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妖非妖,道非道,一个道士的求道之路

“既然地府知道前辈对我的恩泽,如何会信是前辈做的?何况,那些亡身蛊,身上也无百草阴符,无凭无据——”
段离哼了声,“凡事总要有个结果不是?地府的人眼皮子浅,疑心我也没法子。况且,他们也不过是来敲打我而已。再者么,你也别太高看自己了,兴许人家觉得即便你再死一回,我也能救得回来,所以无可无不可。”
韦从风静静听着,有段离这番话,总算是实打实地应证了自己之前的揣测,平心而言,也无甚吃惊,只是心中一计较,不免对段离犯疑,“敢问前辈如何得知韦某在青广山?”
段离睨了他一眼,呵呵道:“莫非只有你才认得小洞天?”
原来如此。
“韦先生,你不能指望一个卖你消息的人,还会替你隐瞒消息,是不是?”
韦从风立刻记起了那只青鸾。
看来段离动身很快,几乎和自己前后脚。
可是,难道仅仅是因为背了个黑锅,段离便坐不住了?
这因由似乎有些牵强,韦从风并不十分信服,还想再问,段离不耐烦道:“够了!不过是让你办件区区小事,你话怎的这许多?我又可曾问你如何知道这养蛊之人在青广山?”
他话音刚落,蜈蚣嗖的打香炉里窜出来,说时迟那时快,迅捷地从韦从风脚上爬到他的衣袖中,韦从风顿觉手臂发烫,他当即撩起衣袖,那蜈蚣已然钻进了手腕,好似个栩栩如生的花绣,只是在皮肉之下。
“等你把那人哄住了,小红自会带你来找我。”
“哄住?”
韦从风回过神,不知该作何反应。
“随你罢。”
五色烟渐渐散去,段离的脸也愈发模糊,他打了个呵欠,“我也不求他全须全尾,管他缺胳膊断腿还是奄奄一息,哪怕断了气,只要你能拿捏准了在鬼差之前把他带来,我自有法子叫他还阳。还有,时日有限,三日后,你要是办不到,就割腕,小红自会来找我,但你若是想逞英雄,呵呵,小红的性子可有些骄纵,除了我,谁都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要是能忍得下,就担待着吧……”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06 23:19:00 +0800 CST  
楼主巡楼,小心回避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07 12:44:00 +0800 CST  
韦从风眼睁睁看着段离的笑脸逐渐消失,低头对着手臂叹了口气,静坐下来,想想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想他在荒魂渡也和段离处过一段时日,知道这位毒心圣手性子古怪,难以捉摸。然而,但凡有人觅得地方前来求医问药,段离却是不分贤愚好坏,俱一视同仁,也从不漫天要价,可见本性殊不恶。不知这回到底是什么缘故,那天大的委屈都能受得,没道理忍不了这一个不清不楚的错怪。
韦从风摇了摇头,先撇开这些,眼下上山的人越来越多,段离要是真敢上山,还不知要怎的天翻地覆,或者说,他也不敢去深思。但于情于理,虚云犯恶,自有重如山的门规惩处。段离如若不忿,大可一状告去。这样的大恶必减阴鸷,又关乎横死之人的冤魂,阴司地府必定受理,现今他这般单枪匹马而来,看来多半是想私刑泄愤了。
韦从风转念一想,或者自己如实告知青广山?他一手抵额,紧皱眉头,且不说该不该把虚云一起和盘托出,他更着紧的是,彼在暗处,又是百毒之祖,青广山即便仗着人多及神兵,最后又要用多少代价来换取这一点胜算?
再者,还有一点。韦从风蓦地抬头,他根本无从得知,段离如今在天庭眼中算什么,若是天庭出面拉偏架,这风会往哪里吹。
想着想着,韦从风太阳穴突突直跳,甚是疲累。他顺势打坐调息,虽有那条蜈蚣附于手上,倒也没什么妨碍。
夜深人静,韦从风吐纳至第三层境界,六识皆通,心口的虎魄开始微微发光,有画面依稀浮现在他的脑海,一如之前。
这一回,韦从风看到了一片烈焰火海,仿佛就是他前世即将身亡之时。
奈何画面中火势太旺,韦从风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前路,直到他感到灼痛。霍然睁眼,天光已然透了进来。
汗水顺着他的下颔滴在他的衣襟上,韦从风抬手拭汗,才发觉自己一夜间汗湿重衣,尚未干透。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07 23:09:00 +0800 CST  
那什么,蜈蚣也没使坏啊←_←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08 16:47:00 +0800 CST  
韦从风缓了缓之后起身洗漱,沾水时盯着右手手臂上的蜈蚣,左手手往上按了按,并无任何异动,但等他试探着点往蜈蚣的死穴,才微微触碰到,蜈蚣突然猛地一动,随即,韦从风整只胳膊顿时感到火烧火燎,炙痛难当。
情急之下,他反手入水一泼,岂料那只手溅到水花,更是如火上浇油,好在韦从风吃痛,再者外面已有人声,惊动了便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只得他咬牙强忍,幸亏这痛来去匆匆,片刻之后,总算挨得过。
然而,韦从风看见手上的经络在腠理间显现,历历分明,鲜红如血,过了许久才慢慢消退,他抬了抬手,察觉到连肩颈处都酸麻发胀,待痛感不再,右手仍旧无力,差些连面巾都绞不干,直到他不得不运气调息,这才恢复如初。
这不是蛊,是丹霞蜈蚣。
韦从风想起来,自己在蛊经上看过,只是上面略提了提,此物类蛊,但本质有所不同,因饲养甚为不易,几乎无人识得。可是一旦养成后便无需每日吃活物,更不会反噬其主,即是说,这东西在自己身上无需吸食血肉。
韦从风数了数蜈蚣的节数,看来这条还差一次蜕壳便大功告成了。他颓然放下衣袖,无奈地摇摇头,真要是蛊,横竖是在自己身上,他倒是敢死马当活马医,姑且放胆一试。然则却又偏偏不是,真不知是该感激段离手下留情,还是该头疼如何把它请下来?
韦从风吁了口气,推开门,外头日色明媚,天幕湛碧,他的心头却满是阴霾。
院中,有两个随师长同来观礼的别派弟子,正面日而坐吐纳,细听他们气息时稳时促,韦从风不敢打扰,轻身出了精舍。
韦从风一路信步而走,山中满目苍翠,又兼云烟变化万千,斑斓的霞光还未散尽,颇是奇丽绝妙。
不少青广山的弟子忙于筹备,一些人与韦从风擦肩而过,经龙息渊之事,皆对其客气有余,除此之外,又添了几分温和。
奈何韦从风满腹心事,只顾低头往前,可惜众人的俏眉眼,白白做给了瞎子看。
韦从风走了会儿,抬眼见前面的地上满是松针和空掉的松果,而且还有道人影,没等他抬头,就听见虚云的声音,“一大清早,怎的韦兄看着精神欠佳?”
此地与药庐南辕北辙,没成想还是狭路相逢。
韦从风见虚云正在一棵粗大的松树下摘松果,竹篓里已经装了不少,他暗中攥了攥手臂,正要开口,就瞧见元一蹑手蹑脚地走到虚云身后,一跃跳到他的背上,欢快地叫道:“五师叔——”
虚云背着元一,一面从竹篓里掏出一把松子,吹了口气,把那些松子连壳带皮吹散了,剩下松仁才递给他,笑道:“嗯,身法轻捷了些,二十步开外才让我察觉。”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08 23:14:00 +0800 CST  
“果真?”
元一大嚼着松子,雀跃不已,“五师叔不哄我?”
“唉,可惜你爹又不看你身法。何况,你再怎么练,百步开外他便听到了。”
虚云斜了元一一眼,“师公新教你的四章心法背的如何?挑其中一段运气的口诀,背给我听听。”
元一停了停,耷拉着脑袋,转头看着韦从风在侧,撇嘴道:“本门绝密岂可外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虚云闻言大笑,一手撑着树干,摇头道:“罢罢罢,再同你说下去,就该是我犯门规了,真是岂有此理。不过,元一你可记着,等过了这几日,你爹这回出关,有的是时日收拾你。再不花些功夫,我也爱莫能助。还记得上回,你爹可是差些连我一起打。”
“哼,我找师公去!”元一嘟着嘴跳下来,翻身就跑。
“且慢。”
虚云拦下他,微微正色道:“还有客在,人前别忘了礼数。”
元一有些不情愿,慢慢踱上前,朝韦从风一揖。
韦从风看着他,打量了几眼,笑道:“不过几日,小友看来已气色甚好,真是百邪不侵,吉人自有天相。”
青广山自找到元一后,不曾告诉他相关之事,再者白鹿也还未醒,故而元一有些疑惑地望向韦从风,一双黑眸不住扑闪,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想要回忆起一些东西。
虚云心中一沉,不露声色地上前拍了拍元一的肩膀,“好了,再晚些,你师公可就没空搭理你了。”
此话一出,元一不及细想,对韦从风做了个鬼脸,小声嘀咕道:“不识羞,谁是你小友,好大的脸!”
说罢,他便风一样地跑了。
二人一同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虚云略略颔首,笑意盈然,韦从风道:“确实是难得的良材美质。”
虚云笑了笑,“璞玉而已,尚待雕琢。”
韦从风寻思有顷,直视虚云道:“当日此子被劫之事,却不知是何人所为?”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09 22:44:00 +0800 CST  
虚云转身,仰头继续采摘,婉转道:“多谢韦兄挂心,敝派此前多有错怪,正所谓路遥知马力,相信很快便能水露石出,毕竟事关敝派弟子,自然该亲力亲为查出真相。”
“韦某初来乍到,又是机缘巧合,再者,关心则乱,有所误会也怪不得诸位。”
韦从风随口道:“只是韦某揣测,能在贵宝地来去自如,想来不是个等闲人物,可是却单单对一个小儿下手,这般欺软怕硬,未免令人不齿。幸好元一福大命大,不然还不知会有什么变数。”
还不是因为你韦某人!虚云眼中的闪过浓烈的恨意,手中攥着的一个松果乍然裂开。
松子一颗颗掉落在地,仿佛雨点噼啪有声。
风大了起来,松涛一涌万千重,处处苍浪翻滚,韦从风看着虚云,不禁有些狐疑。
虚云如何不知,元一后颈的伤是怎么回事,不用说,必是天庭的人雁过拔毛,见元一天资卓颖,于是贪念顿起,取了些精血供己所用,好在下手不重。但那道伤口惹得空元道人和苍青子还有玉虹子疑窦顿生,不过看他们一时尚疑心不到天庭,还道是哪个走火入魔的混了进来,此番布下重重阵法,也是防患于未然。
然而,虚云更担心的是,天上的几个食髓知味,会再对元一不利。早知如此,当初他说什么也不答应兆诚几人的怂恿,如今悔之晚矣,就算那几人已埋在了药畦里,也难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此时,一排白鹤穿过云间,在松林上整齐飞过,鹤唳打断了虚云的思绪,他压下怒意,暗自发愿道:且再过一段时日,待我先收拾了眼前这碍眼之人,再配出新药,必让你们比药畦里的几个废人还要惨上千百万倍。
他慢慢吐了口浊气,回身道:“韦兄说的极是,自打元一回来,虽是毫发无伤,但青广山上下无人不在为此后怕。但如今已布下天罗地网,料贼人也不敢来犯。真若遇到,我定然头一个执剑相迎。”
这话颇是诚恳,韦从风笑了笑,“福祸相倚,此番遭遇,未必不是否极泰来。听闻贵派的卦术百中无一错漏,可曾算上一算?”
前半句,他亦是说与自己听。
虚云摇头,“医者不自医,算卦也是如此。说来韦兄未必肯信,敝派几乎从不算自家的命数,打我入门始,除了此前元一之事,别的还未曾见过一例。”
“此乃道法自然应天命,韦某钦佩。”
韦从风无意间扫过山下,望见当日昏迷之处,眉心一动,有意去看看,也好踏实些,便向虚云告辞。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10 22:33:00 +0800 CST  
大家都跟帖跟丢了嘛……楼主空虚寂寞冷,谁来送温暖?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10 22:35:00 +0800 CST  
虚云目送韦从风走远,骤然冷下脸,望着他的去向,低头想了想,径直往藏弓阁去了。
这几日众人皆往山上跑,独韦从风往山下去,一路只听得草木簌簌,一来二去,山路也已熟悉,又是晴日,比之前快不少,一会儿便到了那日所在。
龙息渊此刻平滑如镜,倒映着群山远岱,甚是教人心旷神怡。若是不知情者,断不会相信这水下藏了多少修炼经年的精怪老物,曾掀起过多大的风浪。
韦从风悉心环视四下,见确实无人跟随,便在周遭看看有无什么蛛丝马迹,当日天不时地不利,人更不和,来不及顾上这许多,此际正好复查一番。
他不愿,不敢,更不能出一点纰漏。
都说飘雨不终朝,经那倾盆大雨几乎洗刷了整日,地上再无什么痕迹,但仙人血迹不同凡人,洒落在地,自有异象。
果然,韦从风走了一段,见水边有两株菖蒲分外鲜妍,他走近再一看,其已然化为了九节菖蒲。
青广山一直多有奇花异草,本不奇怪,奇在短短时日内长出此物,且此处的土地瘠薄了些,韦从风伸手往地里掘了一些泥土,凑近嗅了嗅,并无血腥气,但根须上有淡淡的朱色。
韦从风寻思,此前虚云告知他自己身处迷雾,并不曾看见什么,当真属实,那他想必也会来此一探究竟;若是……他亲眼目睹了什么,韦从风想不通,杀害仙使的罪名足以让自己被天庭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既然虚云千方百计想要自己的性命,为何不直接上报天庭?
不,不对,韦从风忽然想到,青广山分明早已扶乩请神,只是天庭并不回应,那为何会有仙使?!
除非他们是私自下凡。
是了,韦从风竭力回想,他在处理尸体时,不曾看见仙使身上有令符。
他早该想到了。
那么,仙使为何私自下凡?
韦从风托着九节菖蒲开出的花朵,手不住轻颤,一不小心,将那朵花挣了下来。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11 23:25:00 +0800 CST  
“你给我住手!”一声大喝传来,这分明是段离的声音。
韦从风吃了惊,手一松,不住张望,手臂突然烫了起来,他捋起衣袖,那蜈蚣正蠢蠢欲动,首尾轻摆。
莫非段离就在附近?韦从风看着蜈蚣的头往西南面指,那里草木葳蕤,便往那里走了两步,手上的灼痛顿减,看来是要他往那里去。
就是不知这位大夫又有何吩咐。
韦从风走了没几步,眼看着到了林外,他不过稍停了一停,一根不起眼的枯黄藤蔓立刻蛇也似地窜出来,缠住他的脚踝和手腕,将他猛地拉了进去。
没等韦从风回过神,迎头便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抽打,藤上长有倒刺,好不尖利,将他的面颊打出道道血痕。
韦从风恐伤了招子,闭着眼躲闪,忙着听风辨音,伺机一把抓住藤蔓,蹙眉道:“时日尚未满,不知韦某何故得罪了前辈?一点皮外伤也算是前辈宅心仁厚,小惩大诫,只怕韦某回头和青广山难以说清,耽误了前辈交付之事。”
“罚?这是赏你的!你干的好事,知道那九节菖蒲在此地有多不易得?”
藤蔓瞬间退了下去。
黑暗中,一股有些异样的血腥气猛地扑鼻冲向韦从风,韦从风睁开眼,就看见有道血迹慢慢蜿蜒到自己脚下,暗红血色中闪烁着珍珠似的光华。
再往前,就是密密匝匝的草木,后面有个背影,正在低头忙着什么。
韦从风见状撇过头,闭了闭眼:还不如不看,难道如今都时兴杀天庭的人不成?
他尽力稳住心神,慢慢往前,随之而来的,是一幅骇人景象:段离正坐在一棵古树下,虽然脸色青灰,但那侧颜上,眼眸却亮的可怖。
在段离身前,还躺着一个人,不必细看,除了哪个倒霉的仙使,还会有谁?
只见段离手持了一柄小刀,正在将那仙使开膛破肚,周遭都被溅到了血迹,一些脏腑已被移了出来,而他却衣不染红,一双手更是洁净非常,手起刀落间干脆利落,姿态更是妙曼从容,如女子插花引针一般。
韦从风还未出声,段离侧过脸,另半张脸上的那只眼红彤彤,尽管有点红肿,但却的砾闪烁,与另只眼格格不入,就好似一颗明珠和一颗鱼眼比邻。
韦从风察觉不对,往地上再一看,那位死白死白的俊脸上果然少了只美目。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12 23:11:00 +0800 CST  
段离说着,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将刀插入地上,喘着气道:“你去把那九节菖蒲的花摘来给我,别用爪子碰,隔着衣裳摘。”
韦从风虽不明就里,也自不敢怠慢,摘了花来,段离接过,喝下花中的露水,盯着韦从风道:“我让你去把人带来,你往下面跑作甚?”
也难怪他不上山了。
韦从风关切道:“青广山有药庐,前辈可需要什么?”
段离冷笑,“你不问我为何杀他?”
韦从风避过血迹,席地而坐,“韦某什么都没看见。”
“哼哼。”段离重新执刀比划,一面道:“不止你看不见,天上也看不见。”
韦从风扫了眼,这位身上也无令符。
“前辈何时受的伤?”
段离不作答,低头解开衣衫,用刀在腰间划了道口子,伸手将肝拉扯了出来,正要把地上的那个肝换上,韦从风忍不住出声,“想必前辈知道……”
“天人五衰?嗯,确实有,还不轻,全靠药压着。”
段离挑了挑高低眉,一脸无谓,一边把新的肝塞进去,一边道:“我是草木之体,不怕。咦,你也知道了?”
韦从风点头,“实不相瞒,我便是为此而来的。”
“你?”段离停下手,叹了口气,劝道:“后生家,这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不管你想什么,最好全都烂在肚子里,咽气后再带进棺材。”
“前辈早就知道?”
段离笑了笑,开始缝合伤口,将前尘娓娓而道:“天庭早就来找过我,问我可有法子,我告诉他们,我倒是敢治,可他们有几个胆敢让我医?不如先送十个八个让我试试手。天庭的人吓得掉头就走,还打翻了我一柜子药,之后便再无后话。”
他顿了顿,从地上的胃掏出颗有些化开的药丸,捏着看了看,又道:“看来人家已经另谋高才了。可惜,这药治标不治本。”
韦从风眼前一亮,“前辈有法子根治?”
段离不假思索,“有,堕天啊。真是奇了怪了,这又是不是什么病症,全然能不药而愈,不过是他们舍不得离开天庭,怕自己一去不复返,所以才想出这些损招。”
他摇摇头,“啧啧,真是造孽。”
韦从风默然。
“你又何为想要知道医治的法子?”
段离注视着韦从风,道:“即便让你找到了又如何?我且问你,你打算将这法子怎的处置?上天庭邀功?以此要挟?”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13 13:34:00 +0800 CST  
韦从风沉吟道:“虽说兴亡皆是世人苦,但太平世道总是难求,韦某愿为世间尽份绵薄之力。”
“看来是要邀功了?”
段离嗤笑,“你以为天庭有了治愈之法,还会留你性命?”
韦从风见段离袖手旁观,虽明知是情有可原,也颇有两分灰心,无奈道:“这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何况连前辈都无力回天,韦某只怕是到死都难以如愿了。”
“可你倒是甘心让那起祸害长居头顶?”
韦从风看着地上的尸体,抬起头淡然道:“天庭似乎对自己人并不挂心。此前还有一个死在这里,大约都成了弃子。”
“瞎了你的眼。”
段离反驳道:“三个,就在雨夜。前头两个是一起来的,我看的清清楚楚,起初我还以为是天庭派人来了,后来想想,天庭派人,自然做足排场,哪有这样鬼鬼祟祟?还没等我过来瞧仔细,就又来一个。等他走时,路经我那里,被我截下,没问上几句话,这不开眼的东西竟敢抄家伙在我背后动手。”
想到这里,段离蹙眉啐了一口,从草丛间扒拉出件金灿灿的器物。
韦从风迟滞了下,眼前的东西似乎是老君的金刚琢?!他不由伸手指道:“这不是……”
“不是,不过是这些阿猫阿狗比着老君的宝贝打了一个。看着像,实则差了十万八千里。倘或当真是老君的东西,那我可就要把他的骨头拆尽,一根根搭在自己身上了。”
“话说回来,就算真的我也不稀罕。”
段离兴味索然地嘬了嘬牙花子,随手扔给韦从风道:“拿着玩去罢。”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13 22:40:00 +0800 CST  
韦从风伸手接过,那东西沉甸甸,趁手的很。但他此刻的心思也不在这上头,而是追问道:“前辈是说,一共有三个仙使来青广山?”
段离白了他一眼,“诳你我有甚好处?还是你觉得我老眼昏花?”
“三个……”
韦从风明明记得,自己醒来时只有一个仙使躺在眼前。
“咳咳。”
段离咳嗽一声,不满道:“你打算在我这里赖多久?要想撂挑子,现在就当着我的面直说,大不了等我养两天,自己上山去拿人。你要回去告诉,也无妨,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否则落在我手里,哼。”
他说着,伸手弹了些粉末,只见粉末粘在韦从风身上,那些伤口瞬间便痊愈了。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13 22:56:00 +0800 CST  
逐客令既下,韦从风只好起身,忽然问道:“那前辈可曾看见他们回去?”
段离捂着伤口,倚树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不过你放心,他们是私自下凡,为的又是不可告人之事,天庭一向最要体面,绝不会明目张胆来寻衅的,何况下凡的时辰尚短,上面不会立马察觉。”
即便追究,想必天庭也不会因为一枚弃子动眼前这位。
韦从风心下明白,他凝视着尸体,徐徐道:“看来前辈都已问出来了。”
“嘁。”
段离一脸问心无愧的神色,仰头对日,不屑道:“我是治住了他不假,但可没下手逼他,只告诉他我是谁,他登时就吓得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我想拦都拦不住。对了,他还连骂自己瞎了眼,求我放他一条生路,从此一定再不踏足青广山。嗯,这前半句倒是句实话,白可惜了这么对好眼珠子。我一直心软的很,又只想以眼还眼,就给他服下封魂丸以保血肉鲜活,等药效发作便给了他一个痛快以作成全。”
说着,段离一手枕在脑后,闭眼嚼着一根狗尾草,道:“做错事,话又多,这在哪里都是个死。话说他若是回去了,日后被人知道他在我跟前嚼过舌头,只怕会更惨。”
凭段离的身份,根本无需说谎,韦从风能够想见那些场景。
自然,段离这话也是说给他听的,无非是要他识趣,别再问下去。
“前辈好生将息,韦某告辞。”
虽则段离此时闭着眼,韦从风仍旧依足礼数,段离开口道:“别忘了带走那碍眼的劳什骨子,若是将来天庭有谁看见了问起,你便说是段爷打死了天庭的一条疯狗,脱下了的项圈赏了你的,让他们只管来找我!”
“谢过前辈。”韦从风弯腰拾起那金刚琢,心道眼下还不必这般张扬,便小心收好了。
段离嗯了声,韦从风转身走了到了林子的出口,听见段离在自己身后道:“切记,无事勿扰。”
韦从风回头,满眼草木,顿失前路。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14 22:47:00 +0800 CST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青广山上,虚云正往藏弓阁去,刚进门,整个人就是一僵。
苍青子不知何时到了,正坐在里面,背对着虚云,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一把五行弓。
架子上列满了一排大小微有不同的弓,甚有气势,而苍青子手里拿着的,恰恰就是虚云的弓。
“老五,你来了。”苍青子抬头,停下手中正在擦拭的丝绢。
虚云笑着上前道:“大师兄,这几日事多,这些小事让我来做就是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苍青子放下弓站起身,“方才我看你往这里来,正巧我也要试一下弓弦的松紧,想起你的弓用得最少,就替你擦一擦。”
“大师兄教训的是,这几日是我懒惫了。”
俗话说,长兄如父,何况苍青子素来威严有加,倒是空元道人年高,越发随性,众弟子畏惧这位大师兄比空元更甚,虚云自然亦不例外,一时有些拘谨起来。
苍青子看了他一眼,“你也不小了,师父同我说,这次选出的弟子,让你先挑一两个。”
虚云脱口道:“我自家修为尚未如何,怎敢误人子弟?”
苍青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师父信得过你,我也信得过。”
虚云面有难色,苍青子问道:“可有什么难处?”
虚云皱眉,有些踌躇道:“大师兄,师父的病还需些时日,只怕我力不从心……”
苍青子直视着虚云,“你实话告诉我,师父的病到底如何?”
虚云立刻道:“无妨。”
苍青子吁了口气,接着道:“这些日子你受累了,都是自家兄弟,若有什么事,天塌下来也有人替你扛,别自己闷坏了。”
“多谢大师兄,我没事,只要师父康健就好。既然今日有大师兄替我代劳,下回便让我来。”
苍青子看着虚云走远,眼中满是心事。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15 23:18:00 +0800 CST  
韦从风回到山上,见客人已住满,回到房中,他打了盆清水盥洗,手上的蜈蚣仍在,他叹了口气,静坐着想想该如何做才好。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别派弟子喂招比试的动静,韦从风起身,忽然察觉床沿布下的丝线已断,微风从窗外吹来,丝线起伏不定。
日影摇晃,照的铜香炉半明半暗,袅袅白烟喷出,室内满是檀香的气息。
有人来过。
但是,门窗外已被布下阵法,按理不应会有什么进来才是。
韦从风不动声色地起身,佯作出门。
一条黑影从窗户细缝里钻进来,渐渐变成一个人形,他刚要从怀里掏出什么来,韦从风已站在他的身后。
“哪位?”
那人转过脸,混沌一片,不辨五官,然而眨眼就变幻出十余张面容,或俊或丑,最后又回到原形,抓头搔耳,笑嘻嘻道:“你猜?”
韦从风脱口道:“你是赤……淮水神君的高徒?!”
“好记性。”
那人自说自话给了韦从风一个榧子,坐到桌前,倒了杯茶水,“我叫阿申,奉家师之命,前来与你相见。”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韦从风的衣襟,忍不住站起来,伸手摸道,“你怀里藏了什么宝贝?”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16 23:13:00 +0800 CST  
韦从风吃了一惊,低头道:“这般明显?”
阿申一手往脸上抹了把,露出平平的五官,一双眼却有个重瞳,笑了笑,“我天赋异禀,能看得见宝贝。”
说着,他的另只手把那金刚琢拿出来,拿在手中掂了掂,又竖起来看看内侧,光滑无字,他瞥了眼韦从风道:“这是天上私铸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收好了,天上的小家子气的很,明路的还好,最多收回了给你一顿责罚。换做是这样的东西被看见了,那可就不是明正典刑,有你好看的。”
脸上颇有嫌弃之意。
韦从风也不答话,看他扔来,接过道:“不知淮水神君看守烛龙是否安好?”心下却在犯愁,此时若要自己办什么,那可就分身乏术了。
“安好?”
阿申撇嘴,“好不好的不都是天庭一句话?凡世怎么说来着的?雷霆雨露皆自上出。”
他从身上掏出一个符咒递给韦从风,“这是家师要我给你的,又不说你在何处。我算了好久才算出你在这里,跑死我了,结果上山还碰到这么多阵法。”
“这是?”
韦从风看着符咒不解,自己并不认识,遂推辞道:“无功不受……”
“你怎么知道是好东西?家师还要我悄悄地塞给你,不要让你看见呢。”
“那……”
阿申满不在乎,一挥手道:“你就当没看见我不就成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韦从风先把丝线挣断,换上新的,随后指了指窗外,“窗开了一道细缝,我在香炉里加了弱水砂,出的烟最是防生气,方才我看烟和风向不对,就知道你在外面。”
阿申看看香炉,打量着韦从风,皱眉道:“你被下过多少绊子?”
韦从风笑而不语。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17 23:06:00 +0800 CST  
@七道罗 2015-12-17 12:13:00
按说淮水神君看外貌,应该是老巫啊。一般来说老巫是被锁住的。那就只可能是老庚。可是老庚长相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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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巫,然而我不能剧透……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17 23:07:00 +0800 CST  
“东西你且收好,家师说日后你自然就知道用处,我这就走了。”
阿申起身向门外走去,韦从风拦住,道:“外面有人。”
“山路难行,还是走阳关道舒坦。”
阿申一个身形甩脱韦从风,韦从风紧接着扣住他的肩膀,“可是你这样贸然出去,万一被撞见了——”
然而他话未说完,就见阿申转过身来,已经变作青广山其中一个弟子的样子,冲自己眨眨眼,正色道:“不知阁下还有何吩咐?”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韦从风脑中灵光一闪,立刻道:“兄台可否帮韦某一个忙?”
阿申疑惑地看着韦从风。

“就是他。”
韦从风带着阿申一路走,远远望见了虚云,拉着阿申躲到一旁,阿申两眼发直,舌头一缩,脱口道:“灵鹫侍者?”
“你说什么?”
韦从风皱眉,惊异道:“相貌或多有相似,你可看清楚了?”
树荫底下,有风吹来,扬起细细的尘沙,惹的人眼前有些迷离,阿申点头,“千真万确,我见过,不过人家犯过转世了,原来是到了这里,真是巧的很。你是要我变成他?”
韦从风问道:“犯过?什么过?”
阿申白了他一眼,“你知道多了没好处。”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18 23:41:00 +0800 CST  
别人既不肯说,韦从风也不能问下去,他琢磨着顿了顿,摆手道:“容我再想想。”
阿申见四下无人,按捺不住多动的性子,一股脑儿爬到树上,摘着树叶抱怨,“这里好没意思,帮你我有什么好处?先说好了,你那东西我可不敢要,没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韦从风无奈何地笑了,“然则韦某身无长物,这个人情只怕要欠下了,日后不知何时再能还上。”
阿申叹了口气,枕臂道:“就当日行一善,说罢。”
“不是现下,等两日后,青广山收徒时,再请兄台助拳。”
韦从风又道:“定不会连累兄台。”
“这话我信。看上回家师带你也不带上我就知道了。”
阿申挤挤眼,“只不过,你不怕我坏事就成。”
他说罢,头往下一缩,隐没在树荫间,有只彩鸾匆匆飞过,像是受了惊吓,丝毫无翩跹之态,还掉下几羽翎毛。就在这时,韦从风察觉身后还有东西,伸手一截,那东西几乎就要擦过耳际。
原来是个鸽蛋大小的紫金丸,光可鉴人,韦从风握在手中只觉甚重,必是实心之物,若被打中,头破血流还是轻的。
韦从风回头望去,不出所料,就看见远处的元一骑着虚云药庐里的黑麋,手持弹弓,满脸扫兴地瞪着自己。
“再过没几年,等此子开弓,只怕更了不得。”
韦从风暗自摇头,将紫金丸攥在手里,站在原地等着元一来讨。
谁知元一哼了哼,仰起头转身就走。
“啧,真是名不虚传,好个目中无人的世家子!空元道法修得不错,青广山也颇有令名,怎么出了这么个宝贝。”
阿申说着冷笑一声,他虽躲了起来,但却看得一清二楚,有心要作弄元一一番,于是伸手一弹,韦从风阻拦不及,但见数片树叶凌厉地飞了出去,眼看就要打在黑麋身上,元一忽然转身想要躲闪,但仍慢了些许,黑麋吃痛兼惊吓,前腿一崴,元一失了重心,摔在地上,弄的灰头土脸。
“噗嗤。”
阿申掩口而笑,捧腹道:“年纪不大,本事倒还过得去,只是要多收收心了。”
韦从风见元一爬起身对自己怒目而视,心道这梁子可真是越结越深。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2-19 23:17:00 +0800 CST  

楼主:翠蔓扶疏

字数:2929

发表时间:2015-04-01 05:32:5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8-31 14:51:28 +0800 CST

评论数:779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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