物估计要寻上半天,刚才心乱,没有想到穿衣的事,却与衣物相遇了。我把裤子穿上,裤腿上扎满了绒球,使得穿上这裤子的人象小丑,我把绒球一只一只扯下,扯到最后一只,有一张原先缀着绒球的网从裤腿上脱落,我将它丢向窗外,我也想把我自己丢出去,那血肉之躯也会象这网一样飘飘荡荡落地,不会有惊惧以及痛楚,它落了地,然后又将被吹起,去别的地方,就象一片落叶,它已经落地,它再次飘荡已经与树无关。衣袖上也套着袖管,我将它撸下来,同时鼻孔前流了一堆清鼻涕,我也顾不得了——奇怪,眼睛倒是干爽的——袖管是更丢脸的事,在这房子里是更丢脸的事,即便如此,我仍心存幻想,而幻想一下就摆在面前。
房子里只有我与那女子两个,我在浴室朝浴池里放水,那女子走进来,我拒绝她,她说:你不要以为我对任何人都会这样,我对你这样,因为我情愿,而且我只在对你的时候是这样,这种情况不会在对第二个人时发生,此前也没有发生过。是这样子,是情况,不是情,我想我非常想要,这正是我的幻想,但是它摆在我面前,我便拒绝,这拒绝发生得不情愿,但是坚决,不留余地。我拒绝了,我保存了我自己。
我来到门口,电梯上挤满了人,就象十一长假时车站的电梯上那样,其实没有必要这样挤,他们是挤满电梯等我前来,还是正巧一起涌上来而遭遇我呢。我木讷地站在门口,大概是一张笑脸,来人都熟悉到不必招呼,当我招呼其中一个小男孩时,他问我怎么可以装得这么象,从前可没有发现你这项本领啊。我也意外,为什么这样说我,再打量他,那种老成相真不应该填在孩子的脸蛋上,让我与他不敢相认了。更可怕的是他身边的同伴,他说:装到不知道自己是装,真是最最会装。他在冷笑,其实不是,因为他这个冷笑的表情一直保持着,从远到近到过了身都是这样,甚至说话的时候都不曾打扰到,这冷笑坚定不移,是他的面相,从此我可以认识他,不必凭他的五官。我目送他自得其乐地走入客厅,真是的目送,我人站在原地,一双眼睛在他脸上,这时他应该是后脑勺对着我了,我却盯着他满脸的胡子,刮得非常干净,但仍然是满脸胡子,冷笑就是那些胡子,从脸皮里滋长出来,刮掉,一片青光。真奇怪,这些孩子,用的教科书不一样,甚至年级的分级都不一样,教出来的成品却一模一样,人可以认证的地方就在于此吧,只有我什么都不是,偏又在这忽然加于我身的巨室门口迎候着。一切来人宾至如归,羞得我无法逃离。
十一月六日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1-06 21:07:55 +0800 CST  
性服务



在一巨型商城,有性服务提供,货架间有三女子排成一排,表演脱衣,就一个裙子一个抹胸,身姿整齐划一地扭动着,向上扭,扭去抹胸,向下扭,摆脱短裙,然后又向上扭,那两个衣裳脱尽了又重脱,不见她们穿回去,怎么光裸裸地一眨眼又开始脱起来了呢,就象一组循环播放的动画。为了看出那衣裳的生成,我看了又看。性服务按不同的姿势分出不同的房间号码,我就象平时逛商场在货架上随手拿一瓶纯净水那样拿起一个号码,营业员便高声唱道:×××,69房。吓得我落荒而逃,怎么可以一触之下便道出名号呢。
十一月十一日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1-11 11:53:53 +0800 CST  
新干线上


因为坐过更快的列车,我坐上了日本新干线,邻座的日本少女将一条腿伸在我怀里,就象人家非常有礼貌地向你伸来一只干干净净的小手,我将它搂在怀里,一只手放在她膝盖上,缓缓下滑,滑到足跟,小小的脚掌,正好盈握。我抬头望着天空,一路上把玩那些脚趾,就象摸着几个琴键,触发的是极其动听的笑声。忽然,大地迎面拱起一座山,一拱就高到天顶,大概有个巨人以地为被,平躺着,随意曲腿拱起了一只膝盖。山色取代了天色。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觉眼前一黑,眨眼间,天色如故。日本女孩向我介绍:刚才是富士山。大概我把她的脚捏痛了。我回头一望,那山头已经在地平线上降下去。地下那人还是觉得腿伸直了比较舒服吧。
十一月十一日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1-11 19:38:34 +0800 CST  
纳粹军列



一辆纳粹军列被缴获,一部人马抢得所有军火,另一部人马只得了列车,车中美酒,新崭崭的军服,他们气闷,穿上纳粹军服,举行酒会,发动了列车,向车窗外的人们挥手再见,外面的人起哄欢送。
列车再一次被缴获,这一次,缴获者们除了一些醉鬼,什么也没得着,便派了两个人上去,从车头屠杀至车尾,也似狂欢。因为杀得顺手,连没有喝酒的小孩也杀掉了,小孩们也穿着合身的军服。
十一月十九日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1-19 11:28:32 +0800 CST  
还丹



守林人趴在桌上睡觉,他的一只手拿着梳子,不时在头上梳几下,而他已经睡着了。他的头发稀疏,头皮发根清晰可见,只有左耳根一小片头发是浓密的。他的发际线往前深入额头,抵达眉心,往后深入颈项,直至背脊,以往应该是极其浓密的,现在却稀疏成这个样子,而且还在稀疏下去,头顶的一片干脆就秃了。但是他在梳头,睡着了也不能停止。
林木尽被伐除,古树则被摘去树冠连根挖出,守林人说他们还是保留了一些大树的,因为新植的树被告知会引发土地贫瘠,刚要成林就伐掉了,对此他倒不心痛。
有株古树立在悬崖边上,根部暴露在崖壁上,直插崖底,它等于依着悬崖而生,巨大的根系抱着悬崖,到崖顶才算出了土似的,主杆却被伐得一枝一叶都不存在了,几乎连皮也剥光了。守林人下到古树根系里,去截取一段,用来做独木棺材,这样的棺材不知道什么人睡,总之他受人之托,有利可图就是了,不料他却在根系间发现一具现成的独木棺,陈而不腐,把它洗净了漆一下岂不连做工也省了。他把棺材运到一个窑里,启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丢在窑洞里,棺材里的东西自燃起来,热焰将一只鸟巢冲出窑洞,落在我眼前。鸟巢也有个盖子,自动开启了,里面躺着一只小猴子,只有壁虎大小,身子也光滑如壁虎,见了光它好象要化开来了,也活过来了,有气无力。它的身边还有一只未成形的团成卵一样的小猴,透明得可见内脏。我看着可怜,无法可想,眼看这两个复活的东西都要死掉,只见猴子说:吃了我们,让我们的魂灵有个依托。我万难从命,守林人却突发奇想,把它们当仙丹似的抢了吃在嘴里,因为动作粗暴,那个卵形的小猴入口前就碎掉了,在他手上留下一点浆汁。他说味道很好,让我也尝尝,送到我嘴边,就往我嘴上抹,我转身便跑,他追。吃了仙丹的人果然不凡,三步两步追上我,将手在我脸上头上一气乱擦。我说:你把它擦在头皮上,幸许有奇迹发生呢。他这才住了手,很惋惜的样子。我也象遭了瘟,觉得身体随时会发生变异。
十一月十九日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1-19 12:00:44 +0800 CST  
深 坑



从会场里出来,站在四散的人群中一时没了去向,路都在建筑中,未完工的立交桥仿佛通天。我随意走走,在第一个叉路口停下来,作了个随意的决定,向两条宽窄相同的路中的一条走下去,看见一片广场,一座初部完工的祠堂的正门,看见远处山道上穿了一式工装的行人。我把迷失的路找回来了,随同穿一式工装的人们而去。那祠堂,上次来的时候还只是框架,我已认得它,只不记得上次是哪一次了。山中生满兰草,树木都已凋空,显出兰叶之肥。人有时要行绝壁,绝壁是微湿的泥土面,兰草遍生,也留给行人落脚的空隙,踏成一道白色的小径。有个女子在半空中探身摘一支白玉兰。
我说:摘它作什么。
她说:养着玩。
我说:花苞太小了,养不大的。
她就住了手。树枝折断了一半,就象骨折了,我想它会长好的。人都上了绝壁,回头望,才发现刚才上来的地方是个深坑,坑中忽然伸出许多草叶藤蔓,象手壁那样抓过来。我划了一根火柴丢到坑里,起了火,火的热与焰都稀释了,不烫,甚至是冷的,而焰非常之大,是虚的,没有熊熊声浪。火焰一腾即灭,象一个梦被自己惊破,草叶的手臂们化去了。泥壁上的兰草还是那样肥嫩,那枝半折的白玉兰也分毫无损。
十一月二十一日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1-21 16:11:05 +0800 CST  
又误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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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 坑



从会场里出来,站在四散的人群中一时没了去向,路都在建筑中,未完工的立交桥仿佛通天。我随意走走,在第一个叉路口停下来,作了个随意的决定,向两条宽窄相同的路中的一条走下去,看见一片广场,一座初步完工的祠堂的正门,看见远处山道上穿了一式工装的行人。我把迷失的路找回来了,随同穿一式工装的人们而去。那祠堂,上次来的时候还只是框架,我已认得它,只不记得上次是哪一次了。山中生满兰草,树木都已凋空,显出兰叶之肥。人有时要行绝壁,绝壁是微湿的泥土面,兰草遍生,也留给行人落脚的空隙,踏成一道白色的小径。有个女子在半空中探身摘一支白玉兰。
我说:摘它作什么。
她说:养着玩。
我说:花苞太小了,养不大的。
她就住了手。树枝折断了一半,就象骨折了,我想它会长好的。人都上了绝壁,回头望,才发现刚才上来的地方是个深坑,坑中忽然伸出许多草叶藤蔓,象手臂那样抓过来。我划了一根火柴丢到坑里,起了火,火的热与焰都稀释了,不烫,甚至是冷的,而焰非常之大,是虚的,没有熊熊声浪。火焰一腾即灭,象一个梦被自己惊破,草叶的手臂们化去了。泥壁上的兰草还是那样肥嫩,那枝半折的白玉兰也分毫无损。
十一月二十一日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1-22 11:24:50 +0800 CST  
夺胎换骨或有之,点铁成金则未也,请以清水浮萍间云影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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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 虎



叔叔从厂里拖垃圾回来,今天带了全家人去,大家在厂门口等着,只见叔叔拖出来一只虎,是死的,因而也是真的。叔叔想把虎绑在摩托车一侧,虎比摩托车长许多,也重许多,要绑上去而又能发动起来十分困难,大家不敢上去帮忙,所以绑了很久也没进展,不得不把摩托车放倒在老虎身上,这下看起来倒好象是把摩托车往老虎上绑了。那死虎可能不耐烦了,在摩托车排气管口抬了抬头,大概想看看它的后腿有没有被安顿好了吧,围观的人们顿时后退一丈开外,准备奔逃。叔叔腾不开他的手,只是说:不要怕,是只死老虎。他从厂门口拖出死虎的场面十分壮观,往摩托车上绑的架式则有点狼狈,包括那只虎,好象不应该受这样的待遇,但是死虎一抬头,事件遂又壮观过它的出场。侧躺的死虎除了大而华丽外,其实与死狗没什么分别,加之它的肉可能都已经臭掉了。
十一月二十二日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1-23 11:38:00 +0800 CST  
梦与醒的界线也许跟生与死的界线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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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 翁



宿舍里搬来一个老头,他在那里整治自己的床铺,我们干看着。老头喊我帮个忙,把一个棕毛编成的床垫抬出去晒晒,我就帮忙抬到门外,就靠在门口墙上,老头说了一声等等,放下床垫跑到宿舍里去了,我保持着放下床垫的姿势扶住床垫一角,老人拿了块毛巾出来,隔在床垫与墙之间,床垫的另一边则由它直接搁在地上。老头向我夸赞这床垫,以示谢意,他说这床垫通气,吸水,尿个尿在上面能吸得干干净净,睡在上面还是爽的。我听罢重新躺回自己的床铺,老头又来借针线,我说没有,同舍说那个抽屉里面好象有。老头将抽屉抽出来,里面东西满满的,老头找到针线,说了一声谢谢。同舍说不用谢,是他的。我有点不爽,老头翻找的时候我看见里面有两把剪刀,是我遗失好久的了。老头将针从线头上拔出,在床沿上蹭蹭,那针显得象个铁杵,针尖圆滚滚的和楼梯扶手尽头的铁球相仿,我闷闷地盯着那个针头,锈迹象黄土一样成片片剥落,眼看着铁杵就要成为一根针的样子。
十二月一日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2-02 12:03:20 +0800 CST  
耳 朵



来,让我们来认识一下耳朵。老师让同学们观察各自的耳朵,在对一百多只耳朵作了比较之后,老师说:现在大家相信了吧,大家都有耳朵,但是没有两只耳朵是相同的,你们不计较它们的差异,这很正常,跟不正常的耳朵相比,它们可算是一模一样,你们知道什么样的耳朵不正常吗,你们来看,这只耳朵就不正常,耳朵有大耳轮,小耳轮,你们看这只耳朵的小耳轮,萎缩掉了。老师将萎缩的小耳轮往上一掀,露出一片很大的洞穴,太阳穴的内部暴露无遗,只见脑子上面长了一只带五官的蘑菇,那蘑菇因为忽然暴露而勃然大怒,蘑菇生根的地方有一条条黑纹从根部辐射开去,颜色随着蘑菇的情绪波动忽浓忽淡,看上去象一面日本军旗迎风招展,而蘑菇头就是旗帜中央那个太阳,邪恶极了。老师伸了两个指头进去,将蘑菇掐了出来,这样轻率的脑手术让我们大吃一惊。蘑菇在老师手里蔫掉了。
有同学问:那些黑纹会消掉吗。
老师说:会。
有同学问:蘑菇会复发吗。
老师说:会。
大家都有点失望,老师可能也有点失望。因为没有人问蘑菇为什么会长到耳朵后面的太阳穴里,也没有人问如何杜绝蘑菇通过耳朵长在太阳穴里。长了蘑菇的耳朵就只能听见蘑菇的使唤了,因为它长在脑子里,耳朵长蘑菇的人会以为是听从了内心的呼唤。
十二月六日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2-06 13:13:11 +0800 CST  
西方的故事可以解中土的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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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自行车



那天,父亲从卧室推了一辆自行车出来,送给我作礼物。父亲说买它花了二十块钱。
那是我失踪多年的自行车,我一眼就认定了,虽然它已经改头换面,也只象一个小丫头给人家插了一头的花罢了。
这辆自行车是我上班后买的,我这人,一直到自己能轻轻松松买得起一辆自行车的时候才学着骑自行车,那时候住在厂里,晚上,借师兄的自行车在厂里的篮球场上练习,学会之后,师兄说他要换一辆自行车了,愿意将这辆旧的转让给我,出价一百元,欣然成交。我骑着它在街上逛的时候给二妹妹看见,她回家说在大街上看见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好象是小哥,大家都不相信,她自己大概也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一段时间,我骑了它回家,三十里的路程骑自行车的长度与步行或者乘车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它的上坡下坡,原来有这么多。回到家给家人的惊奇在我的意料之中,然而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后来家人愁我的婚事,二妹妹说:不用急,说不定小哥不声不响地就带个嫂嫂回来呢。
这辆自行车是在宿舍下面的楼梯口失踪的,我不能确定它是被偷去的,因为楼梯口不是个停车的地方,厂里一阵一阵地抓卫生抓纪律什么的,人保科的几个闲人就有事了,将没有停在车棚里的自行车挪到车棚里去,或者狠一点,挪到食堂隔壁的小院里。我停自行车的时候没有上锁,因为马上就要下来,下来之后看见一片白地,愣了一会儿,就在原地找找,自行车不见了,首先想到的是某个同事借用了它,等到明天,它没有出现,才有点相信它是被偷掉了。过了很久,偶尔看见食堂隔壁的院子里倒了一排自行车,尘封已久,有些都锈蚀掉了,才想到可能是人保科干的,在院门外张望了一下,我的车不在其中,当然了,可能多日无人认领,作为无主之物被某人征用了。
第一次丢掉自行车,不免想念,有时候想起我的自行车正在路上,只是想象不出骑在上面的人,那也不在想念之列,那一刻,我有点感受不到我正骑着的自行车,而我不知去向的自行车则被明明白白感知着,就象这世上有一人,以骑自行车的姿势凌空一尺梦游在路上,又有一车,和其他上路的自行车一样而只是车上空无一人。一人,一车,在这世上乱逛,甚至都擦身而过过,但是不会合为一体了。
这之后,又用过不知几辆自行车,它们的不知所终真的是不知所终,便是交给收破烂的,也不是通过我手,我对它们都不用情,我用它们,从不想到拥有它们,它们不是我的,我对它们都不用情。用情是在不知不觉间开始的,我何曾料到我会对我的自行车用情,用情也是在不知不觉间进行,直到它离我而去才为我所知,虽非断指之痛,总是自身少了些什么。
有一次,看一个电视节目,讲中华鲟,一条老中华鲟,身上植有发射器,它在长江中的行踪可以被测出来,它被误捕过,它最后被测到的信号来自入海口,科研人员深情的说,这是它在向我们道别。此后便音讯全无。
算一算过去十多年了,我的自行车终于来与我见上一面,它要告诉我的是什么呢。
十二月十四日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2-14 12:03:51 +0800 CST  
多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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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自行车



那天,父亲从卧室推了一辆自行车出来,送给我作礼物。父亲说买它花了二十块钱。
那是我失踪多年的自行车,我一眼就认定了,虽然它已经改头换面,也只象一个小丫头给人家插了一头的花罢了。
这辆自行车是我上班后买的,我这人,一直到自己能轻轻松松买得起一辆自行车的时候才学着骑自行车,那时候住在厂里,晚上,借师兄的自行车在厂里的篮球场上练习,学会之后,师兄说他要换一辆自行车了,愿意将这辆旧的转让给我,出价一百元,欣然成交。我骑着它在街上逛的时候给二妹妹看见,她回家说在大街上看见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好象是小哥,大家都不相信,她自己大概也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一段时间,我骑了它回家,三十里的路程骑自行车的长度与步行或者乘车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它的上坡下坡,原来有这么多。回到家给家人的惊奇在我的意料之中,然而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后来家人愁我的婚事,二妹妹说:不用急,说不定小哥不声不响地就带个嫂嫂回来呢。
这辆自行车是在宿舍下面的楼梯口失踪的,我不能确定它是被偷去的,因为楼梯口不是个停车的地方,厂里一阵一阵地抓卫生抓纪律什么的,人保科的几个闲人就有事了,将没有停在车棚里的自行车挪到车棚里去,或者狠一点,挪到食堂隔壁的小院里。我停自行车的时候没有上锁,因为马上就要下来,下来之后看见一片白地,愣了一会儿,就在原地找找,自行车不见了,首先想到的是某个同事借用了它,等到明天,它没有出现,才有点相信它是被偷掉了。过了很久,偶尔看见食堂隔壁的院子里倒了一排自行车,尘封已久,有些都锈蚀掉了,才想到可能是人保科干的,在院门外张望了一下,我的车不在其中,当然了,可能多日无人认领,作为无主之物被某人征用了。
第一次丢掉自行车,不免想念,有时候想起我的自行车正在路上,只是想象不出骑在上面的人,那也不在想念之列,那一刻,我有点感受不到我正骑着的自行车,而我不知去向的自行车则被明明白白感知着,就象这世上有一人,以骑自行车的姿势凌空一尺梦游在路上,又有一车,和其他上路的自行车一样而只是车上空无一人。一人,一车,在这世上乱逛,甚至都擦身而过过,但是不会合为一体了。
这之后,又用过不知几辆自行车,它们的不知所终真的是不知所终,便是交给收破烂的,也不是通过我手,我用它们,从不想到拥有它们,它们不是我的,我对它们都不用情。用情是在不知不觉间开始的,我何曾料到我会对我的自行车用情,用情也是在不知不觉间进行,直到它离我而去才为我所知,虽非断指之痛,总是自身少了些什么。
有一次,看一个电视节目,讲中华鲟,一条老中华鲟,身上植有发射器,它在长江中的行踪可以被测出来,它被误捕过,它最后被测到的信号来自入海口,科研人员深情的说,这是它在向我们道别。此后便音讯全无。
算一算过去十多年了,我的自行车终于来与我见上一面,它要告诉我的是什么呢。
十二月十四日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1-12-14 12:13:58 +0800 CST  

楼主:巷底臭椿

字数:48465

发表时间:2011-10-13 19:1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9-01 21:34:15 +0800 CST

评论数:18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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