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妖非妖,道非道,一个道士的求道之路

那只重生的老鼠牙尖嘴利,将同伴咬的肠穿肚烂,若非尸体极快地遇风变干,让它失了胃口,只怕连骨头都不剩。它见无物可吃之后,转而望着韦从风,砰地一声撞到笼子前,竟晃得铁笼摇了几下,随后,它便开始咬着笼子,声音颇是刺耳。
很快就有铁屑落了下来。
韦从风看着它道:“牙口不错。”
“其实择主而事也无不可,物竞天择乃是常道,奈何若是鼠目寸光,岂会有凤落梧桐的命。”
虚云说着,转身拈起枚银针,正要往那老鼠的死穴扎下,韦从风立刻出言道:“不可!”
银针停在半空。
“哦?为何不可?”
虚云眼中精光闪烁,直视着韦从风问道:“韦兄有何高见?”
韦从风记得《蛊经》上提到:活物中奇蛊,需思及五行相生相克之法。既然老鼠五行属水,而银针属金,五行之中金生水,因此施针非但不能将其扑杀,反而有助力。
但此刻,他还不能如实告知虚云,何况他脑中亦有疑问,于是反问道:“虚云兄,这是第几只?”
虚云收手,暗中攥着银针道:“此前还有一只也是如此。”
“可你方才所说,这只是最……”
“是我疏忽了,那笼中有只老鼠身怀六甲,中蛊后一群幼鼠自母体中破体而出,但兴许是尚未足月的缘故,不过一会儿就断了气。其实统共两打,正真也就活了这一只。”
韦从风点点头,已经想到了说辞,“韦某的意思是,既然有活物,这样白白死了未免可惜,看虚云兄所剩下的老鼠也为数不多,未必还能成事。或者能将其养着,看看能否找出解法,使之恢复如常。若是无解,再下手也不迟。毕竟杀生易,救命难。”
虚云的手负在背后,笼于衣袖中,手指慢慢捻着银针,针尖抵在指头上,有细微的疼痛,“韦兄所言甚是,到底旁观者清。”
韦从风摇头,“韦某不过是个外行动动嘴皮子罢了,有劳虚云兄费心。”
“韦兄哪里话,除恶务尽自是本分。同道之人,何必分你我。”
虚云嘴角噙笑,弹了些药粉在那只老鼠身上,看着老鼠翻眼昏死过去,将其放入一只金刚笼中,蒙上黑布,韦从风嗅到一股浓烈的酒味,虚云已率先道:“世间还未有不醉之物。”
韦从风能分辨出里面有曼陀罗的气味,他曾在哪里嗅到过。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01 16:38:00 +0800 CST  
“方才韦兄问我,这蛊和我所养的有何不同?我不妨直言,并无不同,假使多给我些时日,相信也能养出这样的东西来。不,甚至可以比它更凶险。但我的本意并非如此,从来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天地万物总有相克,炼成百毒之首又能如何?窃以为,毒和药,本就很难甄别,只在于施用者的心思上。”
虚云看着出神的韦从风,伸手攀过窗外的杏树,那杏树的一根枝头上顿时开花长叶,又结出了三四个青色的杏子,不过一会儿就变大变熟,形如鸭卵,较之凡世所有,果香更甚。
“俗语云:杏养人,桃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我这里没什么好招待,韦兄莫要见怪。”
听虚云说的如此诚恳坦率,韦从风不由地也看着他,那双俊眼如此黑白分明,不带一点杂质。
二人各怀心事,皆沉默不语,唯有虚云手中的杏枝因沉甸甸的果实而轻轻摆动。
过了一会儿,韦从风抬手,从树枝上轻轻摘下一个杏子,攥在手中,对虚云笑道:“金玉良言,受教。今日多有叨扰,不再耽误虚云兄正事了,韦某静候佳音。”
“但愿不会教韦兄失望。”
虚云也不出言挽留,送韦从风出了药庐,为他指出那条离开的小径,之后掩了竹篱,返身回到屋中,在窗前望着韦从风消失在杏林间,又站了良久,直至韦从风走出林子,这才走到桌前,静静地望着剩余的骸骨,突然一掌狠狠拍在案上。
他虽看着斯文,但这一击威力甚大,不过那桌案竟安然无恙,瓶里供着的数枝杏花花瓣飞溅,片片嵌进了墙里。
桌上,笼子里未经荼毒而幸存的几只老鼠因轰然一震,纷纷没了动静。有顷,原本堆叠在一起的它们全都软软地掉了下来,浑身柔弱无骨,鲜血从眼耳口鼻中慢慢流了出来,在桌案上蔓延,又顺着桌角,一点一滴流到了地上。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01 23:27:00 +0800 CST  
韦从风出了药庐,驻足回望林间,林风飒飒,吹起烟云蒙蒙,失了眼前路。
蓦地,韦从风想起虚云方才说的那句话,“择主而事”四个字一出口,就让他好不头痛伤神。看来青广山真是上下一心,这且算个打头阵的先行者,后面还不定有什么花枪,先想想应对才是正理,虽说牛不喝水强按头,可自己若驳了这么个天大的“造化”,又必然无法继续留下来一探究竟。况且,日后传扬出去,指不定那些逢迎示好的就会来找场子,好替青广山出气,届时,再加上挟私寻仇的,为民除害的……那可就真是热闹的花团锦簇,再无宁日了。
世人都说求不得是苦,然而韦从风倒是觉得,若能“得不求”,也未尝不是一桩幸事。或许青广山切实地奉行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但他亦怀着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心志,毕竟无所挂碍,才来得自在。
一排苍鹤掠过他的头顶,软绵绵地拍着翅膀,寂寞又无力地叫着,韦从风抬头看了眼,就连鹤阵都松松散散,仿佛那个孩子不见了,就把青广山的生气一并带了去。
韦从风正在抬首望天,不敢张目对日,换了个方向,信步往回走,走着走着,耳边渐渐传来嗡嗡嗡的声响,他低头一看,一只赤瑛蜂就飞在自己的肩头处打圈,原来是衣衫上沾染了一点骸骨的粉尘,看着像个墨点,于是引得它前来除害。
赤瑛蜂绕了几圈,直接扎在了那里,之后浑身一僵,敛翅落了下去,被风吹得不见踪影。韦从风看向衣衫,只见蜂毒湮没了粉尘,随即,衣衫恢复如初。
韦从风笑了笑,“看来今天是个吉日。”
想必蜂巢已经差不多了。
他没有说错,今天确实是个吉日。
转眼过了黄昏时分,韦从风照例没有去膳堂,自从他回来,先去林子里检视蜂巢之后,便一直在房中打坐。这一回,他留了个心眼,除了御敌警示的符篆,他在周身布了个阵法,以防万一。
灵台渐渐空明,有一道红光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韦从风能感应到是个活物,且就在近身,但没有靠近,只是安静地呆在阵外,互不相扰。
甚至,韦从风能感知它并无恶意,仿佛是那些仰慕大德,赶来闻法的生灵。想到这里,韦从风不禁笑自己,阿弥陀佛,几时皮厚至此?
夜色不知不觉袭来,韦从风也将近功成,然而他还没睁眼,就听见远处传来青广山弟子们奔走相告的喜讯——元一回来了。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02 23:10:00 +0800 CST  
好了,楼主用手机登上了,电脑的大小写坏了,难怪密码一直不对-_-||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03 23:40:00 +0800 CST  
“爹……”元一看见苍青子,没料到他提前出关,脸吓得一白。
空元道人不等苍青子开口,对着元一招手道:“元儿,来,让师公看看,都跑哪里去了?”
“师公,他们说你病了呢?”元一上前扑倒他怀中,抬起头道。
空元道人揽着元一,轻拍着他的背脊,“师公没病,你先告诉师公,又去了哪里淘气?”
“我没淘气!”
元一辩解道:“我和鹿伯伯到了栈桥那里,原本就要回来了,可那时候,四周突然一下子黑了下来,然后,然后我就不记得了,就听见耳边一直有风声,鹿伯伯跑的好快好快,我想叫住它,可是眼皮不听使唤,于是就打了个盹,等醒过来,就一个人在山顶,正巧碰到了二师叔。”
他摇了摇空元道人的手,撒娇道:“师公,鹿伯伯呢?”
空元道人越听越心惊,和苍青子对视一眼,后者眼中亦大为震动。
“啊,你鹿伯伯年纪大了,驮不动你了,就把你放在那里跑回来,不小心摔了一跤,如今正在你五师叔那里疗伤,你日后再要出去,就骑你五师叔药庐里的那只麋,记住了?”
元一点点头,怯怯地看了眼苍青子,正当他转头时,空元看见他脖颈处有道细长的伤痕,虽浅淡,可落在空元眼中,却是触目惊心。他强笑着对元一道:“好孩子,咱们祖孙俩今日都累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去把你五师叔叫进来罢。”
元一应了声,却低着头不曾动,局促地摆弄着衣摆,宛似只单弱的鹌鹑。
苍青子看着他,沉声叮嘱道:“去罢。记得明日卯时之前到我房中。”
当晚,空元道人的三个弟子陆续进去后便没有出来,石室里的灯亮了整整一夜。

翌日,天蒙蒙亮,韦从风打坐完,刚踏出房门,就见青广山的弟子直挺挺地站在院子里,请他去苍青子那里叙话。
韦从风看着他被露水打的湿漉漉的发鬓,不知他站了多久,心下虽不愿,也是无奈,遂同他一起走了。
一路上,韦从风想问问是何事,但对方生人勿进的神态,着实太过无趣,好在离得也不远,转眼就在眼前。
到了那里,韦从风就见苍青子正襟危坐,元一也站在边上。
“韦道友。”
苍青子一见韦从风,起身相迎,拱了拱手。
弟子奉茶后便告退了。
韦从风还礼。
“先前犬子无状,闯下大祸,得罪了韦道友,实是我教子无方。青广山忌杯中物,我便以茶代酒。”
韦从风还以为又是空元道人第二,那“赔礼”还是可免则免的好,于是敷衍笑道:“不敢。令郎英雄少年,前途无量,此前初出茅庐,尚不谙世事,何以怪之。”
苍青子放在茶盏,侧头对元一道:“你自己说,错在何处?”
元一撇着嘴,不安地左右摆动着。
苍青子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小畜生无非是仗着青广山,到处惹是生非,不能为师门增光,反添祸事。元一,我问你,倘或人家的爹娘比我厉害,你又当如何?”
谁知元一不假思索道:“我还有师公!”
韦从风差些忍不住笑出声。
“孽障!”
苍青子拂袖扫过,将茶盏带落在地,怒不可遏,抬掌就要打下,临了想了想,将元一拖着往外走去。
韦从风跟在后面,怎好错过这场好戏。
走了一阵,路上的弟子们见此,看苍青子的脸色,全都不敢出声,只见苍青子将元一带到了外人拜师的那段石阶下。
正巧虚云赶来,听苍青子对元一道:“将心法背一遍。”
元一心头紧张,平日又疏于课业,一时间结结巴巴。
“罢了。”
苍青子平静道:“知道这是哪里?”
元一点头,“求道阶。”
“不错,无论是谁,要入青广山门下,必定要过此阶。你师公过了,你的几位师叔过了,我也过了,青广山所有弟子都过了,只有一人没有过。”
元一退后了两步,看着风吹草沿的石阶望不到头,渐渐明白其父要做什么。
“韦道友,你且做个见证。”
苍青子说罢,带着韦从风骑鹤而去,只留下手足无措的元一,泫然欲泣。
韦从风和苍青子站在石阶尽头,衣衫随风鼓动,他们此刻自是看不见山下的元一,然而,苍青子接下来说的话,却清晰地传遍了青广山,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元一,今日你若上不了这半数石阶,依旧还是我苍青子的儿子,但也只是我苍青子的儿子,不配做青广山的弟子。”
余音在群山间久久缭绕,元一站在山脚下,睁大双眼,脸上泪痕未干,已然忘记了抽泣。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望着长而陡峭的石阶,眼中闪动着敬畏和不甘,缓缓抬起脚,踏上了第一阶。
这人前教子的戏码也未免太较真,别说韦从风意外,就是空元道人在石室里乍闻,也是一愣,与他对坐手谈的是玉虹子,手中的棋子更是蓦地落在棋枰上。
“师父,我去劝劝大师兄——”
玉虹子唯恐空元道人气坏了,连忙起身道。
然而空元道人看着棋局,扬眉道:“叫吃。”
“师父……”
空元一面拿起棋子,一面胸有成竹,“劝什么,等那孩子上来了,他的气也就消了。落子无悔,你坐下。”
玉虹子踌躇道:“可是元一他……”
“放心,老子英雄儿好汉,错不了。那孩子即便有些骄纵不假,但那股子心气脾性,活脱脱就是你大师兄。何况他的资质放在那里,旁人不清楚,咱们还不清楚?”
空元道人捋须微微一笑,笃定地落下手中棋子。
虚云来到苍青子身边劝慰道:“大师兄,元一到底还是个孩子,在人世也不过刚开蒙的年纪。如今你也回来了,来日方长,若有什么不是,慢慢责改就是了。本非重症,下甚猛药?何必这般为难他,要是师父知道了……”
“老五,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能背下所有心法了。”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04 23:34:00 +0800 CST  
楼主没说断更啊…昨天有灵感,多写了点-_-||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05 09:22:00 +0800 CST  
虚云笑了笑,“好师兄,那时我都没入室,身边那么多同门,再不下点苦功夫,哪里能得师父的青眼。可元一和我不一样,师父总说,日后他准是开山立宗来最有出息的那个,等他自个懂事收了心,届时又有这么多位名师,修为突飞猛进,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不是这话。”
苍青子摇头,“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惜福。但愿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多少人求不得进不来,而他自打落地就在此,天分虽紧要,勤练亦不可少,你看看,那些入门后凭着资质生出骄惰的弟子,最后哪个能留下来?他们不争气,尚且还能被逐出青广山,可元一呢?等他日后佩了刻着自己名姓的剑,到头来却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折辱的便是青广山!与其如此,今朝若他还是不思悔改,那就正好先断了他的名分,果真将来有什么行差踏错,不用门规,我自会用家法处置。”
虚云听了笑而不语,与他并肩而立,静静看着山下。
这已是青广山的家务事,韦从风当然不能置喙,但他在旁听闻苍青子说出如此一番话来,看得其出并非故作姿态,一时间甚觉可堪击节。难怪尽管他时常闭关,但全山上下除了空元道人,仍然以他马首是瞻,道上的声望更是与日渐隆,这其中,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辈分的缘故。
“大师伯、五师叔,小师弟在石阶上摔的很重……”
一个弟子匆匆上来回禀,苍青子瞪了他一眼,“胡闹,谁让你们盯着他,由得他去!”
“且慢。”
虚云抬手出声道:“明昭,你们远远的看着就好,元一才回来,不定身上有什么不适,我昨夜也是粗粗号了号脉,若是察觉他哪里不对,立刻来回我。哎,大师兄,你别这样看着师弟我,从来元一有个头疼脑热,师父定是先怪在我头上。”
苍青子闭眼吁了口气,面对这许多护持,也是别无他法,惟愿那孩子能懂得自己的苦心。
见弟子答应着去了,苍青子回过头,对韦从风道:“韦道友,我有一事想向你请教——”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05 23:09:00 +0800 CST  
大家中午好~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06 11:05:00 +0800 CST  
韦从风如今一听他们要和自己谈什么,心下立刻起了十二分的防备,每每说着说着就要动起手来,真是遭罪。但看苍青子这几日的言行,韦从风只能承望他能比其他人讲理些。
“请教不敢当。若有韦某能帮得上的,必然义不容辞。”
虚云暗地里撞了撞苍青子的手肘,苍青子恍若未觉,眺望着远处涌来的滚滚云涛,对韦从风道:“山雨欲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韦道友请随我来。”
“大师兄,那元一怎么办?”
苍青子看了他一眼,蹙眉道:“他雨里没过撒欢?还是劳你这五师叔去给他送伞?”
虚云忙不迭地正要答应,然而他“好”字还没脱口,对上苍青子的眼神,顿时只能将话头咽下去。
韦从风暗笑,看来,青广山众人对这位大师兄的敬惧之意,似乎比对空元道人更甚。
四周慢慢暗了下去,此时一声惊雷打下,耀目的霹雳划过云间,将一切照的雪亮。
虚云想起自己药庐的药还未配好,先行走了。于是,剩下韦从风跟着苍青子回到他的住处,苍青子道:“韦道友稍等片刻。”
说着,他便进了后院。
韦从风在下首落座,捧起茶盅喝了两口,隐约觉得这茶的气味和虚云药庐中有些不同,因怀思虑,随意搁下,一时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一会儿,苍青子就回来了,坐下后也不客气,然而门外的道童见状,想要关上门,苍青子立刻呵斥道:“浑忘了规矩是怎的?莫说青天白日,便是子午深夜,我这里何时关过门?全都退下!”
“轰”天上像是被谁泼了盆水,水汽激荡,檐雨如绳,道童告罪后一溜烟消失在雨帘中,连伞都顾不得撑。
苍青子匀了匀气息,径直问道:“听说韦道友与我三师叔相识,身上还有我青广山的脉息,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06 23:15:00 +0800 CST  
韦从风坦然地看着苍青子,“确实如此。”
苍青子颔首,从怀中取出一本手札,“这是我三师叔生前所记,里面提及了平生之事,直到写到临安才停笔,最后用本门的火漆封印住。”
他观望着韦从风的神色,继而道:“不过,手札上所记的,关于临安那段语焉不详,但从字迹上能看出,我三师叔自后来起,腕力大不如前,必然是受了重伤的缘故。因此我想问问韦道友,当初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如何解决,可还有受牵累的人?”
苍青子一手按在手札上,五指笃笃地接连轻敲着,韦从风心中嗟叹,他又不知道玄元道人会记手札,天晓得上面写了些什么,怎么编派的自己,单听石室里的那些话和空元道人的打算,或许没什么恶意,但关于销魂窟乃至天上的事,玄元道人打探到多少,他们青广山又从手札里知道了多少,他心里如何有底?
对了,韦从风记得那时他在临安,碰到玉虹子他们去接骸骨之际,玄元道人的魂魄还在棺材里守着自己的肉身,假如他们两下彼此见过,必定知道来龙去脉,今日也无需凭着一本手札来套话了。可若说玄元对自家人避而不见,却是什么缘故?
韦从风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暗地里不断思量,脑中转念如电,也好,就借此事拟个说辞,表明自己的来意。
他放下茶盏,当即站起身,对苍青子道:“阁下不欺暗室,我也自当打开天窗说亮话。实不相瞒,韦某是死过一遭的人,说起来也是因为临安那档子事,当初若非玄元前辈相助,守着韦某的肉身,直至韦某还魂的话,某到现在还是个孤魂野鬼,说不定早就消散于天地间了。倘或玄元前辈未曾记录在册,那是他老人家行善隐名的度量。此番上山,也是为了给前辈上柱清香。但因先前起了些误会,到现在才能告知阁下。”
“行善本乃正道分内之事,相信韦道友此前也出力不少。”
苍青子也站了起来,既不说手札上有记录,也没有否认,“想我三师叔早年下山,为人处世并不张扬,韦道友既知他师承何处,又得我三师叔相助,那想必你们二人定然相交匪浅。再者,你们又同在临安,韦道友必然知道个中内情。此事牵扯到了青广山,烦劳韦道友费心回想,不吝相告。”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07 11:22:00 +0800 CST  
韦从风望了望手札,落进苍青子眼中,显得他很是踌躇。
原本苍青子对着玄元道人的手札也是一筹莫展,只因上面所记的甚是隐晦,甚至还被撕去了两张,后一页还留着点点发黄的血渍,且只写下了两句话:除恶未尽,行善未终。
短短八个字,笔迹却颤抖的近乎断断续续,想必下笔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楚,所载录的东西更是一改玄元道人往日的作风,不像他之前所记,皆是某年某月某日,某地某妖伏法,曾作恶多少,杀伤几人。
不过,最后的眉批倒是提及遇到韦从风,写道:此子可堪教化,必能造福世间。
故而苍青子只能试探韦从风,可瞧他的样子,分明就是有难言之隐。
那必然是件捅破天的大事,但纵使如此,为何能瞒得密不透风,还瞒的如此之久?
苍青子百思不得其解。
“此事说来话长,只是时隔日久,加之韦某再世为人,若有什么错漏,还望见谅。”
雨声轰隆,韦从风背过身,看着屋外的电闪雷鸣,长叹一声。
这话外之意,苍青子自然听得出来,盯着韦从风的背影,果断道:“既然进了这道门,韦道友若是有难处,不妨坦率直言,青广山虽小,也能尽份绵薄之力。”
韦从风无声苦笑了下,走到门槛前,抬头看着天幕,白茫茫的水汽处处充盈,叫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唯有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能让他多几分清醒。
“韦道友?”
苍青子皱起眉头,意欲上前,韦从风缓缓开口道:“临安曾有妖魔戕害凡人,在魂梦中取人福寿。”
韦从风说罢,昏暗的天穹随之大亮,胜似晴昼。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忽然打下,正中一座殿宇,将庑殿顶上面的一只押鱼脊兽打的粉碎,片片琉璃瓦更是冰雹也似的滑落下来。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07 23:18:00 +0800 CST  
楼主来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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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青子疾步上前,远眺着受损的殿宇,雷电过后,又是一片漆黑,此前青广山从未出现过这等怪事,弟子们纷纷出来,冒雨补着屋顶。
韦从风倒是安之若素,看着那缺口,嘴角一斜:这雷没劈在自己头上已经算客气了。
苍青子回过神,对身旁的韦从风惊异道:“什么妖魔要人福寿?要来做什么用?”
韦从风摇头,“韦某为了此事进了地府,还好命硬,只是回到阳世,已经过了三个春秋,阁下果真要查个水落石出?”
苍青子只道:“韦道友为此进了地府,而我三师叔为此,丧了性命。”
韦从风直视着苍青子,“然而玄元前辈死也不曾说出前因后果,是与不是?”
雨水将这二人的半边衣衫打得湿透,疾风狂飙,卷着草叶花枝吹进屋中,那本手札亦被吹得哗哗翻动,掉落在地,韦从风顺势看去,他目力甚好,记性亦不差,看得清上面所写的每一个字,只见最后一页那一行赫然在目。
除恶未尽,行善未终。
韦从风心头一震,冷静后思忖:玄元如此写,必然是知道太多,深怕连累同门,才这般记录。否则就算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应详尽记述,以便后来人有迹可循。
苍青子默然,低头不语。
良久后,他俯身拾起手札,合上后轻抚着封面,不无遗憾而懊悔地说道:“这手札也是前不久,由我那两个在外的师弟路过临安,于机缘巧合下寻着的。想当初,它并不和我三师叔的骸骨放在一起。不然,那时我二师弟必然回来知会,同去查个水落石出。看来,冥冥之中,必是三师叔在天有灵。”
“牵挂久了,自然会有执心,生出无穷尽的意念来,无论对人或对物,都是一样的。”
韦从风颇是怅惘,娓娓而道,开始说起那段故事——九子鬼母,销魂窟,赤尻马猴,但他略去了东君。即便如此,他相信苍青子能听出其中的蹊跷。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08 13:06:00 +0800 CST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地上积起了一个个水洼,苍青子听韦从风说着,心绪就如同雨丝一样纷乱。
直到韦从风说完,苍青子仍定定地站在那里,眼神发直,握着的手札也滑落在地。
“韦某所知的就是这些,告辞了。”
韦从风拱手辞别,他一返身,正要跨出门槛,冷不防头顶上掉下片瓦砾,好在他眼疾手快,及时将其夹住。
门外,积水已有寸余,风吹过,泛起阵阵涟漪,倒映着电闪雷鸣的天幕,或许是韦从风的错觉,他仿佛在倒影中看见天上似乎有几个人影,正躲在云间。
韦从风当下揉了揉眼,立时再往天上望去,然而一无所获。他隐隐有不祥之感,皱起眉头,心道:“这雨……”
无论如何,如此灵秀之地,理应风调雨顺才是。
“大师伯,龙息渊水面暴涨,里面的东西想要出来!”
眨眼间,一个弟子大步流星地匆忙冲进来,浑身落汤鸡一般,只见他扶住门,顾不得抹把脸,对着苍青子喊道:“弟子特来请示,可要请弓?”
韦从风不由顿住,见状立在一旁颔首,看他神色虽焦急,但气息尚沉稳,步子也沉稳,可见并没有乱了阵脚。
“敝派有些杂务要处理,韦道友自便。”
苍青子闻言,猛然醒神,眼中精光爆射,对韦从风说了句。随后,他微一扬脸,墙上挂着的秋水剑立刻嗡嗡作响,瞬间飞到他手中,另一只手轻挥,手札便自己飞到了书架后,与此同时,更有把伞赫然出现在韦从风面前,悬停在半空,直挺挺地立着。
“且先看看。眼下是谁守在那里?”苍青子立刻跨出去,对身后亦步亦趋的弟子冷静问道。
弟子躬身答道:“二师叔他们已经在了。”
大约想起了什么,苍青子脚下一顿,向弟子着意叮嘱道:“此等小事,不必去石室告知掌门。”
“弟子明白。”
眼看他们走到屋外时,苍青子终究问了一句:“元一现在……到了哪里?”
“嗯,似乎已经上了二十来阶。五师叔方才见雨大就去寻了,原本山下弟子亦有不少人在守着小师弟,想来不会有什么事……”
弟子说完顿觉失言,连忙截住,不敢往下说了,而这厢,苍青子也甚感郁结,摆了摆手,无心再听。
那二人走的极快,先前韦从风与他们不过间隔两三丈,等韦从风出了那院子,已然看不见他们的踪影。
泼天大雨打在伞上,仿佛能将伞打穿。韦从风看着雨势,正在思量是否要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又一个弟子冒雨从相反的方向赶来,一面远远地叫着苍青子,见里面无人回应,遂问韦从风道:“我大师伯可在里面?”
“方才往那里走了。”
韦从风指了指,“应是往龙息渊去。”
弟子跺脚,二话不说立刻追去,韦从风上前拉住他,问道:“山下情形如何?”
想来情势不妙,那弟子甚不耐烦,扯过衣衫,“山下水势甚猛,水下龙蛟被雷电惊动,趁势横行!”
他话没说完,韦从风扔了伞,如流星一般往山下疾奔而去。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08 23:16:00 +0800 CST  
楼主可能是崇尚佛教或者外国教会的,否则不会写的道教如此不堪。总之写的故事很好,顺便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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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请先容许楼主擦一把汗……
其实在层主之前,已经有疑似佛学爱好者站短过楼主并且表示了深切的问候,因为楼主在开篇让五毒借了大德的皮囊……因为不想大家犯口舌,所以楼主没有回应,今天正好借机解释一下,要是说得不好,请大家看在楼主日更的份上多多包涵。

首先要声明,楼主丝毫没有抑道崇佛的意思,至于国外的教会什么的,楼主真心对一神教完全不感冒,连圣/经都没看过。

第二,关于本文的创作背景,因为本土的神仙谱系基本脱胎于道教,楼主没有能力自创,所以只能拿来主义,但是像道教中的葛洪、抱朴子、张天师这样的人物,以及道教的教义宗旨,楼主在文中能免则免,尽量虚化。但神仙人物就在所难免会和传统神话有所出入甚至冲突,楼主要说的是,我所鄙薄的不是道教,而是想描述一个肉食者鄙的世界,无论上下,都在其中挣扎探寻。本文中,道之所在,不在于天界人间或地府,很老套,在乎人心,不分三界,总有人以身殉道。楼主所塑造的男主本人也是道士的身份,不会灰心,也不会受到佛祖感召遁入空门最后打上天庭。

借用《大般涅盘经》卷七如来性品第四之四,佛告迦叶:我般涅盘七百岁后,是魔波旬渐当坏乱我之正法。譬如猎师身服法衣,魔王波旬亦复如是,作比丘像比丘尼像优婆塞优婆夷像,亦复化作须陀洹身,乃至化作阿罗汉身及佛色身。魔王以此有漏之形作无漏身,坏我正法。

古人有个说法,佛本是道。故而楼主将这段典故化用在本文中,寓意邪道也会用此法入侵正道,因此目之所见的光明神仙,背后未必不是修罗夜叉。

再说一下文中的道家人物,就以青广山为例,到目前为止,里面除了虚云,全都是秉着惩奸除恶的信念,当然,他们还会有骄傲护短之类的缺点,【举个栗子,西游记中,阿傩、伽叶尊者也曾向唐僧索贿】
然而楼主想说的是,私德和大义是可以一分为二来看待的,尽管他们和男主可能不是一类人,但是还有四个字:殊途同归。所以,楼主没有把他们看做是反派,也许大家立场相同,只是没有站在一队而已。

最后,楼主想说,楼主感慨佛祖西来,鉴真东渡,长春真人远赴西域劝说成吉思汗止杀爱民,但同时,楼主也赞成三武灭佛,更钦佩韩昌黎写下《谏迎佛骨表》。

好了,废话说完,楼主马上更新,不然要被催死了……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09 22:15:00 +0800 CST  
雨水顺着山顶流下,汇成道道湍急的溪流,山石被冲刷的光可鉴人,颇不易行。还没到山脚,韦从风就听见轰隆巨响,时不时还能看见青广山的弟子各自骑着坐骑,负剑呼啸飞过,无论顺风或逆风,皆是毫不迟疑。
“阁下为何在此?”
韦从风身后传来人声,他回头一看,雨幕中,是明风带着一干人驾鹤掠过,见到自己,停住问道。
“听闻龙息渊里的龙蛟甚是凶恶,韦某意欲眼见为实。”
这话让众人回不过神来,再见韦从风眼都不眨,似笑非笑的神情,一时拿不定主意。
兵贵神速。明风身怀师命,自忖停留不得,遂向后使了个眼神,立刻有弟子取下剑,扔向韦从风,又从怀里拿出根尺来长的蜡烛,一并给了他。
韦从风接过一看,赫然睁大了眼,烛身通透明滢,隐约有白光辉然,可见这里面掺足了通天犀的犀角粉。如今在世间再难寻这样足料的通天烛了,先前自己差点还被奸商骗过,难得他们青广山倒是出手大方。
明风往一旁的小径指了指,“往这里走,无需再经过栈桥便能下山,若有草木拦路,此剑虽非名器,还能抵些用场。不过,雨天山路崎岖,阁下若看够了,便将此物点上扔到半空,届时自会有人前来接应,招呼不周,改日放晴,再招待阁下游一游这山水,告辞了。”
这话叫韦从风听得十分舒坦,笑意更甚。难怪要派他接应客人,真是个会说话的。
明风说罢,与众人向韦从风拱手道别,当即驾鹤同往山下飞去。
韦从风顺着明风所指的路,果然很快就到了山脚,但见水势汹涌,一股脑儿地往龙息渊疾奔汇流。
因为没有坐骑,韦从风到了那里,也只能停在岸边,但见水面上惊涛骇浪,原先测水位的石兽已然被没到还剩一对眼。
空中满是青广山的人,原本清澈的水此刻被搅得浑浊一片,忽然,一条龙尾从水下伸出,扫向几个骑鹤的弟子。
所幸那几人躲得快,并未被击中。
“摆阵燃犀!”
骑着避水兽的玉虹子一声令下,弟子们点起犀角,高高举起。
火光下,漆黑的水面大亮。
刹那间,水下的一切顿时无所遁形。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09 22:43:00 +0800 CST  
楼主爱你们,么么哒~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10 17:12:00 +0800 CST  
水色已变,粗如人身的龙蛇在最上面四处游走,下面则是车马辚辚,秩序井然,驾车者或驼背长须,或突眼八臂,甚是光怪陆离,莫能名状。
然而犀角乍燃,打破了水下的平和,水族纷纷仰头怒目。
韦从风在岸边看的一清二楚,想起钱塘君曾对燃犀者颇是厌恶,何况昔有温峤在前,知道这必然是犯了水族的忌讳。
一个弟子上前问玉虹子,“二师伯,那些水族借道经过,咱们该如何是好?”
“糊涂!等这些龙蛇蛟螭出来了,青广山还能有什么好?更不要说人间又添祸害!既然青广山镇守此地,除非上天有旨,否则自然不能放过一个。那些明理的,日后记得还情便是,至于不明理的,大不了日后等着人家讨债,即便他们一状告上天,有我一肩担着!”
玉虹子厉声斥责弟子,从怀中取出枚符咒,咬破中指比划着,随后,他将血符扔进水中。
只见那血符一入水,即刻化为万千枚,纷纷扬扬落入水族之手,其中一些看过,向上白了眼,匆匆离去,另一些则冷笑着将血符撕得粉碎,索性停在那里,望着上面看好戏。
一个龙头探出水面,露出两只大眼,冷冷看着周遭。尽管它满是鞭痕的黑色身躯上鳞片斑驳,仍是不停搅动着,令水面的浪涛越来越大。
“畜生!当初你行云布雨,却不遵天庭之命,以致旱地未得甘霖,涝地雪上加霜,犯下这等天条,还敢露面!”
黑龙眯起眼,将头抬得更高了些。
它还不能说人言,然而看着玉虹子的神情颇是戏谑——私自屠龙,亦犯天条。
平日里,它是龙困浅滩,青广山又人多势众,逃脱不得。可今日天时地利,扶乩请神还有的等,量他们在此之前也没胆下杀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玉虹子铁青着脸,双拳咯咯作响。
“老二,别冲动!”
苍青子及时赶到,“方才我占了一卦,今日大凶,就犯在此地,更应谨慎!”
他凑近了道:“想想师父!”
玉虹子心中不服,指天叫道:“为何不问问上面,明知底下镇着什么东西,还要水淹青广山?倒弄的像是咱们犯了天条!即便它不稀罕咱们,莫非连人世也不放在心上?”
“轰隆隆,”头顶又是一阵雷响。
苍青子愣了片刻,狠狠挥剑,水面扬起的巨浪里,顿时下了一阵钵头大小的冰雹,重重砸在黑龙身上,更有一根冰锥深深扎进黑龙非要害的地方,众人听见一声龙吟,随后就见黑龙一头扎回水下,稍稍松了口气。
这也算是源者自受。
但听苍青子悍然对玉虹子道:“你给我住口!”
然而,他心下亦是惊骇,奈何牵扯到了天庭,诸多事宜便只能心照不宣。
毕竟举头三尺有神明。
韦从风遥遥望着他们,见那些龙蛇冒头的次数不断变多,弟子们所使的剑阵,看着就是防御之用,按如此情势,被攻破是迟早的事,等到了五行弓出马的时候,那场面可就不对劲了。
他心下正想着法子,忽然听到斜里有人声,他转过头去,一个弟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嘶哑着喉咙往水面上叫道:“大师伯,二师伯,五师叔在求道阶遇险!”
他一面喊,一面往水中走去,只是才走了没几步,就昏了过去。
然而这样大的阵仗下,如此微弱的声音,谁能听见?
除了韦从风。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10 23:47:00 +0800 CST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楼主想说,大家剁手节快乐~最重要的是,大家剁手之余,还记得来看楼主!!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11 11:59:00 +0800 CST  
大雨如注,山上流下的雨水愈发湍急,宛似山泉一泻而下,到处水气茫茫,只能从不灭的火光中辨认身影的远近。
事发突然,不容韦从风细想,他将那弟子拖到高处,随即便擎着犀烛,凭着印象往求道阶而去,他初来时是在半山腰见其本尊,好在不久前苍青子刚带他到过起点,还能记得大致的方位。
就在他离去之后,那个昏倒的弟子忽然变成了个五寸长的纸人,被雨水打湿后,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水面上,仍是打的不可开交,多得青广山平日训练有素,不曾放跑了一个,只是众人亦感吃力,这时,水下有道黑影窜上去,对着为首的一条恶龙窃窃耳语。
龙眼金光一闪。
刹那间,恶龙倏地变作马相,从水中一跃而出,雄骏无匹,抬起前蹄,振鬣长鸣,鬃毛上犹自带着星星龙火,水浇不灭,风吹更炽,好似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
随后,水下的同类便按葫芦画瓢,也纷纷化为马相,一时间,群龙成了马队,下颔那耀眼夺目的骊珠仿佛汇成了一片璀璨星海,晃得人眼花。
马嘶龙吟,难以分清。
“请弓!”
众人不解这些畜生为何突然间会有此奇招,苍青子当机立断,大声开口,弟子奉上五行弓,只见苍青子接过弓,咬破中指,将血滴在作箭的雷击木上,息壤捏成的箭头虽然钝,但他取的是五行中的土克水,因此并不以锋利为意。
张弓如满月。
就在恶龙撒蹄之际,箭已离弦,只见那支箭闪电般地往恶龙的颈项而去,在场之人无不大惊失色。
电光火石间,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原来是那颗骊珠,被箭击中,宛如流星落入了水里。
众人士气大振,顾不得火烧眉毛,齐声叫好,甚至盖过了雷鸣。
恶龙如何能失了这身家性命,立刻化为原形入水寻觅。
其余的龙马寂静下来,看着苍青子犹疑不决。
苍青子持弓傲立,身下的火凤坐骑凤鸣阵阵,大有威赫之态,但他却腹语传音,暗中对玉虹子和身旁几个得力弟子焦急道:“老五在哪里?怎么还不来?!单靠此弓,这些畜生震不了不久,老五于花木鸟兽最谙熟,驭兽更是数他见长,快去寻他!”
立刻有人会意离开。
然而,等韦从风到了求道阶,就见虚云独自一人,闭目靠在一块山石上,仿佛在调息,脸色不佳,尚带着黑气,周遭的水已快蔓延至他的脚边。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11 23:07:00 +0800 CST  
韦从风当即施法落咒,让水后退了些许,因他不知虚云到了什么境界,怕贸然开口惊了虚云的神魂,便在附近守着,顺带看看元一是否还在。
“我已经将元一交予弟子带了回去,多谢韦兄出手相助。”虚云徐徐吐出口黑烟,睁眼起身道。
“出了何事?”
“说来是我大意,药庐里有东西跑了出来,颇有些棘手。”
韦从风疑道:“什么东西?”
虚云看着他,皱紧眉头,“韦兄可还记得那骸骨?我怕用在死物上会令药性不稳,未免出差池,照着重新养出了一条,结果被它趁今日逃了出来……”
韦从风接口道:“噬主蜕身?”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沉默片刻。
这是《蛊经》上所写,韦从风不知虚云是否知道。
但他还来不及再说什么,背上猛然一痛,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行了,你走罢。”
两个仙使出现在虚云背后,冷冷道。
“仙使意欲何为?”
虚云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服下,脸色立刻恢复原状。
“你不必管。”
一个仙使绕到虚云面前,高昂着头,对他不耐烦道:“我们已经给你把人送回来了,这回也没让你动手,只是要你也把这妖道带来,还罗唣甚?还不去帮衬你青广山?”
虚云眼中沉沉,如漫天黑云,越过面前人,他看见有团光晕从韦从风身上慢慢升起。
另一个仙使不敢置信地看着此景,只见光晕化作一头白虎,悄无声息地走到同伴身后,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怒火。
一瞬间,白虎便冲了上去,扑住他的双肩,一口咬在他的咽喉上,一双虎目犹死死瞪着另一人。
事发突然,那个仙使血流如注,甚至来不及出声,十指死命扣着地上的泥沙,直到水塘里余波渐息,映出了白虎的身影,奄奄一息的他眼中露出万分惊恐的神色,顿时没了动静。
血色染红了水面。
“是……这、这孽畜原来还没死绝!”
剩下的一人惊骇万状,慢慢退到水深处,想要飞上天,虚云打了个榧子,水中窜出一条青蛟,死死缠住他。
虚云眼睁睁看着,笑道:“仙使不必费力,上回我不小心,在药里多加了点,错了君臣配伍……哦,你说这蛟龙怎么这样来得巧?”
他摊开手,掌中扭动着一条附魂蚓,“龙乃鳞族之首,下手不得,至于旁的么,逮到谁,就是谁,葬身蛟龙,也算不得辱没了罢。”
说话间,青蛟已经将他拖下水去。
虚云上前,想要摸一下白虎,然而白虎戒心甚重,呲着牙退回到韦从风身体中。
“韦从风,今日且放你一马。”
看着地上的尸体,虚云知道待韦从风醒来,必定会揽在自己身上,多亏自己留心了那日与他过招的弟子们的话,猜想他身上必有隐瞒,今日果然得道了印证。
虚云心道:“他日你若敢毁我所有,我便叫你万劫不复!”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11-12 23:26:00 +0800 CST  

楼主:翠蔓扶疏

字数:2929

发表时间:2015-04-01 05:32:5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8-31 14:51:28 +0800 CST

评论数:7795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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