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里尔克·集啐

本帖题解:记得有一句古诗,说美人咳啐,也是美的。句子本身记不得了。我古典文学不好,不能将那些美好如云烟飘渺的句子记住。
那是美句。我不是美人,所以老老实实将自己读出的称为“啐”。只是说用典来的,有据可据,并非杜撰,并非不恭。
特此辩解一下下。

1.里尔克《为一位女友而作》
绿原为本篇题解:“女友”指沃尔普斯威德女画家保拉·摩德尔松-贝克尔,里尔克于1900年在沃尔普斯威德同时认识她和后来成为里尔克夫人的克拉拉·韦斯特霍夫。女画家于1907年11月2日生育一女婴,11月20日逝世。本篇挽歌为纪念她的忌辰而作,其题旨在于母性与艺术家生活之冲突及其不可调和,……作者在《佛罗伦萨日记》中已经写过,“一个女人既是艺术家,如果当了母亲,就一定不再创作。她已从自身展示了她的目标,今后可以在最深刻的意义上过艺术生活了。”
这个题解,本身令人不胜唏嘘。这在男性艺术家来说,是好理解的。比如我们最近看到韦唯和她的前夫之间的战争。我对那位男人有一定同情。他对里尔克那种主张,肯定是同情者并且很坚持。我再说一遍,我有一定同情,就是说在韦唯目前的战况,我竟没有完全站在同情她的立场上,男人要求生育后的妇女,完全守在家庭里为了家庭而生存和存在,过去的艺术履历和追求,可以算。今后的却可以不算。这是显然不公平的,从语义上来说,首先就是政治不正确。所以韦唯显然以为,真理在握,红旗在手,她是没有任何疑义的,所以她毅然地摆脱了那一切,使用一切战斗的手段跟力量,义无反顾地回国了。我甚至认为她述说的过程中,发生的那一切,首先她是丑的。而摆脱的那一切,是多么沉重的分量啊。可是我竟不完全同情她,可见这是多么不尽情理。我无法辩解。
可是衣雪们至今仍在追求。作为女艺术家的那份执着跟膂力,我却又非常同情。我仍然无法辩解。

所以先把这个主题本身,撇开不管。我们还是只说诗吧。
我先打出全诗。诗很长,毫无间隔,透不过来气。这在里尔克是十分罕见的。但是大家如果要读,请看我在下面为它分出的段落来阅读。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3 14:34:00 +0800 CST  
嗯,好的,谢谢!这个打字的功夫要比较长。各位,要晚一点时候。你们先玩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3 14:53:32 +0800 CST  
小六,我……抓耳挠腮ing你逼我ing这怎么行……?我先鞠躬,算了别理我了ing……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3 15:26:56 +0800 CST  
今天上午断网,一直没通。耐心等到下午快5点了,才忍无可忍打电话去问,知道我欠费被切断了。冲到营业厅去交费的时候发了一顿脾气。为什么不提前通知一下呢。没有办法发脾气是唯一的办法。回来以后乱翻,回了一些帖子,就看到林黑下班的消息。

顿时心情很糟,没有办法写了,心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就把上午写的慢慢地发在这里吧,敬请各位给予批评。
原诗太长了,光是昨天下午打字录入,完了以后天都黑了。本想先全部发上去,以便大家看明白,现在太长了,只好算了。

只好还是跟着说的路线,一段一段地发上来吧。打扰大家了。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4 18:51:52 +0800 CST  
整首诗都在讲一个故事。说的是他冥想死者回来了,就像我们中国人,总会想到死者和我们的继续保持亲切或是恐怖的联系,我们会在它灵位前或者坟前敬香火,还要摆上食物,甚至还要插上筷子,我们甚至还会在院子里到它以前的房间之间撒灰,以便它能找着回家的路,我们而且还会跟它对话,如果我们实在太想念它的话。这首诗就是这样一个对话。没想到他们也会干出这样的举动,这实在是令我们搓手感到很兴奋的一件事。以前一直以为,在他们消灭了异教以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出来了。可是,莎士比亚这么干过(《哈姆雷特》),现在里尔克又这么干过。可见,西方的文艺家,都多少保存着原先的异教思想。比如《魔戒》系列、《纳尼亚传奇》系列、《哈利?波特》系列。他们的异教思想源源不断,基督教未能彻底地铲除它们。可是,就诗形式本身来说,我并不以为这样做是合适的。
我不以为,现代诗是适合讲故事的。它也不应该是叙事诗,那种形式对于现代来说已经不合时宜。比如我们现在忽然想到为何我们中国没有叙事诗呢?(他们西方人是这么想的)好那么我们现在就来创造一个。不可以的。这简直是一个笑话。那样断断续续的句子,怎么阅读出来一个完整冗长的历史的环节呢?那是完全没有、而且甚至是澌灭了阅读的语言本身的乐趣,就好比你拿饭不好好吃,非要吃一吃、再顿一顿、再吃一吃、再顿一顿……呜呼,那样的饭我先不要吃好了,简直是虐待。我们不知道看电影、看连续纪录片吗?同理,它也不适合讲故事。甚至不适合抒情,比如我看昌耀的长篇抒情诗,真是头疼。
这些都可以用散文来做。
我认为现代诗是用来展望彼岸的。或说是从彼岸来展望现世,比如说吃饭这件事,如果从彼岸望到了它,那我认为就是一首诗了,不管你是否将句子切分开来。

所以我想将本诗切断。分三段。
我想先这样,将讲故事的那种东西从格式上掐掉。先将讲故事的头部切掉:

第一段
我歌颂过死者,我又让他们走了
并讶然看见他们如此安详,
如此疾速地适于死亡,如此恰当,
如此不同于他们的声望。只有你,你回
来了;你从我身旁掠过,你绕着走,你想
碰着什么,好让她因你而发响
并把你暴露出来。哦别从我拿走我
慢慢学到的一切。我做得对;你错了,
如果你曾经为任何一件事物挑起
一件乡愁*。我们将这乡愁变换着;
它不在这儿,我们从我们的存在把它
反映进来,一当我们认识了它。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4 18:53:34 +0800 CST  
我一直继续信任你。你恰巧错了,
来了,比任何一个女人变化
更大,使我不知所措。
我们惊慌不已,因为你死了,不,是
你强大的死亡神秘地干扰了我们,
将“此前”撕脱了“今后”:
这正与我们有关:将它排列好
将是我们同大家一起做的工作。
可你自己也惊慌不已,甚至现今
在不再需要惊慌的地方也惊慌起来,
你丧失了你的一片
永恒,走进这儿来了,女友,到这儿来了,
这儿一切还不存在;你心不在焉,
第一次对万有和片段心不在焉,
却没有像在这儿抓住任何事物一样
抓住无限自然的阶梯;
从那已经接待过你的循环,
任何一种骚动之无声的重力
把你向下拖到屈指可数的时间——:
这像破门而入的小偷常常晚间惊醒我。
于是我敢说,你只是屈尊而已,
你来自慷慨,来自大量**,
因为你如此确信,如同确信自身,
你像个孩子四下转悠,不在乎
为某人做过什么的地点——:
可是不:你在祈求。这一点深入
我的骨骼,像锯一样穿过。
你承担着如同鬼魅的一句谴责,
随后落到我身上,当我夜间引退
到我肺里,到内脏里,
到我的心最后最可怜的斗室里,
这样一句谴责便不那么残酷,
如同这个祈求。你祈求什么呢?
说吧,我可应当旅行?你可曾把
一件费力想跟上你的东西
留在什么地方?我可应当到一个
你没有见过的国土去,虽然它对你
亲近得像你的另一半感官?

这是在讲冥想中的死者对他的拜访。我给出了两个注解。
*.乡愁,显然这个乡不是指现世,当然也不是指死后的世界。它可能是某个里尔克感到大家作为同类项聚集的地方,(如网上的《乌有之乡》,我没去过,显然那是某一类人群聚集起来作为家园的地方。这类人群在广大世界上是被孤立和感到孤独的。在这一点上我们要同情《乌有之乡》,如同我们在这里自然同情里尔克之乡是由于全人类的强大联盟)在里尔克概念里显然这指的是那些不朽的硕大灵魂们晃来晃去的某个国土或说是某个世界。
或许这就是里尔克在这里到处说到的那个“实存”吧。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4 18:55:20 +0800 CST  
换句话说,就是:为你独特的生而又的独特的死。
在后面的部分出现了这个命题句子。作为一个人,作为独特的生和独特的死,才是里尔克所谓的实存,也就是那个“乡”,它的乡愁。独特的死,是里尔克特别强调之物,我认为,在这首诗中基本上就是主题。而不是绿原在题解中谈到的那个主题。也许是吧,但是我不想谈论那个主题。或者说,我干脆不想把诗人或是艺术家,划分为男人或是女人。虽然事实上有这个分别,但是我在这里不想谈论它。我认为这个分别究其实是极其短暂的。
我认为男人和女人确实是两种人,但是他们合起来才是人类。所以不论男人女人的任何真正命题,究其实都是关于整个人类的。是里尔克把这个分别放大并决裂了。
的确不是绿原的错,是里尔克的问题。
**大量,这是绿原的方言,是大度的意思,不是hudge quarlity。
不过可是:

可是不:你在祈求。这一点深入
我的骨骼,像锯一样穿过。
你承担着如同鬼魅的一句谴责,
随后落到我身上,当我夜间引退
到我肺里,到内脏里,
到我的心最后最可怜的斗室里,
这样一句谴责便不那么残酷,
如同这个祈求。

我承认这一段抒情感动了我。
可是我还是要继续地砍切它,如同砍切一只大白鸡一样。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4 18:56:01 +0800 CST  
第二段
我们先把它放下。还是先看第三段吧。

第三段
是不是还须找到
陪哭妇?那些为金钱而
哭的女人,人们雇用得
不够。都走了,再也不让雇。
所以你死了还必须来,在这儿和我一起
补足悲哭。你可听见,我在悲哭?
我愿把我的声音像一块布
扔在你的死亡的碎片上
并且拽着它,直到它若断若续;
而我所说的一切必须如此
破烂地进入你的声音并且冻结;
在悲哭中一直是这样。可现在我要控诉:
不是把你从你身上撤回的那个人,
(我找不出他来,他像一切人)
可我在他身上所要控诉的是:男人。
如果一种我还不知道的童年遗迹
在什么地方,在我身上深处升了起来,
也许是我的童年最纯洁的稚气吧:
我不想知道。我想望也不望
就从中造出来一个天使,还想
把他扔到令人记起上帝的
呼号天使的第一排去。
因为这种苦难已持续太久,
没有人受得住;它对我们太沉重,
虚假爱情的糊涂苦难,
它倚老卖老如同习惯,
自称一种正义却从不义中蔓生。
有权占有那不能保持自身的,
那只是偶尔快乐地开始动手
却又像孩子扔球似地重新扔掉一切。
即使以为奈基*****也很少像统帅一样
能够固守在船只的船首,
当她的神秘之秘密的轻松心情
突然在强烈的海风中离开了她:
即使我们中间一个很少能够高呼
那个不再看见我们的女人,
那个好似奇迹一般继续她的
一条狭窄实存而免于事故的女人:
这时他也会把职业和乐趣当作债务。
因为这就是债务,如果是任何一种债务:
一种爱的自由并不为了
人们本身具有的一切自由而增加。
如果我们爱,我们就只有这样:
彼此相让;因为我们持久不变,
这一点我们容易做到,而且不是刚学来的。

你还在吗?你在哪个角落?——
关于你已经知道许多
而且能够做到许多,因为你这样走了,
为了开放的一切,如同破晓的白昼。
女人们受苦:爱就是孤单,
艺术家们经常在工作中预感到,
她们要爱,就必须变化。
你开始了二者;二者在于
现在毁坏了一个声誉,是它把二者从你取走。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4 18:56:50 +0800 CST  
唉,你已远离任何声誉。你不
引人注目;你已悄悄收敛了
你的美,仿佛在一个工作日的
灰暗早晨降下一件没有做完的
漫长的工作:尽管仍然没有做完。
如果你还在,如果在这片黑暗中
还有一个位置,让你的灵魂
敏感地一同振动在平淡的声波上,
这位置在高大房间的潮流里
激起了一个夜间寂寞的声音:
那么倾听我:帮帮我吧。看哪,我们滑行着,
不知什么时候,才从我们的进步中滑回
到我们没有想到的任何什么;我们
陷在里面如同陷在梦中,
我们在里面死去,不再醒来。
再没有人了。对于任何一个把你的血
提升到一件悠久事业中去的人,
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他再也高举不起它来
而它将随其重量而消逝,变得一文不值。
因为任何地方都有一种古老的敌意
在生命与伟大的工作之间。
我认识到这敌意,它说:帮帮我吧。
别回来。如果你受得住,就跟死者
死在一起吧。死者们在忙碌。
可请帮帮我,它好不分你的心,
正如在最远的有时帮过我:在我心中。

现在将第三段和第一段缝合连接起来对读,是不是很像一个灵异故事?
尤其是最后:
别回来。如果你受得住,就跟死者
死在一起吧。死者们在忙碌。
可请帮帮我,它好不分你的心,
正如在最远的有时帮过我:在我心中。

看见了吗。完全是一个如同我们请灵和送灵的过程。
就在这一段前面,有一段:
我们
陷在里面如同陷在梦中,
我们在里面死去,不再醒来。
再没有人了。对于任何一个把你的血
提升到一件悠久事业中去的人,
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他再也高举不起它来
而它将随其重量而消逝,变得一文不值。
因为任何地方都有一种古老的敌意
在生命与伟大的工作之间。

在生命与伟大的工作之间,是女性必须面对的重大的主题。它甚至会导致女艺术家的死亡。本篇是为了纪念女画家保拉?摩德尔松-贝克尔因产后死亡而作。这就是绿原在题解中提到的那个主题了。但这一死亡并非必然,而是偶然的。诗人将其普遍化了。
好吧,让我们放下它。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4 18:57:40 +0800 CST  
来看第二段中间一段。在这一段中,我们看到诗人与女画家隔着永恒的岸,悲伤而欣忭地彼此眺望。蒙蒙的雾霭弥漫,我想起来纳博科夫的一段关于湖水的描写。
但是现在我懒得去找它了,我们还是读诗吧。

在这一段里,我还想贪婪地继续进行切分。
A.
我想航行在它的河流上,想
行走在陆地上,想采访古老的风俗,
想同门内的妇女谈话并且
观望着,如果她们呼唤她们的孩子。
我想记住,她们在外面从事
草原和田野的古老劳动时是如何
让那儿的风景披围着;想请求
把我引到她们的国王面前,
想用贿赂引诱祭司,让他们
把我安置在最牢固的立像面前,
然后走开去,把庙门关闭。
但接着我还想当我知道许多时
干脆注视一下动物,让它们的一点
什么变化滑进我的关节,想在它们眼里
有一点短暂的实存,让那些眼睛留住我,
让我慢慢安静下来,不做任何判断。
我想让花园里许多花朵
给我说,是我把一百种香气的
一点参与带进了美丽的
专有名词的碎片里。
我还想购买果实,那些果实里
又一次存在着大地直到天边。

这是送给美好妇女的永恒的颂歌。他说的那些,是多么美好呀。
无法进行切分了,甚至试着取出一点来,都舍不得。这些秾醇的玉液琼浆,必须一口饮尽。然后让它们在口中慢慢地进行那永恒的消化。女性的实存,徐徐进入世界。
他说的不光是人类的女性,也包含所有物种的女性,整个世界的女性。
但这是说的抽象的女性哈,哪个女的坐在家里,要求对自己按图索骥进行神化,呵呵那还不倒也,整天跟神龛那儿供着个活人,一家人咋整?比黄世仁家喜儿还惨。
三八节可以供一下,不可能360天都把自己拿来供着玩。

B.
前面A节,绿原有一个注释,保拉有过关于埃及艺术的研究,所以里尔克写到这个。但是,我仍然看作是关于普遍抽象女性的历史生活的关注,感动于其温柔的情愫。
下面是关于保拉个体的描述。保拉画过巨幅的水果静物。所以开头:

因为你懂得这个:丰满的果实。***
你把它们放在你面前的盘子上
用颜色来平衡它们的重量。
于是你还看见女人像果实一样,
还看见孩子们,从内部生长
成它们的实存的形式。
最后还看见你自己如一枚果实,
把你从你的衣服里取出来,把你
带到镜子前面去,让你进去
直到你看见自己;你的身影在镜前很大,
却没有说:这是我;不:是这个。
到最后你的目光如此无好奇可言
又如此一无所有,如此真正赤贫,
以致它不再追求你自己:虔诚地。
于是我想留住你,正如你把自己
放进镜中去,深深放进去,
摆脱一切。为什么你与众不同?
何以你要取消自己?何以你想说服
我,在你颈周的那些
琥珀珠子里还有若干重量,
是那样一种重量,绝不是九泉之下
的宁静形象;何以你用姿势
向我表示一个凶兆;
是什么命令你展示你的身体的
轮廓有如展示一只手的纹络,
以致我如不是注定便再见不到它?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4 19:00:41 +0800 CST  
就到这里,就冲营业厅去了。
后面没思路了,不想写了。后面其实是我正要向开始的东西。我还是把关于保拉本人的段落都发上来吧。这才是里尔克与保拉的真正对话。对以为艺术家女性,也就是以为醒觉了的女性,他们男人们都看见写什么呢?都说写什么呢?我以为,这是只有里尔克才说的出来的。里尔克本人是跟着母亲长大的,所以他对父亲留有神秘的崇拜,对母亲则是一生的战斗,只是可能不是像波德莱尔和母亲的战斗那样的鲜血淋漓的。他们保留着温情脉脉的面纱,在这个长期周旋的过程中,里尔克锻炼了与女性对话和揣摩心思的能力,所以他远比其他的男性艺术家能够更加深植入女人们的心中。
当茨维塔耶娃如同像抓起海潮那样地狂热地崇拜里尔克的时候,呼唤着里尔克的名字:莱纳·马利亚·里尔克,她应该知道这个马利亚名称的阴性,玛丽娅,正是里尔克的母亲给了里尔克这样一个女性的名字。是这位母亲着力地对里尔克的性别进行了强迫的矫正。因此当茨维塔耶娃如此呼唤而崇拜的时候,感到对里尔克如此繁复丰盈的女性理解,如同本诗,如密密的藻类一样狂茂地生长,那是因为他的母亲。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4 19:16:44 +0800 CST  
*注释过了。
**注释过了。
***已经注释过了。
****指怀孕。
*****独特的死,是里尔克强调的主题。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4 19:27:33 +0800 CST  
在《新诗集》,绿原解释,“他力图摒弃早年创作中的感伤性和主观性,自觉地培养一种转向现实的、绝对客观的、视创作为‘劳动’的表现风格,随之并产生了所谓‘物诗’……”但是我们看到,在《新诗集》打头的一首《早年阿波罗》:

正如已然春意荡漾的一缕晨光
多次穿过尚未长叶的枝杈:
他的头颅里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所有诗歌的光华

几乎置吾人于死亡;
因为他的顾盼中没有阴影,
他的颞颥对于月桂未免太凉,
只到后来才从那眉棱

耸起茎杆高大的玫瑰园,
从中有个别叶片飘零
飘到了颤栗的嘴边,

现在仍很宁静,未试锋芒,目光闪烁,
只以微笑饮下一点什么,
全身仿佛灌注了他的歌声。

(1906年7月11日,巴黎)

我完全看不到绿原或是里尔克本人在本集前面所标榜的那种“物诗”的主张。就以此第一首为例。
绿原注释说,这是以卢浮宫希腊厅的一尊阿波罗像为本的。有所物为本,这也许就是“物诗”与其他根本不同所在,但是这又有什么呢?如果不出有“物诗”这种主张,我认为还是会有这种、这首诗。“美”在内心现象中本来就是客观的。
我坚信这一点。否则我认为就并不配称为诗人,最多是小人。诗人肯定必须是忠实于某种超然的客观真实的。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9 11:47:58 +0800 CST  
引诗太长了,我知道不容易看。谢谢你。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9 12:27:47 +0800 CST  
绿原还介绍到,“《新诗集》在遣词造句上实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语言微差”,本集我还没有读完。可是我想到刚刚读完的前面一首诗,《为沃尔夫伯爵封·卡尔克洛伊特而作》我倒觉得怎么那么面熟,好像正是在解释这一种特殊的成就。
“现象学结构的创造者”这个评价里尔克这个时期的成就的评语,我想原也是可以给塞尚的,我对于塞尚的画一直读不懂。

当你失望于幸福与不幸,
挖掘你的内心并带着一种顿悟
艰苦地爬了上来,几乎粉碎在
你的黑暗发掘物的重压之下:
你背着喜悦,你把你的小小救星的重担
背过了你的血液,把它渡了过来。

我认为里尔克这里描绘的就是这个“现象学结构的创造”的过程的辛酸与艰苦。
“小小救星”指圣克里斯多夫,250年殉教。他专门负责背人过河,有一次背着基督耶稣过河。那是一个儿童。

他提出了“三种空着的模子”。艺术家的塑造“现象学结构”的工具。
1.你的感情周围的空间
2.你的静观
3.一种为真诚的劳动加深的死亡,那种独特的死亡

你经常预感到它;但接着
那些模子的空虚又把你吓倒,
你向里面摸索,掏出了虚无而
不胜悲伤。……正如病人一样
他们需用哭哭啼啼的语言
来描绘他们所患的病痛,
而不是严格地变成这样的文字,
恰似一座大教堂的石匠
坚韧地变成石头的镇静。
这就是拯救。如果哪怕只一次
你认识到,命运怎样在诗中一去而
不复返,它怎样在里面变成形象,
无非是形象,无异于一位祖先,
他在你偶尔瞻仰的框架中
似乎与你相似又不想死——:
你便算是熬过来了。

我觉得这些才是他的构造的现象学的宣言。所以他接着写道:

但这未免小题大做,
去思考没有的一切。
……
发生过的食物往往如此领先
与我们的判断,以致我们从来追不上它,
也从来不知道它真正是个什么样。

可是,本篇却不在《新诗集》中,但是它报晓了《新诗集》,“现象学的结构”的初暾。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9 16:20:43 +0800 CST  
纠错:似乎与你相似又不想死——:为:
似乎与你相似又不相似——:

纠错:
发生过的食物往往如此领先
与我们的判断,以致我们从来追不上它,
也从来不知道它真正是个什么样。

为:
发生过的事物往往如此领先
于我们的判断,以致我们从来追不上它,
也从来不知道它真正是个什么样。

如果不纠错,这些打字错误将变得不可理解。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9 16:30:05 +0800 CST  
这也是一个历史的现象学构造吧。在复活的时候抹大拉的玛利亚的见证,其中性爱的场景,耶稣与抹大拉的玛利亚:

于是我看见你的脚了,耶稣
这双脚当时属于一个小青年,
我正焦急地为它们脱袜洗涤;
瞧它们站在我的头发里狼狈不堪,
就像一匹白色野兽在刺丛里。

于是我看见你从未被爱过的肢体
第一次在这合欢的夜晚。
我们还从未躺卧在一起
而今竟只被赞叹和照管。

请看你的双手已经伤残——
亲爱的,不是我,不是我一口口咬烂。
你的心敞开着,可以往里走:
它却只能是我的进口。
现在你倦了,你疲倦的嘴唇
对我痛苦的嘴唇已无喜悦——。
哦耶稣,耶稣,何时是我们的良辰?
瞧我俩怎样奇特地走向了毁灭。

(1906年5-6月,巴黎)



对此,我说不出话来了。我只说,我为我这一生能识得几个字,而能读到这首诗,这一生一切读书人经受的磨难,都值得了。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19 17:16:53 +0800 CST  
要命,那天看见你这一句吓得我跑掉。但我知道你是说老实话,好吧,我们就当没看见。



前几天说到“物诗”。换言之,就是如何将抽象的内心之物,将它表达为物,表达为一个结结实实的可见之物
如何进行其物质存在一般的构造
这里不得不再次引用如下:

你经常预感到它;但接着
那些模子的空虚又把你吓倒,
你向里面摸索,掏出了虚无而
不胜悲伤。……正如病人一样
他们需用哭哭啼啼的语言
来描绘他们所患的病痛,
而不是严格地变成这样的文字,
恰似一座大教堂的石匠
坚韧地变成石头的镇静。
这就是拯救。如果哪怕只一次
你认识到,命运怎样在诗中一去而
不复返,它怎样在里面变成形象,
无非是形象,无异于一位祖先,
他在你偶尔瞻仰的框架中
似乎与你相似又不想死——:
你便算是熬过来了。

那么他到底怎样描绘“大教堂”太典型不过的精神之物的物质的构成?光说不练假把式。嗨还别说他还真的给出来了。

大教堂
在那些小城里,四周
蹲着破旧房屋像一个集市,
集市突然不胜惊恐地瞥见它,
便关闭了货摊,紧紧关闭而又缄默,

叫卖小贩静下来,鼓声停下来,
用仓皇的耳朵向上倾听着——:
这时它镇定如常,立于其扶壁之
破旧起皱的大氅里,
对房屋一无所知:

在那些小城里你可见到
大教堂大得如何与其
环境不相称。它的诞生
凌驾一切而继续前进,好像十分
接近地继续超越吾人生命的目光,
仿佛其余一切都没有发生;仿佛
这就是天命,是无可计量地堆集在里面
变成石头,注定永远存在下去的这个,
而不是那个,不是在下面阴暗的街道上
偶然其各随便什么名字
让人叫着,犹如穿红着绿的孩子
以及小贩作为围裙穿着的那个。
因为诞生就在这基础之中,
力量和冲击就在这高耸之中
而爱则如酒与面包无处不在,
入口处充满了爱的悲叹。
生命在时钟的敲击中踌躇不前,
而在那些充满断念突然不再
攀登的钟楼里,正是死亡。

恕我傻子一样的直言。我在这里面看到的清清楚楚的一个惊人地矗立在市廛中和小贩们嘤嘤嗡嗡的市声中的大教堂,但是我仍然没有看到只言片语的关于这大教堂的石头和建筑法以及建筑的构成。全部都是烘托,烘托就是画出云彩,中间的空白,那就是月亮。你看不看得见那是你的造化。可是月亮本身它就是没画。所以我好奇,用物质构造的语言那是什么东西?不会笨到用赋吧。可不,他确实没有用赋,他还是只用了烘托。那么我就把所谓“现象学构造”理解为烘托吧。突然觉得这种解法好土哦,好恶心哦。

恰似一座大教堂的石匠
坚韧地变成石头的镇静。
这就是拯救。

他原本是这样说的。这才是拯救。那么什么是坚韧地变成石头的镇静呢?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21 11:03:58 +0800 CST  
我想还是另起一个灶头吧。


旗手

觉得其它一切都生硬
而无情:铁器、缰索和剑鞘。
诚然一根软羽多次谄笑,
没意见都很孤单而冷峭;
但他举着——仿佛举着一个女人——
那穿着节日盛装的旗帜。
他身后紧跟这她沉重的穗丝,
多次流过他的手。

他闭上眼睛,孤零零能够
看见一个微笑:他不敢离开她。

当他穿着闪光的护胸甲
想把她夺到手而来抢来抓——:

这时他才敢把她撕脱旗杆,
仿佛使她再也做不成处女,
好把她掖在铠甲的下端。

其它人却只看见勇气和荣誉。

我想这是用语言来实现物质构造一般坚韧的描写和表达的范例。一个赢得荣誉的旗手,其真实的冲动和动机是什么。
所以绿原在注解中,引用了罗丹的一个箴言:“荣誉毕竟是一切误解的总和。”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21 11:27:15 +0800 CST  
有一些错字和错误,是要命的。(唉不是在说要命一条,不是说是要命一条的错误)

前面注解到圣克里斯多夫,说小小救星是指圣克里斯多夫,这是个要命的错误。小小救星不是指圣克里斯多夫本人,是指圣克里斯多夫的故事。如果照那个错误的理解就成了圣克里斯多夫本事就是那个小小救星了,不是,小小救星是指基督耶稣。
那是个小孩,也是指基督,不是指圣徒克里斯多夫。

又,“没意见都很孤单而冷峭”,这简直不可理解。是“每一件都很孤单而冷峭”。原句是:
觉得其它一切都生硬
而无情:铁器、缰索和剑鞘。
诚然一根软羽多次谄笑,
每一件都很孤单而冷峭;

唉,要命。
楼主 大陆之雪  发布于 2013-03-21 11:34:02 +0800 CST  

楼主:大陆之雪

字数:25040

发表时间:2013-03-13 22:3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02 22:48:4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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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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