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架空】《校园爱情故事》（清甜 温馨 HE）
一
这是一个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圣诞夜。
如果非要说有，就是那个一路上与吴邪“偶遇”了无数次的男人。
男人很帅，个子挺高，样貌清瘦。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吴邪拐过一个货架，又跟迎面跟他相遇了。
吴邪感觉自己应该并不认识这个人。可即便是在如此拥挤的超市，两个陌生人能一直遇见的概率应该也没多高。而且吴邪为了甩开他，还故意绕了好几个圈子。
如果吴邪是个女的，这时候可能已经开始害怕了。但他是男人，所以，他选择了迎面走过去。
“你好？”吴邪看着那面无表情的人，“我们认识么？”
那男人静静地看着吴邪，来来往往的路人在他们身边挨挨挤挤地经过，超市里吵杂而又闷热，广播一直循环着圣诞歌的旋律。
吴邪有些疑惑，正打算再问一次，那男人却开口了。
“我是张起灵。”他说。
“你好。”吴邪点点头，并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因为他确定了，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
张起灵似乎也不需要吴邪做自我介绍，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吴邪，深沉如海的眼中，是墨色的情绪——涌动，却看不清为何物。
吴邪莫名有点心虚，他就是个普通职员，也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应该不会被有关部门盯上。可如果不是有关部门，这个男人为什么一副认识自己的样子。
于是，他对张起灵点点头，转身想走。
然而，他的手腕却被张起灵握住了。
回头的瞬间，他听见张起灵，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吴邪。
2006年，张起灵高一，十六岁。
他就读的学校是当地的一所私立学校，这里的学生大多数都是因为父母太忙没时间管，所以干脆丢到这儿来，吃穿用度再加学习，全归学校负责。
家长只用交足那高昂的学费就行了。
所以，这所学校，也被称为贵族学校。
但其实除了学费贵，其他的也没贵族到哪去。
九月一号，开学第一天。
张起灵带着行李走进学校，身边来来往往的，有些跟他一样是孤身一人，有些则是在家长的簇拥之下——毕竟这所学校的升学率，也还是不错的。
先去教务处交了学费，厚厚的一叠。然后在男生宿舍的门口，从生活老师那里领取日用品。被子是不用他们自己动手弄的，床位都已经分好，只管进去住就行了。
张起灵把盆在架子上放好，宿舍是个四人间，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兄弟，你好啊。”那男生挺胖，“我叫王霸秋，你叫我胖子就成。你叫啥名儿啊？”
张起灵点点头，并没有答话。只是把行李箱放倒打开，一件件往外拿着衣服。
胖子看了眼他放东西的床，栏杆上贴着他的名字。
“你叫张起灵是吧？”胖子似乎是非常自来熟的人，“我住你对铺。我上铺是潘子，他去水房了。”
张起灵应了一声，继续慢条斯理地整理。
“你这小哥还挺害羞？”胖子打趣，“以后都是一个班的了，大家都是兄弟，别这么拘着。”
说完，他伸手去拍张起灵的肩——被躲开了。
自讨没趣，胖子讪讪笑了笑，去水房找潘子了。
张起灵收拾好东西，皱着眉看了眼床单和被子，用手来回掸了几遍才坐下。
教务处的通知是下午四点去教室集合，明天开始为期两周的军训。
静默地凝视着从窗口透进来的阳光，有一部分映照在了他的床上。这宿舍还可以，三楼，进门第二间，不高不低，阳光也很好。
虽然已经九月，但南方依旧闷热。电风扇被胖子拧到了最大档，嗡嗡地转着脑袋。
走廊上不断回荡着男生们的脚步和说话声，有些空旷的在楼层里来回撞击。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汗味，张起灵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不是他的。
时间还早，张起灵并不打算在宿舍干等。他关上门，独自一人走下楼，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
学校很大，但是从宿舍出来不用走多远就到了操场。张起灵淡漠地看着塑胶跑道和绿茵茵的球场，并没有多兴奋——虽然这是本市唯一一个拥有这些东西的学校。
不少男生正在篮球场上打球，鞋底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篮球场旁边，是学校的大礼堂——听说高中部还有一个小礼堂。
这会儿操场上没什么女生。估计是怕热也怕晒。张起灵走到跑道边缘，凝视着这座依山而建的学校脚下，不时有车经过的路面。
那都是来送孩子上学的。
张起灵神情漠然地看着这些离别，转过身往回走。
食堂是统一管理，不到饭点没饭。张起灵在门口绕了一圈，便决定回宿舍休息。
九月的太阳确实太毒。
回到宿舍，门还是关着的。张起灵并不关心胖子和潘子去了哪儿。他去水房洗了个脸，便躺下睡了。
闭上眼睛前，他看了看上铺的床板——睡在那儿的人还没来。
夏天的午觉总是带着昏沉沉的困倦和黏腻的汗，张起灵睡得并不沉，所以，他感觉到原本照在脸边的阳光里，多了个影子。
睁开眼，只见是个清秀的少年站在他床前。
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像是跑来的。
见张起灵醒了，那少年不太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抱歉，吵醒你了。”
张起灵摇摇头，坐起身。他不喜欢这种被居高临下的感觉。
宿舍的门依然关着，电风扇不知疲倦地转动，可风却都带着一丝热气。
那跑得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年转过头，对张起灵盈盈笑道，“我睡你上铺。”
“嗯。”张起灵淡漠应声。
“张起灵…”少年看着栏杆，辨认出他的名字。“你叫张起灵？”
“嗯。”
少年笑着对张起灵伸出手，阳光下，他的皮肤像是透着一层淡淡的光，整个人都是晶莹透亮。
“你好，我叫吴邪。”
熙熙攘攘的超市里，喧闹的圣诞歌声让空气越发变得燥热。各种装饰物闪着亮晶晶的小灯，到处都是霓虹一片。
吴邪看着紧握住他手腕的男人，虽然心里在疑惑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从手腕上传来的他手掌微凉的触感，却让吴邪在这燥热的超市里有种说不出的舒心。
就像是一汪山涧的清泉。
他看着吴邪，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而那双深邃的眼中，尽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他说。
“我终于，找到你了。吴邪。”
TBC
这是一个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圣诞夜。
如果非要说有，就是那个一路上与吴邪“偶遇”了无数次的男人。
男人很帅，个子挺高，样貌清瘦。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吴邪拐过一个货架，又跟迎面跟他相遇了。
吴邪感觉自己应该并不认识这个人。可即便是在如此拥挤的超市，两个陌生人能一直遇见的概率应该也没多高。而且吴邪为了甩开他，还故意绕了好几个圈子。
如果吴邪是个女的，这时候可能已经开始害怕了。但他是男人，所以，他选择了迎面走过去。
“你好？”吴邪看着那面无表情的人，“我们认识么？”
那男人静静地看着吴邪，来来往往的路人在他们身边挨挨挤挤地经过，超市里吵杂而又闷热，广播一直循环着圣诞歌的旋律。
吴邪有些疑惑，正打算再问一次，那男人却开口了。
“我是张起灵。”他说。
“你好。”吴邪点点头，并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因为他确定了，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
张起灵似乎也不需要吴邪做自我介绍，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吴邪，深沉如海的眼中，是墨色的情绪——涌动，却看不清为何物。
吴邪莫名有点心虚，他就是个普通职员，也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应该不会被有关部门盯上。可如果不是有关部门，这个男人为什么一副认识自己的样子。
于是，他对张起灵点点头，转身想走。
然而，他的手腕却被张起灵握住了。
回头的瞬间，他听见张起灵，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吴邪。
2006年，张起灵高一，十六岁。
他就读的学校是当地的一所私立学校，这里的学生大多数都是因为父母太忙没时间管，所以干脆丢到这儿来，吃穿用度再加学习，全归学校负责。
家长只用交足那高昂的学费就行了。
所以，这所学校，也被称为贵族学校。
但其实除了学费贵，其他的也没贵族到哪去。
九月一号，开学第一天。
张起灵带着行李走进学校，身边来来往往的，有些跟他一样是孤身一人，有些则是在家长的簇拥之下——毕竟这所学校的升学率，也还是不错的。
先去教务处交了学费，厚厚的一叠。然后在男生宿舍的门口，从生活老师那里领取日用品。被子是不用他们自己动手弄的，床位都已经分好，只管进去住就行了。
张起灵把盆在架子上放好，宿舍是个四人间，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兄弟，你好啊。”那男生挺胖，“我叫王霸秋，你叫我胖子就成。你叫啥名儿啊？”
张起灵点点头，并没有答话。只是把行李箱放倒打开，一件件往外拿着衣服。
胖子看了眼他放东西的床，栏杆上贴着他的名字。
“你叫张起灵是吧？”胖子似乎是非常自来熟的人，“我住你对铺。我上铺是潘子，他去水房了。”
张起灵应了一声，继续慢条斯理地整理。
“你这小哥还挺害羞？”胖子打趣，“以后都是一个班的了，大家都是兄弟，别这么拘着。”
说完，他伸手去拍张起灵的肩——被躲开了。
自讨没趣，胖子讪讪笑了笑，去水房找潘子了。
张起灵收拾好东西，皱着眉看了眼床单和被子，用手来回掸了几遍才坐下。
教务处的通知是下午四点去教室集合，明天开始为期两周的军训。
静默地凝视着从窗口透进来的阳光，有一部分映照在了他的床上。这宿舍还可以，三楼，进门第二间，不高不低，阳光也很好。
虽然已经九月，但南方依旧闷热。电风扇被胖子拧到了最大档，嗡嗡地转着脑袋。
走廊上不断回荡着男生们的脚步和说话声，有些空旷的在楼层里来回撞击。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汗味，张起灵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不是他的。
时间还早，张起灵并不打算在宿舍干等。他关上门，独自一人走下楼，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
学校很大，但是从宿舍出来不用走多远就到了操场。张起灵淡漠地看着塑胶跑道和绿茵茵的球场，并没有多兴奋——虽然这是本市唯一一个拥有这些东西的学校。
不少男生正在篮球场上打球，鞋底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篮球场旁边，是学校的大礼堂——听说高中部还有一个小礼堂。
这会儿操场上没什么女生。估计是怕热也怕晒。张起灵走到跑道边缘，凝视着这座依山而建的学校脚下，不时有车经过的路面。
那都是来送孩子上学的。
张起灵神情漠然地看着这些离别，转过身往回走。
食堂是统一管理，不到饭点没饭。张起灵在门口绕了一圈，便决定回宿舍休息。
九月的太阳确实太毒。
回到宿舍，门还是关着的。张起灵并不关心胖子和潘子去了哪儿。他去水房洗了个脸，便躺下睡了。
闭上眼睛前，他看了看上铺的床板——睡在那儿的人还没来。
夏天的午觉总是带着昏沉沉的困倦和黏腻的汗，张起灵睡得并不沉，所以，他感觉到原本照在脸边的阳光里，多了个影子。
睁开眼，只见是个清秀的少年站在他床前。
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像是跑来的。
见张起灵醒了，那少年不太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抱歉，吵醒你了。”
张起灵摇摇头，坐起身。他不喜欢这种被居高临下的感觉。
宿舍的门依然关着，电风扇不知疲倦地转动，可风却都带着一丝热气。
那跑得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年转过头，对张起灵盈盈笑道，“我睡你上铺。”
“嗯。”张起灵淡漠应声。
“张起灵…”少年看着栏杆，辨认出他的名字。“你叫张起灵？”
“嗯。”
少年笑着对张起灵伸出手，阳光下，他的皮肤像是透着一层淡淡的光，整个人都是晶莹透亮。
“你好，我叫吴邪。”
熙熙攘攘的超市里，喧闹的圣诞歌声让空气越发变得燥热。各种装饰物闪着亮晶晶的小灯，到处都是霓虹一片。
吴邪看着紧握住他手腕的男人，虽然心里在疑惑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从手腕上传来的他手掌微凉的触感，却让吴邪在这燥热的超市里有种说不出的舒心。
就像是一汪山涧的清泉。
他看着吴邪，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而那双深邃的眼中，尽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他说。
“我终于，找到你了。吴邪。”
TBC
二
有人说，世间的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这句话放在张起灵身上或许正确，但对吴邪来说，却是根本没有道理。
昨天在超市遇到的那个张起灵，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确实不认识。他没有失忆，虽然近视但眼睛不瞎。而且就单说张起灵这个名字，如果吴邪以前真的认识，不可能连名字都没有印象。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他根本没有印象的人，却说出了他的名字。而且，似乎还一直在寻找他。
难道这是什么新型骗局？
吴邪整理着货架上的商品，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去报警。他只是一个超市的小职员，没理由被什么大型骗局盯上吧。
这几天降温，超市的暖气开得更足了。吴邪吹着头顶上暖烘烘的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吴邪昨晚到家已经十点多，可楼上的小情侣显然还没有疯够。各种声音透过吴邪家的天花板狂轰滥炸，直到后半夜才消停。
躺在床上也没法儿睡，吴邪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张起灵。虽然他在吴邪再三跟他表示他认错人后便松手离开，可吴邪总觉得，这事儿似乎还没完。
果然是没完。
吴邪刚一转头，就看见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吴邪。”
吴邪叹气。“这位小哥，你真的认错人了。我确实是叫吴邪，可我真的不认识你。”
张起灵微微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吴邪疑惑地接过。
这张照片挺大的，像是上学的时候那种集体毕业照。但照片上的人穿的都是迷彩服，显然不是毕业照，而是军训留念。
“这是我。”张起灵指了指男生最后一排。
看起来和他现在的样子差别不大，只是更清秀了些，大概是因为军训，显得黑了点。
吴邪点点头，不明白张起灵给他看这照片是什么意思。
张起灵的指尖慢慢移动到最边上，点了点，“这是你。”
随着他手指移开的瞬间，吴邪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张起灵确实没有骗他，的的确确，有个穿着迷彩服的男生，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吴邪傻眼了，难道自己有个什么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兄弟？
张起灵收起照片，“吴邪，你都忘了么。”
这根本不是忘不忘的问题啊，而是在吴邪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这些东西存在过。他根本就没有上过高中，又怎么可能参加高中的军训？
“我现在还在上班，方便的话下班再说吧？”
“好。”
目送着张起灵离开，吴邪觉得，这里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张起灵也觉得，或许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快到四点，教室里陆陆续续坐满了学生。私立学校都是小班制，最多三十来个人。
张起灵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默默地观察着每个人。最后进来的，是他们班的班主任。姓霍，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听说是返聘的，教的科目是语文。
胖子坐在张起灵旁边那组，他前面的人应该就是潘子。
张起灵再次把全班每个人打量了一遍，却依旧没有看到那个睡在他上铺的吴邪。
霍老太扫视了眼全班，开始点名。按照姓氏的首字母排序，张起灵不出意外又是最后一个。坐下时，他忽然发现，刚才并没有点到吴邪的名字。
张起灵惯来是不爱管闲事的，于是他也没打算问什么。不经意侧过头，却发现那吴邪竟不知在何时溜进了教室，正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悄悄对他笑。
“点到我了没？”吴邪对他做口型。
张起灵摇摇头，他自己也不确定这是不知道还是没有的意思。
但吴邪却像是看明白了，松了口气似的爬在桌上。“这学校太大了，我刚才都迷路了。都怪你，出来的时候叫你一起你偏不。”
张起灵转回头，不再看他。
霍老太拿着花名册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终确认后点了点头。“很好，大家都到齐了。”
她刚才确实没有点吴邪的名字，可现在又说人都到齐了。张起灵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旁边的吴邪——看来这老师确实上了年纪，连班上的人数都能弄错。
全班第一次集合，无非就是听班主任训话立规矩。交待清楚了明早在教室的集合时间，又按照高矮把座位重新调整好，差不多就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张起灵的座位没有动，吴邪的也没有。胖子和潘子的前后顺序调了个儿。四个人还在教室右后方的角落里。
排着队去了食堂，座位的顺序由队伍的顺序决定。长桌上饭菜已经都摆好，没得挑选，所有人都一样。
陆陆续续坐下，张起灵对面坐的是吴邪。
胖子似乎对菜色很是不满，骂骂咧咧地吃着。张起灵倒是从不在意这些，端起碗默默吃饭。
偌大的食堂里，学生们说话的声音嗡嗡不断，整个楼层听上去像是个巨大的蜂箱。
“怎么样，好吃么？”吴邪没动筷子，只是问张起灵。
张起灵点点头。
“这三个菜都有青椒。”吴邪一脸嫌恶，“这是要逼死我啊。”
张起灵没理他。
旁边的几个男生边吃边聊好不热闹，张起灵不说话，吃的自然比他们要快。
“你怎么不说话？”吴邪好奇地问。
“食不言寝不语。”张起灵淡淡道。
“啊？你说什么？”旁边的男生莫名地转过头。
张起灵没理他，放下筷子直接起身，端着餐盘放到指定的地方就走了。
一出食堂，才发现天色依然挺亮。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在天边肆意燃烧，带着丝丝凉意的风吹来了操场上打篮球的声音，和女生们的笑闹。似乎隐约还有淡淡的花香。
张起灵走到操场边，静默地凝视着远处的夕阳。
“你吃饭也太快了吧？”吴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刚才你就那么走了，知道他们怎么在背后说你么。”
张起灵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不用想也知道同班的男生会怎么评价自己，所以，就没必要让吴邪再复述一遍了。
而且张起灵也并不关心。
“你这人，现在又没吃饭，难道还不能说话？”吴邪叉着腰喘气。
“说什么？”张起灵反问。
吴邪眨巴眨巴眼，愣了。
张起灵对于与人打交道这件事，从不擅长也并不热衷。他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也从没有兴趣去了解旁人。对他来说，这世界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只要做好他该做的事情就够了。
“大家好歹都是一个班的，你非端个架子跟个闷油瓶一样。”吴邪小声咕哝。
张起灵瞟他一眼，以往有了这种认识的人，很快就会远远躲开了。
“以后我叫你闷油瓶怎么样？”吴邪继续道。
张起灵皱眉，这个吴邪，可能是他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最饶舌的人。
“明天就要军训了，不知道教官多大严不严。我还想偷点儿懒呢。”吴邪见张起灵不理他，干脆自说自话。
“你是蚊子么。”张起灵侧目。
“啊？有蚊子？哪儿有蚊子？”吴邪到处挥手。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张起灵意识到自己再不走，可能真的会把他当成蚊子拍过去。于是，他转过身直接走了。
“诶，闷油…小哥你等等我啊——”
“诶，你——”
走出超市，吴邪看着杵在门口的张起灵有点惊讶。这么冷的天，他竟然就在这儿干等了这么久？
张起灵看着吴邪，大概是被夜风吹久了，脸色挺难看。
“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有家咖啡馆，去那儿吧。”吴邪可没打算把人带到家里去，毕竟这会儿都晚上九点半了。
张起灵点点头。
捧着热咖啡，吴邪眼瞅着张起灵的脸色好了些，才问道，“那张照片是真的么？”
“当然。”
“那还有其他的么？你怎么确定照片里的人就是我？我真的没有参加过什么军训。”吴邪说的很诚恳，他相信张起灵或许确实是在找人，否则他没理由在冷风里等了他一夜。可是，他真的不是张起灵要找的那个“吴邪”。
“你确实没参加军训。”张起灵淡淡道，“这张照片，是军训结束后照的。”
“那真的不是我，虽然看起来好像是我，可是——”吴邪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可以再给我看看么？”
张起灵把照片递过去。
吴邪看着照片右下方那行黄色的日期数字，把照片放在桌上，“这是06年9月拍的，对吧。”
“嗯。”
吴邪把照片推回张起灵面前。“那这个人，就肯定不是我了。”
张起灵皱眉。
“因为当时，我并不在本市。”
TBC
有人说，世间的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这句话放在张起灵身上或许正确，但对吴邪来说，却是根本没有道理。
昨天在超市遇到的那个张起灵，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确实不认识。他没有失忆，虽然近视但眼睛不瞎。而且就单说张起灵这个名字，如果吴邪以前真的认识，不可能连名字都没有印象。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他根本没有印象的人，却说出了他的名字。而且，似乎还一直在寻找他。
难道这是什么新型骗局？
吴邪整理着货架上的商品，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去报警。他只是一个超市的小职员，没理由被什么大型骗局盯上吧。
这几天降温，超市的暖气开得更足了。吴邪吹着头顶上暖烘烘的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吴邪昨晚到家已经十点多，可楼上的小情侣显然还没有疯够。各种声音透过吴邪家的天花板狂轰滥炸，直到后半夜才消停。
躺在床上也没法儿睡，吴邪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张起灵。虽然他在吴邪再三跟他表示他认错人后便松手离开，可吴邪总觉得，这事儿似乎还没完。
果然是没完。
吴邪刚一转头，就看见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吴邪。”
吴邪叹气。“这位小哥，你真的认错人了。我确实是叫吴邪，可我真的不认识你。”
张起灵微微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吴邪疑惑地接过。
这张照片挺大的，像是上学的时候那种集体毕业照。但照片上的人穿的都是迷彩服，显然不是毕业照，而是军训留念。
“这是我。”张起灵指了指男生最后一排。
看起来和他现在的样子差别不大，只是更清秀了些，大概是因为军训，显得黑了点。
吴邪点点头，不明白张起灵给他看这照片是什么意思。
张起灵的指尖慢慢移动到最边上，点了点，“这是你。”
随着他手指移开的瞬间，吴邪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张起灵确实没有骗他，的的确确，有个穿着迷彩服的男生，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吴邪傻眼了，难道自己有个什么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兄弟？
张起灵收起照片，“吴邪，你都忘了么。”
这根本不是忘不忘的问题啊，而是在吴邪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这些东西存在过。他根本就没有上过高中，又怎么可能参加高中的军训？
“我现在还在上班，方便的话下班再说吧？”
“好。”
目送着张起灵离开，吴邪觉得，这里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张起灵也觉得，或许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快到四点，教室里陆陆续续坐满了学生。私立学校都是小班制，最多三十来个人。
张起灵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默默地观察着每个人。最后进来的，是他们班的班主任。姓霍，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听说是返聘的，教的科目是语文。
胖子坐在张起灵旁边那组，他前面的人应该就是潘子。
张起灵再次把全班每个人打量了一遍，却依旧没有看到那个睡在他上铺的吴邪。
霍老太扫视了眼全班，开始点名。按照姓氏的首字母排序，张起灵不出意外又是最后一个。坐下时，他忽然发现，刚才并没有点到吴邪的名字。
张起灵惯来是不爱管闲事的，于是他也没打算问什么。不经意侧过头，却发现那吴邪竟不知在何时溜进了教室，正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悄悄对他笑。
“点到我了没？”吴邪对他做口型。
张起灵摇摇头，他自己也不确定这是不知道还是没有的意思。
但吴邪却像是看明白了，松了口气似的爬在桌上。“这学校太大了，我刚才都迷路了。都怪你，出来的时候叫你一起你偏不。”
张起灵转回头，不再看他。
霍老太拿着花名册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终确认后点了点头。“很好，大家都到齐了。”
她刚才确实没有点吴邪的名字，可现在又说人都到齐了。张起灵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旁边的吴邪——看来这老师确实上了年纪，连班上的人数都能弄错。
全班第一次集合，无非就是听班主任训话立规矩。交待清楚了明早在教室的集合时间，又按照高矮把座位重新调整好，差不多就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张起灵的座位没有动，吴邪的也没有。胖子和潘子的前后顺序调了个儿。四个人还在教室右后方的角落里。
排着队去了食堂，座位的顺序由队伍的顺序决定。长桌上饭菜已经都摆好，没得挑选，所有人都一样。
陆陆续续坐下，张起灵对面坐的是吴邪。
胖子似乎对菜色很是不满，骂骂咧咧地吃着。张起灵倒是从不在意这些，端起碗默默吃饭。
偌大的食堂里，学生们说话的声音嗡嗡不断，整个楼层听上去像是个巨大的蜂箱。
“怎么样，好吃么？”吴邪没动筷子，只是问张起灵。
张起灵点点头。
“这三个菜都有青椒。”吴邪一脸嫌恶，“这是要逼死我啊。”
张起灵没理他。
旁边的几个男生边吃边聊好不热闹，张起灵不说话，吃的自然比他们要快。
“你怎么不说话？”吴邪好奇地问。
“食不言寝不语。”张起灵淡淡道。
“啊？你说什么？”旁边的男生莫名地转过头。
张起灵没理他，放下筷子直接起身，端着餐盘放到指定的地方就走了。
一出食堂，才发现天色依然挺亮。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在天边肆意燃烧，带着丝丝凉意的风吹来了操场上打篮球的声音，和女生们的笑闹。似乎隐约还有淡淡的花香。
张起灵走到操场边，静默地凝视着远处的夕阳。
“你吃饭也太快了吧？”吴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刚才你就那么走了，知道他们怎么在背后说你么。”
张起灵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不用想也知道同班的男生会怎么评价自己，所以，就没必要让吴邪再复述一遍了。
而且张起灵也并不关心。
“你这人，现在又没吃饭，难道还不能说话？”吴邪叉着腰喘气。
“说什么？”张起灵反问。
吴邪眨巴眨巴眼，愣了。
张起灵对于与人打交道这件事，从不擅长也并不热衷。他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也从没有兴趣去了解旁人。对他来说，这世界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只要做好他该做的事情就够了。
“大家好歹都是一个班的，你非端个架子跟个闷油瓶一样。”吴邪小声咕哝。
张起灵瞟他一眼，以往有了这种认识的人，很快就会远远躲开了。
“以后我叫你闷油瓶怎么样？”吴邪继续道。
张起灵皱眉，这个吴邪，可能是他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最饶舌的人。
“明天就要军训了，不知道教官多大严不严。我还想偷点儿懒呢。”吴邪见张起灵不理他，干脆自说自话。
“你是蚊子么。”张起灵侧目。
“啊？有蚊子？哪儿有蚊子？”吴邪到处挥手。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张起灵意识到自己再不走，可能真的会把他当成蚊子拍过去。于是，他转过身直接走了。
“诶，闷油…小哥你等等我啊——”
“诶，你——”
走出超市，吴邪看着杵在门口的张起灵有点惊讶。这么冷的天，他竟然就在这儿干等了这么久？
张起灵看着吴邪，大概是被夜风吹久了，脸色挺难看。
“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有家咖啡馆，去那儿吧。”吴邪可没打算把人带到家里去，毕竟这会儿都晚上九点半了。
张起灵点点头。
捧着热咖啡，吴邪眼瞅着张起灵的脸色好了些，才问道，“那张照片是真的么？”
“当然。”
“那还有其他的么？你怎么确定照片里的人就是我？我真的没有参加过什么军训。”吴邪说的很诚恳，他相信张起灵或许确实是在找人，否则他没理由在冷风里等了他一夜。可是，他真的不是张起灵要找的那个“吴邪”。
“你确实没参加军训。”张起灵淡淡道，“这张照片，是军训结束后照的。”
“那真的不是我，虽然看起来好像是我，可是——”吴邪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可以再给我看看么？”
张起灵把照片递过去。
吴邪看着照片右下方那行黄色的日期数字，把照片放在桌上，“这是06年9月拍的，对吧。”
“嗯。”
吴邪把照片推回张起灵面前。“那这个人，就肯定不是我了。”
张起灵皱眉。
“因为当时，我并不在本市。”
TBC
三
吴邪并没有跟张起灵解释他当时为什么不在本市，也没有说他去哪了。虽然这件事确实挺离奇，可怎么说那个照片上的人也不可能是他。所以，既然确认了这点，吴邪并不打算透露太多自己的事情。
但如果真的能找到那个“吴邪”，吴邪倒是挺想见见他的。毕竟这个世界上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都一样的人，可能真的是少到像是奇迹了吧。
但显然，张起灵不这么觉得。
否则他也不会在今天继续来找上吴邪。
“你怎么又来了？”今天吴邪上中班，下午一下班，就见张起灵又出现在了超市门口。“小哥，我不是都说了我当时在外地了么，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张起灵微微皱着眉，却像是没听懂吴邪的话，“走吧，去吃饭。”
“不是，吃什么饭啊？”吴邪也是醉了，怎么能有这么固执的人。
张起灵不由分说，拽着吴邪就走。
看起来挺瘦一人，可手劲儿却大的吓人。吴邪挣了两下没挣开，不情不愿地硬是被拽走了。
坐在小饭馆里，吴邪一言不发地看着张起灵点菜。说来也巧，他点的菜竟然都是吴邪爱吃的。
两个人，三菜一汤，稍显奢侈。
吴邪端着饭碗，看张起灵挑出了菜里的所有青椒和葱姜蒜。
“你不吃这些？”吴邪心里有些打鼓。
“你不吃。”张起灵笃定道。
果然，张起灵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可这是他第一次跟张起灵吃饭，为什么对方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
“你说的，我都记得。”张起灵看着吴邪，微微扬起了嘴角。
吴邪心里难免咯噔一声。不管这话到底是不是对他这个吴邪说的，但是都很具杀伤力。再说，张起灵跟那个“吴邪”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能找他找到这个份上？
“你是说，是我说的？”吴邪指了指自己。
张起灵点点头。
名字长相一模一样也就算了，还都是本地人，连吃饭的口味都一样。这就算是奇迹，也不太可能吧？
吴邪看着张起灵，突然很想知道，另一个自己跟他还说过什么。
“你跟吴邪……”吴邪感觉这么说真的太奇怪了，“你跟‘我’关系很好么？”
张起灵浅笑。
笑容里，是淡淡的宠溺和满满的温柔。
在遇到吴邪之前，张起灵曾认为他这一生都是没有朋友，也是不需要朋友的。
然而，这个睡在他上铺的家伙，彻底打破了他的想法。
军训的第一天，张起灵就发现吴邪并不在列队里，而是在跑道看台的阴凉处懒洋洋地乘凉。
见张起灵正看他，吴邪很是热情地冲他招了招手。
对吴邪是怎么请假的完全没有兴趣，张起灵收回视线专心站军姿。可吴邪倒像是打定主意要骚扰张起灵，一会儿对他做个鬼脸一会儿朝他摇头晃脑。
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张起灵感觉这人真的比蚊子还烦人。
休息的时候，班上的学生都三五成群的抱团聚在一起。在新的集体里，抱团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有个小团体，才能保证不会受到排挤和孤立。
然而，这对张起灵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这种抱团幼稚且浪费时间，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在毫无用处的社交上，并不能对当下的生活有所提升。
他知道旁人怎么看他，孤僻冷漠不合群。但在张起灵眼里，那些为了合群而合群的人，才是彻头彻尾的废物。
喝完水，张起灵特意避开吴邪，找了个地方坐下。结果，那家伙还是黏上来了。
“累不累？热不热？”这不是关心，而是嘚瑟。
张起灵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嘿嘿嘿，小哥你穿这身还挺帅。”
张起灵真的不想理他。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不用军训么？”
张起灵默默站起身，准备换个地方待着。
“小哥你去哪儿？”
“上厕所。”张起灵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为了避开谁而撒谎的这天。
然而，吴邪噌的站起来。
“我也去！”
张起灵是真的，真的很想拿个电蚊拍把吴邪直接拍出外太空。
结果他还是和吴邪去了厕所。
这会儿厕所已经没什么人了，滴滴答答的水声更显得空旷幽灵。
张起灵解完手，只见吴邪正出神地看着那滴水的龙头，却并没有要关上的意思。
张起灵把水龙头拧紧，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当然，张起灵也完全不想知道。
“小哥，你知道么——”
“不知道。”
直接打断吴邪，张起灵转身就走。
“诶你这闷油瓶！倒是等等我啊！”
等你才怪。正好集合的哨声响起，张起灵头也不回地跑了。
站在列队里，他看着阳光下慢悠悠走过来的吴邪，在对上他的视线前移开了目光。
还说他是闷油瓶，张起灵倒觉得吴邪整个才是一拖油瓶。
上午的军训结束，学生们直接整队去食堂吃饭。张起灵走到桌前，却见吴邪没在。
吴邪位置旁边的男生看那儿没人，犹豫了一下，往里伸筷子。
“别动。”张起灵淡淡道。
那男生看了眼张起灵，悻悻的吃自己那份去了。
没过多久，吴邪来了。
张起灵瞄了他一眼，没说话。
“刚去上了个厕所，来晚了。”吴邪笑眯眯。
懒人屎尿多。张起灵腹诽。
“怎么食堂的大厨这么喜欢放葱姜蒜啊，竟然还又有青椒。”吴邪扒拉着菜，很是郁闷。
这不是拖油瓶是什么。挑食。
张起灵继续默默吃饭。
吴邪也不说话了，默默看张起灵吃饭。
周围都很热闹，就只有张起灵和吴邪这儿是安静的。但两人似乎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反倒很享受这样的安静。
虽然张起灵有些意外吴邪这个话唠竟然没有缠着他叽叽咕咕的说话，不过，能清静就好。
九月初的南方，天气依旧是炎夏的燥热，空气里裹着黏腻的湿气，让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
回到寝室时，潘子和胖子都去冲凉了。张起灵估计这会儿水房应该是人满为患，便在凳子坐下，等最后再去。
跟着他回来的吴邪也没冲凉的意思，一屁股就坐在了张起灵的床上。
“起来。”张起灵皱眉。
“我坐会儿，累死了。”吴邪真的有点懒。
张起灵二话没说直接起身，一把拽着吴邪的胳膊把人拽起来了。
“不是，坐会儿怎么了？”吴邪不解。
“脏。”张起灵边掸床单边冷冷道。
吴邪冷哼一声，像是有些生气。一言不发地出去了。正好胖子端着盆进来，莫名缩了缩脖子。
“嘶…怎么突然有点儿冷啊？”
张起灵看他一眼，没说话。
“杵在门口干嘛，快进去。”潘子在后面催他。“你是不是刚才着凉了？”
“不至于吧？”胖子一头雾水。“小哥，你刚才有没有觉得后背一凉？”
张起灵摇摇头。
“你看。你肯定是着凉了。”潘子笑道。
胖子疑惑地挠挠脑袋，往门外看了一眼。
走廊上，是从各个寝室里传出的笑闹声。蔚蓝的天空里云朵如同柔软的轻纱，温柔地缠绕着远处的山峦。阳光强烈而炙热，像是流淌的金子，耀眼明亮。
一切都是那么安宁美好。
仿佛这个夏天，永远不会结束。
TBC
吴邪并没有跟张起灵解释他当时为什么不在本市，也没有说他去哪了。虽然这件事确实挺离奇，可怎么说那个照片上的人也不可能是他。所以，既然确认了这点，吴邪并不打算透露太多自己的事情。
但如果真的能找到那个“吴邪”，吴邪倒是挺想见见他的。毕竟这个世界上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都一样的人，可能真的是少到像是奇迹了吧。
但显然，张起灵不这么觉得。
否则他也不会在今天继续来找上吴邪。
“你怎么又来了？”今天吴邪上中班，下午一下班，就见张起灵又出现在了超市门口。“小哥，我不是都说了我当时在外地了么，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张起灵微微皱着眉，却像是没听懂吴邪的话，“走吧，去吃饭。”
“不是，吃什么饭啊？”吴邪也是醉了，怎么能有这么固执的人。
张起灵不由分说，拽着吴邪就走。
看起来挺瘦一人，可手劲儿却大的吓人。吴邪挣了两下没挣开，不情不愿地硬是被拽走了。
坐在小饭馆里，吴邪一言不发地看着张起灵点菜。说来也巧，他点的菜竟然都是吴邪爱吃的。
两个人，三菜一汤，稍显奢侈。
吴邪端着饭碗，看张起灵挑出了菜里的所有青椒和葱姜蒜。
“你不吃这些？”吴邪心里有些打鼓。
“你不吃。”张起灵笃定道。
果然，张起灵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可这是他第一次跟张起灵吃饭，为什么对方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
“你说的，我都记得。”张起灵看着吴邪，微微扬起了嘴角。
吴邪心里难免咯噔一声。不管这话到底是不是对他这个吴邪说的，但是都很具杀伤力。再说，张起灵跟那个“吴邪”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能找他找到这个份上？
“你是说，是我说的？”吴邪指了指自己。
张起灵点点头。
名字长相一模一样也就算了，还都是本地人，连吃饭的口味都一样。这就算是奇迹，也不太可能吧？
吴邪看着张起灵，突然很想知道，另一个自己跟他还说过什么。
“你跟吴邪……”吴邪感觉这么说真的太奇怪了，“你跟‘我’关系很好么？”
张起灵浅笑。
笑容里，是淡淡的宠溺和满满的温柔。
在遇到吴邪之前，张起灵曾认为他这一生都是没有朋友，也是不需要朋友的。
然而，这个睡在他上铺的家伙，彻底打破了他的想法。
军训的第一天，张起灵就发现吴邪并不在列队里，而是在跑道看台的阴凉处懒洋洋地乘凉。
见张起灵正看他，吴邪很是热情地冲他招了招手。
对吴邪是怎么请假的完全没有兴趣，张起灵收回视线专心站军姿。可吴邪倒像是打定主意要骚扰张起灵，一会儿对他做个鬼脸一会儿朝他摇头晃脑。
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张起灵感觉这人真的比蚊子还烦人。
休息的时候，班上的学生都三五成群的抱团聚在一起。在新的集体里，抱团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有个小团体，才能保证不会受到排挤和孤立。
然而，这对张起灵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这种抱团幼稚且浪费时间，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在毫无用处的社交上，并不能对当下的生活有所提升。
他知道旁人怎么看他，孤僻冷漠不合群。但在张起灵眼里，那些为了合群而合群的人，才是彻头彻尾的废物。
喝完水，张起灵特意避开吴邪，找了个地方坐下。结果，那家伙还是黏上来了。
“累不累？热不热？”这不是关心，而是嘚瑟。
张起灵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嘿嘿嘿，小哥你穿这身还挺帅。”
张起灵真的不想理他。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不用军训么？”
张起灵默默站起身，准备换个地方待着。
“小哥你去哪儿？”
“上厕所。”张起灵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为了避开谁而撒谎的这天。
然而，吴邪噌的站起来。
“我也去！”
张起灵是真的，真的很想拿个电蚊拍把吴邪直接拍出外太空。
结果他还是和吴邪去了厕所。
这会儿厕所已经没什么人了，滴滴答答的水声更显得空旷幽灵。
张起灵解完手，只见吴邪正出神地看着那滴水的龙头，却并没有要关上的意思。
张起灵把水龙头拧紧，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当然，张起灵也完全不想知道。
“小哥，你知道么——”
“不知道。”
直接打断吴邪，张起灵转身就走。
“诶你这闷油瓶！倒是等等我啊！”
等你才怪。正好集合的哨声响起，张起灵头也不回地跑了。
站在列队里，他看着阳光下慢悠悠走过来的吴邪，在对上他的视线前移开了目光。
还说他是闷油瓶，张起灵倒觉得吴邪整个才是一拖油瓶。
上午的军训结束，学生们直接整队去食堂吃饭。张起灵走到桌前，却见吴邪没在。
吴邪位置旁边的男生看那儿没人，犹豫了一下，往里伸筷子。
“别动。”张起灵淡淡道。
那男生看了眼张起灵，悻悻的吃自己那份去了。
没过多久，吴邪来了。
张起灵瞄了他一眼，没说话。
“刚去上了个厕所，来晚了。”吴邪笑眯眯。
懒人屎尿多。张起灵腹诽。
“怎么食堂的大厨这么喜欢放葱姜蒜啊，竟然还又有青椒。”吴邪扒拉着菜，很是郁闷。
这不是拖油瓶是什么。挑食。
张起灵继续默默吃饭。
吴邪也不说话了，默默看张起灵吃饭。
周围都很热闹，就只有张起灵和吴邪这儿是安静的。但两人似乎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反倒很享受这样的安静。
虽然张起灵有些意外吴邪这个话唠竟然没有缠着他叽叽咕咕的说话，不过，能清静就好。
九月初的南方，天气依旧是炎夏的燥热，空气里裹着黏腻的湿气，让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
回到寝室时，潘子和胖子都去冲凉了。张起灵估计这会儿水房应该是人满为患，便在凳子坐下，等最后再去。
跟着他回来的吴邪也没冲凉的意思，一屁股就坐在了张起灵的床上。
“起来。”张起灵皱眉。
“我坐会儿，累死了。”吴邪真的有点懒。
张起灵二话没说直接起身，一把拽着吴邪的胳膊把人拽起来了。
“不是，坐会儿怎么了？”吴邪不解。
“脏。”张起灵边掸床单边冷冷道。
吴邪冷哼一声，像是有些生气。一言不发地出去了。正好胖子端着盆进来，莫名缩了缩脖子。
“嘶…怎么突然有点儿冷啊？”
张起灵看他一眼，没说话。
“杵在门口干嘛，快进去。”潘子在后面催他。“你是不是刚才着凉了？”
“不至于吧？”胖子一头雾水。“小哥，你刚才有没有觉得后背一凉？”
张起灵摇摇头。
“你看。你肯定是着凉了。”潘子笑道。
胖子疑惑地挠挠脑袋，往门外看了一眼。
走廊上，是从各个寝室里传出的笑闹声。蔚蓝的天空里云朵如同柔软的轻纱，温柔地缠绕着远处的山峦。阳光强烈而炙热，像是流淌的金子，耀眼明亮。
一切都是那么安宁美好。
仿佛这个夏天，永远不会结束。
TBC
四
吴邪看得出，张起灵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他在超市工作这么多年，早就学会了观相识人。至少最基本的性格，还是能看出来的。
张起灵这个人，话少，情绪不外露，很少有表情。但他每次说起那个“吴邪”，却从不会吝惜眼底的温柔和笑意。
吴邪突然有点羡慕，2015马上就要过去，那么就是十年了。
十年，那个“吴邪”一直在被张起灵寻觅。
无论是出于什么感情，都是值得羡慕的。
至少比起孤身一人的自己，他要幸福的多。
昨天跟张起灵吃完饭后吴邪就回了家，他觉得他需要好好想想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上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竟然有些希望那个“吴邪”就是他。
可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希望，正是因为吴邪深知，那不可能是他。
因为那三年，吴邪都不在本地。
他跟随父母去了很多地方，为了治病。
治他的病。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可却是绝对的疑难杂症。吴邪从小就爱睡觉，小时候总以为是赖床睡不醒，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吴邪第一次发病时，足足睡了三天才醒。
不光父母吓坏了，吴邪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一觉醒来就过去了三天。
可这还只是初期，到了后来，在吴邪本该上高中那年，他从暑假的第二个月在就医途中，一直睡到了九月底。
虽然家里为了以防万一先交过了学费请过了假为他保留了学籍，可是吴邪还没来得及去报道，就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睡眠。
所以，张起灵说的“吴邪”，怎么可能是自己。
可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两个一模一样到如此程度的人呢。
总不可能是他在睡着的时候梦游去的吧。
吴邪耸耸肩，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完全无解。但是他对那个“吴邪”却也越发好奇。毕竟，这种类似于世界上另一个自己的人，任谁碰上了都有好奇心。
于是，他掏出手机，给张起灵发了条短信。
“再跟我说说当年的事情吧。”
很快，张起灵回复了。
“好。”
为期十五天的军训看似难熬，但其实说过也就过去了。更何况张起灵不是吃不了苦的人，无非就是晒了一些，其他的也没什么。
只是班上的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女生们隔三差五就会倒一两个，教官就算明知有假，但也还是不好意思戳穿。
胖子一看这招可行，招呼都没跟张起灵打一声，直接就泰山压顶似的朝他砸了下来。
好在张起灵反应迅速，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结果，直接倒在地上的胖子还没匍匐三秒，就被地表的高温给烫的跳了起来。
全班顿时哄堂大笑，连教官都被逗乐了。胖子虽然没面子，不过看大家都乐，也不好意思地傻笑了几下。
笑完就被教官单拎出去站军姿了。
张起灵漠然地看着坐在阴影里的吴邪笑得前仰后合，不懂有什么好笑的。
就这样，军训在汗水和口号声中划下了句号。最后的检阅结束后，张起灵看着那些送教官送得一个个都哭成泪人的女生，简直完全不懂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哭的最凶的那几个，明明就是偷懒最厉害的那几个吧？
“你不懂，女生都这样。”吴邪倒是一副颇有见地的样子。“眼泪来的快去的更快。”
张起灵用两根手指捏住吴邪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提起来，扔下去。
“诶我说你这人，都半个月了怎么还一副跟我不熟的样子？”吴邪急了。
张起灵也奇怪，都半个月了，他就从来没给过吴邪好脸儿，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怎么这人就能如此孜孜不倦地把他当成好兄弟？
“我们很熟么。”张起灵反问。
“当然了啊！你看啊，我跟你同班还坐你旁边，还睡在你上面，咱俩不熟这也说不过去吧？”吴邪笑着说。“最主要的是，你跟其他同学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跟我说的多。”
张起灵淡淡看了他一眼，忍着没说话。
亏吴邪也知道，可这不是因为张起灵想跟他说话才说的，而是因为吴邪一直缠着他他才不得不说的。
两人沿着操场的跑道慢慢往寝室走，身边不时经过穿着迷彩服的学生，男生都是一脸解放的喜悦，女生基本是依依惜别的不舍。
“小哥，刚才有好几个女生回头看你。”吴邪念念有词，“起码有五六个。”
张起灵没理他。
吴邪不依不饶，“军训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不光我们班总有女生看你，别的班还有好多。”
不用军训的人果然够闲。张起灵听见身后传来的笑闹声，揪着吴邪的衣袖把他往里一拽，刚好避开了后面打闹过来的女生。
“对不起对不起！”几个女孩儿嘻嘻哈哈的笑着，又一路叽叽喳喳地走远了。
“人家是故意撞你的，真是不解风情。”吴邪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张起灵是真忍不住了。他自认对情绪的控制向来很好，但自从遇到这个吴邪，他就总有种冷静不下来的感觉。这人实在话太多，必须让他安静会儿。
“吴邪。”
“啊，怎么了小哥？”
“看我的除了女生，还有谁。”
“啊？没有了吧，都是女生啊。”
张起灵扬了扬眉梢，故意把一个疑问句说成了陈述句的语气。“原来你是女生。”
吴邪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张起灵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明白后气得脑羞成怒的样子，难得且久违的，感到有些有趣。
果然，让吴邪闭嘴的最好办法，莫过如此。
注视着吴邪气鼓鼓的背影，张起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很轻浅的，微微笑了笑。
握着手机，吴邪也轻轻笑了。
真好啊，校园生活。有朋友和同学在身边，还有各种有趣好玩的事情。
可惜他的青春时光，却是有一大半都是在床上和被窝里度过的。那些年里，吴邪最有感触的一句话，就是某个作者的一部作品名。
《被窝是青春的坟墓》。
对吴邪来说，这句话真的是一点都不假。很多时候，他一觉醒来，都过去好几个月了。被窝对他来说，不是坟墓还能是什么。
“吴邪。”手机震了震，张起灵发来信息。
“怎么了，小哥？”
吴邪很快受到张起灵的回复，可是，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张起灵的这句话，并不是在对他说。
——“你愿意，继续看向我么。”
TBC
吴邪看得出，张起灵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他在超市工作这么多年，早就学会了观相识人。至少最基本的性格，还是能看出来的。
张起灵这个人，话少，情绪不外露，很少有表情。但他每次说起那个“吴邪”，却从不会吝惜眼底的温柔和笑意。
吴邪突然有点羡慕，2015马上就要过去，那么就是十年了。
十年，那个“吴邪”一直在被张起灵寻觅。
无论是出于什么感情，都是值得羡慕的。
至少比起孤身一人的自己，他要幸福的多。
昨天跟张起灵吃完饭后吴邪就回了家，他觉得他需要好好想想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上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竟然有些希望那个“吴邪”就是他。
可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希望，正是因为吴邪深知，那不可能是他。
因为那三年，吴邪都不在本地。
他跟随父母去了很多地方，为了治病。
治他的病。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可却是绝对的疑难杂症。吴邪从小就爱睡觉，小时候总以为是赖床睡不醒，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吴邪第一次发病时，足足睡了三天才醒。
不光父母吓坏了，吴邪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一觉醒来就过去了三天。
可这还只是初期，到了后来，在吴邪本该上高中那年，他从暑假的第二个月在就医途中，一直睡到了九月底。
虽然家里为了以防万一先交过了学费请过了假为他保留了学籍，可是吴邪还没来得及去报道，就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睡眠。
所以，张起灵说的“吴邪”，怎么可能是自己。
可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两个一模一样到如此程度的人呢。
总不可能是他在睡着的时候梦游去的吧。
吴邪耸耸肩，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完全无解。但是他对那个“吴邪”却也越发好奇。毕竟，这种类似于世界上另一个自己的人，任谁碰上了都有好奇心。
于是，他掏出手机，给张起灵发了条短信。
“再跟我说说当年的事情吧。”
很快，张起灵回复了。
“好。”
为期十五天的军训看似难熬，但其实说过也就过去了。更何况张起灵不是吃不了苦的人，无非就是晒了一些，其他的也没什么。
只是班上的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女生们隔三差五就会倒一两个，教官就算明知有假，但也还是不好意思戳穿。
胖子一看这招可行，招呼都没跟张起灵打一声，直接就泰山压顶似的朝他砸了下来。
好在张起灵反应迅速，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结果，直接倒在地上的胖子还没匍匐三秒，就被地表的高温给烫的跳了起来。
全班顿时哄堂大笑，连教官都被逗乐了。胖子虽然没面子，不过看大家都乐，也不好意思地傻笑了几下。
笑完就被教官单拎出去站军姿了。
张起灵漠然地看着坐在阴影里的吴邪笑得前仰后合，不懂有什么好笑的。
就这样，军训在汗水和口号声中划下了句号。最后的检阅结束后，张起灵看着那些送教官送得一个个都哭成泪人的女生，简直完全不懂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哭的最凶的那几个，明明就是偷懒最厉害的那几个吧？
“你不懂，女生都这样。”吴邪倒是一副颇有见地的样子。“眼泪来的快去的更快。”
张起灵用两根手指捏住吴邪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提起来，扔下去。
“诶我说你这人，都半个月了怎么还一副跟我不熟的样子？”吴邪急了。
张起灵也奇怪，都半个月了，他就从来没给过吴邪好脸儿，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怎么这人就能如此孜孜不倦地把他当成好兄弟？
“我们很熟么。”张起灵反问。
“当然了啊！你看啊，我跟你同班还坐你旁边，还睡在你上面，咱俩不熟这也说不过去吧？”吴邪笑着说。“最主要的是，你跟其他同学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跟我说的多。”
张起灵淡淡看了他一眼，忍着没说话。
亏吴邪也知道，可这不是因为张起灵想跟他说话才说的，而是因为吴邪一直缠着他他才不得不说的。
两人沿着操场的跑道慢慢往寝室走，身边不时经过穿着迷彩服的学生，男生都是一脸解放的喜悦，女生基本是依依惜别的不舍。
“小哥，刚才有好几个女生回头看你。”吴邪念念有词，“起码有五六个。”
张起灵没理他。
吴邪不依不饶，“军训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不光我们班总有女生看你，别的班还有好多。”
不用军训的人果然够闲。张起灵听见身后传来的笑闹声，揪着吴邪的衣袖把他往里一拽，刚好避开了后面打闹过来的女生。
“对不起对不起！”几个女孩儿嘻嘻哈哈的笑着，又一路叽叽喳喳地走远了。
“人家是故意撞你的，真是不解风情。”吴邪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张起灵是真忍不住了。他自认对情绪的控制向来很好，但自从遇到这个吴邪，他就总有种冷静不下来的感觉。这人实在话太多，必须让他安静会儿。
“吴邪。”
“啊，怎么了小哥？”
“看我的除了女生，还有谁。”
“啊？没有了吧，都是女生啊。”
张起灵扬了扬眉梢，故意把一个疑问句说成了陈述句的语气。“原来你是女生。”
吴邪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张起灵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明白后气得脑羞成怒的样子，难得且久违的，感到有些有趣。
果然，让吴邪闭嘴的最好办法，莫过如此。
注视着吴邪气鼓鼓的背影，张起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很轻浅的，微微笑了笑。
握着手机，吴邪也轻轻笑了。
真好啊，校园生活。有朋友和同学在身边，还有各种有趣好玩的事情。
可惜他的青春时光，却是有一大半都是在床上和被窝里度过的。那些年里，吴邪最有感触的一句话，就是某个作者的一部作品名。
《被窝是青春的坟墓》。
对吴邪来说，这句话真的是一点都不假。很多时候，他一觉醒来，都过去好几个月了。被窝对他来说，不是坟墓还能是什么。
“吴邪。”手机震了震，张起灵发来信息。
“怎么了，小哥？”
吴邪很快受到张起灵的回复，可是，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张起灵的这句话，并不是在对他说。
——“你愿意，继续看向我么。”
TBC
五
当你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问题的时候，或者岔开话题，或者保持沉默。
而吴邪，选择了后者。
他没有回复张起灵的短信，也没有再去联系他。无论那句话放在何种语境下应该理解成哪种意思，那都不是吴邪要考虑的事。
毕竟，那不是对他说的。
至于张起灵和那个“吴邪”之间究竟有怎样的纠葛，到底是友情还是其它，吴邪即便好奇，但也知道该到此为止。
因为那都于他无关，是那个“吴邪”的隐私。
今天吴邪依旧是中班，下了班走出超市，快到傍晚的阳光有气无力地照在身上，没有暖意，倒也聊胜于无。
他四下看了看，张起灵并不在。
或许是因为昨天吴邪的沉默，让张起灵终于有了些别的认识。
现在时间还早，吴邪也不想去吃饭。站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凛冽的风在吴邪心里吹起阵阵孤独的凉意。
他戴好手套，逆着人群朝某个地方走去。
吴邪并不知道当年父母把他的学籍保留在了哪所高中，他连去看看那所学校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知道那里应该是什么样子。
原本吴邪对此是不好奇的，学校里有那么多的孩子，他们朝气蓬勃得让吴邪难以面对自己。可是这几天听张起灵说关于校园的事情，吴邪忽然很好奇，很想去看一看，高中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虽然他依旧害怕看到那些年轻又恣意的学生，但起码，他想去看看了。
本市的几个公立高中都比较偏远，吴邪想了想，决定去那个私立的看看。离他住的地方不远，方便。
可吴邪没想到，他会在校门口遇到张起灵。
“吴邪。”张起灵不等吴邪转身便把他叫住。
“小哥。”吴邪有些尴尬，但他说不上是因为想溜走被叫住，还是因为那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稍等。”
张起灵在门卫那儿填好表格，对吴邪招招手，“过来。”
“小哥，我只是路过…”吴邪说着，却还是朝着张起灵走了过去。“我没打算进去。”
“回来了就去看看。”张起灵淡淡说着，神色一如往常。
吴邪沉默片刻，跟着他走进了校门。
“张起灵我说你等等我行不行！”
回头看了眼气喘吁吁的吴邪，张起灵依旧没有放慢脚步。他们的教室在高中部的最高层——五楼。每次上下楼，吴邪都是一副恨的牙痒痒的样子。
“等胖爷我到了高三，我非好好看着高一的小屁孩儿是怎么爬楼梯的。”胖子的声音也在楼道里经久不息。
“哈哈哈哈，胖子真惨。”吴邪笑。
“你要迟到了。”张起灵冷冰冰丢下一句，就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自顾不暇，还有心情嘲笑别人。
结果，张起灵是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的教室。紧跟着他进来的是吴邪。胖子最后，被教英语的裘德考逮了个正着。
潘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摇摇头读英语课文去了。
张起灵刚把书翻开，吴邪就丢了个纸团过去。看也没看，张起灵直接扔进垃圾桶。
讨了个没趣，吴邪对着课本干巴巴地念起来。
清晨六点半，天空是被稀释过的蓝。云在满是桂花馥郁的秋风中缱绻，空气清新得如同沾满露水的薄荷叶。
张起灵默背着单词，耳边是嗡嗡一片的读书声。胖子被罚站在教室门口，趁着裘德考这会儿不在，透过窗户跟潘子做鬼脸。女生以霍秀秀和霍玲这对姐妹为首，偷偷摸摸地看着书底下压着的小说。
张起灵曾无意间看见过封面，什么青春伤痛小说。明明是最不识愁滋味的年纪，却偏偏爱看什么所谓的伤痛。
果然，女生太难懂。
相比之下，他旁边的吴邪就简单太多了。
瞥了眼已经闭上眼睛脑袋一点一点像是小鸡啄米似的家伙，张起灵又看了眼门外被裘德考敲了脑袋的胖子，迅速伸腿踹了吴邪一下。
猛然醒过来的吴邪手忙脚乱地把还在第一页的书往后翻了翻，还不忘抹抹嘴角。
i-n-n-o-c-e-n-c-e
innocence
张起灵听着他做作的朗读声，把视线转向了下一个单词。
早读结束，学生们鱼贯而出，三两结伴去食堂吃早饭。统一放饭也就是这点好，不用担心去晚了没饭。只要你交了学费，你的位置上就永远不会缺属于你的那份东西。
胖子和潘子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早读太早，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聊天。张起灵走在人群最后，吴邪哼着小曲走在他身边。
路过桂园，满园的桂花开得正盛，香气几乎要把从食堂飘来的饭菜香都盖住。自从军训结束，九月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底。
要不是桂花开了，张起灵都快忘了明天就是中秋。
“破学校，中秋节都不放假。”吴邪嘟囔了一路。不光是他，这也是绝大多数学生的话题。私立学校一月放假一次，平时四五天，十一七天。
张起灵倒是没所谓，中秋也好十一也好，他在学校也好回家也好，都没什么区别。
“小哥，要是过节能让咱们出去半天，你跟不跟我去游戏厅？”吴邪兴冲冲问。
“不去。”张起灵在饭桌前坐下。
“没劲。”吴邪撇嘴。“那去网吧？”
然而已经开始吃饭的张起灵连摇头都拒绝。
每天的早饭是不变的，有稀饭和豆浆，主食是馒头花卷和鸡蛋，两个小菜。吃几天还行，吃一个月难免会腻。于是女生们就变着花样儿地想办法改善口味。
昨天是馒头加辣椒酱，今天就改稀饭拌肉松。男生往往想不到这些，要么眼馋，要么厚着脸皮跟女生要。
“云彩，你那儿那么多肉松呢，分胖爷点儿，就一勺儿。”胖子死乞白赖缠着云彩。
“这不是我的，是霍玲的。”云彩摇头。
霍玲不等胖子开口，一把拿走罐子，瞪了胖子一眼。
“得得得，拉倒拉倒。”
张起灵默默吃饭，结果却被拍了肩。
“张起灵，你要不要？”霍玲笑眯眯地问。
“不用，谢谢。”张起灵继续吃饭。
霍玲虽然被拒绝，但心情依然大好。可吴邪不高兴了，瞪着张起灵道，“不是食不言寝不语么？跟我就不说话，对着女生倒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你不吃，好歹给我来点儿啊。”
张起灵无奈，把自己的鸡蛋放到了吴邪的盘子里。
“谁要你的蛋。”吴邪盯着对面女生那桌的肉松。
张起灵伸手把鸡蛋拿回来。
坐在他旁边的男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吴邪撇嘴，“你看看，人家都觉得你小气。”
张起灵在心底默默叹气，这家伙也太得寸进尺。果然，还是不能理他。
回教室的路上，张起灵一句话都没理吴邪。
包括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没对吴邪说一个字。晚上回到寝室，吴邪又气又急又郁闷，干脆也什么话都不跟张起灵说了。
张起灵有些好笑又觉得新奇，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闹别扭了。
那就闹吧，也挺好的。起码清静。
吴邪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没想到张起灵这么淡漠的性子，也会故意跟那个“吴邪”闹冷战。果然，青春年少就是好啊。
“那后来呢？”吴邪问。
两人走在空旷的操场上，这会儿还没下课，一个学生都没有。
张起灵背对着他，淡淡道，“吴邪，我很后悔。”
“啊？”吴邪没明白。
张起灵转过头，夕阳的余辉温柔地抚摸着他的侧脸，像是想舒展开他眉间淡淡的悲伤。
“幸好，你回来了。”
TBC
当你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问题的时候，或者岔开话题，或者保持沉默。
而吴邪，选择了后者。
他没有回复张起灵的短信，也没有再去联系他。无论那句话放在何种语境下应该理解成哪种意思，那都不是吴邪要考虑的事。
毕竟，那不是对他说的。
至于张起灵和那个“吴邪”之间究竟有怎样的纠葛，到底是友情还是其它，吴邪即便好奇，但也知道该到此为止。
因为那都于他无关，是那个“吴邪”的隐私。
今天吴邪依旧是中班，下了班走出超市，快到傍晚的阳光有气无力地照在身上，没有暖意，倒也聊胜于无。
他四下看了看，张起灵并不在。
或许是因为昨天吴邪的沉默，让张起灵终于有了些别的认识。
现在时间还早，吴邪也不想去吃饭。站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凛冽的风在吴邪心里吹起阵阵孤独的凉意。
他戴好手套，逆着人群朝某个地方走去。
吴邪并不知道当年父母把他的学籍保留在了哪所高中，他连去看看那所学校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知道那里应该是什么样子。
原本吴邪对此是不好奇的，学校里有那么多的孩子，他们朝气蓬勃得让吴邪难以面对自己。可是这几天听张起灵说关于校园的事情，吴邪忽然很好奇，很想去看一看，高中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虽然他依旧害怕看到那些年轻又恣意的学生，但起码，他想去看看了。
本市的几个公立高中都比较偏远，吴邪想了想，决定去那个私立的看看。离他住的地方不远，方便。
可吴邪没想到，他会在校门口遇到张起灵。
“吴邪。”张起灵不等吴邪转身便把他叫住。
“小哥。”吴邪有些尴尬，但他说不上是因为想溜走被叫住，还是因为那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稍等。”
张起灵在门卫那儿填好表格，对吴邪招招手，“过来。”
“小哥，我只是路过…”吴邪说着，却还是朝着张起灵走了过去。“我没打算进去。”
“回来了就去看看。”张起灵淡淡说着，神色一如往常。
吴邪沉默片刻，跟着他走进了校门。
“张起灵我说你等等我行不行！”
回头看了眼气喘吁吁的吴邪，张起灵依旧没有放慢脚步。他们的教室在高中部的最高层——五楼。每次上下楼，吴邪都是一副恨的牙痒痒的样子。
“等胖爷我到了高三，我非好好看着高一的小屁孩儿是怎么爬楼梯的。”胖子的声音也在楼道里经久不息。
“哈哈哈哈，胖子真惨。”吴邪笑。
“你要迟到了。”张起灵冷冰冰丢下一句，就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自顾不暇，还有心情嘲笑别人。
结果，张起灵是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的教室。紧跟着他进来的是吴邪。胖子最后，被教英语的裘德考逮了个正着。
潘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摇摇头读英语课文去了。
张起灵刚把书翻开，吴邪就丢了个纸团过去。看也没看，张起灵直接扔进垃圾桶。
讨了个没趣，吴邪对着课本干巴巴地念起来。
清晨六点半，天空是被稀释过的蓝。云在满是桂花馥郁的秋风中缱绻，空气清新得如同沾满露水的薄荷叶。
张起灵默背着单词，耳边是嗡嗡一片的读书声。胖子被罚站在教室门口，趁着裘德考这会儿不在，透过窗户跟潘子做鬼脸。女生以霍秀秀和霍玲这对姐妹为首，偷偷摸摸地看着书底下压着的小说。
张起灵曾无意间看见过封面，什么青春伤痛小说。明明是最不识愁滋味的年纪，却偏偏爱看什么所谓的伤痛。
果然，女生太难懂。
相比之下，他旁边的吴邪就简单太多了。
瞥了眼已经闭上眼睛脑袋一点一点像是小鸡啄米似的家伙，张起灵又看了眼门外被裘德考敲了脑袋的胖子，迅速伸腿踹了吴邪一下。
猛然醒过来的吴邪手忙脚乱地把还在第一页的书往后翻了翻，还不忘抹抹嘴角。
i-n-n-o-c-e-n-c-e
innocence
张起灵听着他做作的朗读声，把视线转向了下一个单词。
早读结束，学生们鱼贯而出，三两结伴去食堂吃早饭。统一放饭也就是这点好，不用担心去晚了没饭。只要你交了学费，你的位置上就永远不会缺属于你的那份东西。
胖子和潘子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早读太早，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聊天。张起灵走在人群最后，吴邪哼着小曲走在他身边。
路过桂园，满园的桂花开得正盛，香气几乎要把从食堂飘来的饭菜香都盖住。自从军训结束，九月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底。
要不是桂花开了，张起灵都快忘了明天就是中秋。
“破学校，中秋节都不放假。”吴邪嘟囔了一路。不光是他，这也是绝大多数学生的话题。私立学校一月放假一次，平时四五天，十一七天。
张起灵倒是没所谓，中秋也好十一也好，他在学校也好回家也好，都没什么区别。
“小哥，要是过节能让咱们出去半天，你跟不跟我去游戏厅？”吴邪兴冲冲问。
“不去。”张起灵在饭桌前坐下。
“没劲。”吴邪撇嘴。“那去网吧？”
然而已经开始吃饭的张起灵连摇头都拒绝。
每天的早饭是不变的，有稀饭和豆浆，主食是馒头花卷和鸡蛋，两个小菜。吃几天还行，吃一个月难免会腻。于是女生们就变着花样儿地想办法改善口味。
昨天是馒头加辣椒酱，今天就改稀饭拌肉松。男生往往想不到这些，要么眼馋，要么厚着脸皮跟女生要。
“云彩，你那儿那么多肉松呢，分胖爷点儿，就一勺儿。”胖子死乞白赖缠着云彩。
“这不是我的，是霍玲的。”云彩摇头。
霍玲不等胖子开口，一把拿走罐子，瞪了胖子一眼。
“得得得，拉倒拉倒。”
张起灵默默吃饭，结果却被拍了肩。
“张起灵，你要不要？”霍玲笑眯眯地问。
“不用，谢谢。”张起灵继续吃饭。
霍玲虽然被拒绝，但心情依然大好。可吴邪不高兴了，瞪着张起灵道，“不是食不言寝不语么？跟我就不说话，对着女生倒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你不吃，好歹给我来点儿啊。”
张起灵无奈，把自己的鸡蛋放到了吴邪的盘子里。
“谁要你的蛋。”吴邪盯着对面女生那桌的肉松。
张起灵伸手把鸡蛋拿回来。
坐在他旁边的男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吴邪撇嘴，“你看看，人家都觉得你小气。”
张起灵在心底默默叹气，这家伙也太得寸进尺。果然，还是不能理他。
回教室的路上，张起灵一句话都没理吴邪。
包括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没对吴邪说一个字。晚上回到寝室，吴邪又气又急又郁闷，干脆也什么话都不跟张起灵说了。
张起灵有些好笑又觉得新奇，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闹别扭了。
那就闹吧，也挺好的。起码清静。
吴邪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没想到张起灵这么淡漠的性子，也会故意跟那个“吴邪”闹冷战。果然，青春年少就是好啊。
“那后来呢？”吴邪问。
两人走在空旷的操场上，这会儿还没下课，一个学生都没有。
张起灵背对着他，淡淡道，“吴邪，我很后悔。”
“啊？”吴邪没明白。
张起灵转过头，夕阳的余辉温柔地抚摸着他的侧脸，像是想舒展开他眉间淡淡的悲伤。
“幸好，你回来了。”
TBC
六
中秋节那天，张起灵依旧是寝室里起的最早的那个。虽然他起的最早，但走得最早的潘子。每次张起灵慢条斯理地收拾好床，潘子都洗漱好往教室冲了。
今天也不例外。
潘子临走时踹了胖子一脚让他赶紧起来，胖子吧唧吧唧嘴，睡眼惺忪翻了个身。
张起灵直起身，头也不抬地去拍上铺的吴邪。可是手却落在了空荡荡的床上。
抬头一看，吴邪的床竟然是空的。
这家伙竟然起的比他还早？
张起灵有些疑惑，先不说吴邪能不能起来，他起来在上铺起床叠被子，张起灵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哥，你咋了？”胖子一翻身，就看到张起灵在摸上铺的床。
“他人呢。”几乎是下意识的，张起灵竟然把心里想的话问出来了。
“请假了啊，小哥你不知道？”胖子也起来了，“哎哟我操都这时候了！”
张起灵确实不知道。
昨天一天他都没理吴邪，弄得吴邪后来也不肯跟他说话。原来是请假回家了么。
踩着点进了教室，张起灵看着手边空空荡荡的桌子，心里依然有些疑惑。
即便吴邪请假回家了，那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昨晚他明明睡下了，难道真的是今天一大早就悄悄走的？
睡在下铺的自己也不可能毫无意识吧。
心不在焉的早读完，张起灵一个人走在人群的最后，说不上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有在意。
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对什么都不在乎，好像整个世界都跟他没有关系。可是自从遇到了吴邪，那家伙实在话太多了。
毫不自知地皱起眉头，张起灵听着身边其它同学的聊天声，感觉更加聒噪。
因为过节，所以食堂给大家加了餐，除了原本的那些，还有优酸乳和月饼。张起灵不爱吃甜食，更不爱喝饮料。于是就没动。
“小哥，他那份儿我拿走了啊？”胖子凑过来，想要拿吴邪的那份月饼和饮料。
张起灵侧头看了他一眼，虽然吴邪不在，可这些都是他交了钱才有的。平白被别人拿了，终归是不好。
“别动。”张起灵淡淡道。
胖子本想着一个寝室的吃就吃了也没啥，可看张起灵这样儿，只好悻悻松手。正要走，张起灵把他叫住了。
“给。”他把自己的那份递给胖子。
认识一个月，胖子还是头一回见张起灵也有有人情味儿的时候。接过东西道了谢，美滋滋地走了。
默默地吃完饭回到教室，默默地看着窗外发呆，默默地等上课铃响起。
张起灵独自一人坐在教室的最后排，他知道那些女生依旧会时不时偷瞄他一眼，只是没了那个拖油瓶在一旁打趣，这样的视线对他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根本没有意义。
没有吴邪上课时给他扔纸团，也没有吴邪在树上涂鸦然后叫他看，也没有吴邪躲在书后面打瞌睡。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下午亦然。
晚自习下课后，张起灵在操场边吹了很久的风。头顶上一轮皓月似乎并未完圆，学校对面有一条宽阔的江，江水幽幽地倒映着月影。吊桥上点点霓虹如一条长龙，江对面依稀还传来路人的欢声笑语。尽管张起灵看不到那么远，可他却忽然觉得，这样的美景，一个人看，是种辜负。
回到宿舍时已经快熄灯，洗漱睡下后，张起灵望着窗外的月亮，似乎有些难眠。
胖子和潘子已经睡着了，此起彼伏地打着呼。走廊里也很静，只剩偶尔响起的虫鸣。
这时，张起灵忽然感觉床震了震。
转头一看，黑暗中，吴邪竟然一脸心虚地现在扶梯前。
“小哥，我又吵醒你啦？”吴邪小声问。
张起灵坐起身摇摇头，“你不是请假了？”
“请假也得回来啊，后天才放月假呢。”吴邪大大咧咧在张起灵床上坐下。“你怎么还没睡？是不是想——”
“不是。”张起灵急忙打断，他确实没有想吴邪，只是感觉有些不习惯而已。
“想家又没什么，看你那样儿。”吴邪撇嘴。
张起灵挺得笔直的背忽然就松了些，如果是家，那他真的不想。
“你今天去哪儿了。”他低声问。
“出去玩儿了呗。”吴邪耸耸肩，“诶，我记得昨天谁不跟我说话来着？”
张起灵挑眉，“似乎是你。”
“切，算了，看在你这么想我的份儿上，小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吴邪轻哼着就想往后躺。
张起灵皱眉，他能让吴邪坐下都已经是极限了，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竟然还想躺在他床上。抬腿在吴邪背上顶了一下，张起灵压低声音，“上去睡觉。”
“我看你睡不着才陪你说话的，你又催我？”吴邪瞪眼。
张起灵干脆不说话，直接躺下了。
“诶你这人！”吴邪拍他腿。
“快睡，明早早读语文。”张起灵说完就闭上了眼。
黑暗中，他感觉到床在轻微的颤动，铁架子之间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声音。尽管他看不到，可是他知道，吴邪已经躺下，盖好了被子。
“对了小哥，中秋节快乐。”
床吱吱呀呀地响着，吴邪探着身子往下，说完后，又是一阵嘎叽声，这才老实躺好。
“你也是。”
张起灵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枕着一室的银辉，安然睡去。
“中秋啊。”
吴邪站在操场边，他记得06年中秋那天，他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八月。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九月底。而且他只醒了一天，就又睡着了。
张起灵站在他身后，两人对面的吊桥上，霓虹已经开始闪烁。这几年这座小城发展的很好，江攀两岸已经都是霓虹一片。
虽然并未全黑，可深蓝的天与烟灰色的云，配着那五光十色的一片，也很是好看。
“这学校的景色确实不错，不管是里面还是外面，都像是个公园。”吴邪感叹。
张起灵浅笑，“嗯，可以天天陪你逛公园。”
吴邪沉默，他再怎么迟钝也看出了张起灵和那个“吴邪”关系的不同。所以这样的对话，只会让他在尴尬之余，又对他多一丝羡慕。
“可是我大多上晚班，没什么时间。”吴邪不着痕迹地拒绝。
张起灵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遥望着远处的灯火，光影阑珊。
吴邪静默地看着张起灵的侧脸，紧紧握住了双拳。
如果那个“吴邪”真的就是他，那该多好。
充实，鲜活，五彩斑斓。而不像他，回首过去时，无论是脑还是心，都是空白一段。
TBC
中秋节那天，张起灵依旧是寝室里起的最早的那个。虽然他起的最早，但走得最早的潘子。每次张起灵慢条斯理地收拾好床，潘子都洗漱好往教室冲了。
今天也不例外。
潘子临走时踹了胖子一脚让他赶紧起来，胖子吧唧吧唧嘴，睡眼惺忪翻了个身。
张起灵直起身，头也不抬地去拍上铺的吴邪。可是手却落在了空荡荡的床上。
抬头一看，吴邪的床竟然是空的。
这家伙竟然起的比他还早？
张起灵有些疑惑，先不说吴邪能不能起来，他起来在上铺起床叠被子，张起灵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哥，你咋了？”胖子一翻身，就看到张起灵在摸上铺的床。
“他人呢。”几乎是下意识的，张起灵竟然把心里想的话问出来了。
“请假了啊，小哥你不知道？”胖子也起来了，“哎哟我操都这时候了！”
张起灵确实不知道。
昨天一天他都没理吴邪，弄得吴邪后来也不肯跟他说话。原来是请假回家了么。
踩着点进了教室，张起灵看着手边空空荡荡的桌子，心里依然有些疑惑。
即便吴邪请假回家了，那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昨晚他明明睡下了，难道真的是今天一大早就悄悄走的？
睡在下铺的自己也不可能毫无意识吧。
心不在焉的早读完，张起灵一个人走在人群的最后，说不上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有在意。
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对什么都不在乎，好像整个世界都跟他没有关系。可是自从遇到了吴邪，那家伙实在话太多了。
毫不自知地皱起眉头，张起灵听着身边其它同学的聊天声，感觉更加聒噪。
因为过节，所以食堂给大家加了餐，除了原本的那些，还有优酸乳和月饼。张起灵不爱吃甜食，更不爱喝饮料。于是就没动。
“小哥，他那份儿我拿走了啊？”胖子凑过来，想要拿吴邪的那份月饼和饮料。
张起灵侧头看了他一眼，虽然吴邪不在，可这些都是他交了钱才有的。平白被别人拿了，终归是不好。
“别动。”张起灵淡淡道。
胖子本想着一个寝室的吃就吃了也没啥，可看张起灵这样儿，只好悻悻松手。正要走，张起灵把他叫住了。
“给。”他把自己的那份递给胖子。
认识一个月，胖子还是头一回见张起灵也有有人情味儿的时候。接过东西道了谢，美滋滋地走了。
默默地吃完饭回到教室，默默地看着窗外发呆，默默地等上课铃响起。
张起灵独自一人坐在教室的最后排，他知道那些女生依旧会时不时偷瞄他一眼，只是没了那个拖油瓶在一旁打趣，这样的视线对他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根本没有意义。
没有吴邪上课时给他扔纸团，也没有吴邪在树上涂鸦然后叫他看，也没有吴邪躲在书后面打瞌睡。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下午亦然。
晚自习下课后，张起灵在操场边吹了很久的风。头顶上一轮皓月似乎并未完圆，学校对面有一条宽阔的江，江水幽幽地倒映着月影。吊桥上点点霓虹如一条长龙，江对面依稀还传来路人的欢声笑语。尽管张起灵看不到那么远，可他却忽然觉得，这样的美景，一个人看，是种辜负。
回到宿舍时已经快熄灯，洗漱睡下后，张起灵望着窗外的月亮，似乎有些难眠。
胖子和潘子已经睡着了，此起彼伏地打着呼。走廊里也很静，只剩偶尔响起的虫鸣。
这时，张起灵忽然感觉床震了震。
转头一看，黑暗中，吴邪竟然一脸心虚地现在扶梯前。
“小哥，我又吵醒你啦？”吴邪小声问。
张起灵坐起身摇摇头，“你不是请假了？”
“请假也得回来啊，后天才放月假呢。”吴邪大大咧咧在张起灵床上坐下。“你怎么还没睡？是不是想——”
“不是。”张起灵急忙打断，他确实没有想吴邪，只是感觉有些不习惯而已。
“想家又没什么，看你那样儿。”吴邪撇嘴。
张起灵挺得笔直的背忽然就松了些，如果是家，那他真的不想。
“你今天去哪儿了。”他低声问。
“出去玩儿了呗。”吴邪耸耸肩，“诶，我记得昨天谁不跟我说话来着？”
张起灵挑眉，“似乎是你。”
“切，算了，看在你这么想我的份儿上，小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吴邪轻哼着就想往后躺。
张起灵皱眉，他能让吴邪坐下都已经是极限了，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竟然还想躺在他床上。抬腿在吴邪背上顶了一下，张起灵压低声音，“上去睡觉。”
“我看你睡不着才陪你说话的，你又催我？”吴邪瞪眼。
张起灵干脆不说话，直接躺下了。
“诶你这人！”吴邪拍他腿。
“快睡，明早早读语文。”张起灵说完就闭上了眼。
黑暗中，他感觉到床在轻微的颤动，铁架子之间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声音。尽管他看不到，可是他知道，吴邪已经躺下，盖好了被子。
“对了小哥，中秋节快乐。”
床吱吱呀呀地响着，吴邪探着身子往下，说完后，又是一阵嘎叽声，这才老实躺好。
“你也是。”
张起灵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枕着一室的银辉，安然睡去。
“中秋啊。”
吴邪站在操场边，他记得06年中秋那天，他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八月。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九月底。而且他只醒了一天，就又睡着了。
张起灵站在他身后，两人对面的吊桥上，霓虹已经开始闪烁。这几年这座小城发展的很好，江攀两岸已经都是霓虹一片。
虽然并未全黑，可深蓝的天与烟灰色的云，配着那五光十色的一片，也很是好看。
“这学校的景色确实不错，不管是里面还是外面，都像是个公园。”吴邪感叹。
张起灵浅笑，“嗯，可以天天陪你逛公园。”
吴邪沉默，他再怎么迟钝也看出了张起灵和那个“吴邪”关系的不同。所以这样的对话，只会让他在尴尬之余，又对他多一丝羡慕。
“可是我大多上晚班，没什么时间。”吴邪不着痕迹地拒绝。
张起灵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遥望着远处的灯火，光影阑珊。
吴邪静默地看着张起灵的侧脸，紧紧握住了双拳。
如果那个“吴邪”真的就是他，那该多好。
充实，鲜活，五彩斑斓。而不像他，回首过去时，无论是脑还是心，都是空白一段。
TBC
七
2015年的最后一天，吴邪依旧是在超市里度过的。
今天来购物的人很多，几乎每个人都是大袋小袋的。糖果，糕点，零食，蔬菜水果，各种食材。不管是家庭聚餐还是朋友聚会，似乎大家都想跨个热热闹闹的年。
吴邪也想。
可是他父母当年为了给他治病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哪怕早就到了退休的年纪，依然还在工作。而吴邪也没什么朋友，那些应该交朋友的时候，都在睡眠中昏昏过去。以至哪怕后来吴邪病好了，也不是很愿意去交朋友了。他没有同龄人的经历，也没有同龄人的话题。他也没有时间去恶补那些已经过时的东西，更没有时间浪费在补充生活技能和知识以外的地方。
吴邪记得，他原来的性格挺阳光的。
可人总是会经历些什么，给那阳光抹上少许的阴霾。
其实吴邪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忧郁也好烦躁也好，他得病的时候确实有过。可是病好后，吴邪只觉得自己比其他人浪费了更多的生命，尽管不甘，可他也必须努力滚活下去。
可是。偏偏张起灵却给他带来了一个不一样的“吴邪”。仿佛是吴邪的双生子，让他没办法不去羡慕，不去怨恨自己的命运。
人来人往，到了打烊的时间，超市渐渐冷清。吴邪默默地注视着只剩下员工的四周，听着他们的交谈，听着广播里依然在播放的新年歌，却觉得更显得此时无比冷清。
换好衣服打了卡走出超市，吴邪看着手里拎着的啤酒和零食，笑着叹了口气。
既然是跨年，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街上已经没多少行人，这里并不是什么热闹的地段。风卷着一地的落叶盘旋飞舞，吴邪四下看了看，谁也没在。
远处响起了烟花的声音，吴邪看着那些被高楼挡住只露出了一星半点的烟火，摇摇头，回家。
“吴邪。”
刚进小区大门，吴邪被叫住了。他转过去看着张起灵，夜风吹得他头发都没了形。
“你怎么会在这儿？”吴邪有惊讶，又有些说不出的触动。
“新年快乐。”张起灵没有解释，只是说了这四个字。
“新年快乐，小哥。”吴邪点点头，看着张起灵被夜色柔和的轮廓，几乎没有经过思考便脱口而出道，“要不要上去坐坐？”
“方便么。”张起灵往前走了一步。
吴邪攥紧手里的袋子，幸好东西买得够多。
“上来吧。我爸妈不跟我住一起。”
“嗯。”
张起灵走到吴邪身边，左侧，稍微靠后。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吴邪身后吹来的风。
“家里有点儿乱，你别见外。”吴邪打开门，边说边开灯。
“不会，我习惯了。”张起灵淡淡道。
吴邪转头看着他，却不想张起灵正好往前走了一步。橘色的灯光下，两人几乎贴上了脸。吴邪尴尬地看着张起灵，慌忙想后退，可腰却被一把搂住，整个人都被带进了张起灵的怀里。
这是吴邪16岁以后，第一次跟家人和医生之外的人有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他愣在张起灵怀里，不知是该推开他，还是拍拍他的背。
好在，张起灵并未停留太久，很快就放开了他。
“咳，小哥你随便坐，我买了啤酒，你是喝酒还是喝茶？”这是吴邪第一次招待来家里的客人，莫名有些紧张。
“都行。”张起灵坐在沙发上，温柔地看着吴邪。
“那就喝啤酒吧，我还买了零食。”吴邪把袋子打开，一样一样的往外放着。“要开电视么？开电视热闹点儿。”
张起灵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吴邪打开电视。
这个时段几乎所有的台都在放跨年晚会，歌舞不断确实热闹。但如果是一个人看，这别人的热闹，也只是更凸显了他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时无话，就这么默默地听着那个明星唱歌。啤酒和零食的香气在屋子里挥发，气泡悄悄的在罐子里破裂，然后随着不经意的晃动，又冒出不少。
“你…”吴邪有些说不上的后悔，他不该让张起灵上来的。他明知张起灵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吴邪”，也知道他对那个“吴邪”的想法，他这么做，就算不是引狼入室，也是趁人之危。
毕竟——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孤独的。
而张起灵，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让他有被陪伴感的人。
“尝尝这个，挺好吃的。”吴邪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张起灵点点头，却没有动。他只是拿着那罐啤酒，默默地注视着电视里倒映出的吴邪。
这时，吴邪忽然发现，张起灵的屁股下，坐着他脱下来没洗的内裤。尴尬地瞄着那裤角，吴邪在犹豫是装作没看见还是偷偷抽出来。
然而张起灵远比他想像的敏感。
抬起身抄手一拽，张起灵微微扬起嘴角。
“诶，我说我内裤怎么找不到了，竟然掉你床上了？”
寝室里，张起灵嫌恶地看着吴邪从他的床脚揪出一条内裤。
“小哥，你那什么表情，至于吗？”吴邪撇嘴。
怎么不至于。张起灵冷冷看他，也不知这人怎么了，平时吵吵嚷嚷要放假，中秋节还请假出去玩，现在放月假了，竟然又不走了。
潘子和胖子都回家了，寝室里就剩他俩。十一七天长假，学校不管吃喝，都得自己解决。
“小哥，咱们中午吃什么？吃肯德基不？”
张起灵摇头。他就没见过吴邪正经吃一顿饭，每次不是这个不合口就是刚好没胃口，原来是只喜欢吃这种垃圾食品。
“那要不然吃火锅？”吴邪兴致勃勃。
张起灵继续背书。
“中午吃火锅没劲，还是晚上吃吧。要不咱们中午去吃个韩国料理？”
张起灵瞪他一眼，“吃食堂。”
“放假了食堂才不管你呢。”吴邪总算理直气壮一回。
“那就快餐。”张起灵淡淡道。
“你这人…”吴邪无可奈何地把内裤扔回张起灵床上，忽然神色一变，“你说吃快餐的！肯德基也是快餐！”
张起灵抬头看着吴邪，忽然间发现，不知在何时起，他确实已经养成跟吴邪一起吃饭的习惯了。这才会让他刚才如此自然的否决，而不是拒绝。
可这在以前，他根本不会相信。
放下书，张起灵看着吴邪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莫名跳出了另一个他之前从不相信的词语。
宿命。
他这么一个闷油瓶，碰上吴邪这个拖油瓶，还真是宿命。
“知道了。”张起灵说完，不管吴邪喋喋不休地安排起晚上要吃啥，继续看书。
只有他们的寝室里，被染成丹桂颜色的阳光温柔倾泻满室。张起灵坐在床上，被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在寝室的地面上，孤单一行。
“给。”张起灵把内裤递给吴邪。
“谢谢…”吴邪一把拽走。太尴尬了。
张起灵倒是没觉得尴尬，反而微微笑着。像是真如他所说，早就习惯了。
电视里已经换了个明星唱歌，窗外也开始了此起彼伏的烟花声。明明灭灭的光线透过窗帘忽闪忽闪，似乎很是盛大。
吴邪走过去把窗帘拉开，虽然还是只能在高楼之间看到零星的一点，但节日的气氛，却比刚才更浓了。
张起灵走到他身边，吴邪下意识地往边上避开，但张起灵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陪他静静地看着。
烟花闪烁变换的色彩映在两人脸上，吴邪偷偷看着玻璃窗上的张起灵，却发现他竟也正看着自己。
“小哥，那什么——”
张起灵转过头，温柔地揉了揉吴邪的脑袋。他的眼睛在烟花和夜色的交替中像是最明亮的恒星，吴邪愣愣地看着他，听见他说。
“吴邪，从此每个跨年，有我陪你看烟火。”
TBC
2015年的最后一天，吴邪依旧是在超市里度过的。
今天来购物的人很多，几乎每个人都是大袋小袋的。糖果，糕点，零食，蔬菜水果，各种食材。不管是家庭聚餐还是朋友聚会，似乎大家都想跨个热热闹闹的年。
吴邪也想。
可是他父母当年为了给他治病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哪怕早就到了退休的年纪，依然还在工作。而吴邪也没什么朋友，那些应该交朋友的时候，都在睡眠中昏昏过去。以至哪怕后来吴邪病好了，也不是很愿意去交朋友了。他没有同龄人的经历，也没有同龄人的话题。他也没有时间去恶补那些已经过时的东西，更没有时间浪费在补充生活技能和知识以外的地方。
吴邪记得，他原来的性格挺阳光的。
可人总是会经历些什么，给那阳光抹上少许的阴霾。
其实吴邪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忧郁也好烦躁也好，他得病的时候确实有过。可是病好后，吴邪只觉得自己比其他人浪费了更多的生命，尽管不甘，可他也必须努力滚活下去。
可是。偏偏张起灵却给他带来了一个不一样的“吴邪”。仿佛是吴邪的双生子，让他没办法不去羡慕，不去怨恨自己的命运。
人来人往，到了打烊的时间，超市渐渐冷清。吴邪默默地注视着只剩下员工的四周，听着他们的交谈，听着广播里依然在播放的新年歌，却觉得更显得此时无比冷清。
换好衣服打了卡走出超市，吴邪看着手里拎着的啤酒和零食，笑着叹了口气。
既然是跨年，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街上已经没多少行人，这里并不是什么热闹的地段。风卷着一地的落叶盘旋飞舞，吴邪四下看了看，谁也没在。
远处响起了烟花的声音，吴邪看着那些被高楼挡住只露出了一星半点的烟火，摇摇头，回家。
“吴邪。”
刚进小区大门，吴邪被叫住了。他转过去看着张起灵，夜风吹得他头发都没了形。
“你怎么会在这儿？”吴邪有惊讶，又有些说不出的触动。
“新年快乐。”张起灵没有解释，只是说了这四个字。
“新年快乐，小哥。”吴邪点点头，看着张起灵被夜色柔和的轮廓，几乎没有经过思考便脱口而出道，“要不要上去坐坐？”
“方便么。”张起灵往前走了一步。
吴邪攥紧手里的袋子，幸好东西买得够多。
“上来吧。我爸妈不跟我住一起。”
“嗯。”
张起灵走到吴邪身边，左侧，稍微靠后。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吴邪身后吹来的风。
“家里有点儿乱，你别见外。”吴邪打开门，边说边开灯。
“不会，我习惯了。”张起灵淡淡道。
吴邪转头看着他，却不想张起灵正好往前走了一步。橘色的灯光下，两人几乎贴上了脸。吴邪尴尬地看着张起灵，慌忙想后退，可腰却被一把搂住，整个人都被带进了张起灵的怀里。
这是吴邪16岁以后，第一次跟家人和医生之外的人有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他愣在张起灵怀里，不知是该推开他，还是拍拍他的背。
好在，张起灵并未停留太久，很快就放开了他。
“咳，小哥你随便坐，我买了啤酒，你是喝酒还是喝茶？”这是吴邪第一次招待来家里的客人，莫名有些紧张。
“都行。”张起灵坐在沙发上，温柔地看着吴邪。
“那就喝啤酒吧，我还买了零食。”吴邪把袋子打开，一样一样的往外放着。“要开电视么？开电视热闹点儿。”
张起灵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吴邪打开电视。
这个时段几乎所有的台都在放跨年晚会，歌舞不断确实热闹。但如果是一个人看，这别人的热闹，也只是更凸显了他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时无话，就这么默默地听着那个明星唱歌。啤酒和零食的香气在屋子里挥发，气泡悄悄的在罐子里破裂，然后随着不经意的晃动，又冒出不少。
“你…”吴邪有些说不上的后悔，他不该让张起灵上来的。他明知张起灵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吴邪”，也知道他对那个“吴邪”的想法，他这么做，就算不是引狼入室，也是趁人之危。
毕竟——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孤独的。
而张起灵，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让他有被陪伴感的人。
“尝尝这个，挺好吃的。”吴邪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张起灵点点头，却没有动。他只是拿着那罐啤酒，默默地注视着电视里倒映出的吴邪。
这时，吴邪忽然发现，张起灵的屁股下，坐着他脱下来没洗的内裤。尴尬地瞄着那裤角，吴邪在犹豫是装作没看见还是偷偷抽出来。
然而张起灵远比他想像的敏感。
抬起身抄手一拽，张起灵微微扬起嘴角。
“诶，我说我内裤怎么找不到了，竟然掉你床上了？”
寝室里，张起灵嫌恶地看着吴邪从他的床脚揪出一条内裤。
“小哥，你那什么表情，至于吗？”吴邪撇嘴。
怎么不至于。张起灵冷冷看他，也不知这人怎么了，平时吵吵嚷嚷要放假，中秋节还请假出去玩，现在放月假了，竟然又不走了。
潘子和胖子都回家了，寝室里就剩他俩。十一七天长假，学校不管吃喝，都得自己解决。
“小哥，咱们中午吃什么？吃肯德基不？”
张起灵摇头。他就没见过吴邪正经吃一顿饭，每次不是这个不合口就是刚好没胃口，原来是只喜欢吃这种垃圾食品。
“那要不然吃火锅？”吴邪兴致勃勃。
张起灵继续背书。
“中午吃火锅没劲，还是晚上吃吧。要不咱们中午去吃个韩国料理？”
张起灵瞪他一眼，“吃食堂。”
“放假了食堂才不管你呢。”吴邪总算理直气壮一回。
“那就快餐。”张起灵淡淡道。
“你这人…”吴邪无可奈何地把内裤扔回张起灵床上，忽然神色一变，“你说吃快餐的！肯德基也是快餐！”
张起灵抬头看着吴邪，忽然间发现，不知在何时起，他确实已经养成跟吴邪一起吃饭的习惯了。这才会让他刚才如此自然的否决，而不是拒绝。
可这在以前，他根本不会相信。
放下书，张起灵看着吴邪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莫名跳出了另一个他之前从不相信的词语。
宿命。
他这么一个闷油瓶，碰上吴邪这个拖油瓶，还真是宿命。
“知道了。”张起灵说完，不管吴邪喋喋不休地安排起晚上要吃啥，继续看书。
只有他们的寝室里，被染成丹桂颜色的阳光温柔倾泻满室。张起灵坐在床上，被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在寝室的地面上，孤单一行。
“给。”张起灵把内裤递给吴邪。
“谢谢…”吴邪一把拽走。太尴尬了。
张起灵倒是没觉得尴尬，反而微微笑着。像是真如他所说，早就习惯了。
电视里已经换了个明星唱歌，窗外也开始了此起彼伏的烟花声。明明灭灭的光线透过窗帘忽闪忽闪，似乎很是盛大。
吴邪走过去把窗帘拉开，虽然还是只能在高楼之间看到零星的一点，但节日的气氛，却比刚才更浓了。
张起灵走到他身边，吴邪下意识地往边上避开，但张起灵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陪他静静地看着。
烟花闪烁变换的色彩映在两人脸上，吴邪偷偷看着玻璃窗上的张起灵，却发现他竟也正看着自己。
“小哥，那什么——”
张起灵转过头，温柔地揉了揉吴邪的脑袋。他的眼睛在烟花和夜色的交替中像是最明亮的恒星，吴邪愣愣地看着他，听见他说。
“吴邪，从此每个跨年，有我陪你看烟火。”
TBC
八
对吴邪来说，在全市比超市里更暖和的地方，就只有肯德基了。
又热，人又多，再加上油炸食品的油腻的味道，更容易让人觉得燥热不堪。
所以，当他坐下后，总觉得自己真的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在放假这天跟张起灵来吃肯德基。
而似乎，自从随着和张起灵认识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来越会不由自主地做一些会后悔的事情。比如前天晚上让他去家里，还一起看烟花跨年。
可那些“明明知道”，早已变成了“还是会”。
转头看着还在排队的张起灵，因为个子很高，所以吴邪一眼就能看见他的脑袋。队伍里有家长，有结伴的女生，还有恋人们。仿佛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没有人应该落单。
察觉到吴邪在看他，张起灵在吴邪转头之前回过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之间隔了很多人，可张起灵的视线，却还是不偏不倚地撞进了吴邪眼里。似乎那些阻碍和间隔，都是形同虚设。
吴邪没有办法不觉得张起灵很好。
细心，温柔，体贴，对吴邪之外的所有人都疏离又冷漠。
可是，吴邪知道，他自己，也是“除了吴邪之外”的所有人中的一员。
而只要想起这一点，就会让他觉得百爪挠心，坐如针毡。
他确实喜欢张起灵，且不说是哪种意义的喜欢，单单是作为朋友，他就很难放手。
张起灵是他在病好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是第一个，他愿意靠近的人。无论是不是因为张起灵和那个“吴邪”的故事让他的代入感太强，就好像在他荒芜的青春里，真的经历过那样的校园生活。所以，他不用在意自己到底有怎样的过往，不用遗憾自己在睡眠中错过了多少光阴。因为，那些他没有经历和体验的，张起灵都会用诉说两人共同往事的语气，告诉他。
他是孤独的，而张起灵，让他不想再继续孤独下去。
端着餐盘的张起灵走到桌前坐下，食物满满当当地放了一桌子。
“买了这么多？”吴邪有点看傻眼，就他们两个人，张起灵却几乎把除了汉堡之外的每种小食都点了一份。“小哥，吃得完么？”
张起灵默默撕开番茄酱的包装，递给吴邪道，“没关系，先吃吧。”
吴邪很少吃这种东西，又贵又吃不饱。他抽出一根薯条挤上番茄酱，身上已经热的出了层薄汗。
张起灵搅着咖啡，温柔地注视着他。
“小哥，你也吃啊。”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本来就热，吴邪感觉脸都开始发烫。
“嗯。”张起灵点点头，无端端地轻笑起来。
“怎么了？”吴邪疑惑。
张起灵放下杯子，身后是吵杂的人群和背景音。他看着吴邪，眼神清澈如此时窗外的阳光，声音清浅而温柔。
“你一点都没变。”
吴邪捏着那涂了番茄酱的薯条，不敢再看张起灵的眼睛。心一虚，手里的薯条被他捏断，掉在桌上。红色的番茄酱黏腻地砸出一片印迹，说不出的碍眼。
“小哥，我说过，那不是我——”
张起灵却置若罔闻一般，只是沉默地看着吴邪，淡淡笑着。
“我不想骗你，可那真的不是我。”吴邪放下那半根薯条，抬起头说道。“我也说了，我当时不在本地，那不可能是我。”
“好，不是你。”张起灵竟然点了点头。
吴邪愣了愣，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凉了就不好吃了。”张起灵淡淡道。
一言不发地继续吃着，吴邪不懂张起灵这是什么意思。是将错就错，还是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以为是那个“吴邪”在跟他赌气？
吴邪忽然发现，他其实真的不了解张起灵。
甚至除了知道他的名字是张起灵以外，吴邪对他这个人，一无所知。
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张起灵靠在椅背上，看着吴邪慢条斯理地在薯条上挤番茄酱。
“看我干嘛？”吴邪认真挤酱，头也不抬。
张起灵没说话，他发现吴邪总是在很多他意想之外的地方挺文雅。
“给，尝尝，绝对比挤成一坨蘸着吃好吃。”吴邪把薯条递给张起灵。
张起灵往后躲。
“尝尝啊？”吴邪坚持不懈。
十一长假的第一天，肯德基里人满为患，张起灵身后还站着好几个等座位的人。他接过薯条咬了一口，不知道照吴邪这个吃法，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怎么样？”吴邪慢悠悠地一边涂一边问。
张起灵拍拍手，“我去卫生间。”
站在镜子前洗着手，张起灵看着镜中的自己，略微有些后悔答应跟吴邪来肯德基。明明是那家伙死活要吃，来了竟然没带钱。给他点了餐，就一直慢悠悠的挤番茄酱，也没见吃。倒是张起灵两个汉堡下肚，也没觉得有多饱。
算了，也就这一次。
回到座位前，张起灵看着坐在他位置上的陌生女人和她对面的小孩儿，又看了眼已经收拾干净的桌子，面无表情地走出肯德基。
上个厕所的功夫，吴邪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张起灵没有手机，学校有规定不许带，他也就没带。至于吴邪有没有，他确实不知道。
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口，张起灵抬头看了眼明晃晃的太阳，心想吴邪是不是跑去附近的游戏厅了。
这家伙，要走也不知道等他回来吗。
张起灵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下。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认为吴邪去哪儿做什么都该跟自己报备了呢。
不，这只是基本的礼貌。
他并没有把吴邪当成朋友，吴邪只是个非要赖着自己的拖油瓶罢了。
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张起灵准备回学校。十月初的南方依然很热，川流不息的街道上，随处都是商家的喇叭里传来的闹嚷歌曲。
“小哥——”
张起灵猛地停下脚步回过身，然而人来人往中，却并没有吴邪。
难道是听错了。
张起灵又搜寻了一遍，依旧未果。
阳光让每个步履匆匆的行人脸上都带着些潮红，汽车的鸣笛声和笃笃的脚步声相互交缠，空气沉闷又燥热，像是要把时间凝滞。
“小哥——”
张起灵没有听错，他确实听见了吴邪在叫他。可是，吴邪在哪儿？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张起灵转过头，只见吴邪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小哥你跑哪儿去了？我从厕所出来你就不见了。”吴邪一脸无辜。“咱们的位置还被人坐了。”
张起灵耸耸肩把他的手弄下去，这人是真的太天真还是太单蠢。
“我们都不在，别人为什么不坐。”
吴邪撇撇嘴。“人有三急嘛。”
张起灵没理他，继续往公交车站走。
“小哥，你要去哪儿？”
“回去。”
“回去？我还没吃饱呢！”
“活该。”
“小哥你就再陪我吃——”
“没钱。”
“…………”
回头看了眼悻悻的吴邪，张起灵自顾自地走向站台。
“那晚上咱们吃什么？”吴邪紧紧跟上。
张起灵忽然觉得很奇怪，吴邪虽然很关心每天的伙食，但真正看他吃的时候却很少。正午的阳光照的人有些眼晕，张起灵眼前忽然一恍，仿佛透过吴邪看见了他身后的街道，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小哥？你怎么了？中暑了？”吴邪关切道。
张起灵看着面前依然有些苍白的少年，正想伸手过去，却听吴邪喊了声“车来了”，就见他三两步上了公交车。
“小哥，快上来。”
一言不发地走上车，瞬间凉快了不少。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吴邪，张起灵迎着拂面而来的风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休息。
果然，是因为太晒了吧。
“小哥？”吴邪看着像是在走神的张起灵，犹疑着叫了他一声。
“嗯。”张起灵很快回过神。
“你没事吧？”吴邪以为，张起灵是终于相信他不是那个“吴邪”，所以被打击了。“我也不想打击你，但我真的不能骗——”
“吴邪。”张起灵却打断了吴邪。
“嗯，小哥你说。”吴邪停下，默默看着张起灵。
刚才神色有些仓皇的张起灵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淡然，他看着吴邪，反倒像是宽慰他一般，轻声道，“这就够了。”
“什么够了……”吴邪没懂。
“你是吴邪。”张起灵取过他手上的薯条，温柔笑道，“就够了。”
即便如此，这就已经足够。
TBC
对吴邪来说，在全市比超市里更暖和的地方，就只有肯德基了。
又热，人又多，再加上油炸食品的油腻的味道，更容易让人觉得燥热不堪。
所以，当他坐下后，总觉得自己真的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在放假这天跟张起灵来吃肯德基。
而似乎，自从随着和张起灵认识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来越会不由自主地做一些会后悔的事情。比如前天晚上让他去家里，还一起看烟花跨年。
可那些“明明知道”，早已变成了“还是会”。
转头看着还在排队的张起灵，因为个子很高，所以吴邪一眼就能看见他的脑袋。队伍里有家长，有结伴的女生，还有恋人们。仿佛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没有人应该落单。
察觉到吴邪在看他，张起灵在吴邪转头之前回过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之间隔了很多人，可张起灵的视线，却还是不偏不倚地撞进了吴邪眼里。似乎那些阻碍和间隔，都是形同虚设。
吴邪没有办法不觉得张起灵很好。
细心，温柔，体贴，对吴邪之外的所有人都疏离又冷漠。
可是，吴邪知道，他自己，也是“除了吴邪之外”的所有人中的一员。
而只要想起这一点，就会让他觉得百爪挠心，坐如针毡。
他确实喜欢张起灵，且不说是哪种意义的喜欢，单单是作为朋友，他就很难放手。
张起灵是他在病好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是第一个，他愿意靠近的人。无论是不是因为张起灵和那个“吴邪”的故事让他的代入感太强，就好像在他荒芜的青春里，真的经历过那样的校园生活。所以，他不用在意自己到底有怎样的过往，不用遗憾自己在睡眠中错过了多少光阴。因为，那些他没有经历和体验的，张起灵都会用诉说两人共同往事的语气，告诉他。
他是孤独的，而张起灵，让他不想再继续孤独下去。
端着餐盘的张起灵走到桌前坐下，食物满满当当地放了一桌子。
“买了这么多？”吴邪有点看傻眼，就他们两个人，张起灵却几乎把除了汉堡之外的每种小食都点了一份。“小哥，吃得完么？”
张起灵默默撕开番茄酱的包装，递给吴邪道，“没关系，先吃吧。”
吴邪很少吃这种东西，又贵又吃不饱。他抽出一根薯条挤上番茄酱，身上已经热的出了层薄汗。
张起灵搅着咖啡，温柔地注视着他。
“小哥，你也吃啊。”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本来就热，吴邪感觉脸都开始发烫。
“嗯。”张起灵点点头，无端端地轻笑起来。
“怎么了？”吴邪疑惑。
张起灵放下杯子，身后是吵杂的人群和背景音。他看着吴邪，眼神清澈如此时窗外的阳光，声音清浅而温柔。
“你一点都没变。”
吴邪捏着那涂了番茄酱的薯条，不敢再看张起灵的眼睛。心一虚，手里的薯条被他捏断，掉在桌上。红色的番茄酱黏腻地砸出一片印迹，说不出的碍眼。
“小哥，我说过，那不是我——”
张起灵却置若罔闻一般，只是沉默地看着吴邪，淡淡笑着。
“我不想骗你，可那真的不是我。”吴邪放下那半根薯条，抬起头说道。“我也说了，我当时不在本地，那不可能是我。”
“好，不是你。”张起灵竟然点了点头。
吴邪愣了愣，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凉了就不好吃了。”张起灵淡淡道。
一言不发地继续吃着，吴邪不懂张起灵这是什么意思。是将错就错，还是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以为是那个“吴邪”在跟他赌气？
吴邪忽然发现，他其实真的不了解张起灵。
甚至除了知道他的名字是张起灵以外，吴邪对他这个人，一无所知。
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张起灵靠在椅背上，看着吴邪慢条斯理地在薯条上挤番茄酱。
“看我干嘛？”吴邪认真挤酱，头也不抬。
张起灵没说话，他发现吴邪总是在很多他意想之外的地方挺文雅。
“给，尝尝，绝对比挤成一坨蘸着吃好吃。”吴邪把薯条递给张起灵。
张起灵往后躲。
“尝尝啊？”吴邪坚持不懈。
十一长假的第一天，肯德基里人满为患，张起灵身后还站着好几个等座位的人。他接过薯条咬了一口，不知道照吴邪这个吃法，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怎么样？”吴邪慢悠悠地一边涂一边问。
张起灵拍拍手，“我去卫生间。”
站在镜子前洗着手，张起灵看着镜中的自己，略微有些后悔答应跟吴邪来肯德基。明明是那家伙死活要吃，来了竟然没带钱。给他点了餐，就一直慢悠悠的挤番茄酱，也没见吃。倒是张起灵两个汉堡下肚，也没觉得有多饱。
算了，也就这一次。
回到座位前，张起灵看着坐在他位置上的陌生女人和她对面的小孩儿，又看了眼已经收拾干净的桌子，面无表情地走出肯德基。
上个厕所的功夫，吴邪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张起灵没有手机，学校有规定不许带，他也就没带。至于吴邪有没有，他确实不知道。
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口，张起灵抬头看了眼明晃晃的太阳，心想吴邪是不是跑去附近的游戏厅了。
这家伙，要走也不知道等他回来吗。
张起灵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下。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认为吴邪去哪儿做什么都该跟自己报备了呢。
不，这只是基本的礼貌。
他并没有把吴邪当成朋友，吴邪只是个非要赖着自己的拖油瓶罢了。
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张起灵准备回学校。十月初的南方依然很热，川流不息的街道上，随处都是商家的喇叭里传来的闹嚷歌曲。
“小哥——”
张起灵猛地停下脚步回过身，然而人来人往中，却并没有吴邪。
难道是听错了。
张起灵又搜寻了一遍，依旧未果。
阳光让每个步履匆匆的行人脸上都带着些潮红，汽车的鸣笛声和笃笃的脚步声相互交缠，空气沉闷又燥热，像是要把时间凝滞。
“小哥——”
张起灵没有听错，他确实听见了吴邪在叫他。可是，吴邪在哪儿？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张起灵转过头，只见吴邪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小哥你跑哪儿去了？我从厕所出来你就不见了。”吴邪一脸无辜。“咱们的位置还被人坐了。”
张起灵耸耸肩把他的手弄下去，这人是真的太天真还是太单蠢。
“我们都不在，别人为什么不坐。”
吴邪撇撇嘴。“人有三急嘛。”
张起灵没理他，继续往公交车站走。
“小哥，你要去哪儿？”
“回去。”
“回去？我还没吃饱呢！”
“活该。”
“小哥你就再陪我吃——”
“没钱。”
“…………”
回头看了眼悻悻的吴邪，张起灵自顾自地走向站台。
“那晚上咱们吃什么？”吴邪紧紧跟上。
张起灵忽然觉得很奇怪，吴邪虽然很关心每天的伙食，但真正看他吃的时候却很少。正午的阳光照的人有些眼晕，张起灵眼前忽然一恍，仿佛透过吴邪看见了他身后的街道，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小哥？你怎么了？中暑了？”吴邪关切道。
张起灵看着面前依然有些苍白的少年，正想伸手过去，却听吴邪喊了声“车来了”，就见他三两步上了公交车。
“小哥，快上来。”
一言不发地走上车，瞬间凉快了不少。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吴邪，张起灵迎着拂面而来的风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休息。
果然，是因为太晒了吧。
“小哥？”吴邪看着像是在走神的张起灵，犹疑着叫了他一声。
“嗯。”张起灵很快回过神。
“你没事吧？”吴邪以为，张起灵是终于相信他不是那个“吴邪”，所以被打击了。“我也不想打击你，但我真的不能骗——”
“吴邪。”张起灵却打断了吴邪。
“嗯，小哥你说。”吴邪停下，默默看着张起灵。
刚才神色有些仓皇的张起灵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淡然，他看着吴邪，反倒像是宽慰他一般，轻声道，“这就够了。”
“什么够了……”吴邪没懂。
“你是吴邪。”张起灵取过他手上的薯条，温柔笑道，“就够了。”
即便如此，这就已经足够。
TBC
九
其实吴邪对于张起灵那句“你是吴邪，这就够了”，并不是很理解。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吴邪，可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张起灵想找的那个“吴邪”。但在他再三的解释之下张起灵还是这么说，吴邪就真的有点疑惑了。张起灵到底是不相信他，还是干脆就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吴邪”的替身呢？
核对着货架上的物品，吴邪有点走神。
他跟张起灵认识也就不到半个月，但他是真心把这人当成了朋友。可如果他唯一交到的朋友还是因为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那是不是未免也太悲催了。
叹了口气，吴邪是不可能冒认别人的身份的，而且他也不想当任何人的替身。既然他是真的把张起灵看作朋友，那就把得病的事情都告诉他好了。也省得张起灵再不信。
只是，如果他说了，张起灵也信了。那么，他还能继续拥有这个朋友吗。
毕竟，友情有些时候，也是自私的。
下了班，张起灵一如既往地等在门口。看到吴邪出来，便迎了上去。超市的其他员工都注意张起灵好几天了，都以为他是哪个妹子的男朋友。
吴邪正要跟他打招呼，被收银台的汪婶儿一把拽住，嘀嘀咕咕问了半天才放人。
“小哥。”吴邪走过去，身后是众多中年同事殷切的目光，“那什么，我同事让我问问，你有对象了没。”
张起灵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群大婶儿，点头道，“有。”
吴邪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先转过头对汪婶儿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可是如果张起灵有对象了，那他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就算那是对那个“吴邪”说的，可吴邪又不是听不出那话里的言外之意。一般情况下，有对象的人怎么可能对别人说每年陪他跨年之类的话？
默默地跟张起灵走了一段距离，吴邪决定还是把话都说清楚。就算他再怎么舍不得这个朋友，也不能在明知他对那个“吴邪”的感情并把自己当做替身的情况下，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做朋友。
“小哥，我有事儿要告诉你。”吴邪站定。
张起灵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我确实不是你要找的吴邪，我也没有骗你。我在应该上高中的三年里都在外面治病，不在本地。”吴邪一口气说完。
夜风卷着枯叶悉悉索索地擦着两人的脚边吹过，张起灵沉默了许久，淡淡问道，“可以告诉我是什么病么。”
“嗜睡症。”吴邪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那三年基本都在医院，几乎都在睡觉。偶尔有清醒的时候也是在治疗。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病例。我没有上过高中，也没上过大学。虽然我也很希望我是你要找的人，但我真的不是。”
静静地听着吴邪说完，路灯下，张起灵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吴邪有些忐忑，他在想张起灵此时会在想什么。会不会认为现在才说出这些的自己欺骗了他这些天的感情？还是会以为这些都是吴邪在胡编乱造？
萧瑟的风里，吴邪听见张起灵在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了。
“吴邪，你痊愈了么？”
吴邪有些愣神，他没想到张起灵的第一句话，不是责怪也不是质疑，而是询问他的病是否康复。以前，吴邪曾经也同别人说过他的经历。可那时他得到的，不是“你就是贪睡”之类的嘲讽，就是“骗人也不编的像样些”的嘲笑。
所以，吴邪渐渐的，再也不想去交朋友，也不想跟别人说关于自己的事情。
可是，张起灵，却给了吴邪完全不同的反应。
“啊，已经好了，成年之后忽然就好了。”吴邪回过神来，解释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医生都说不上来。可能是吃的药终于起效了吧。”
张起灵点点头，“痊愈了就好。”
“小哥，所以我真的不是那个吴邪。”吴邪恳切地看着张起灵。其实这会儿他有点说不上心里的感觉，他既希望张起灵不要再用看别人的眼光去看他，可又不希望从此失去这个朋友。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走了。
吴邪看着他路灯下的背影，站在原地没动。张起灵肯定被打击了，说不定这会儿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所以，就让他先走吧。毕竟这种事，谁一时半刻都消化不了。
只是，不知他和张起灵，以后还能不能做朋友。
“小哥，你倒是等等我啊！”
张起灵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吴邪，继续往前走。
这吴邪果然就是个拖油瓶，十一假期七天，说要出去玩的是他，玩到晚上的是他，现在喊累走不动的还是他。
学校里基本没剩什么人，整个宿舍楼空空荡荡的，两人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来回撞击，配上那时亮时不亮的灯，越发慎得慌。
“小哥，你等等我啊！”
张起灵头都没回，直接回宿舍了。
“亏我把你当朋友，你走那么快干嘛？”吴邪气喘吁吁，“又不查寝，急什么。”
“作业写了么？”张起灵反问。
吴邪顿时哑口无言。
“那什么，小哥，你写了多少？明天借我抄抄呗？”
张起灵扫了他一眼，吴邪还真好意思问，整天跟个拖油瓶似的缠着他，张起灵哪有时间写作业。明天是最后一天假，下午学生们就该返校。今晚上说什么都得开夜车了。
一言不发地拿出作业和书，张起灵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好在这几天他也算是利用空闲时间写了一点，不然九门课，真是不睡觉也写不完。
吴邪端着个板凳在张起灵边上坐下，丝毫没有要动笔的意思。看那样子，是打算全靠张起灵了。
“有三篇作文。”张起灵淡淡道。
“我知道，好像还有周记。”吴邪点点头。
张起灵回头看了眼完全无动于衷的他，皱眉道，“历史和政治有两张卷子。”
“地理也有啊，你忘啦？”吴邪一脸天真。
张起灵默默把头转回去，不打算再说什么了。理科作业给吴邪抄也就算了，可他连文科都没打算写。难怪第一个月月考吴邪死活不说成绩，看来不是倒数也是垫底。
“小哥，累不累，要不要我给你捏捏肩？”
张起灵摇头。
“喝水吗？下午买的甘蔗来一口？”
张起灵直接懒得理他。
“张起灵同学，你倒是挺认真的，不愧是年级第一啊？”
张起灵叹了口气，“你要是想抄，就闭嘴。”
世界终于安静了。
然而过了还不到五分钟——
“小哥，要不要去吃点宵夜？”
张起灵转过头，面无表情冷冰冰地看着吴邪。这家伙终于乖乖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点点头，端着凳子一边儿玩去了。
把文科的作业全都终于搞定时，已经快半夜三点。张起灵放下笔甩了甩酸痛的手，一边活动着肩膀和颈椎，一边回过头，却见宿舍里竟然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人。
抬头往上铺看，吴邪并不在。
张起灵确实没注意吴邪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去水房看了一圈，也不在。
多半是又跑出去玩游戏了吧。
空荡荡的寝室里，日光灯冰冷地照在张起灵身上。四下很静，连虫鸣都没有。窗外的月亮躲在云朵之后，似乎也早已疲倦不堪。
有些困倦地揉着太阳穴，张起灵翻开数学卷子，继续写了起来。
他要争取在今晚把作业都写完，不然明天吴邪就来不及抄了。
啧，真是个拖油瓶啊。
“吴邪？”
吴邪抬起头，却见张起灵停在了他前方不远处。那回头看他的样子，就好像在等他快些跟上。
犹豫了片刻，吴邪三两步走上前。
张起灵看起来根本没有他想像中那种深受打击的样子，依旧对他浅浅的笑着，眼底全是温柔。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张起灵不会还是不信吧？
“小哥，我——”吴邪真的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能说的他都全说了。
“我知道。”张起灵话是这么说，可依旧一副认识了吴邪好多年的样子。抬手揉了揉吴邪的脑袋，柔声道，“走吧。”
“你刚才，真的是在等我？”吴邪不可置信。
“嗯。”
夜色中，张起灵的声音清浅而又坚定，他看着吴邪，缓缓道，“我不会再丢下你，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消失。”
这果然还是没信他的话啊？吴邪哭笑不得，正准备开口，可却又被张起灵打断。
“我说的就是你。吴邪。”
TBC
其实吴邪对于张起灵那句“你是吴邪，这就够了”，并不是很理解。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吴邪，可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张起灵想找的那个“吴邪”。但在他再三的解释之下张起灵还是这么说，吴邪就真的有点疑惑了。张起灵到底是不相信他，还是干脆就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吴邪”的替身呢？
核对着货架上的物品，吴邪有点走神。
他跟张起灵认识也就不到半个月，但他是真心把这人当成了朋友。可如果他唯一交到的朋友还是因为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那是不是未免也太悲催了。
叹了口气，吴邪是不可能冒认别人的身份的，而且他也不想当任何人的替身。既然他是真的把张起灵看作朋友，那就把得病的事情都告诉他好了。也省得张起灵再不信。
只是，如果他说了，张起灵也信了。那么，他还能继续拥有这个朋友吗。
毕竟，友情有些时候，也是自私的。
下了班，张起灵一如既往地等在门口。看到吴邪出来，便迎了上去。超市的其他员工都注意张起灵好几天了，都以为他是哪个妹子的男朋友。
吴邪正要跟他打招呼，被收银台的汪婶儿一把拽住，嘀嘀咕咕问了半天才放人。
“小哥。”吴邪走过去，身后是众多中年同事殷切的目光，“那什么，我同事让我问问，你有对象了没。”
张起灵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群大婶儿，点头道，“有。”
吴邪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先转过头对汪婶儿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可是如果张起灵有对象了，那他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就算那是对那个“吴邪”说的，可吴邪又不是听不出那话里的言外之意。一般情况下，有对象的人怎么可能对别人说每年陪他跨年之类的话？
默默地跟张起灵走了一段距离，吴邪决定还是把话都说清楚。就算他再怎么舍不得这个朋友，也不能在明知他对那个“吴邪”的感情并把自己当做替身的情况下，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做朋友。
“小哥，我有事儿要告诉你。”吴邪站定。
张起灵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我确实不是你要找的吴邪，我也没有骗你。我在应该上高中的三年里都在外面治病，不在本地。”吴邪一口气说完。
夜风卷着枯叶悉悉索索地擦着两人的脚边吹过，张起灵沉默了许久，淡淡问道，“可以告诉我是什么病么。”
“嗜睡症。”吴邪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那三年基本都在医院，几乎都在睡觉。偶尔有清醒的时候也是在治疗。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病例。我没有上过高中，也没上过大学。虽然我也很希望我是你要找的人，但我真的不是。”
静静地听着吴邪说完，路灯下，张起灵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吴邪有些忐忑，他在想张起灵此时会在想什么。会不会认为现在才说出这些的自己欺骗了他这些天的感情？还是会以为这些都是吴邪在胡编乱造？
萧瑟的风里，吴邪听见张起灵在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了。
“吴邪，你痊愈了么？”
吴邪有些愣神，他没想到张起灵的第一句话，不是责怪也不是质疑，而是询问他的病是否康复。以前，吴邪曾经也同别人说过他的经历。可那时他得到的，不是“你就是贪睡”之类的嘲讽，就是“骗人也不编的像样些”的嘲笑。
所以，吴邪渐渐的，再也不想去交朋友，也不想跟别人说关于自己的事情。
可是，张起灵，却给了吴邪完全不同的反应。
“啊，已经好了，成年之后忽然就好了。”吴邪回过神来，解释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医生都说不上来。可能是吃的药终于起效了吧。”
张起灵点点头，“痊愈了就好。”
“小哥，所以我真的不是那个吴邪。”吴邪恳切地看着张起灵。其实这会儿他有点说不上心里的感觉，他既希望张起灵不要再用看别人的眼光去看他，可又不希望从此失去这个朋友。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走了。
吴邪看着他路灯下的背影，站在原地没动。张起灵肯定被打击了，说不定这会儿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所以，就让他先走吧。毕竟这种事，谁一时半刻都消化不了。
只是，不知他和张起灵，以后还能不能做朋友。
“小哥，你倒是等等我啊！”
张起灵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吴邪，继续往前走。
这吴邪果然就是个拖油瓶，十一假期七天，说要出去玩的是他，玩到晚上的是他，现在喊累走不动的还是他。
学校里基本没剩什么人，整个宿舍楼空空荡荡的，两人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来回撞击，配上那时亮时不亮的灯，越发慎得慌。
“小哥，你等等我啊！”
张起灵头都没回，直接回宿舍了。
“亏我把你当朋友，你走那么快干嘛？”吴邪气喘吁吁，“又不查寝，急什么。”
“作业写了么？”张起灵反问。
吴邪顿时哑口无言。
“那什么，小哥，你写了多少？明天借我抄抄呗？”
张起灵扫了他一眼，吴邪还真好意思问，整天跟个拖油瓶似的缠着他，张起灵哪有时间写作业。明天是最后一天假，下午学生们就该返校。今晚上说什么都得开夜车了。
一言不发地拿出作业和书，张起灵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好在这几天他也算是利用空闲时间写了一点，不然九门课，真是不睡觉也写不完。
吴邪端着个板凳在张起灵边上坐下，丝毫没有要动笔的意思。看那样子，是打算全靠张起灵了。
“有三篇作文。”张起灵淡淡道。
“我知道，好像还有周记。”吴邪点点头。
张起灵回头看了眼完全无动于衷的他，皱眉道，“历史和政治有两张卷子。”
“地理也有啊，你忘啦？”吴邪一脸天真。
张起灵默默把头转回去，不打算再说什么了。理科作业给吴邪抄也就算了，可他连文科都没打算写。难怪第一个月月考吴邪死活不说成绩，看来不是倒数也是垫底。
“小哥，累不累，要不要我给你捏捏肩？”
张起灵摇头。
“喝水吗？下午买的甘蔗来一口？”
张起灵直接懒得理他。
“张起灵同学，你倒是挺认真的，不愧是年级第一啊？”
张起灵叹了口气，“你要是想抄，就闭嘴。”
世界终于安静了。
然而过了还不到五分钟——
“小哥，要不要去吃点宵夜？”
张起灵转过头，面无表情冷冰冰地看着吴邪。这家伙终于乖乖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点点头，端着凳子一边儿玩去了。
把文科的作业全都终于搞定时，已经快半夜三点。张起灵放下笔甩了甩酸痛的手，一边活动着肩膀和颈椎，一边回过头，却见宿舍里竟然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人。
抬头往上铺看，吴邪并不在。
张起灵确实没注意吴邪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去水房看了一圈，也不在。
多半是又跑出去玩游戏了吧。
空荡荡的寝室里，日光灯冰冷地照在张起灵身上。四下很静，连虫鸣都没有。窗外的月亮躲在云朵之后，似乎也早已疲倦不堪。
有些困倦地揉着太阳穴，张起灵翻开数学卷子，继续写了起来。
他要争取在今晚把作业都写完，不然明天吴邪就来不及抄了。
啧，真是个拖油瓶啊。
“吴邪？”
吴邪抬起头，却见张起灵停在了他前方不远处。那回头看他的样子，就好像在等他快些跟上。
犹豫了片刻，吴邪三两步走上前。
张起灵看起来根本没有他想像中那种深受打击的样子，依旧对他浅浅的笑着，眼底全是温柔。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张起灵不会还是不信吧？
“小哥，我——”吴邪真的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能说的他都全说了。
“我知道。”张起灵话是这么说，可依旧一副认识了吴邪好多年的样子。抬手揉了揉吴邪的脑袋，柔声道，“走吧。”
“你刚才，真的是在等我？”吴邪不可置信。
“嗯。”
夜色中，张起灵的声音清浅而又坚定，他看着吴邪，缓缓道，“我不会再丢下你，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消失。”
这果然还是没信他的话啊？吴邪哭笑不得，正准备开口，可却又被张起灵打断。
“我说的就是你。吴邪。”
TBC
十
2006年，十月七号。
张起灵早上起来时，吴邪依旧没有回寝室。
昨晚把所有作业写完差不多都快到六点，张起灵本想等到吴邪回来跟他交待几句再睡，奈何实在是太困，刚坐到床上就倒头睡了过去。
可现在已经将近中午，吴邪怎么还没回来。
张起灵看着上铺丝毫没有动过的床，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打了个哈欠。再不回来他也帮不了他了，那么多作业，抄都要抄好久。
这会儿已经有学生陆续返校，走廊里也逐渐响起了男生们说话的声音。张起灵端着盆从水房回来，看见他走时关上门开了条缝。
还知道回来。
张起灵放下盆，一边推门一边说道，“你回——”
“哟，小哥。”胖子坐在桌前，回头对张起灵打了个招呼，“胖爷我回来啦。”
硬生生咽下后面几个字，张起灵点点头。
“对了小哥，你数学和物理借我抄抄行不？”胖子嘴上问行不行，手上已经开抄了。
“嗯。”张起灵在床上坐下，应了一声。
胖子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平时寝室里有潘子少不了跟他天南海北瞎胡侃，现在潘子还没回来，胖子抄着作业嘴上都闲不住。
“小哥，这几天你就一直在寝室待着？没出去玩玩儿？”胖子一心二用。
“去了。”张起灵淡淡道。
大概是因为中秋节那天张起灵把吃的分给了胖子，所以胖子这个自来熟也就把张起灵自然而然归到了朋友那个类别。本来就是同班同寝，关系必须得铁。
“去哪儿了？听说商贸街有家火锅店味儿特好，下次有机会咱们叫上潘子一起去尝尝。”胖子说着话，根本不知道自己把答案抄错了题。
张起灵微微皱眉——胖子并没有提吴邪。
“我靠，抄错了！”胖子手忙脚乱地自言自语。“小哥，你胶带给我用下啊！”
在上高中之前，张起灵一直是独来独往。但就算这样他也知道，男生跟女生不太一样，是很少会刻意去弄小团体的。除了他这种主动不容入群体的人，其他落单的，也就只剩下被集体孤立的了。
那么吴邪，是被孤立了么？
仔细回想一下，从开学到现在，在张起灵的印象里，吴邪似乎只跟他说过话。尽管张起灵基本也只和吴邪说话，但大多是因为他懒得搭理别人。
可吴邪并不是那样的性格。
吴邪开朗，阳光，有种很独特的亲和力，连张起灵都败在了他手上让他当拖油瓶。那么对别人，肯定也是这样。
可为什么却从没看到吴邪和别的同学互动？
张起灵眉头紧锁，他想不出吴邪被孤立的理由。
“得嘞，谢谢小哥。”胖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看着张起灵。
点点头，张起灵没说话。
“小哥，不是胖爷我多嘴啊，咱们都是一个寝室的，我才跟你说几句——”胖子坐在张起灵对面的床上，一脸的推心置腹，“班里的其他男生可说了你不少坏话啊。”
张起灵淡淡看了眼胖子，这话，他好像在军训的时候就听吴邪说过一次。
“现在确实流行你这种酷帅型的，但你对女生酷就行了，咱们都是男的，你老这么端着，别人当然看不惯。”胖子说的确实有道理。“本来班里女生就都稀罕你，你成绩又好，能不招人妒忌么。”
张起灵没说话，他看着满眼诚恳的胖子，忽然之间明白为什么吴邪被孤立了。
因为他。
因为无论张起灵自己怎么想，但他在班里其他人的眼中是被孤立在外的，那么跟他走的近的吴邪，自然一同被排除出了集体。
“小哥，胖爷我就是一说，你别往心里去。”胖子见张起灵没反应，有点心虚。
“谢谢。”张起灵看着胖子，淡淡道。
胖子明显有点惊讶，不过还是笑着应了一声，“客气啥，都是一个寝室的兄弟。”
中午吃饭的时候，胖子硬是叫着张起灵去开了个小灶。潘子没回来，吴邪也没回来。用胖子的话说，一个人吃也是吃，两个人搭伙也是吃。非叫着张起灵跟他一起。
拗不过胖子，张起灵只好答应。
如果他至少跟寝室里的人关系还可以，那么吴邪在班上，应该也不会再被排挤了吧。
闹哄哄的小食堂里，都是提前返校的来开小灶的学生。有几个女生一直在盯着张起灵看，看得胖子都开始别扭了。
“这长得帅也不容易，天天被人盯着看也挺憋屈的。”胖子感叹。
张起灵很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视线，所以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现在被胖子一说，他倒是忽然意识到，或许吴邪也会因此感到些困扰。
毕竟吃饭也好走路也好，总是被人看着，确实不是舒服的事情。
小灶的饭菜炒的挺香，两人吃完了饭，胖子回寝室去睡午觉，张起灵一个人走到操场边，心里说不出为什么有点堵。
秋天的阳光还带着夏季没有褪去的暑热，暖风里裹着依旧浓郁的桂花香和食堂里饭菜的香气。站在树荫处看着山脚下来往的车，张起灵已然意识到，这和开学时似曾相识的场景，他还要再经历三次。
然后，就是第一个寒假了。
偶尔山上还会传来几声知了叫唤，但更多的，已经是汽车的鸣笛。
透过枝桠的阳光在张起灵身上落下点点斑驳，他就一个人那么静静地站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
这个点，吴邪应该回来了吧。
张起灵转回身，往宿舍走去。
如果他跟吴邪算是朋友，那么其实，吴邪也不算被孤立？至少，吴邪还有他吧。
不过这对吴邪那种性格的人来说，可能显然是不够的。感觉吴邪和胖子其实更适合做朋友，而且上次中秋节请假，胖子都知道他却不知道。
张起灵越想越有些困惑，不是很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向来不在乎这些人际关系，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走的好好的，张起灵却听见身后响起了跑步声，猛地往边上一闪，只见吴邪一个没刹住，差点摔个狗吃屎。
一把拽住吴邪的胳膊把人拉回来，张起灵皱眉看他。这么冒冒失失的一个拖油瓶，竟然能扰乱他的情绪。
“小哥，你这耳朵也太好了吧？”吴邪郁闷，“你吃完饭了？”
“嗯。”
“我还说跟你一起吃呢，幸好我在外面吃了酸辣粉。”吴邪耸肩。“你自己吃的？”
“和胖子。”
吴邪惊讶地看着张起灵，“原来你也不是不能跟别人吃饭嘛。”
张起灵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昨天我看你写那么认真，就去网吧通宵打游戏了。写完了没？借我抄抄？”
张起灵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他们下午四点开始交作业，“你只有三个小时。”
“保证没问题。”吴邪拍拍胸口，拽着张起灵朝宿舍跑去。
这会儿学校里的人并不多，张起灵被吴邪紧紧握着手腕，皮肤相互接触的地方，可以感觉到吴邪手心里那层浅浅的汗。他的体温似乎比自己高一些，莫名让张起灵觉得有些发热。张起灵就这么任由他拽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习习的风吹着他的校服衬衫鼓胀开来，让他看起来清透明亮。衣服在风里的猎猎声响如同鸟儿振翅，又像是风筝的震荡，让张起灵不由自主地就想回握过去。生怕吴邪一松手，就会这样在他眼前，消失于晴空万里。
张起灵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可潜意识里，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所以呢，他消失了么？”吴邪给张起灵倒了杯水。
张起灵接过杯子慢慢喝了一口，“那已经不重要了。”
吴邪不知还要怎么解释才能让张起灵相信自己不是那个“吴邪”，也不想当那个“吴邪”的替身。更不能理解，为什么张起灵像是认准了就是他似的。可是，他却又不由自主地想知道更多他们的故事。
这种情绪拉扯着他，让他不光是对那个“吴邪”感到好奇，更越发地想要了解坐在他面前的张起灵。
“那他是真的被孤立了么？”
张起灵摇摇头，放下杯子站起身。“你该睡了。”
吴邪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跟着站起身，把张起灵送到门口。
“路上注意安全。”
张起灵点点头，打开门走出去的瞬间，又转过了身。
“怎么了小哥？”吴邪一愣。
张起灵浅浅笑着，嘴角勾勒的弧度在灯光下温柔又好看。
“吴邪，晚安。”
TBC
2006年，十月七号。
张起灵早上起来时，吴邪依旧没有回寝室。
昨晚把所有作业写完差不多都快到六点，张起灵本想等到吴邪回来跟他交待几句再睡，奈何实在是太困，刚坐到床上就倒头睡了过去。
可现在已经将近中午，吴邪怎么还没回来。
张起灵看着上铺丝毫没有动过的床，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打了个哈欠。再不回来他也帮不了他了，那么多作业，抄都要抄好久。
这会儿已经有学生陆续返校，走廊里也逐渐响起了男生们说话的声音。张起灵端着盆从水房回来，看见他走时关上门开了条缝。
还知道回来。
张起灵放下盆，一边推门一边说道，“你回——”
“哟，小哥。”胖子坐在桌前，回头对张起灵打了个招呼，“胖爷我回来啦。”
硬生生咽下后面几个字，张起灵点点头。
“对了小哥，你数学和物理借我抄抄行不？”胖子嘴上问行不行，手上已经开抄了。
“嗯。”张起灵在床上坐下，应了一声。
胖子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平时寝室里有潘子少不了跟他天南海北瞎胡侃，现在潘子还没回来，胖子抄着作业嘴上都闲不住。
“小哥，这几天你就一直在寝室待着？没出去玩玩儿？”胖子一心二用。
“去了。”张起灵淡淡道。
大概是因为中秋节那天张起灵把吃的分给了胖子，所以胖子这个自来熟也就把张起灵自然而然归到了朋友那个类别。本来就是同班同寝，关系必须得铁。
“去哪儿了？听说商贸街有家火锅店味儿特好，下次有机会咱们叫上潘子一起去尝尝。”胖子说着话，根本不知道自己把答案抄错了题。
张起灵微微皱眉——胖子并没有提吴邪。
“我靠，抄错了！”胖子手忙脚乱地自言自语。“小哥，你胶带给我用下啊！”
在上高中之前，张起灵一直是独来独往。但就算这样他也知道，男生跟女生不太一样，是很少会刻意去弄小团体的。除了他这种主动不容入群体的人，其他落单的，也就只剩下被集体孤立的了。
那么吴邪，是被孤立了么？
仔细回想一下，从开学到现在，在张起灵的印象里，吴邪似乎只跟他说过话。尽管张起灵基本也只和吴邪说话，但大多是因为他懒得搭理别人。
可吴邪并不是那样的性格。
吴邪开朗，阳光，有种很独特的亲和力，连张起灵都败在了他手上让他当拖油瓶。那么对别人，肯定也是这样。
可为什么却从没看到吴邪和别的同学互动？
张起灵眉头紧锁，他想不出吴邪被孤立的理由。
“得嘞，谢谢小哥。”胖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看着张起灵。
点点头，张起灵没说话。
“小哥，不是胖爷我多嘴啊，咱们都是一个寝室的，我才跟你说几句——”胖子坐在张起灵对面的床上，一脸的推心置腹，“班里的其他男生可说了你不少坏话啊。”
张起灵淡淡看了眼胖子，这话，他好像在军训的时候就听吴邪说过一次。
“现在确实流行你这种酷帅型的，但你对女生酷就行了，咱们都是男的，你老这么端着，别人当然看不惯。”胖子说的确实有道理。“本来班里女生就都稀罕你，你成绩又好，能不招人妒忌么。”
张起灵没说话，他看着满眼诚恳的胖子，忽然之间明白为什么吴邪被孤立了。
因为他。
因为无论张起灵自己怎么想，但他在班里其他人的眼中是被孤立在外的，那么跟他走的近的吴邪，自然一同被排除出了集体。
“小哥，胖爷我就是一说，你别往心里去。”胖子见张起灵没反应，有点心虚。
“谢谢。”张起灵看着胖子，淡淡道。
胖子明显有点惊讶，不过还是笑着应了一声，“客气啥，都是一个寝室的兄弟。”
中午吃饭的时候，胖子硬是叫着张起灵去开了个小灶。潘子没回来，吴邪也没回来。用胖子的话说，一个人吃也是吃，两个人搭伙也是吃。非叫着张起灵跟他一起。
拗不过胖子，张起灵只好答应。
如果他至少跟寝室里的人关系还可以，那么吴邪在班上，应该也不会再被排挤了吧。
闹哄哄的小食堂里，都是提前返校的来开小灶的学生。有几个女生一直在盯着张起灵看，看得胖子都开始别扭了。
“这长得帅也不容易，天天被人盯着看也挺憋屈的。”胖子感叹。
张起灵很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视线，所以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现在被胖子一说，他倒是忽然意识到，或许吴邪也会因此感到些困扰。
毕竟吃饭也好走路也好，总是被人看着，确实不是舒服的事情。
小灶的饭菜炒的挺香，两人吃完了饭，胖子回寝室去睡午觉，张起灵一个人走到操场边，心里说不出为什么有点堵。
秋天的阳光还带着夏季没有褪去的暑热，暖风里裹着依旧浓郁的桂花香和食堂里饭菜的香气。站在树荫处看着山脚下来往的车，张起灵已然意识到，这和开学时似曾相识的场景，他还要再经历三次。
然后，就是第一个寒假了。
偶尔山上还会传来几声知了叫唤，但更多的，已经是汽车的鸣笛。
透过枝桠的阳光在张起灵身上落下点点斑驳，他就一个人那么静静地站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
这个点，吴邪应该回来了吧。
张起灵转回身，往宿舍走去。
如果他跟吴邪算是朋友，那么其实，吴邪也不算被孤立？至少，吴邪还有他吧。
不过这对吴邪那种性格的人来说，可能显然是不够的。感觉吴邪和胖子其实更适合做朋友，而且上次中秋节请假，胖子都知道他却不知道。
张起灵越想越有些困惑，不是很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向来不在乎这些人际关系，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走的好好的，张起灵却听见身后响起了跑步声，猛地往边上一闪，只见吴邪一个没刹住，差点摔个狗吃屎。
一把拽住吴邪的胳膊把人拉回来，张起灵皱眉看他。这么冒冒失失的一个拖油瓶，竟然能扰乱他的情绪。
“小哥，你这耳朵也太好了吧？”吴邪郁闷，“你吃完饭了？”
“嗯。”
“我还说跟你一起吃呢，幸好我在外面吃了酸辣粉。”吴邪耸肩。“你自己吃的？”
“和胖子。”
吴邪惊讶地看着张起灵，“原来你也不是不能跟别人吃饭嘛。”
张起灵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昨天我看你写那么认真，就去网吧通宵打游戏了。写完了没？借我抄抄？”
张起灵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他们下午四点开始交作业，“你只有三个小时。”
“保证没问题。”吴邪拍拍胸口，拽着张起灵朝宿舍跑去。
这会儿学校里的人并不多，张起灵被吴邪紧紧握着手腕，皮肤相互接触的地方，可以感觉到吴邪手心里那层浅浅的汗。他的体温似乎比自己高一些，莫名让张起灵觉得有些发热。张起灵就这么任由他拽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习习的风吹着他的校服衬衫鼓胀开来，让他看起来清透明亮。衣服在风里的猎猎声响如同鸟儿振翅，又像是风筝的震荡，让张起灵不由自主地就想回握过去。生怕吴邪一松手，就会这样在他眼前，消失于晴空万里。
张起灵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可潜意识里，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所以呢，他消失了么？”吴邪给张起灵倒了杯水。
张起灵接过杯子慢慢喝了一口，“那已经不重要了。”
吴邪不知还要怎么解释才能让张起灵相信自己不是那个“吴邪”，也不想当那个“吴邪”的替身。更不能理解，为什么张起灵像是认准了就是他似的。可是，他却又不由自主地想知道更多他们的故事。
这种情绪拉扯着他，让他不光是对那个“吴邪”感到好奇，更越发地想要了解坐在他面前的张起灵。
“那他是真的被孤立了么？”
张起灵摇摇头，放下杯子站起身。“你该睡了。”
吴邪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跟着站起身，把张起灵送到门口。
“路上注意安全。”
张起灵点点头，打开门走出去的瞬间，又转过了身。
“怎么了小哥？”吴邪一愣。
张起灵浅浅笑着，嘴角勾勒的弧度在灯光下温柔又好看。
“吴邪，晚安。”
TBC
十一
吴邪今天一上班，就受到了好几个同事大婶儿的围攻。其中还不乏收银台的两个小姑娘，畏畏缩缩地躲在大婶儿身后打探消息。
“小吴，昨天你那朋友是你什么人啊？”
“他是你亲戚不？你知道他在哪儿工作不？”
“没听人家昨天说有对象了啊，是不小吴？”
吴邪从上班到现在还是头一次被围在人群中心，有些紧张也有些尴尬。最主要的是她们问的那些问题，其实吴邪自己都不知道多少。
虽然他知道张起灵是个温柔又固执，话少又面瘫的人，可他的工作，年龄，籍贯，喜好，吴邪真的一概不知。
相比之下，张起灵真的太了解他了。
同事问不到想要的答案，没趣的散开。吴邪一个人站在货架边，忽然意识到他刚才想到的，是很重要的一点。
张起灵太了解他了，或者说太了解那个“吴邪”。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也一字不差，连喜好口味习惯都完全一样的人吗？
吴邪总想着否认那个“吴邪”不是他，可是反过来想想，如果真的不是同一个人，那要怎么解释这样的相似？
可是，如果那就是他，可他当时一直都在医院，又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学校？他又不会影分身之术，这根本就说不通。
挠了挠脑袋，吴邪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张起灵。这种明明是他又不可能是他的感觉，简直就像是个悖论。
下了班，张起灵果然在他的老位置。
“小哥。”吴邪戴上手套边走边打招呼。
张起灵帮吴邪拽了拽帽沿，很自然的走到他身边。这几天，吴邪也已经慢慢习惯了有人等他下班。其实用等这个字并不恰当，最妥贴的，是接。只是，吴邪还没有发现。
“去喝点东西吧，正好我有事跟你说。”这会儿已经将近十点，吴邪说的话都在夜色里变成了白气。
“好。”张起灵点点头。
两个人去了上次的那家咖啡馆，店里只有两个老外在角落里坐着低声交谈。摇曳的爵士旋律和浓郁的咖啡香，弄得人不由得就开始犯懒。
“小哥，我今天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的人，好像确实是我。”吴邪捧着杯子，表情严肃，“可我也真的没有骗你，当时我就是在住院，还有住院记录。这事儿真的太奇怪了，是我又不是我。”
“薛定谔的猫。”张起灵淡淡道。
“啊？什么意思？”吴邪没懂。
张起灵靠在椅背上，端着杯子的手指骨节分明而纤长。暖色的灯将他染上了淡淡的暖意，虽然没有表情，可嘴角，却又似微微扬起。
他看着吴邪，眼神深邃，声音温柔，“张起灵的吴邪。”
吴邪一愣，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了别人的名字做定语。店里的音乐已经换了一首，曲调更加慵懒幽媚。略微有些昏暗的灯光照在桌上，弄得吴邪莫名心跳加快，呼吸也不规律了。
“小哥，我真的不懂，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吴邪捏着衣角。
张起灵浅笑着放下杯子，“好。”
清了清嗓子，吴邪低着头掏出手机飞速百度刚才张起灵那句话的意思，好像跟他现在这个状况，还真有点像。
“小哥，你觉得那真的是我么？”吴邪问。从始至终，张起灵的态度一直很坚定。开始吴邪以为是他不信自己，可现在再仔细想想，似乎又没有那么简单。
张起灵没有回答，却问，“昨天说到哪了。”
“说到他好像被孤立。”吴邪回答。
张起灵注视着吴邪，仿佛从他的眼中，又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十一长假多多少少让每个人都不是那么的在状态，复课第一天，胖子就毫不意外的迟到了。不过意外的是裘德考也没来，虚惊一场后胖子飞速溜进教室，跟潘子击了个掌。
张起灵默默地看着，估计吴邪要埋怨他了。
“我就说今天假洋鬼子不会来，小哥你非催我。”果然，吴邪拿着书念叨开了。“困死我了。”
张起灵装作没听见，继续背单词。
吴邪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念着。
十一过后，天气终于渐渐有了秋天的感觉。清晨的风透着丝丝的凉意，让也有些困倦的张起灵清醒了不少。
昨天晚上胖子硬是要开什么宿舍夜谈会，虽然从始至终张起灵都没说几句话，可也彻底被闹的直到半夜才睡着。
晃过神，只见吴邪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小哥，你也会打瞌睡啊？”
张起灵瞥了他一眼，他倒是挺佩服吴邪，昨晚胖子那嗓门儿那么大，吴邪竟然能睡着。不过，看来吴邪似乎也不是很能跟胖子说的上话。昨晚一开始的时候张起灵还听见吴邪说了几句，后来就只剩鼾声了。
看着一脸坏笑盯着他的吴邪，张起灵又想到了关于吴邪是否被孤立的事情。毕竟，他不喜欢人群是他的事情。但如果连累了吴邪，是不是就有些不对了。
可如果他现在也不理吴邪了，那岂不是让吴邪彻底被孤立了么？
“小哥，你想什么呢？”吴邪伸手戳他。
张起灵堪堪躲开，皱眉道，“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我什么时候跟着你了？”吴邪一副比窦娥还冤枉的样子。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下课铃适时响起，吴邪放下书站起身，走到张起灵身边，“小哥走，吃饭去。”
“刚才谁说没跟着我。”张起灵淡淡反问。
吴邪哑口无言，撇撇嘴，拽着张起灵就往外走，“这怎么能叫跟着你，你又不是我大哥我又不是你小弟。这是同学间纯真的友谊，是兄弟间质朴的情谊。”
张起灵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正好走在他身边的云彩惊讶地看着张起灵，不知道为什么就红了脸。其他女生见了，一个个嬉笑着开始起哄。
“啧啧，简直是一见起灵误终身啊。”吴邪摇头晃脑。
张起灵避开人群，直到落在了最后面，才冷冷地瞥了吴邪一眼，“你也误了？”
“开个玩笑，不要太认真。”吴邪笑着要去搭张起灵的肩膀。
依旧是用两根手指拎着把吴邪胳膊甩了下去，张起灵感觉自己真的是白操心。
“小哥，我是真把你当朋友。而且你也知道我成绩又不好，其他人不跟我玩儿，那我就只能赖着你了呗。”吴邪锲而不舍又搭上来。
张起灵略微有些惊讶，吴邪竟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来这个拖油瓶，也没有他想的那么不谙世事。
“别赖着我。”张起灵淡淡道。
“迟了，我不赖着你那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小哥，你不会那么狠心吧？”吴邪装模作样地挤了挤眼睛。
“为什么？”张起灵没有挪开他的手，而是正色问着。无论如何，他都不觉得吴邪是那种交不到朋友的人。
“因为我不想和他们做朋友。”吴邪搭着张起灵的肩膀，笑的一脸明媚，“有你就够了。”
张起灵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清晨的阳光让他看起来充满活力，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不知道为什么，张起灵忽然觉得，他的悲伤，似乎只有自己才能看到。
“肉麻。”张起灵抖下他的胳膊，自顾自往前走。
“嘿嘿嘿小哥你别不好意思呀~”吴邪笑着跟上，“我就是实话实说嘛。”
张起灵依旧没有表情，可他自己知道，他早就把吴邪当成朋友了。从小到大，吴邪是第一个，能让他自然而然地笑出声的人。也是第一个，让他拥有了各种不同情绪的人。
虽然张起灵一直不愿有太多的情绪，但既然吴邪铁了心要赖着他，那赖着就赖着吧。
毕竟，偶尔笑一笑，也还不错。
“小哥，其实你笑起来挺帅的。”吴邪捧着咖啡杯，一脸认真。“肯定好多女生喜欢。”
张起灵看着他，面无表情道，“用不着。”
“哦对，你有对象。”吴邪猛地想起这茬，可正想八卦几句他对象的问题，却见原本面无表情的张起灵，清浅又自然地，对他缓缓扬起了嘴角。
暖得有些暧昧的灯光下，吴邪听见张起灵的声音低沉又磁性。
“吴邪，我只对你笑。”
TBC
吴邪今天一上班，就受到了好几个同事大婶儿的围攻。其中还不乏收银台的两个小姑娘，畏畏缩缩地躲在大婶儿身后打探消息。
“小吴，昨天你那朋友是你什么人啊？”
“他是你亲戚不？你知道他在哪儿工作不？”
“没听人家昨天说有对象了啊，是不小吴？”
吴邪从上班到现在还是头一次被围在人群中心，有些紧张也有些尴尬。最主要的是她们问的那些问题，其实吴邪自己都不知道多少。
虽然他知道张起灵是个温柔又固执，话少又面瘫的人，可他的工作，年龄，籍贯，喜好，吴邪真的一概不知。
相比之下，张起灵真的太了解他了。
同事问不到想要的答案，没趣的散开。吴邪一个人站在货架边，忽然意识到他刚才想到的，是很重要的一点。
张起灵太了解他了，或者说太了解那个“吴邪”。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也一字不差，连喜好口味习惯都完全一样的人吗？
吴邪总想着否认那个“吴邪”不是他，可是反过来想想，如果真的不是同一个人，那要怎么解释这样的相似？
可是，如果那就是他，可他当时一直都在医院，又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学校？他又不会影分身之术，这根本就说不通。
挠了挠脑袋，吴邪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张起灵。这种明明是他又不可能是他的感觉，简直就像是个悖论。
下了班，张起灵果然在他的老位置。
“小哥。”吴邪戴上手套边走边打招呼。
张起灵帮吴邪拽了拽帽沿，很自然的走到他身边。这几天，吴邪也已经慢慢习惯了有人等他下班。其实用等这个字并不恰当，最妥贴的，是接。只是，吴邪还没有发现。
“去喝点东西吧，正好我有事跟你说。”这会儿已经将近十点，吴邪说的话都在夜色里变成了白气。
“好。”张起灵点点头。
两个人去了上次的那家咖啡馆，店里只有两个老外在角落里坐着低声交谈。摇曳的爵士旋律和浓郁的咖啡香，弄得人不由得就开始犯懒。
“小哥，我今天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的人，好像确实是我。”吴邪捧着杯子，表情严肃，“可我也真的没有骗你，当时我就是在住院，还有住院记录。这事儿真的太奇怪了，是我又不是我。”
“薛定谔的猫。”张起灵淡淡道。
“啊？什么意思？”吴邪没懂。
张起灵靠在椅背上，端着杯子的手指骨节分明而纤长。暖色的灯将他染上了淡淡的暖意，虽然没有表情，可嘴角，却又似微微扬起。
他看着吴邪，眼神深邃，声音温柔，“张起灵的吴邪。”
吴邪一愣，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了别人的名字做定语。店里的音乐已经换了一首，曲调更加慵懒幽媚。略微有些昏暗的灯光照在桌上，弄得吴邪莫名心跳加快，呼吸也不规律了。
“小哥，我真的不懂，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吴邪捏着衣角。
张起灵浅笑着放下杯子，“好。”
清了清嗓子，吴邪低着头掏出手机飞速百度刚才张起灵那句话的意思，好像跟他现在这个状况，还真有点像。
“小哥，你觉得那真的是我么？”吴邪问。从始至终，张起灵的态度一直很坚定。开始吴邪以为是他不信自己，可现在再仔细想想，似乎又没有那么简单。
张起灵没有回答，却问，“昨天说到哪了。”
“说到他好像被孤立。”吴邪回答。
张起灵注视着吴邪，仿佛从他的眼中，又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十一长假多多少少让每个人都不是那么的在状态，复课第一天，胖子就毫不意外的迟到了。不过意外的是裘德考也没来，虚惊一场后胖子飞速溜进教室，跟潘子击了个掌。
张起灵默默地看着，估计吴邪要埋怨他了。
“我就说今天假洋鬼子不会来，小哥你非催我。”果然，吴邪拿着书念叨开了。“困死我了。”
张起灵装作没听见，继续背单词。
吴邪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念着。
十一过后，天气终于渐渐有了秋天的感觉。清晨的风透着丝丝的凉意，让也有些困倦的张起灵清醒了不少。
昨天晚上胖子硬是要开什么宿舍夜谈会，虽然从始至终张起灵都没说几句话，可也彻底被闹的直到半夜才睡着。
晃过神，只见吴邪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小哥，你也会打瞌睡啊？”
张起灵瞥了他一眼，他倒是挺佩服吴邪，昨晚胖子那嗓门儿那么大，吴邪竟然能睡着。不过，看来吴邪似乎也不是很能跟胖子说的上话。昨晚一开始的时候张起灵还听见吴邪说了几句，后来就只剩鼾声了。
看着一脸坏笑盯着他的吴邪，张起灵又想到了关于吴邪是否被孤立的事情。毕竟，他不喜欢人群是他的事情。但如果连累了吴邪，是不是就有些不对了。
可如果他现在也不理吴邪了，那岂不是让吴邪彻底被孤立了么？
“小哥，你想什么呢？”吴邪伸手戳他。
张起灵堪堪躲开，皱眉道，“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我什么时候跟着你了？”吴邪一副比窦娥还冤枉的样子。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下课铃适时响起，吴邪放下书站起身，走到张起灵身边，“小哥走，吃饭去。”
“刚才谁说没跟着我。”张起灵淡淡反问。
吴邪哑口无言，撇撇嘴，拽着张起灵就往外走，“这怎么能叫跟着你，你又不是我大哥我又不是你小弟。这是同学间纯真的友谊，是兄弟间质朴的情谊。”
张起灵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正好走在他身边的云彩惊讶地看着张起灵，不知道为什么就红了脸。其他女生见了，一个个嬉笑着开始起哄。
“啧啧，简直是一见起灵误终身啊。”吴邪摇头晃脑。
张起灵避开人群，直到落在了最后面，才冷冷地瞥了吴邪一眼，“你也误了？”
“开个玩笑，不要太认真。”吴邪笑着要去搭张起灵的肩膀。
依旧是用两根手指拎着把吴邪胳膊甩了下去，张起灵感觉自己真的是白操心。
“小哥，我是真把你当朋友。而且你也知道我成绩又不好，其他人不跟我玩儿，那我就只能赖着你了呗。”吴邪锲而不舍又搭上来。
张起灵略微有些惊讶，吴邪竟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来这个拖油瓶，也没有他想的那么不谙世事。
“别赖着我。”张起灵淡淡道。
“迟了，我不赖着你那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小哥，你不会那么狠心吧？”吴邪装模作样地挤了挤眼睛。
“为什么？”张起灵没有挪开他的手，而是正色问着。无论如何，他都不觉得吴邪是那种交不到朋友的人。
“因为我不想和他们做朋友。”吴邪搭着张起灵的肩膀，笑的一脸明媚，“有你就够了。”
张起灵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清晨的阳光让他看起来充满活力，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不知道为什么，张起灵忽然觉得，他的悲伤，似乎只有自己才能看到。
“肉麻。”张起灵抖下他的胳膊，自顾自往前走。
“嘿嘿嘿小哥你别不好意思呀~”吴邪笑着跟上，“我就是实话实说嘛。”
张起灵依旧没有表情，可他自己知道，他早就把吴邪当成朋友了。从小到大，吴邪是第一个，能让他自然而然地笑出声的人。也是第一个，让他拥有了各种不同情绪的人。
虽然张起灵一直不愿有太多的情绪，但既然吴邪铁了心要赖着他，那赖着就赖着吧。
毕竟，偶尔笑一笑，也还不错。
“小哥，其实你笑起来挺帅的。”吴邪捧着咖啡杯，一脸认真。“肯定好多女生喜欢。”
张起灵看着他，面无表情道，“用不着。”
“哦对，你有对象。”吴邪猛地想起这茬，可正想八卦几句他对象的问题，却见原本面无表情的张起灵，清浅又自然地，对他缓缓扬起了嘴角。
暖得有些暧昧的灯光下，吴邪听见张起灵的声音低沉又磁性。
“吴邪，我只对你笑。”
TBC
十二
十月中旬过后，天终于渐渐的凉下去了。作息已经改成了冬令时，园子里的桂花也都谢了干净。从北方来的大雁列队整齐，和操场上东倒西歪的学生成了鲜明的对此。
张起灵站在终点默默地看着还在跑步的同学，这种寄宿制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的生活明显让不少人的身体素质又落下一大截。
“这一千米简直要了胖爷我的老命了。”胖子终于跑完，一屁股在张起灵脚边坐下。
潘子先他一会儿，拿着瓶水给他递了过去。
张起灵看着胖子仰头就灌，好心伸手拦了他一下。
“我说你慢点儿，刚跑完不能喝太快。”潘子有些不悦似的看了眼张起灵，转头对胖子说着。
张起灵知道潘子不是很喜欢他，班里的男生除了吴邪和胖子，应该就没有喜欢他的了。
不过潘子的理由跟别的男生不太一样。别的男生多多少少是因为张起灵风头太盛，弄得女生眼里只有他再看不下别人。而潘子，是因为张起灵成绩太好，弄得老师眼里只有他却看不到身为第二名的潘子。
这些事情其实张起灵并不关心，要不是吴邪总在他耳边说这些，张起灵可能连潘子的名次都不知道。
远远看着跑在最后一个的吴邪，张起灵默默地往前走了几步。
这会儿其他男生都已经跑完了，因为只是给运动会做准备，并不计分，所以体育老师也就看了个大概的时间，已经开始组织女生整队。
“张起灵，你让让呗？”霍玲脆生生地笑着。
张起灵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自己身后女生已经排好了队，这会儿都一个个笑眯眯地看着他。
张起灵赶紧走到一边，把跑道让出来。
迎面来的吴邪也看见了，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最外面那道，生怕撞上人。
“要不然你给我们计时吧？这么多人呢，老师一个人哪儿看得过来。”云彩也搭话。
张起灵没说话，看了眼那堆冷眼瞧着他的男生，摇了摇头。
霍玲和云彩互相瞪了一眼，正要彼此发难，体育老师却吹响了哨子。两个女生哼了一声，牟着劲儿跑了起来。
“你、你看看…这就、就为你争风吃醋了。”吴邪挨着边儿终于跑了回来，撑着膝盖站在张起灵边上，气都没喘匀就要先发表意见。
张起灵瞟他一眼，举起手里的半瓶水拧盖子。
“小哥，快把水给我…渴死我了。”吴邪伸手要接。
结果张起灵拧开盖子，一言不发的一口气全喝完了。
“你这人…”吴邪哭笑不得，“小气！”
张起灵喝完水，淡淡看了吴邪一眼。一千米跑完还有力气开玩笑，看来他也没多渴。
女生跑步，男生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缓过劲的男生三三两两去打起了篮球，胖子搭着潘子的肩叫张起灵一起，但他摇摇头拒绝。
“你叫他干嘛。人根本不稀罕。”潘子小声嘀咕。
胖子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打球去了。
“你干嘛不去？”吴邪坐在地上问。
张起灵没有回答，这种讲究团队合作的事情，向来不在他擅长的领域。
“你不去就陪我去买个水呗。”吴邪咳嗽两声，一副累的不行的样子。“拉我一把，起不来了。”
张起灵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吴邪伸出手。
秋日下午的阳光和煦又温柔，光线不似夏天那么刺眼，也没有冬天那么萧条。阳光下，红色的塑胶跑道似反射着细碎的光。吴邪满头大汗地坐在上面，逆着光，看起来竟像是透明的一样。
张起灵的心忽然一沉，猛地握住他的手。
“嘶——小哥你手劲儿也太大了吧。”吴邪站起来抽出手，一边甩一边抱怨。
张起灵微微皱眉看向他，依然是逆光，但却一点也没有刚才那种透明的感觉了。
又看错了？
张起灵心底有些疑惑，视线也就一直停在了吴邪脸上。
“小哥，你干嘛这么看我？”吴邪撇嘴，“我脸上有灰？”
张起灵摇摇头，“去买水吧。”
小卖部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张起灵跟吴邪走过去，吴邪累的像是连话都不想说了，挥挥手让张起灵买。
“钱。”张起灵侧头看他。
“哎呀，回寝室给你。”吴邪一脸不乐意，“看你那小气样儿。”
玩着手机的店员抬头看了眼张起灵，又继续低头继续玩去了。
走到货架边拿了瓶水，张起灵付了钱便扔给吴邪。然而那家伙好像没注意，瓶子擦着他的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店员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张起灵，弯腰帮他捡起来，“你到底要不要？”
张起灵瞪了眼吴邪，接过水点点头。
“要你往地上乱丢什么。”店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吴邪耸耸肩，事不关己似的一脸无辜。
操场上，男生们打篮球和女生们嬉闹的声音不断传来。张起灵拿着水跟在吴邪身后走出小卖部，风吹吹着他后背已经凉了的汗，有种说不出的凉意。
“吴邪。”张起灵叫了他一声，把水扔了过去。
“小哥你倒是扔准点儿啊！”吴邪差点被砸个正着，一把握住瓶子，瞪了张起灵一眼。
张起灵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吴邪拧瓶盖的样子，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他果然是奇幻小说看多了。
“啊？小哥你说什么？”吴邪回过神来，看着对面的张起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确实没仔细听。
自从张起灵昨天对他说只对他笑之后，吴邪就觉得心里跟打翻了货架似的乱的很。
他都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吴邪”，张起灵倒是就先把对那个“吴邪”的话先对他说了，而且还说了好几次。
吴邪也说不清那种感觉，反正就是又乱又怪。有些开心，但也有些尴尬，最多的，还是那种听张起灵如此自然的对他说那些话时的违和感。
也许张起灵是不觉得违和的，可是对于完全没有经历过那些的吴邪，真的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带着那些他没有的记忆去与他说这些，无论对他还是对那个“吴邪”，多多少少，似乎都有些不公平。
张起灵温柔地看着吴邪，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柔声道，“别乱想。”
“啊……我就是……”被逮了个正着，吴邪有些尴尬，“就是…只是有点…”
“你只是忘了。”张起灵淡淡道。
“忘了？”吴邪皱眉，他从没经历过的事，张起灵却说他是忘了。吴邪越发觉得，似乎有什么细节他没有留意到。又或者，是有什么事，只有他不知道。
“小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吴邪不由得问道。
张起灵淡然一笑，却又重复了一遍。
“你知道，只是忘了。”
TBC
十月中旬过后，天终于渐渐的凉下去了。作息已经改成了冬令时，园子里的桂花也都谢了干净。从北方来的大雁列队整齐，和操场上东倒西歪的学生成了鲜明的对此。
张起灵站在终点默默地看着还在跑步的同学，这种寄宿制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的生活明显让不少人的身体素质又落下一大截。
“这一千米简直要了胖爷我的老命了。”胖子终于跑完，一屁股在张起灵脚边坐下。
潘子先他一会儿，拿着瓶水给他递了过去。
张起灵看着胖子仰头就灌，好心伸手拦了他一下。
“我说你慢点儿，刚跑完不能喝太快。”潘子有些不悦似的看了眼张起灵，转头对胖子说着。
张起灵知道潘子不是很喜欢他，班里的男生除了吴邪和胖子，应该就没有喜欢他的了。
不过潘子的理由跟别的男生不太一样。别的男生多多少少是因为张起灵风头太盛，弄得女生眼里只有他再看不下别人。而潘子，是因为张起灵成绩太好，弄得老师眼里只有他却看不到身为第二名的潘子。
这些事情其实张起灵并不关心，要不是吴邪总在他耳边说这些，张起灵可能连潘子的名次都不知道。
远远看着跑在最后一个的吴邪，张起灵默默地往前走了几步。
这会儿其他男生都已经跑完了，因为只是给运动会做准备，并不计分，所以体育老师也就看了个大概的时间，已经开始组织女生整队。
“张起灵，你让让呗？”霍玲脆生生地笑着。
张起灵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自己身后女生已经排好了队，这会儿都一个个笑眯眯地看着他。
张起灵赶紧走到一边，把跑道让出来。
迎面来的吴邪也看见了，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最外面那道，生怕撞上人。
“要不然你给我们计时吧？这么多人呢，老师一个人哪儿看得过来。”云彩也搭话。
张起灵没说话，看了眼那堆冷眼瞧着他的男生，摇了摇头。
霍玲和云彩互相瞪了一眼，正要彼此发难，体育老师却吹响了哨子。两个女生哼了一声，牟着劲儿跑了起来。
“你、你看看…这就、就为你争风吃醋了。”吴邪挨着边儿终于跑了回来，撑着膝盖站在张起灵边上，气都没喘匀就要先发表意见。
张起灵瞟他一眼，举起手里的半瓶水拧盖子。
“小哥，快把水给我…渴死我了。”吴邪伸手要接。
结果张起灵拧开盖子，一言不发的一口气全喝完了。
“你这人…”吴邪哭笑不得，“小气！”
张起灵喝完水，淡淡看了吴邪一眼。一千米跑完还有力气开玩笑，看来他也没多渴。
女生跑步，男生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缓过劲的男生三三两两去打起了篮球，胖子搭着潘子的肩叫张起灵一起，但他摇摇头拒绝。
“你叫他干嘛。人根本不稀罕。”潘子小声嘀咕。
胖子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打球去了。
“你干嘛不去？”吴邪坐在地上问。
张起灵没有回答，这种讲究团队合作的事情，向来不在他擅长的领域。
“你不去就陪我去买个水呗。”吴邪咳嗽两声，一副累的不行的样子。“拉我一把，起不来了。”
张起灵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吴邪伸出手。
秋日下午的阳光和煦又温柔，光线不似夏天那么刺眼，也没有冬天那么萧条。阳光下，红色的塑胶跑道似反射着细碎的光。吴邪满头大汗地坐在上面，逆着光，看起来竟像是透明的一样。
张起灵的心忽然一沉，猛地握住他的手。
“嘶——小哥你手劲儿也太大了吧。”吴邪站起来抽出手，一边甩一边抱怨。
张起灵微微皱眉看向他，依然是逆光，但却一点也没有刚才那种透明的感觉了。
又看错了？
张起灵心底有些疑惑，视线也就一直停在了吴邪脸上。
“小哥，你干嘛这么看我？”吴邪撇嘴，“我脸上有灰？”
张起灵摇摇头，“去买水吧。”
小卖部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张起灵跟吴邪走过去，吴邪累的像是连话都不想说了，挥挥手让张起灵买。
“钱。”张起灵侧头看他。
“哎呀，回寝室给你。”吴邪一脸不乐意，“看你那小气样儿。”
玩着手机的店员抬头看了眼张起灵，又继续低头继续玩去了。
走到货架边拿了瓶水，张起灵付了钱便扔给吴邪。然而那家伙好像没注意，瓶子擦着他的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店员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张起灵，弯腰帮他捡起来，“你到底要不要？”
张起灵瞪了眼吴邪，接过水点点头。
“要你往地上乱丢什么。”店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吴邪耸耸肩，事不关己似的一脸无辜。
操场上，男生们打篮球和女生们嬉闹的声音不断传来。张起灵拿着水跟在吴邪身后走出小卖部，风吹吹着他后背已经凉了的汗，有种说不出的凉意。
“吴邪。”张起灵叫了他一声，把水扔了过去。
“小哥你倒是扔准点儿啊！”吴邪差点被砸个正着，一把握住瓶子，瞪了张起灵一眼。
张起灵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吴邪拧瓶盖的样子，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他果然是奇幻小说看多了。
“啊？小哥你说什么？”吴邪回过神来，看着对面的张起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确实没仔细听。
自从张起灵昨天对他说只对他笑之后，吴邪就觉得心里跟打翻了货架似的乱的很。
他都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吴邪”，张起灵倒是就先把对那个“吴邪”的话先对他说了，而且还说了好几次。
吴邪也说不清那种感觉，反正就是又乱又怪。有些开心，但也有些尴尬，最多的，还是那种听张起灵如此自然的对他说那些话时的违和感。
也许张起灵是不觉得违和的，可是对于完全没有经历过那些的吴邪，真的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带着那些他没有的记忆去与他说这些，无论对他还是对那个“吴邪”，多多少少，似乎都有些不公平。
张起灵温柔地看着吴邪，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柔声道，“别乱想。”
“啊……我就是……”被逮了个正着，吴邪有些尴尬，“就是…只是有点…”
“你只是忘了。”张起灵淡淡道。
“忘了？”吴邪皱眉，他从没经历过的事，张起灵却说他是忘了。吴邪越发觉得，似乎有什么细节他没有留意到。又或者，是有什么事，只有他不知道。
“小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吴邪不由得问道。
张起灵淡然一笑，却又重复了一遍。
“你知道，只是忘了。”
TBC
十三
忘了。
短短两个字，却像是张起灵对吴邪许下的咒语。让他一整天都在想自己到底经历过什么，又忘了些什么。
好在今天轮休不用上班，否则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被主管看到，肯定要扣钱。
躺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吴邪嘴里咬着根白沙，没有点燃，只是咬着。
吴邪并没有烟瘾，确切的说，应该是他并没有普通男孩子偷摸学抽烟的那段时候。所以，他也就是咬着。淡淡的烟草味，有时候确实有能让人静下心。
吴邪自认并不是记性不好的人，虽然那几年的昏睡让他起初对时间的认知有些混淆，但并没有让他的记忆力衰退。可无论吴邪翻来覆去怎么回忆，属于高中的那三年，对他来说就是弹指一挥间。除了偶尔断断续续醒来几次发现在医院，其余的，就只剩空白。
烟嘴被咬了太久，颜色已由浅变深。冬日的阳光冷涩地照在身上，并没有什么温度，只是依然刺眼。
伸手遮在眼前去挡住那白金色的光线，而它们仿佛流水，依旧从指缝中偷溜出来落在了脸上。吴邪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吐掉烟坐了起来。
并不是只剩空白。
吴邪隐约记得，他做过梦。
只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而且梦这种东西，向来是越要回想就忘的越快。现在冷不丁地一想，吴邪也只能回忆起当时他做过梦了。
他必然是做过梦的，睡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连个梦都没有。
可是，他似乎从头到尾，真的就只做了那一个梦。
应该是个很长的梦，只是现在，吴邪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梦到什么了。
而且，他的梦，跟那个“吴邪”，又有什么关系呢。
闷闷地又躺了回去，吴邪看着从指缝中落下的阳光，细微纤尘清晰可见，却又始终无法握在手里。就好像他隐约感觉这些事情或许有些关联，却又说不出关联在哪儿。太杂乱，太细碎，根本毫无头绪。
而且，张起灵分明就是知道些什么，每次说到关键处却又讳莫如深。他那么笃定自己就是那个“吴邪”，理由呢，理由是什么？
吴邪越想越觉得还是得问张起灵才能搞清楚真相，当下便掏出手机发了信息过去。正好今天休息，有充足的时间。
然而，张起灵却只回了两个字。
“在忙。”
默默把手机丢到一边，吴邪环顾着孤零零的屋子，有些庆幸还好这时候邻居家的小情侣不在，没闹出什么动静。
一个人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好像全世界都为了要让你知道你是孤身一人，所以找了那些双双对对的来衬。
起身收拾屋子整理衣柜又把窗户擦了一遍，一边整理收拾一边继续回想遇到张起灵后他说的事情，生怕有什么细节被遗漏。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去，当吴邪的肚子开始抗议时，门铃也响了。
打开门一看，张起灵拎着两袋子食材，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
不同于平时休闲款的连帽衫牛仔裤，今天张起灵穿的是一件挺括的毛呢大衣，里面也是西装革履。连头发都精心梳理过，挡住眼睛的刘海全都梳了上去。
“小哥？”吴邪有点傻眼，他这身也太霸道总裁范儿了吧。
张起灵似乎也有些尴尬，绷着脸没有表情。
“你怎么过来了？”吴邪把人迎进屋，一下子还是有点不适应这样的张起灵。
张起灵把东西放下，刘海稍微有些松垮地垂下来了几缕，“我怕你饿了。”
吴邪捂着肚子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桌上两大袋子食材，有点不太好意思，“我…不是很会做硬菜。”
“我来。”张起灵脱下大衣和西装外套，挽起袖口至手肘。白色的衬衫显得他有些消瘦，更衬出了他笔挺的背脊。
“小哥，我下午只是想跟你说一下我——”吴邪还没说完，却被张起灵打断。
“先吃饭再说。”
看着张起灵拎着东西进了厨房，吴邪赶紧跟上去帮忙。但奈何他确实不擅长做硬菜，便在一旁给张起灵打下手。
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地响着，让这小小的厨房顿时生出了几分居家的气息。这种时候也不适合说太严肃的话题，于是吴邪站在一旁，一边看着张起灵一边跟他闲聊。
“小哥，你这是刚下班？”吴邪其实一直挺好奇张起灵到底是干什么的，只是平时总是没有合适的机会问。
“嗯。”张起灵点头，“你发短信来时我在开会。”
吴邪暗自咋舌，看来张起灵说不定真的是个什么老板。“那你也不用这么赶啊。”
张起灵还没说话，吴邪的肚子倒是先叫了一声。张起灵了然地轻笑着，加快了手上切菜的速度。
吴邪有点脸红，不再说话，老老实实打下手。
厨房里，清脆的是蔬菜被切开的声音，沉闷的是刀刃与案板的碰撞。噼噼啪啪，是锅里的油已经热了。呲啦一声，是菜下了锅。
这是吴邪自从独居后，第一次不是从窗外听到别人家传来这样的声音，而是切切实实的，在自己家的厨房里。
“走吧，吃饭。”菜马上就要出锅，张起灵回头对吴邪说着。
看着他把领带塞进衣服里的样子，吴邪忍着笑端了碗走出厨房。
虽然说张起灵已经来了吴邪家好几次，两人也在外面吃过饭，但是在家里吃，感觉必然还是不同的。
吴邪给张起灵把饭盛好，看着这一桌菜肴，多少有些难为情。
“小哥，真的太麻烦你了。”一难为情，说的话也就难免客套。“下次我请你吃饭。”
“好。”张起灵点头答应。
吴邪一愣，却见张起灵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送了过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想起张起灵那个食不言寝不语的典故，便专心吃饭。
“怎么不说话。”张起灵头也不抬。
“不是食不言寝不语？”吴邪懵了。
张起灵浅笑着看向吴邪，没有再多说什么。
“今天竟然又是青椒炒蘑菇。”闹哄哄的食堂里，张起灵还没坐下，就先听到了吴邪的抱怨。“不放青椒就那么难！”
拉开凳子坐下，张起灵瞟了眼对面的吴邪，一言不发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小哥，你怎么吃的下去青椒啊？”
张起灵端着碗认真吃饭。
“对了小哥，听说你被女生评成校草了？不知道校花到底是云彩还是霍秀秀，霍玲也不错。哎呀，这么一想咱们班还挺厉害？”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张起灵不看吴邪。
旁边的男生也都没有搭理他们，自顾自地和其他男生边吃边聊。
“小哥你吃饭真的完全没有声音啊，咀嚼都没有声音。是不是家教太严了？”
张起灵正想放下筷子让吴邪闭嘴，却听他又自言自语似的来了一句，“也对，家教不严谁食不言寝不语啊。”
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张起灵继续默默吃饭。
“小哥，你家里是干什么的？怎么管你管的这么严？说起来你十一都没回家，你爸妈不想你么？”
有些闷热的食堂里，学生们吵杂的说话声让人觉得就像是身处蜂箱之中。随着吴邪连珠炮似的发问，张起灵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
“我好像也没见你跟你家里打过电话，你跟你家里没事吧？”
“你不觉得你很奇怪么。”张起灵放下筷子，面无表情语调冰冷，“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坐在张起灵旁边的男生吓了一跳，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周围。
张起灵瞥了眼怔住的吴邪，起身走了。临走前，他隐约听到旁边的男生说了一句。
“这人有病吧？”
张起灵握紧拳头，忍着没有回头。
客厅里，吴邪努力控制着自己说话的欲望和咀嚼的声音。张起灵的吃相实在太好，弄得吴邪都不敢放开了吃了。
“吴邪。”张起灵忽然叫他。
“嗯？”
“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张起灵淡淡笑着。
“咳咳——”吴邪有点窘迫，又不好说话，就点点头。
“想说就说吧。”张起灵又夹了一块肉给他。
吴邪挑眉，“小哥，不用食不言寝不语了？”
张起灵摇摇头。
吴邪松了口气，本来他也都是一个人吃饭，也不是非得说话不可。只是那跟个规矩似的放着，难免让人有点拘束。
“小哥，你手艺也太好了吧，比外面卖的都好吃。下次你也教教我，省的我每次自己做就只能是番茄炒蛋这种简单的。”
吴邪说着，忽然意识到张起灵一直没说话。抬起头看着他，只见他正清浅笑着看向自己。吴邪眨眨眼，他是不是说太多了？
“小哥，我是不是——”
“没关系。”张起灵仿佛总能看透吴邪在想什么，无论是疑惑困扰，还是局促不安，他都知道，都懂。
“你对我说的，我都爱听。”
TBC
忘了。
短短两个字，却像是张起灵对吴邪许下的咒语。让他一整天都在想自己到底经历过什么，又忘了些什么。
好在今天轮休不用上班，否则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被主管看到，肯定要扣钱。
躺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吴邪嘴里咬着根白沙，没有点燃，只是咬着。
吴邪并没有烟瘾，确切的说，应该是他并没有普通男孩子偷摸学抽烟的那段时候。所以，他也就是咬着。淡淡的烟草味，有时候确实有能让人静下心。
吴邪自认并不是记性不好的人，虽然那几年的昏睡让他起初对时间的认知有些混淆，但并没有让他的记忆力衰退。可无论吴邪翻来覆去怎么回忆，属于高中的那三年，对他来说就是弹指一挥间。除了偶尔断断续续醒来几次发现在医院，其余的，就只剩空白。
烟嘴被咬了太久，颜色已由浅变深。冬日的阳光冷涩地照在身上，并没有什么温度，只是依然刺眼。
伸手遮在眼前去挡住那白金色的光线，而它们仿佛流水，依旧从指缝中偷溜出来落在了脸上。吴邪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吐掉烟坐了起来。
并不是只剩空白。
吴邪隐约记得，他做过梦。
只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而且梦这种东西，向来是越要回想就忘的越快。现在冷不丁地一想，吴邪也只能回忆起当时他做过梦了。
他必然是做过梦的，睡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连个梦都没有。
可是，他似乎从头到尾，真的就只做了那一个梦。
应该是个很长的梦，只是现在，吴邪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梦到什么了。
而且，他的梦，跟那个“吴邪”，又有什么关系呢。
闷闷地又躺了回去，吴邪看着从指缝中落下的阳光，细微纤尘清晰可见，却又始终无法握在手里。就好像他隐约感觉这些事情或许有些关联，却又说不出关联在哪儿。太杂乱，太细碎，根本毫无头绪。
而且，张起灵分明就是知道些什么，每次说到关键处却又讳莫如深。他那么笃定自己就是那个“吴邪”，理由呢，理由是什么？
吴邪越想越觉得还是得问张起灵才能搞清楚真相，当下便掏出手机发了信息过去。正好今天休息，有充足的时间。
然而，张起灵却只回了两个字。
“在忙。”
默默把手机丢到一边，吴邪环顾着孤零零的屋子，有些庆幸还好这时候邻居家的小情侣不在，没闹出什么动静。
一个人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好像全世界都为了要让你知道你是孤身一人，所以找了那些双双对对的来衬。
起身收拾屋子整理衣柜又把窗户擦了一遍，一边整理收拾一边继续回想遇到张起灵后他说的事情，生怕有什么细节被遗漏。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去，当吴邪的肚子开始抗议时，门铃也响了。
打开门一看，张起灵拎着两袋子食材，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
不同于平时休闲款的连帽衫牛仔裤，今天张起灵穿的是一件挺括的毛呢大衣，里面也是西装革履。连头发都精心梳理过，挡住眼睛的刘海全都梳了上去。
“小哥？”吴邪有点傻眼，他这身也太霸道总裁范儿了吧。
张起灵似乎也有些尴尬，绷着脸没有表情。
“你怎么过来了？”吴邪把人迎进屋，一下子还是有点不适应这样的张起灵。
张起灵把东西放下，刘海稍微有些松垮地垂下来了几缕，“我怕你饿了。”
吴邪捂着肚子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桌上两大袋子食材，有点不太好意思，“我…不是很会做硬菜。”
“我来。”张起灵脱下大衣和西装外套，挽起袖口至手肘。白色的衬衫显得他有些消瘦，更衬出了他笔挺的背脊。
“小哥，我下午只是想跟你说一下我——”吴邪还没说完，却被张起灵打断。
“先吃饭再说。”
看着张起灵拎着东西进了厨房，吴邪赶紧跟上去帮忙。但奈何他确实不擅长做硬菜，便在一旁给张起灵打下手。
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地响着，让这小小的厨房顿时生出了几分居家的气息。这种时候也不适合说太严肃的话题，于是吴邪站在一旁，一边看着张起灵一边跟他闲聊。
“小哥，你这是刚下班？”吴邪其实一直挺好奇张起灵到底是干什么的，只是平时总是没有合适的机会问。
“嗯。”张起灵点头，“你发短信来时我在开会。”
吴邪暗自咋舌，看来张起灵说不定真的是个什么老板。“那你也不用这么赶啊。”
张起灵还没说话，吴邪的肚子倒是先叫了一声。张起灵了然地轻笑着，加快了手上切菜的速度。
吴邪有点脸红，不再说话，老老实实打下手。
厨房里，清脆的是蔬菜被切开的声音，沉闷的是刀刃与案板的碰撞。噼噼啪啪，是锅里的油已经热了。呲啦一声，是菜下了锅。
这是吴邪自从独居后，第一次不是从窗外听到别人家传来这样的声音，而是切切实实的，在自己家的厨房里。
“走吧，吃饭。”菜马上就要出锅，张起灵回头对吴邪说着。
看着他把领带塞进衣服里的样子，吴邪忍着笑端了碗走出厨房。
虽然说张起灵已经来了吴邪家好几次，两人也在外面吃过饭，但是在家里吃，感觉必然还是不同的。
吴邪给张起灵把饭盛好，看着这一桌菜肴，多少有些难为情。
“小哥，真的太麻烦你了。”一难为情，说的话也就难免客套。“下次我请你吃饭。”
“好。”张起灵点头答应。
吴邪一愣，却见张起灵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送了过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想起张起灵那个食不言寝不语的典故，便专心吃饭。
“怎么不说话。”张起灵头也不抬。
“不是食不言寝不语？”吴邪懵了。
张起灵浅笑着看向吴邪，没有再多说什么。
“今天竟然又是青椒炒蘑菇。”闹哄哄的食堂里，张起灵还没坐下，就先听到了吴邪的抱怨。“不放青椒就那么难！”
拉开凳子坐下，张起灵瞟了眼对面的吴邪，一言不发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小哥，你怎么吃的下去青椒啊？”
张起灵端着碗认真吃饭。
“对了小哥，听说你被女生评成校草了？不知道校花到底是云彩还是霍秀秀，霍玲也不错。哎呀，这么一想咱们班还挺厉害？”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张起灵不看吴邪。
旁边的男生也都没有搭理他们，自顾自地和其他男生边吃边聊。
“小哥你吃饭真的完全没有声音啊，咀嚼都没有声音。是不是家教太严了？”
张起灵正想放下筷子让吴邪闭嘴，却听他又自言自语似的来了一句，“也对，家教不严谁食不言寝不语啊。”
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张起灵继续默默吃饭。
“小哥，你家里是干什么的？怎么管你管的这么严？说起来你十一都没回家，你爸妈不想你么？”
有些闷热的食堂里，学生们吵杂的说话声让人觉得就像是身处蜂箱之中。随着吴邪连珠炮似的发问，张起灵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
“我好像也没见你跟你家里打过电话，你跟你家里没事吧？”
“你不觉得你很奇怪么。”张起灵放下筷子，面无表情语调冰冷，“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坐在张起灵旁边的男生吓了一跳，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周围。
张起灵瞥了眼怔住的吴邪，起身走了。临走前，他隐约听到旁边的男生说了一句。
“这人有病吧？”
张起灵握紧拳头，忍着没有回头。
客厅里，吴邪努力控制着自己说话的欲望和咀嚼的声音。张起灵的吃相实在太好，弄得吴邪都不敢放开了吃了。
“吴邪。”张起灵忽然叫他。
“嗯？”
“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张起灵淡淡笑着。
“咳咳——”吴邪有点窘迫，又不好说话，就点点头。
“想说就说吧。”张起灵又夹了一块肉给他。
吴邪挑眉，“小哥，不用食不言寝不语了？”
张起灵摇摇头。
吴邪松了口气，本来他也都是一个人吃饭，也不是非得说话不可。只是那跟个规矩似的放着，难免让人有点拘束。
“小哥，你手艺也太好了吧，比外面卖的都好吃。下次你也教教我，省的我每次自己做就只能是番茄炒蛋这种简单的。”
吴邪说着，忽然意识到张起灵一直没说话。抬起头看着他，只见他正清浅笑着看向自己。吴邪眨眨眼，他是不是说太多了？
“小哥，我是不是——”
“没关系。”张起灵仿佛总能看透吴邪在想什么，无论是疑惑困扰，还是局促不安，他都知道，都懂。
“你对我说的，我都爱听。”
TBC
十四
张起灵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
吴邪并不了解他家里的情况，并且也是出于善意才会询问。但毕竟谁都有碰不得的逆鳞，张起灵也无法免俗。
攥着拳头走出食堂，张起灵站在操场边看着远处静谧无声的江水，后背笔挺地绷着，眉头也打成了结。
他在考虑需不需要去和吴邪道歉，如果要道歉，那么又该怎么说。虽然吴邪确实戳了他的痛处，但毕竟不知者不罪。他刚才的脸色，估计着实是把吴邪吓着了。
张起灵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明明被戳了痛处的是自己，怎么他反倒又担心起吴邪的情绪了。这个拖油瓶，真的是太会给他找事儿。
绷着的背渐渐放松，张起灵松开拳头，准备回寝室去。一转身，却见吴邪就在他身后两三米的地方站着。看到张起灵回头，脸上的担心赶紧换成了一副强装镇定的样子。
张起灵一言不发地走到他面前，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仔细留意着身后的脚步声，果然，吴邪跟上来了。
不动声色地放慢了步子，张起灵头也不回。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吴邪走到张起灵身边，有点委屈也有些不满，“我就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
张起灵没说话。
“我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吴邪叹气，声音里满是感慨和失落。“你不想说我以后就不问了。反正那是你的事，你确实没必要告诉我。”
哟，这还生上气了。
张起灵侧头看着吴邪一副嘴硬生闷气的样子，忍不住浅笑道，“好。”
“诶你这人？”吴邪又气又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瞪眼看着张起灵。
收敛好唇边的笑意，张起灵正色道，“你问的那些，我确实不想说。”
吴邪点点头，“不想说就不说，谁还没个秘密了。反正我是别人，你自己的事儿，用不着告诉我。”
张起灵看吴邪这还来劲了，无奈道，“抱歉。”
两人已经走到寝室楼底，吴邪抬头看了眼正午明晃晃的太阳，对张起灵道，“去不去天台晒会儿太阳？”
“嗯。”张起灵应声。
这会儿天台上已经晒了不少的被子，张起灵和吴邪挑了了角落随便坐下，暖烘烘的阳光晒的人头皮都发烫。
“我没生气。”吴邪冷不丁说着，“我就是有点担心你。”
张起灵心中某个暗无天日的角落被吴邪说的话忽然照进去了一缕光。他默默地看着头顶云卷云舒的天空，说不清刚才的那种悸动，是怎么回事。
“你总是独来独往的，除了我也没别的朋友，小哥，我是真的担心你。”吴邪很认真地说着，“你说以后文理分班咱俩要是不在一起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啊？”
听着吴邪这语重心长的口气，张起灵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到那时，我如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吧。”
“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吴邪靠在身后的被子上，想了想说道，“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天空一片湛蓝，张起灵恍惚听见吴邪后面似乎还说了一句什么，但恰好一架飞机经过，低沉的轰鸣让张起灵没有听清。
太阳太暖了，晒得张起灵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心里有个地方被晒化了一样，软软的，腻腻的，还有点甜。
“对了小哥，你选文选理？”吴邪问。
“理。”张起灵并没有思考，直接回答。
“选我干嘛？”吴邪瞪眼看着张起灵，“我选什么你就选什么？”
张起灵叹气，他应该没有n l 不分到这种地步吧。“理科，定好了。”
“定好了？谁给你定的？”吴邪问完，才忽然明白过来。“不会是你家里——”
“嗯。”张起灵点点头，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吴邪也好奇，干脆就都告诉他好了。“我家经商，所以必须学理。”
“这样啊。不过你成绩那么好，文理都没什么差别。”吴邪耸耸肩。
“我爸常年在外做生意。”张起灵继续道，“所以我回不回去都一样。”
吴邪沉默着点点头。
其实张起灵没有告诉吴邪，如果不是当时他的母亲没有去世，可能张起灵从小学开始，就要一直被扔在这个寄宿制的学校里无人问津了。
“你呢。”张起灵反问，看吴邪的样子，应该是从小被呵护着长大的，为什么要来上这所学校。
“只有这所学校能收我呗。”吴邪唉声叹气。
也对，看他平时不爱学习的样子，成绩也从来不让张起灵知道，想必是好不到哪儿去。没考上公立的重点高中，确实只有私立学校这一条路了。
“不过幸好来了这所学校，不然，也不会遇到你。”吴邪笑吟吟地转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张起灵说道，“是吧，小哥。”
张起灵看着吴邪言笑晏晏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忙着生意根本无暇管他之后，张起灵就一直是一个人。他早就忘了被人担心是什么感觉，也从没有人对他说过‘幸好遇见你’。原来，他也可以被“幸好”这个词肯定。
张起灵想，他明白心里那种被晒化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那是感动。是吴邪带给他的感动。
一言不发地点点头，张起灵并没有出声回应吴邪。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也不知道怎么用用语言去回应。
“又害羞了？”吴邪嬉笑着，“小哥，你脸皮也太薄了吧！”
张起灵挑眉，“那你脸红什么？”
吴邪闻言，抹了抹脸梗着脖子道，“这是太阳晒的！”
张起灵懒得戳穿他，只是含着笑意看他抹脸。阳光下，天台上满是洗衣粉的清香，晾晒着的床单被罩随风摆动，厚实的棉絮被晒得越发蓬松，像是云朵般松软轻盈。
时光在这一刻仿佛都放慢了脚步，不忍打扰青葱年少时鲜有的静谧。
客厅里还残留着饭菜的香气，吴邪端出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到张起灵旁边坐下。
“小哥？”他放下盘子，才注意到半倚着沙发的张起灵已经合了眼像是在小憩。被吴邪一叫，又缓缓睁开了。“我吵醒你了？今天挺累的吧。”
张起灵坐正，“嗯。”
“那你现在的公司，就是之前你爸经营的？”吴邪插了块苹果给他递过去。
“是的。”张起灵接过。
吴邪本来就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人上了一天班晚上还来给他做饭，这会儿看张起灵这么累，更有些过意不去了。
一方面过意不去，一方面又因为张起灵说的那些话有些尴尬别扭，吴邪想了想，决定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小哥，你刚才说，我说什么你都爱听是吧？”
张起灵点点头。
“那我问你个问题，你别生气。”吴邪试探。
“好。”张起灵放下竹签，认真地看着吴邪。
“你…你是不是，”吴邪支支吾吾，总觉得这个问题不管怎么问其实都很别扭，干脆一咬牙直接问了，“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吴邪？”
吴邪问完，莫名紧张的连呼吸都忘了。心跳的跟擂鼓似的，又尴尬又局促。
张起灵反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悠悠反问道，“你才看出来么。”
“……”吴邪完全不知道怎么说了，他问的很清楚，是那个“吴邪”。那既然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和他是不是一个人，张起灵就不该再在挑明了的情况下再对他说那些话。
然而。
张起灵侧过身，唇角的笑意温柔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狡黠。他看着下意识往后缩的吴邪，低声道。
“我喜欢的人，只会是你。”
TBC
张起灵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
吴邪并不了解他家里的情况，并且也是出于善意才会询问。但毕竟谁都有碰不得的逆鳞，张起灵也无法免俗。
攥着拳头走出食堂，张起灵站在操场边看着远处静谧无声的江水，后背笔挺地绷着，眉头也打成了结。
他在考虑需不需要去和吴邪道歉，如果要道歉，那么又该怎么说。虽然吴邪确实戳了他的痛处，但毕竟不知者不罪。他刚才的脸色，估计着实是把吴邪吓着了。
张起灵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明明被戳了痛处的是自己，怎么他反倒又担心起吴邪的情绪了。这个拖油瓶，真的是太会给他找事儿。
绷着的背渐渐放松，张起灵松开拳头，准备回寝室去。一转身，却见吴邪就在他身后两三米的地方站着。看到张起灵回头，脸上的担心赶紧换成了一副强装镇定的样子。
张起灵一言不发地走到他面前，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仔细留意着身后的脚步声，果然，吴邪跟上来了。
不动声色地放慢了步子，张起灵头也不回。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吴邪走到张起灵身边，有点委屈也有些不满，“我就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
张起灵没说话。
“我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吴邪叹气，声音里满是感慨和失落。“你不想说我以后就不问了。反正那是你的事，你确实没必要告诉我。”
哟，这还生上气了。
张起灵侧头看着吴邪一副嘴硬生闷气的样子，忍不住浅笑道，“好。”
“诶你这人？”吴邪又气又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瞪眼看着张起灵。
收敛好唇边的笑意，张起灵正色道，“你问的那些，我确实不想说。”
吴邪点点头，“不想说就不说，谁还没个秘密了。反正我是别人，你自己的事儿，用不着告诉我。”
张起灵看吴邪这还来劲了，无奈道，“抱歉。”
两人已经走到寝室楼底，吴邪抬头看了眼正午明晃晃的太阳，对张起灵道，“去不去天台晒会儿太阳？”
“嗯。”张起灵应声。
这会儿天台上已经晒了不少的被子，张起灵和吴邪挑了了角落随便坐下，暖烘烘的阳光晒的人头皮都发烫。
“我没生气。”吴邪冷不丁说着，“我就是有点担心你。”
张起灵心中某个暗无天日的角落被吴邪说的话忽然照进去了一缕光。他默默地看着头顶云卷云舒的天空，说不清刚才的那种悸动，是怎么回事。
“你总是独来独往的，除了我也没别的朋友，小哥，我是真的担心你。”吴邪很认真地说着，“你说以后文理分班咱俩要是不在一起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啊？”
听着吴邪这语重心长的口气，张起灵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到那时，我如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吧。”
“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吴邪靠在身后的被子上，想了想说道，“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天空一片湛蓝，张起灵恍惚听见吴邪后面似乎还说了一句什么，但恰好一架飞机经过，低沉的轰鸣让张起灵没有听清。
太阳太暖了，晒得张起灵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心里有个地方被晒化了一样，软软的，腻腻的，还有点甜。
“对了小哥，你选文选理？”吴邪问。
“理。”张起灵并没有思考，直接回答。
“选我干嘛？”吴邪瞪眼看着张起灵，“我选什么你就选什么？”
张起灵叹气，他应该没有n l 不分到这种地步吧。“理科，定好了。”
“定好了？谁给你定的？”吴邪问完，才忽然明白过来。“不会是你家里——”
“嗯。”张起灵点点头，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吴邪也好奇，干脆就都告诉他好了。“我家经商，所以必须学理。”
“这样啊。不过你成绩那么好，文理都没什么差别。”吴邪耸耸肩。
“我爸常年在外做生意。”张起灵继续道，“所以我回不回去都一样。”
吴邪沉默着点点头。
其实张起灵没有告诉吴邪，如果不是当时他的母亲没有去世，可能张起灵从小学开始，就要一直被扔在这个寄宿制的学校里无人问津了。
“你呢。”张起灵反问，看吴邪的样子，应该是从小被呵护着长大的，为什么要来上这所学校。
“只有这所学校能收我呗。”吴邪唉声叹气。
也对，看他平时不爱学习的样子，成绩也从来不让张起灵知道，想必是好不到哪儿去。没考上公立的重点高中，确实只有私立学校这一条路了。
“不过幸好来了这所学校，不然，也不会遇到你。”吴邪笑吟吟地转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张起灵说道，“是吧，小哥。”
张起灵看着吴邪言笑晏晏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忙着生意根本无暇管他之后，张起灵就一直是一个人。他早就忘了被人担心是什么感觉，也从没有人对他说过‘幸好遇见你’。原来，他也可以被“幸好”这个词肯定。
张起灵想，他明白心里那种被晒化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那是感动。是吴邪带给他的感动。
一言不发地点点头，张起灵并没有出声回应吴邪。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也不知道怎么用用语言去回应。
“又害羞了？”吴邪嬉笑着，“小哥，你脸皮也太薄了吧！”
张起灵挑眉，“那你脸红什么？”
吴邪闻言，抹了抹脸梗着脖子道，“这是太阳晒的！”
张起灵懒得戳穿他，只是含着笑意看他抹脸。阳光下，天台上满是洗衣粉的清香，晾晒着的床单被罩随风摆动，厚实的棉絮被晒得越发蓬松，像是云朵般松软轻盈。
时光在这一刻仿佛都放慢了脚步，不忍打扰青葱年少时鲜有的静谧。
客厅里还残留着饭菜的香气，吴邪端出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到张起灵旁边坐下。
“小哥？”他放下盘子，才注意到半倚着沙发的张起灵已经合了眼像是在小憩。被吴邪一叫，又缓缓睁开了。“我吵醒你了？今天挺累的吧。”
张起灵坐正，“嗯。”
“那你现在的公司，就是之前你爸经营的？”吴邪插了块苹果给他递过去。
“是的。”张起灵接过。
吴邪本来就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人上了一天班晚上还来给他做饭，这会儿看张起灵这么累，更有些过意不去了。
一方面过意不去，一方面又因为张起灵说的那些话有些尴尬别扭，吴邪想了想，决定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小哥，你刚才说，我说什么你都爱听是吧？”
张起灵点点头。
“那我问你个问题，你别生气。”吴邪试探。
“好。”张起灵放下竹签，认真地看着吴邪。
“你…你是不是，”吴邪支支吾吾，总觉得这个问题不管怎么问其实都很别扭，干脆一咬牙直接问了，“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吴邪？”
吴邪问完，莫名紧张的连呼吸都忘了。心跳的跟擂鼓似的，又尴尬又局促。
张起灵反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悠悠反问道，“你才看出来么。”
“……”吴邪完全不知道怎么说了，他问的很清楚，是那个“吴邪”。那既然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和他是不是一个人，张起灵就不该再在挑明了的情况下再对他说那些话。
然而。
张起灵侧过身，唇角的笑意温柔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狡黠。他看着下意识往后缩的吴邪，低声道。
“我喜欢的人，只会是你。”
TBC
十五
吴邪是直接连拖带拽把张起灵弄了起来，连推带搡地把他请出了家门。
张起灵也没生气，就那么浅浅笑着任由他推，关门前，还不忘对他说了句晚安。
晚安？
安什么安！
吴邪气喘吁吁地靠在门后，一颗心像是擂鼓般轰隆隆震个不停。他真的完全没想到张起灵竟然会那么说，原本只是提问，竟然变成了他对自己告白？
什么叫他喜欢的人“只会”是自己？意思就是那个“吴邪”也肯定是他咯？想到这个，吴邪忽然拍了一下脑袋。
坏了，明明是要跟他说自己的那个梦的事。怎么正事一句没说，全扯到别的地方去了。本来是只是想打开天窗说亮话，谁知道张起灵倒好，把整个屋顶都掀了。这以后，要怎么面对他呢。
这是吴邪26年来第一次被告白，同时是第一次被同性告白。虽然之前也听张起灵说了好几次让人有点心慌意乱的话，但毕竟没有告白来的直接。吴邪慌了手脚，也是正常。
洗漱之后关了灯在床上躺下，吴邪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对，该不会是那张起灵一早就看上他了，然后故意编了个校园故事来讹他呢吧？可是，他一个超市的售货员，有什么好被张起灵看上的？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真是那个“吴邪”，张起灵真喜欢他？
这、这也太——
吴邪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结果，就是第二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上了班。
清点着货架上的商品，吴邪冷不丁被人拍了后背。回头一看，是果蔬区的王婶儿。
“小吴，你那个朋友，家里是干什么的？”
“王婶儿，他有对象了。”吴邪哭笑不得，但一想到这个对象指不定指的是谁，顿时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谁问那个了，我家是儿子，早就结婚了。”王婶儿白了吴邪一眼，又说道，“我回去跟我儿子说起你那朋友，他说听那样子有点儿像他一个校友，所以我来跟你打听打听，他是干什么的。”
“开公司的。”吴邪回答道。“他姓张。”
王婶儿一拍大腿，“那就没错了。我儿子说了，他就是姓张，叫什么灵来着。”
吴邪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会在超市遇到张起灵校友的母亲。“王婶儿，那他有没有说他俩是什么时候的校友？”
“还能啥时候，就是高中呗。”王婶儿叹气，“中考那孩子没考好，只能给他塞私立学校去了。”
难道张起灵真的没有骗他？
“王婶儿，能给我个大哥的联系方式不？有点儿事想问问他。”吴邪急忙道。
“你说我儿子？他中午要来给我送饭，你到时候直接去找他就得了。”
“谢谢王婶儿。”吴邪连连点头。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吴邪顾不上吃饭，直奔着员工休息室去了。王婶儿刚好在，她旁边站着的是个看起来略微比吴邪大一些的胖子。
“小吴，这就是我儿子。”
吴邪看着那胖子，莫名有些紧张，“你好，我叫吴邪——”
“你就是吴邪啊？”胖子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他很早就认识了吴邪似的，“我姓王，你叫我胖子就成。”
“你认识小吴？”王婶儿一头雾水。
“嗨，他不就是我高中的时候，同寝室一直请假没来的那个嘛。”胖子说完，看着吴邪也一头雾水的样子，有点愣，“是你吧？”
吴邪这会儿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淡定一些，缓缓问道，“那寝室里的另两个人，是不是张起灵和潘子？”
“你怎么知道？”胖子彻底把吴邪问傻了。“你不是三年一直都没来吗？”
对啊，就是啊，他那三年确实没上过高中，可那张起灵看到的那个“吴邪”又是谁？
吴邪撑着桌子，问道，“你有没有一张军训的合影？”
“有，咋了？”
“能给我看看吗？”吴邪脸色已经变得越发苍白了，他忽然想到很多次张起灵在对他叙述那些事时，都曾有意无意地提过两个字。
消失。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胖爷我得回去找找去，下午上班的时候给你送来成不？”胖子确实是个热心肠。
“谢谢。”吴邪用力点了点头，走出休息室给父母打了电话。
“爸，你告诉我我当年学籍保留在哪所高中的？”
“还能哪所，公立学校又不肯收，只能花钱放到私立学校了。”吴邪父亲疑惑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吴邪敷衍几句挂上了电话，一个人靠着走廊的墙，感觉脑子里有点乱哄哄的。他一开始就应该问清楚父母的，他本以为他的成绩足够被公立重点高中录取，谁知道学校看他父母给他请假的时长，直接就拒收了。胖子说的那个三年没去的吴邪，真的就是他。
可他既然确实没去，张起灵看到的又是什么？
跟他长相一样，喜好一样，性格也确实是他曾经的样子。
想到这儿，吴邪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超市的走廊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人。冷色的日光灯照在瓷砖地面上，反射出一片冷冰冰的光。
午休快结束时，胖子果然又来了。他的照片保存的不像张起灵那么好，边角都卷了。
“喏，这个是胖爷我，这个是潘子。”胖子好心的给吴邪指着照片上的人，“这个没表情的，就是张起灵。”
吴邪紧紧攥着拳头手脚冰凉，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他顺着张起灵站的地方再往最边上看，什么都没有了。
而在张起灵给他的那张照片上，那里分明有一个和吴邪一模一样的人。
狠狠地盯着那张照片，吴邪眼睛都开始刺痛。胖子以为他是遗憾，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却不想这轻轻一拍，差点把吴邪拍倒。
“我去，你没事儿吧？”胖子吓了一跳。
吴邪摇摇头，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这张照片，可以暂时借我么？”
胖子虽然一脸狐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死死攥着照片，吴邪看着那上面张起灵没有表情的脸，和他旁边的那团空气，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眼睛骗了他，还是张起灵骗了他。
又或者，真的，没有人骗他。
这一个下午吴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好在今天上的是中班，四点就下班了。吴邪魂不守舍地换了衣服走出超市，果然又看到了等在后门的张起灵。
捏着口袋里的照片，吴邪朝他走了过去。什么告白不告白的先放一边再说吧，他现在只想搞清楚，为什么张起灵的照片上会有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他。
张起灵见吴邪没有躲开，反倒直直迎了过来，似乎也有些意外。
“吴邪。”
吴邪没有说话，只是把照片拿了出来。他并不是在生气，也不是愤怒，而是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他把照片递到张起灵面前，声音颤抖，“小哥，为什么这张照片，跟你的不一样。”
张起灵微微皱眉，扫了一眼吴邪手上的照片，神色里有一丝一闪而过的了然。
“你还是没想起来。”
“我要想起来什么？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说的人就是我！别人的照片上我明明不存在，为什么你的照片上却又有？我当时明明在医院，又怎么会出现在你的照片上？”吴邪是真的有点怕，这种事其实推论到最后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超出科学的范畴。
张起灵轻叹一声，淡淡道，“那确实就是你。”
“那为什么——”
“只有我能看到的你。”
TBC
吴邪是直接连拖带拽把张起灵弄了起来，连推带搡地把他请出了家门。
张起灵也没生气，就那么浅浅笑着任由他推，关门前，还不忘对他说了句晚安。
晚安？
安什么安！
吴邪气喘吁吁地靠在门后，一颗心像是擂鼓般轰隆隆震个不停。他真的完全没想到张起灵竟然会那么说，原本只是提问，竟然变成了他对自己告白？
什么叫他喜欢的人“只会”是自己？意思就是那个“吴邪”也肯定是他咯？想到这个，吴邪忽然拍了一下脑袋。
坏了，明明是要跟他说自己的那个梦的事。怎么正事一句没说，全扯到别的地方去了。本来是只是想打开天窗说亮话，谁知道张起灵倒好，把整个屋顶都掀了。这以后，要怎么面对他呢。
这是吴邪26年来第一次被告白，同时是第一次被同性告白。虽然之前也听张起灵说了好几次让人有点心慌意乱的话，但毕竟没有告白来的直接。吴邪慌了手脚，也是正常。
洗漱之后关了灯在床上躺下，吴邪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对，该不会是那张起灵一早就看上他了，然后故意编了个校园故事来讹他呢吧？可是，他一个超市的售货员，有什么好被张起灵看上的？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真是那个“吴邪”，张起灵真喜欢他？
这、这也太——
吴邪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结果，就是第二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上了班。
清点着货架上的商品，吴邪冷不丁被人拍了后背。回头一看，是果蔬区的王婶儿。
“小吴，你那个朋友，家里是干什么的？”
“王婶儿，他有对象了。”吴邪哭笑不得，但一想到这个对象指不定指的是谁，顿时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谁问那个了，我家是儿子，早就结婚了。”王婶儿白了吴邪一眼，又说道，“我回去跟我儿子说起你那朋友，他说听那样子有点儿像他一个校友，所以我来跟你打听打听，他是干什么的。”
“开公司的。”吴邪回答道。“他姓张。”
王婶儿一拍大腿，“那就没错了。我儿子说了，他就是姓张，叫什么灵来着。”
吴邪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会在超市遇到张起灵校友的母亲。“王婶儿，那他有没有说他俩是什么时候的校友？”
“还能啥时候，就是高中呗。”王婶儿叹气，“中考那孩子没考好，只能给他塞私立学校去了。”
难道张起灵真的没有骗他？
“王婶儿，能给我个大哥的联系方式不？有点儿事想问问他。”吴邪急忙道。
“你说我儿子？他中午要来给我送饭，你到时候直接去找他就得了。”
“谢谢王婶儿。”吴邪连连点头。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吴邪顾不上吃饭，直奔着员工休息室去了。王婶儿刚好在，她旁边站着的是个看起来略微比吴邪大一些的胖子。
“小吴，这就是我儿子。”
吴邪看着那胖子，莫名有些紧张，“你好，我叫吴邪——”
“你就是吴邪啊？”胖子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他很早就认识了吴邪似的，“我姓王，你叫我胖子就成。”
“你认识小吴？”王婶儿一头雾水。
“嗨，他不就是我高中的时候，同寝室一直请假没来的那个嘛。”胖子说完，看着吴邪也一头雾水的样子，有点愣，“是你吧？”
吴邪这会儿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淡定一些，缓缓问道，“那寝室里的另两个人，是不是张起灵和潘子？”
“你怎么知道？”胖子彻底把吴邪问傻了。“你不是三年一直都没来吗？”
对啊，就是啊，他那三年确实没上过高中，可那张起灵看到的那个“吴邪”又是谁？
吴邪撑着桌子，问道，“你有没有一张军训的合影？”
“有，咋了？”
“能给我看看吗？”吴邪脸色已经变得越发苍白了，他忽然想到很多次张起灵在对他叙述那些事时，都曾有意无意地提过两个字。
消失。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胖爷我得回去找找去，下午上班的时候给你送来成不？”胖子确实是个热心肠。
“谢谢。”吴邪用力点了点头，走出休息室给父母打了电话。
“爸，你告诉我我当年学籍保留在哪所高中的？”
“还能哪所，公立学校又不肯收，只能花钱放到私立学校了。”吴邪父亲疑惑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吴邪敷衍几句挂上了电话，一个人靠着走廊的墙，感觉脑子里有点乱哄哄的。他一开始就应该问清楚父母的，他本以为他的成绩足够被公立重点高中录取，谁知道学校看他父母给他请假的时长，直接就拒收了。胖子说的那个三年没去的吴邪，真的就是他。
可他既然确实没去，张起灵看到的又是什么？
跟他长相一样，喜好一样，性格也确实是他曾经的样子。
想到这儿，吴邪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超市的走廊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人。冷色的日光灯照在瓷砖地面上，反射出一片冷冰冰的光。
午休快结束时，胖子果然又来了。他的照片保存的不像张起灵那么好，边角都卷了。
“喏，这个是胖爷我，这个是潘子。”胖子好心的给吴邪指着照片上的人，“这个没表情的，就是张起灵。”
吴邪紧紧攥着拳头手脚冰凉，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他顺着张起灵站的地方再往最边上看，什么都没有了。
而在张起灵给他的那张照片上，那里分明有一个和吴邪一模一样的人。
狠狠地盯着那张照片，吴邪眼睛都开始刺痛。胖子以为他是遗憾，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却不想这轻轻一拍，差点把吴邪拍倒。
“我去，你没事儿吧？”胖子吓了一跳。
吴邪摇摇头，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这张照片，可以暂时借我么？”
胖子虽然一脸狐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死死攥着照片，吴邪看着那上面张起灵没有表情的脸，和他旁边的那团空气，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眼睛骗了他，还是张起灵骗了他。
又或者，真的，没有人骗他。
这一个下午吴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好在今天上的是中班，四点就下班了。吴邪魂不守舍地换了衣服走出超市，果然又看到了等在后门的张起灵。
捏着口袋里的照片，吴邪朝他走了过去。什么告白不告白的先放一边再说吧，他现在只想搞清楚，为什么张起灵的照片上会有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他。
张起灵见吴邪没有躲开，反倒直直迎了过来，似乎也有些意外。
“吴邪。”
吴邪没有说话，只是把照片拿了出来。他并不是在生气，也不是愤怒，而是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他把照片递到张起灵面前，声音颤抖，“小哥，为什么这张照片，跟你的不一样。”
张起灵微微皱眉，扫了一眼吴邪手上的照片，神色里有一丝一闪而过的了然。
“你还是没想起来。”
“我要想起来什么？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说的人就是我！别人的照片上我明明不存在，为什么你的照片上却又有？我当时明明在医院，又怎么会出现在你的照片上？”吴邪是真的有点怕，这种事其实推论到最后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超出科学的范畴。
张起灵轻叹一声，淡淡道，“那确实就是你。”
“那为什么——”
“只有我能看到的你。”
TBC
十六
2006年，十月底，高中部。
原本就只坐了三十多个人的教室，因为桌子被排列成了标准的五排六座，显得更是大的有点空旷。黑板上的表一分一秒地转着，讲台上的监考老师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张起灵坐在第一排第一桌，并没有闲心去在意老师看的是什么报纸。
这是学校每个月底一次的月考，每一次的月考座位都是按照上次月考的成绩排名来定的，一个考场三十个人，整个高一总共一百多人。而这次月考后并不是直接放假，还要举行为期两天半的运动会，之后才是四天的月假。
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又放了个长假，然而学生们下个月复课一周后，迎接他们的就是期中考试。
不过这些张起灵也不是很关心，他比较担心的是运动会体育老师是不是真的给他报了项目，到底是八百一千五还是三千。
一走神，答题卡就涂错了一格。
张起灵检查了一遍答题卡，这次的数学卷子不难。想必是为了在期中考试之前给学生裹个糖衣炮弹。
依然是整个考场第一个交卷，张起灵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一出门就看到吴邪在考场后门儿对他挥手。
“我就知道你是第一个出来的。”吴邪压低声音说着。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你才是第一个。”
吴邪耸耸肩，“没办法，数学太头疼了。胡乱蒙了几题，应该不至于零分。”
倒也真好意思说。张起灵无奈摇头，昨天考语文和政治、历史他也是最先出来，现在考数学又是最先出来。下午的化学和物理，恐怕还是他敢为人先了。
“走，吃饭去？”吴邪的头等大事就是吃饭。
“还早。”张起灵看了看表，现在还没到高中部放饭的时间，这时候过去，只会碰到一食堂的初中生。
“那咱们干嘛去？”吴邪似乎根本没把考试放在心上，“你别说你还要复习啊，化学和物理有什么好复习的。”
张起灵只好把话咽下去，“你想去干什么。”
“反正还有一会儿，咱们去操场走走？”吴邪搭着张起灵的肩膀，“闲着也是闲着，劳逸结合嘛。”
瞥了眼那就算被推下去还是会继续搭上来的胳膊，张起灵任由吴邪去了。
这会儿操场上也没人，小学部早就放假了，初中部才开始吃饭。只有张起灵和吴邪，沿着那暗红色的塑料跑道慢慢走着。
“小哥，你知道么，北方人管这个叫压马路。”吴邪笑道，“咱们这是压操场来了。”
张起灵没有应声，他在心算如果被体育老师报了三千米，应该怎么跑才不会拿第一，也不会吊车尾。
正算着呢，眼前的跑道突然变成了吴邪的脸。因为距离太近，张起灵感觉他好像撞上了自己的鼻尖。
“怎么了。”张起灵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不是不想参加运动会？”吴邪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是不是？”
张起灵点头，没什么好否认的，如果不是老师硬性规定，他自己肯定不会主动。
“小哥，我之前就一直想问了，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呢？”吴邪收起那副没正经的样子，很是严肃的问着。问完了，还仰头45度看向天空，仿佛明媚又哀伤。
张起灵看他那做作的样子，知道他是怕自己生气，便淡淡道，“习惯了。”
一反常态的，吴邪竟然没有继续问下去。
张起灵转头看向他，却见他闭上眼，整个脸都仰了起来，像是朵向日葵似的努力地接着阳光。这样的他白净又挺拔，嘴唇上那层软软的茸毛都清晰可见。
张起灵也不催他，就这么默默地看着。
过了片刻后，吴邪低下头挠了挠脑袋，嘟囔道，“这要是在夏天，真的会晒脱层皮吧。”
张起灵没忍住，浅浅扬起了嘴角。
“小哥，如果你要是被报了三千米，我就陪你跑。”吴邪没头没尾道。
张起灵瞥他一眼，八百米都不及格竟然还想陪他跑三千。本来就够麻烦的了，张起灵可不想再带个拖油瓶。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陪谁跑。
“我说真的，不管你跑八百一千五还是三千，我都陪你跑。”吴邪信誓旦旦。
然而他这样的信誓旦旦，却让张起灵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他是在跟自己道别。
“吴邪，你——”张起灵还没说完，却被铃声打断。食堂里的初中生鱼贯而出，轮到他们吃饭了。
“小哥，可以吃饭了！”吴邪转头看向食堂，抬腿就想走。
张起灵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吴邪。”
“怎么了小哥？”吴邪笑得一脸天真。
张起灵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两个月的相处中，有太多的蛛丝马迹，有太多的细枝末节，都隐约指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可张起灵不想去管也不想去问，对他来说，吴邪不止是同学，更是他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张起灵连把那个念头在脑海里想一遍都不敢。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哪怕打开一缕罅隙，都会迎来无法收场的结果。
所以，他不管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都统统装作没发现。
只是现在，吴邪那没头没尾的话让张起灵突然有些不安。于是，他紧紧握住吴邪的手腕，一字一句道，“要是你消失，我也会发现。”
吴邪愣了愣，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小哥，你考试考傻了啊？”
张起灵松开手，有些尴尬。
“放心，我不会消失的。”吴邪笑眯眯地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再说了，就算到时候跑道上人再多，我也能一眼就找到你。”
张起灵皱眉，吴邪这明显是在故意转移话题，而且还非常生硬。
“不过你少自恋，绝对不是因为你太帅。”吴邪笑着，像是怕张起灵揍他似的，轻快地跳开了。
张起灵摇摇头，看吴邪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倒宁愿吴邪真的只是被孤立，宁愿是他想太多。
至少，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2016年，一月初，咖啡馆。
吴邪这回挑了最靠里的卡座，默不作声地看着对面没有表情的张起灵。
窗外已是华灯初上，霓虹交错的街道和咖啡的醇香，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时在学校的我其实并不存在——可是你又能看到——所以我是个鬼？”吴邪感觉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已经够不真实了，“可我又没死怎么会变成鬼？”
张起灵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能看到我？你有阴阳眼？”吴邪真的不太能接受眼前的这个状况，他明明好端端地活着，怎么会变成鬼？就算他是睡了几年，可中间他也醒过啊。
“是你找到我的。”张起灵这话并不是在撇清关系，只是想让吴邪明白，在最初，张起灵自己也是那个一头雾水的人。
“我都变成鬼了我找你干嘛？我当时又不认识你。”吴邪这会儿已经彻底懵了，“那我…不对，那个鬼，没告诉你为什么？”
“你说了。”张起灵伸出手，在满是白色雾气的玻璃上，写下了三个数字。
“9…7…5？”吴邪确认了两遍，“975是什么意思？你确定那个鬼真的是我而不是跟什么985、211失之交臂的学长的冤魂托你替他沉冤昭雪？”
张起灵看着吴邪的样子，轻轻笑了。
吴邪也知道好像是有点失态，但他连鬼都当了还管什么失态不失态。
“小哥，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不知道。”
吴邪撇嘴，他感觉张起灵这是在骗他。然而他也知道，张起灵不想说的话，恐怕他也问不出来。
“吴邪，不要着急。”张起灵柔声道。
“我没着急，我就是有点儿瘆得慌。”任谁摊上这事儿都瘆得慌。想到这儿，吴邪忽然疑惑道，“小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起灵嘴角轻浅的弧度，突然凝固了。
“也对，你那么聪明，同吃同住两个月还看不出来才怪了。”吴邪喃喃自语。
“我并不聪明。”张起灵摇了摇头。
吴邪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凝固在张起灵嘴角的弧度，渐渐变成了一抹沉重。他严肃地看着吴邪，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歉意和内疚。
“吴邪，对不起。”
TBC
2006年，十月底，高中部。
原本就只坐了三十多个人的教室，因为桌子被排列成了标准的五排六座，显得更是大的有点空旷。黑板上的表一分一秒地转着，讲台上的监考老师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张起灵坐在第一排第一桌，并没有闲心去在意老师看的是什么报纸。
这是学校每个月底一次的月考，每一次的月考座位都是按照上次月考的成绩排名来定的，一个考场三十个人，整个高一总共一百多人。而这次月考后并不是直接放假，还要举行为期两天半的运动会，之后才是四天的月假。
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又放了个长假，然而学生们下个月复课一周后，迎接他们的就是期中考试。
不过这些张起灵也不是很关心，他比较担心的是运动会体育老师是不是真的给他报了项目，到底是八百一千五还是三千。
一走神，答题卡就涂错了一格。
张起灵检查了一遍答题卡，这次的数学卷子不难。想必是为了在期中考试之前给学生裹个糖衣炮弹。
依然是整个考场第一个交卷，张起灵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一出门就看到吴邪在考场后门儿对他挥手。
“我就知道你是第一个出来的。”吴邪压低声音说着。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你才是第一个。”
吴邪耸耸肩，“没办法，数学太头疼了。胡乱蒙了几题，应该不至于零分。”
倒也真好意思说。张起灵无奈摇头，昨天考语文和政治、历史他也是最先出来，现在考数学又是最先出来。下午的化学和物理，恐怕还是他敢为人先了。
“走，吃饭去？”吴邪的头等大事就是吃饭。
“还早。”张起灵看了看表，现在还没到高中部放饭的时间，这时候过去，只会碰到一食堂的初中生。
“那咱们干嘛去？”吴邪似乎根本没把考试放在心上，“你别说你还要复习啊，化学和物理有什么好复习的。”
张起灵只好把话咽下去，“你想去干什么。”
“反正还有一会儿，咱们去操场走走？”吴邪搭着张起灵的肩膀，“闲着也是闲着，劳逸结合嘛。”
瞥了眼那就算被推下去还是会继续搭上来的胳膊，张起灵任由吴邪去了。
这会儿操场上也没人，小学部早就放假了，初中部才开始吃饭。只有张起灵和吴邪，沿着那暗红色的塑料跑道慢慢走着。
“小哥，你知道么，北方人管这个叫压马路。”吴邪笑道，“咱们这是压操场来了。”
张起灵没有应声，他在心算如果被体育老师报了三千米，应该怎么跑才不会拿第一，也不会吊车尾。
正算着呢，眼前的跑道突然变成了吴邪的脸。因为距离太近，张起灵感觉他好像撞上了自己的鼻尖。
“怎么了。”张起灵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不是不想参加运动会？”吴邪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是不是？”
张起灵点头，没什么好否认的，如果不是老师硬性规定，他自己肯定不会主动。
“小哥，我之前就一直想问了，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呢？”吴邪收起那副没正经的样子，很是严肃的问着。问完了，还仰头45度看向天空，仿佛明媚又哀伤。
张起灵看他那做作的样子，知道他是怕自己生气，便淡淡道，“习惯了。”
一反常态的，吴邪竟然没有继续问下去。
张起灵转头看向他，却见他闭上眼，整个脸都仰了起来，像是朵向日葵似的努力地接着阳光。这样的他白净又挺拔，嘴唇上那层软软的茸毛都清晰可见。
张起灵也不催他，就这么默默地看着。
过了片刻后，吴邪低下头挠了挠脑袋，嘟囔道，“这要是在夏天，真的会晒脱层皮吧。”
张起灵没忍住，浅浅扬起了嘴角。
“小哥，如果你要是被报了三千米，我就陪你跑。”吴邪没头没尾道。
张起灵瞥他一眼，八百米都不及格竟然还想陪他跑三千。本来就够麻烦的了，张起灵可不想再带个拖油瓶。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陪谁跑。
“我说真的，不管你跑八百一千五还是三千，我都陪你跑。”吴邪信誓旦旦。
然而他这样的信誓旦旦，却让张起灵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他是在跟自己道别。
“吴邪，你——”张起灵还没说完，却被铃声打断。食堂里的初中生鱼贯而出，轮到他们吃饭了。
“小哥，可以吃饭了！”吴邪转头看向食堂，抬腿就想走。
张起灵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吴邪。”
“怎么了小哥？”吴邪笑得一脸天真。
张起灵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两个月的相处中，有太多的蛛丝马迹，有太多的细枝末节，都隐约指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可张起灵不想去管也不想去问，对他来说，吴邪不止是同学，更是他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张起灵连把那个念头在脑海里想一遍都不敢。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哪怕打开一缕罅隙，都会迎来无法收场的结果。
所以，他不管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都统统装作没发现。
只是现在，吴邪那没头没尾的话让张起灵突然有些不安。于是，他紧紧握住吴邪的手腕，一字一句道，“要是你消失，我也会发现。”
吴邪愣了愣，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小哥，你考试考傻了啊？”
张起灵松开手，有些尴尬。
“放心，我不会消失的。”吴邪笑眯眯地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再说了，就算到时候跑道上人再多，我也能一眼就找到你。”
张起灵皱眉，吴邪这明显是在故意转移话题，而且还非常生硬。
“不过你少自恋，绝对不是因为你太帅。”吴邪笑着，像是怕张起灵揍他似的，轻快地跳开了。
张起灵摇摇头，看吴邪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倒宁愿吴邪真的只是被孤立，宁愿是他想太多。
至少，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2016年，一月初，咖啡馆。
吴邪这回挑了最靠里的卡座，默不作声地看着对面没有表情的张起灵。
窗外已是华灯初上，霓虹交错的街道和咖啡的醇香，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时在学校的我其实并不存在——可是你又能看到——所以我是个鬼？”吴邪感觉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已经够不真实了，“可我又没死怎么会变成鬼？”
张起灵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能看到我？你有阴阳眼？”吴邪真的不太能接受眼前的这个状况，他明明好端端地活着，怎么会变成鬼？就算他是睡了几年，可中间他也醒过啊。
“是你找到我的。”张起灵这话并不是在撇清关系，只是想让吴邪明白，在最初，张起灵自己也是那个一头雾水的人。
“我都变成鬼了我找你干嘛？我当时又不认识你。”吴邪这会儿已经彻底懵了，“那我…不对，那个鬼，没告诉你为什么？”
“你说了。”张起灵伸出手，在满是白色雾气的玻璃上，写下了三个数字。
“9…7…5？”吴邪确认了两遍，“975是什么意思？你确定那个鬼真的是我而不是跟什么985、211失之交臂的学长的冤魂托你替他沉冤昭雪？”
张起灵看着吴邪的样子，轻轻笑了。
吴邪也知道好像是有点失态，但他连鬼都当了还管什么失态不失态。
“小哥，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不知道。”
吴邪撇嘴，他感觉张起灵这是在骗他。然而他也知道，张起灵不想说的话，恐怕他也问不出来。
“吴邪，不要着急。”张起灵柔声道。
“我没着急，我就是有点儿瘆得慌。”任谁摊上这事儿都瘆得慌。想到这儿，吴邪忽然疑惑道，“小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起灵嘴角轻浅的弧度，突然凝固了。
“也对，你那么聪明，同吃同住两个月还看不出来才怪了。”吴邪喃喃自语。
“我并不聪明。”张起灵摇了摇头。
吴邪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凝固在张起灵嘴角的弧度，渐渐变成了一抹沉重。他严肃地看着吴邪，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歉意和内疚。
“吴邪，对不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