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乐鸣中短篇灵异小说集

第一篇 七煞



干坏事时你得数着,第七次一定会受到报应,即使是仁慈的老天爷,也会看不下去--------------------题记


他在寻找第七个。
他已经杀了六个人。是六个女人,醉酒的女人,长头发,深夜单独上了他的出租车。他每次都把他的猎物带到郊外三十里的一个山梁下,然后,离开柏油马路,走一段土路,上到山梁中间,在一片树林边停下来,熄火。他下车,哼着小曲,脱光自己的衣物,打开后排车门,赤条条的钻进去。最后,他用鞋带勒死猎物,把赤裸的猎物扔进十几米远的一个基井里。他知道,那个基井深不见底,很难被发现。
办完这一切,他开车离开,走到城的另一头,留下猎物的钱,剩下的全部扔掉,包括手机,他也扔到臭河沟里。
如果说,他杀死第一个女人,是因为那个女人特别像抛弃他的前女友,那么,后面的那些女人就没有什么原因了,仅仅是一种习惯,是一种需要。到后来,这甚至成了他的人生目的,唯一的人生目的。
他在寻找第七个。耐心的等待,寻找。
第七个终于来了。深夜一点多,一个女人在小巷里向他招手,从她站立的姿态看,她应该喝了不少酒,她都快站不住了。她上了车,说了个地名,就在后排躺下了。他观察了一下,附近没有监视探头,更走运的是,这个女人居然也是长发,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
他向郊外开去。出了城,那个女人突然醒了,哼哼唧唧,啰啰嗦嗦,终于,她忍受不住了,向他提出了正式的抱怨。
“师傅,你怎么拉了这么多人呀,你已经超载了,严重超载。”她说。
“超载了?没有啊。”他说,他从后视镜往后看,明明就只是那个女人一个人呀,她坐在后排,缩成一团。
“还没有,除了我,这儿明明已经有了,嗯,一,二,三,四,嗯,已经有了六个人,六个女人,还都一丝不挂,脖子上就系了个绳,哎呦,真不像话,真不害臊,我连脚都没地方放了。”女人说。
他一惊,一脚把刹车踩死,呆住了。
“挤死我了,我要下车,我要下车。”那个女人说,扔下五十块钱,打开车门,下车了。
他放那个女人走了,尽管,已经到了郊外,四下无人。
一个月以后,大雾的早上,他出了车祸,一头钻进了前面大货车的屁股后面,他的车全被挤扁了。那个女人下车后,有事没事,他都通过后视镜向后面瞧瞧,他要看看后面是否真坐了六个赤裸的女人。那天早上,他果然看到了那六个女人,四个人挤满了后座,还有两个,窝在座位前面的空间里,六个人全都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后视镜里的他。他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因此,没有注意到前面停下来的大货车。
【完】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19 09:52:07 +0800 CST  

第二篇 人之妖



迷迷糊糊的,汪总感觉到,床头的地板上好像站了个小人儿。
在黑暗中,站了那么一个小人儿。
他一下子惊醒过来。
他坐了起来,打开了床头灯。
原来是两岁半的女儿。
她直愣愣地瞧着父亲。
这时,老婆也醒了。老婆飞快地下了床,搂住女儿。
“你怎么不睡觉呀?怎么半夜三更跑到爸爸妈妈的卧室呀?”母亲和颜悦色地问。
女儿却不答话,还是直愣愣地瞧着父亲。
一瞬间,汪总觉得,女儿的目光有点陌生。
“到底怎么了?咋这样瞧着你爸爸呢?”母亲仍然和气地问。
实际上,母亲担心极了,她担心二岁半的女儿梦游了。
但女儿没有梦游,她终于挪开眼睛,不再瞧父亲,而是望着母亲。
“怎么了?”母亲问,保持着柔和的语调。
女儿摇摇头。
“没事。”女儿说。
“没事怎么不在自己房间睡觉呢,干嘛跑到爸爸妈妈卧室呢?”
女儿犹豫了一下。
“有个人让我来的,让我来看看爸爸。”女儿说。
“有个人让你来的?谁呀?”
但女儿什么也不肯说了。
无论怎么问,她也不肯说什么了。
汪总巡视了一遍,门锁得好好的,除了他们一家三口,没有见到任何人。巡视回来,女儿已经躺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也许是做梦了。”妈妈瞟了一眼丈夫,说。
第二天,妈妈装着很无意地问起了女儿。
“宝贝儿,你昨天夜里跑到爸爸妈妈的卧室了,你还记得么?”妈妈问。
女儿正在玩地上的玩具,头都没有抬。
妈妈又问了一遍。
“记得呀。”女儿说,仍然没有抬头。
“你昨晚还说,是有个人让你去看看爸爸的。”
“对呀。”
妈妈笑起来。
“那个人是谁呢?家里根本没有别的人呀。”妈妈说。
女儿的头仍然没抬。
“那个人没在家里,那个人站在窗子外面。”女儿说。
站在窗子外面?怎么可能呢,他们家是在二十层楼呀。
但女儿坚持说,那个人就是站在窗子外面。
妈妈只好换了个话题。
“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呀?”妈妈问。
这次,女儿抬起了头,她不好意思地微笑起来。
“我看不出来是男人还是女人。”女儿说。
“男人和女人,你都分不清吗?”
女儿更不好意思了。
“我看不出来。他穿的衣服是女人衣服,留着长头发,但他说话的声音又是男人的声音。”女儿说。
妈妈笑了。
“是吗?居然这么奇怪呀。那这个人多大岁数呢?”妈妈问。
“年纪挺大的,他说他认识爸爸。”女儿说。
女儿又低头玩玩具,不再搭理妈妈。
“认识爸爸?呵呵,这么奇怪呀,”妈妈说,她的目光转向丈夫,然后,她的笑凝固住了。
她发现,丈夫的脸变得煞白煞白的。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19 09:55:00 +0800 CST  



汪总好像认识这么一个人。
是他的六叔。
六叔从小就生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跟他们那个地方盛产的粗鲁莽汉完全不同。大家都说,他像个娘们,但后来,他毕竟结婚生子了,这种话也就仅仅停留在开玩笑的阶段。
但没想到,六叔是想玩真的。
他想做个女人。这辈子,他就有这个梦想。
刚开放的九十年代,六叔在老家开了一个小工厂,六叔性格温柔,细心诚信,所以,生意是蒸蒸日上,很快,他差不多要算是老家的首富了。
但六叔不满足。
他有别的梦想。
他去了好多趟泰国,有一天,他终于下了决心,跟老婆儿子摊牌了。
他要变成女人,去泰国做手术,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家产的一半留给老婆儿子。
同性恋、变性手术等等词汇,在那个时候还非常新鲜,非常负面,负面得老婆儿子当场跟他翻脸了,儿子暴揍了他一顿。
儿子已经念初中了,长成一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了,他已经有了尊严感,爸爸要变成一个女人,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但六叔决心已定,哪怕是跟家人断绝来往,也在所不惜。
六叔就这样走了。
他义无反顾地去了泰国,音信全无。
后来大概五、六年吧,汪总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国外电话。
是六叔。
六叔希望,汪总能去泰国看看他,有点事想拜托他。
汪总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趟泰国。
是他住下酒店后,六叔来看他的。
他几乎不敢认了,上门的这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居然是他的亲六叔?
尽管胸部高耸,已经有些脱相了。
六叔对自己的容貌有些歉意,但他还是开门见山。
“做手术时,我打了不少激素,又吃了不少药,呃,再加上我的生活方式不那么健康,我恐怕不久于人世了。”六叔说,他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下去:“呃,我有件事想托付给你。”
六叔殷切地望着汪总,但汪总什么也没有表态,静静地等着六叔往下说。
六叔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红宝石。
“我带出来的一半家产,做手术花了一部分,还剩余了一些,我这些年在泰国也存了一点钱,我把我所有的钱都加在一起,买了这块红宝石。我想让你替我保管这块红宝石。”六叔说。
汪总并没有伸手接那块红宝石。
“为什么要让我替你保管?”汪总问。
六叔有些不好意思。
“我只能指望你了。”六叔说,“这个世上,我唯一对不起的人是我儿子,我想给他留点东西,但是,他恨我,给他打电话,一听到是我,他就把电话挂了,根本不搭理我。我只能托付给你了。你替我保存着,如果我儿子将来有什么困难,你把这块宝石卖了,资助他一下。但是,麻烦,别告诉他,这是我的钱。他嫌弃我,唉,我儿子嫌弃我,我的任何东西他都嫌弃。”
汪总沉默了一会儿,才接下了那块宝石。
后来有一年,汪总的生意在资金方面碰到了一点问题,从银行也贷不出来款,他偶然想到了那块红宝石。
他带着那块红宝石去权威部门鉴定了一下,居然值不少钱。
他的资金问题得到了解决。
从那以后,汪总的生意就开始顺风顺水,他很自然地把红宝石的事存放在他头脑中的遗忘区,很自然地以为他的生意完全靠他自己的拼搏,才渡过了沟沟坎坎。
就是那么自然。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19 09:58:00 +0800 CST  




汪总的专职司机有些烦躁。星期天的一大早,汪总突然给他打电话,让他立即出发,他们要去一趟几百公里外汪总的老家。口气还是那么不容置疑。
本来,这是星期天,司机预先还有自己的安排,但汪总的口气那么不容商量,司机也就不敢抱怨什么了。
上车后,司机发现,汪总也跟平常和气的样子完全不同,他神色紧张,紧闭双唇,什么也不跟司机多说。
幸好,现在是全程高速,中午之前,就赶到了汪总的老家,一个不大的县城。
凭着记忆,汪总指挥着司机东拐西拐,终于找到了六叔以前的工厂。
如今,工厂已经完全破败,变成了一个废品收购站。
汪总报出了六叔儿子的名字,但废品收购站的女老板完全没有印象。
汪总有点失望。
“我当家的也许知道。”女老板说。
“哦,你当家的在吗?麻烦叫他出来问问。”
“他出去办事了,马上就该回来。”女老板说。
但是,女老板的马上并不是马上,汪总等了一个多小时,废品收购站当家的还是没有回来。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
女老板有点抱歉。
“也许是没电了,你再等一会儿吧。”女老板说。
汪总就在臭气熏天的废品站里继续等。废品站里味道不好闻,这倒还是一方面,关键是,这儿简直是蚊子的集结地,不多大功夫,汪总就被咬了一身包。
但汪总还是坚持着。
汪总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一定不是偶然,一从女儿嘴里认出来六叔,汪总就决定,不管怎么样,他今天一定要见到六叔的儿子。
男老板终于回来了。他认识六叔的儿子,还有他的手机号。
“他还有几样东西放在我这里,所以,我存了他的手机号。”男老板说。
“什么东西?”
“嗨,就是厂里以前的破设备呗。我建议他按废铁卖了,好歹也能卖几个钱,但他不同意,他说他能找到买家。但是,几年了,他也没找到买家。本来我这几天就打算跟他联系,他那些破设备太占地方了,他要是不愿卖,就赶紧拉走呗。”
汪总沉默了一会儿。
“他过得怎么样呀?”汪总问。
男老板冷笑了一下。
“怎么样?嘿嘿,不怎么样。”他说。
“怎么个不怎么样呢?”汪总又问。
“呵呵,非常差。你能想象有多差,他就有多差。”男老板说,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汪总突然想起来,他公文包里还有包烟,他自己不抽烟,但他也准备了一包好烟,方便应付一些场面。
汪总拿出来那包好烟。
抽着烟,男老板的态度明显好多了。
“他是我堂弟。麻烦您给我说说他的具体情况。”汪总说。
“哦?他是你堂弟呀,那你怎么没有他的手机号呢?”
男老板的这一问,汪总立即满脸通红。
他试图辩解。
“生意太忙了,我好多年都没有回老家了,跟老家的人联系也少。”汪总说,但连他自己都觉得,他的理由不那么充分。
好歹,男老板不再追究汪总的理由。
“你堂弟混得很惨。”男老板说,“非常惨,非常非常惨。”
“说说具体情况。”
男老板深吸了一口烟,才又继续说下去。
“以前的这个厂倒闭了,卖给了我,这你应该能看得出来。然后呢,他好像改行做起了农药生意,也一直赔,听说,连房子都赔进去了。老婆跟他离了婚,他现在是一无所有,在县城的边上租了一间小屋住。”
汪总没接腔。
男老板感叹起来。
“嗨,真是人生无常呀,以前,他家多有钱呀,他可是远近有名的阔公子呀,没想到,今天却混到了这般田地。唉,真是人生无常,人生无常。”他说。
汪总却不想听他的感叹,他拨起了堂弟的号码。
拨起了第一遍,没有人接。
男老板检查了一下号码,确认没错,汪总又拨起了第二遍。
打通了,还是没有人接。
汪总不屈不挠地拨了第三遍。
终于有人接了,是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汪总报上自己的名字,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的人才弄清楚他是谁,但是,语气依旧不怎么热情。
“堂弟,你这会儿忙吗?我想请你吃个午饭呀。”汪总说。
堂弟犹豫了一下。
“可我吃过午饭了。”堂弟说。
汪总陪着笑。
“但我还没有吃午饭呢。嗨,陪陪我么,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了,很想见见你呀。”汪总说。
堂弟还在犹豫。
“老弟,给个面子么。”汪总继续劝他。
堂弟有所松动。
“去哪儿呢?”堂弟问。
“你说,你离哪个饭店近,你告诉我,我去找你。”汪总说。
到了那个饭店,汪总让司机自己找地方吃饭,他要单独和表弟见个面。
堂弟已经在包间里坐着了。
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糟糕么,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抽的烟档次也不低,衣服也算整洁。
但汪总老有一种感觉,这大概是堂弟最体面的一套衣服了。
“你中午喝酒了?”汪总问,他闻到堂弟身上有一股酒味儿。
堂弟点头。
汪总爽朗地拍了拍堂弟的肩膀。
“生活过的蛮悠闲么,中午还喝点小酒,不错,不错。”汪总说。
堂弟也笑,但笑得不那么自然。
“再陪我喝点酒吧?”汪总提议。
堂弟无所谓地点点头。
汪总叫了酒店里最好的酒,点了几盘菜。
两兄弟一杯一杯喝着,快干完一整瓶酒时,堂弟突然仰着脸,痛哭流涕起来。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19 10:00:00 +0800 CST  
他丝毫不介意眼泪布满整张脸,而且,他不介意,堂兄看见他的眼泪。
汪总有点手足无措。
他想安慰堂弟,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哥,你知道么,你再迟一分钟给我打电话,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堂弟说。
汪总有点震惊。
“怎么了?”汪总问。
“我已经在房梁上结好绳子了,我甚至,嘿嘿,甚至已经站到凳子上了。”堂弟有点结巴地说。
汪总目瞪口呆。
可堂弟却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还响个不停,真碍我的事呀,没办法,我只好又从凳子上走下来,接了电话。”堂弟说。
汪总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堂弟瞧着汪总。
“本来,我洗了澡,刮了胡子,吃得酒足饭饱,鼓足勇气,就准备上路了,但是,你的电话却响了,被你叫到这里喝酒。唉,我不知道,我是该谢谢你呢,还是该恨你。”堂弟说。
汪总默默无语。
堂弟一仰头,把一满杯酒喝了下去,他咳嗽了几声,才又说话。
“还是该谢谢你。不管怎么说,你让我在这世上多活了一会儿,多喝了几杯酒,还是该谢谢你。”堂弟说。
“干嘛要这么想不开呢。”汪总轻轻说。
堂弟又大笑。
“也许是因为我太无能吧。”堂弟说,“反正,我感觉活着没有任何希望了,还不如把自己往绳子上一挂,一了百了。”
“是因为生意不顺吗?”汪总又轻轻问。
堂弟还是笑。
“生意么,那是个重要原因,但不是全部原因。”他说,“唉,反正呀,啥都不顺,以前吧,不懂怎么做生意,把钱赔光了,好不容易学点经验,也搞清楚一点做生意的诀窍吧,却又没有本钱了。嘿嘿,人生真是滑稽,滑稽呀。”
“没有本钱,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汪总淡淡地说。
堂弟白了一眼汪总。
“嘿嘿,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呀。你不知道,没钱的滋味儿有多糟。”堂弟说。
汪总望着堂弟。
“你需要多少钱?”汪总问他。
“什么?”
“你需要多少钱,能让你的生意再周转起来?”汪总问。
堂弟有一阵子没说话。
“你打算借我钱吗?”堂弟问。
汪总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说下去。
“一百万够不够?”汪总问。
汪总能感觉到,堂弟的一双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19 10:01:00 +0800 CST  




那块红宝石当时卖了二百万。
汪总的计划是,先给堂弟一百万,等他再有困难时,再资助他一百万。
当然,汪总没有把他的计划告诉堂弟,也没有把红宝石的事告诉堂弟,他甚至都没有跟堂弟提一句有关六叔的话。六叔是堂弟的禁忌,还是不提为妙,再说,当时六叔也交代过,不让告诉儿子真实情况。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女儿正举着奶瓶喝的时候,突然,她放下了奶瓶,扭头瞧着爸爸。
“昨晚我又见到窗外的那个人了。”女儿说。
汪总的脸一下子变白了。
“他又跟你说什么了?”汪总紧张地问。
女儿的表情倒特别轻松。
“没说什么,他就是跟我摆手再见。”女儿说。
“再见?”
“是啊,他跟我再见,他说他要走了,以后再也不会来了。”女儿说,然后,她又端起奶瓶使劲喝起来。



【完】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19 10:03:00 +0800 CST  
作者:永恒的骑士 时间:2015-10-19 10:06:00
能先把玉怨的坑填满吗??????


玉怨写完了,已全发在网上。谢谢支持!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19 10:15:00 +0800 CST  
顶一下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19 12:00:00 +0800 CST  
第三篇 红





那个女人又出现了。
还是惯常的顺序。
先是能看到那女人的背影,一头披散的长发,然后,那个女人慢慢向左转身,这样,就能逐渐看到那女人的左额头,能看见她左面的眉毛、眼睛、左侧的鼻翼以及弯弯的嘴唇。
到此为止,一切都还算好。
保持这个姿势,大概持续个几秒钟,那个女人继续向左转身。
让人魂不附体的情景出现了。
那个女人的右半边脸居然空无一物。就仅仅有头发,也不知道,没有什么依靠,右边的头发怎么能够不耷拉下来。
反正,右侧的头发就是不耷拉下来,仿佛那空荡的空间里,还有一半脑袋存在似的。
吴浩到这个时候就想尖叫,就想逃跑,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叫不出来声,他的双腿也沉甸甸的,挪不动分毫。
那个女人向他伸出了右手。
张开手掌,弯起手指,仿佛是武打小说里的九阴白骨爪似的,向吴浩伸过来。
她的手臂似乎能够不断向前延伸。
吴浩拼命地想挣扎,但他还是动弹不了一点。就只能任由那九阴白骨爪直直地伸向他的脑袋。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吴浩能看见九阴白骨爪的手掌中心用鲜红的颜色写了一个“红”字。
就在那手爪快挨到吴浩的脑袋时,吴浩醒了。
和惯常一样,吴浩发现他的每块肌肉都在不停地抽搐,汗也浸湿了全身。
阿梅也醒了。
吴浩闹腾得这么厉害,睡在同一张床上,她不可能不醒。
她侧躺着,在黑暗中,瞪着眼睛瞧着吓破胆的吴浩。
“又梦见那个女人了?”她问。
“嗯。”吴浩说。
她长叹了一声,有点抱怨的味道。
“唉,看来还是没用呀。”她说。
“嗯,没用。”
从看守所放出来以后,这将近两个月里,吴浩几乎每晚都会梦到这个半边脸的女人,每晚都会被吓醒。
阿梅也陪他去找过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说他这是创伤记忆,跟他聊过几次天,催过眠,也给过他几片药,但是,完全没有,他依旧每天做同一个梦。
昨天阿梅又带他去见了一个大仙儿似的女人,据说那女人神通广大,能通灵,很有名气。女大仙儿说有个女鬼缠上了吴浩,需要做点法事,赶走那个女鬼。
钱付了,法事也做了,可吴浩的梦还是依然故我。
阿梅又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转过身,背对着吴浩。
在一张床上睡了一个多月,阿梅知道吴浩接下来的流程。吴浩肯定会去洗澡,出了一身臭汗,就像跟别人打过一场架似的,他得去清洗清洗。
阿梅今晚是明显有点不耐烦呀。
在看守所里待了大半年,吴浩再不是以前那个众星捧月的市长的独子,他也学会了察言观色,小心翼翼。
他知道阿梅的情绪,所以,他起床时,轻手轻脚,关上卫生间的门才打开淋浴的笼头。洗完澡,他也没敢再回到床上,而是走到客厅里,躺在沙发上。
他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虽然,那个半边脸的女人每晚都会出现在吴浩的梦中,但是,她每晚只来一次。吴浩知道,接下来,他就可以睡个安稳的觉了,一觉可以睡到天亮。
做了那样的一场梦,体力消耗不亚于打一场网球比赛,吴浩也累了,当然也睡得更香。
他一觉醒来时,阿梅已经起床了,坐在阳台上的椅子上,呆呆地瞧着外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吴浩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随便应了一声。
吴浩把沙发收拾干净,就去洗漱了,等他回来,阿梅还坐在阳台上发呆。
餐桌上有面包、牛奶,吴浩坐下来,悄无声息地吃起来。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他默默地等待着。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20 09:39:00 +0800 CST  
果然,阿梅慢慢踱到餐桌边。
她坐下来,一副下了决心的样子。
“我想跟你谈谈。”她对吴浩说。
但是,她几乎不敢看吴浩的眼睛。
“我觉得,我们还是分手吧。”阿梅说,她终于把这最难说的话说出了口。
“哦。”吴浩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有点出乎阿梅的意料。
没想到,吴浩的反应这么淡然。
“不好意思啊。”阿梅又说。
“没什么。”吴浩说,慢慢地喝着手中的牛奶。
但阿梅还是想解释解释。
“昨天中午,我爸妈找我吃饭了,跟我谈了很久,我觉得,他们的想法有些地方还是有道理的。”阿梅说。
怪不得呢,昨天见她父母了,可阿梅昨天只是告诉他,有点事,就不陪他吃午饭了,并没有说要去见她的父母。
“你爸妈说了什么?”吴浩问。
实际上,吴浩大致能猜到阿梅的父母说了什么。当他还是市长公子时,她父母一定会告诉女儿,小心那个公子哥儿会移情别恋,那小子家境那么好,长得又帅,一定会有别的女人打那个小子的主意,勾引那小子,但是,当市长落马,他吴浩成了落马市长的公子时,阿梅的父母肯定会说,赶紧跟那个纨绔子弟分手吧,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就是个倒霉鬼,应该离他越远越好。
阿梅支吾着,吴浩就感觉他猜对了。
他嘿嘿一笑。
他的笑刺激了阿梅。
“我爸妈不是势利眼儿,他们不嫌弃你目前的身份。”阿梅说。
吴浩还是笑着。
“哦?那他们嫌弃我什么?”吴浩尖锐地问。
别的方面他们不该嫌弃他。吴浩自信自己长得绝对不丑,虽然学习一般,在国外名牌大学读了六年本科还没有修满学分,但他吴浩网球打得特别好,如果不是父母强烈反对,吴浩又稍微不太能吃苦,也许,他会走网球的职业道路。还有高尔夫,他也算是个高手。这么说吧,只要是玩的,吴浩就没有不擅长的。
能嫌弃他吴浩的,就是父亲是落马市长吧,父母现在都在监狱里。别的还能嫌弃他什么?
阿梅又开始支吾。
“他们,呃,不太满意你现在的状态。”阿梅说。
“状态?”
“是啊,你每晚都做恶梦,连觉都睡不好,呃,他们有些担心。”
吴浩不吱声了。
阿梅继续解释。
“他们认为,这种情况需要改变。呃,我觉得,他们的想法也有道理。”阿梅说。
可吴浩又何尝不想改变呀。
每晚连觉都睡不好,什么日子啊。吴浩甚至都有些怀念看守所的时光,虽然,十几个人住一间屋子,又闷又热,但至少,那时不做恶梦呀。
“咱们也去看过心理医生了,也请人做过法事,可是,你的情况并没有什么改变。也许,该尝试尝试别的办法。”阿梅说。
“什么办法?”
阿梅的脸红了一下,但她还是继续说下去。
“比方说,咱们分手一段时间。”阿梅说。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20 10:20:00 +0800 CST  
吴浩不吭声。
“你从看守所出来,一直住在我这儿,然后,你就开始做恶梦。也许,你离开我这儿一段时间,你就不做那样的梦了。”阿梅说。
吴浩笑了一下。
明明是要撵吴浩滚蛋,可说得倒好像是为吴浩好似的。
吴浩点头。
“我知道了。今天我就走。”吴浩淡淡地说。
吴浩说得平淡,但他真不知道,从阿梅这儿走出门,他该去哪儿。
从看守所出来以后,吴浩也跟以前的狐朋狗友联络过,有的找借口推脱不见,有的干脆不接他电话,至于以前围绕在他四周的那些多情美女,更是没一个人搭理他。
倒是阿梅还念他的好。她是真喜欢他,并不是由于他是市长公子。
但是,现在,阿梅也要撵他走了。
“分开一段时间,然后,咱们再联系,好吗?”阿梅说。
吴浩嘿嘿冷笑。
分开了,还会有可能再联系么。
“不好意思啊。”阿梅又说。
吴浩挺直自己的脊梁,仿佛他仍然是个贵公子似的。
“没事。我正好也想四处转转。”吴浩说。
阿梅挺感兴趣的。
“你要去哪儿转转呢?”阿梅问。
吴浩并没有什么计划,但他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也许,我会去找个工作。”吴浩说。
阿梅瞪大了眼睛。
“你要给别人打工?”阿梅问。
“也许吧。反正也闲着,先找个事儿干干吧。”吴浩说。
堂堂的市长公子,要去当打工仔?阿梅有些吃惊。
“你要去哪儿找工作?”阿梅问。
吴浩不知道。
可他回答得还是胸有成竹。
“有一两个熟人,我打算去找找他们。”吴浩说。
阿梅有些放心了。
“挺好的,找个工作先干干,对你有好处。”阿梅说。
但在内心深处,吴浩却充满了恐惧。
他以前从来没有工作过,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难堪等着他。
无论如何,吴浩是潇洒地离开的。
如果,吴浩表现得不是那么潇洒,心软的阿梅可能会改变主意,继续留他住在她那儿。
可吴浩就是要潇洒。死也要潇洒。
事实上,吴浩也有几个亲戚可以投奔,但他太爱面子了,他不想看到,以前低三下四的亲戚,如今在他面前飞扬跋扈。
他宁肯不去找他们。
可上了出租车,吴浩不知道他该告诉司机去那儿。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20 13:52:00 +0800 CST  
作者:fsh1217 时间:2015-10-20 14:59:00
M

谢谢支持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20 15:33:00 +0800 CST  
好歹,他终于说出了一个目的地。
是某某局。
父亲以前的一个秘书,如今是这个局的局长。
吴浩对这个秘书特别熟悉,整个小学阶段,几乎都是这个秘书接送他上下学,有一回下暴雨,秘书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全身湿透,但吴浩却一滴雨都没有沾,只有一把伞,秘书替领导公子打着伞,丝毫没有考虑自己。
如果有谁愿意帮忙,给吴浩一个立足之地,吴浩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秘书啦。
但是,真的站在这个局的大门口时,吴浩又犹豫不决了。
以前,秘书善待他,是因为他父亲是领导,如今,会怎么对待他呢?
吴浩似乎听人说过,这个秘书好像因为受到吴浩父亲的牵连,也被调查过一段时间。
这个秘书会不会因为这个记仇呢?
看大门的保安也注意到了吴浩。
这个身材高大的帅小伙儿,拉着一个大行李箱,要干嘛?
吴浩往大门旁边站了站,掏出手机翻看着,装着等人的样子。
但保安的视线还是固定在吴浩的身上。
最后,吴浩失去了勇气。
他拉着行李箱,慢慢走开了。
要不,先找个宾馆住下吧,然后,再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吴浩不想再打车,想就近找个宾馆。他抬头看着四周建筑物的招牌,突然,马路对面的一个招牌吸引了他。
那是个卖茶叶的店面。
是红茶。
但让吴浩特别惊异的是,招牌上的那个红茶的红字,无论字体还是颜色还有书写方式等等,跟梦中那个女人掌心中的字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呀?
虽然烈日当空,吴浩还是全身发着抖。
但不管怎么样,吴浩得过去瞧一瞧。
门开着,但是,店里却空无一人。通向里屋的门虚掩着,好像里面有人在整理东西,在忙碌着。
里面的人大概也听到吴浩的响动。
“欢迎光临,请稍等。”里屋的人冲外面喊了一声。
吴浩打量着四周,就是一个普通的店面,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招牌的那个“红”字,在吴浩看来,还有些刺眼,别的么,就非常稀松平常了。
吴浩有些扫兴。
他转身想离开,这时,里屋的人也出来了。
她还是非常想挽留吴浩一下,毕竟,一上午了,才来了吴浩这一个顾客。
“请问,您要买红茶吗?”她问吴浩。
吴浩摇摇头。
“我只是随便转转。”吴浩说。
吴浩就要走出去时,那个中年妇女人叫住了他。
是叫吴浩的小名。
吴浩非常吃惊,这个地方居然有人知道他的小名。
他回过身来看。
“果然是你。”那个女人说。
吴浩打量着那个中年妇女,他只是觉得那妇女很面熟,但想不起来在那儿见过了。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21 10:15:00 +0800 CST  
那个女人笑了一下。
“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刘阿姨呀。”女人说。
吴浩马上想起来了。
这是他家以前的保姆,在他家干了快十年了,因为这个刘阿姨特别爱干净,比较勤快,所以,吴浩的母亲一直用她。
刘阿姨穿着这店里红色的工作服,而吴浩从来没有见过刘阿姨穿这样的衣服,所以,他没有马上认出来。
“是刘阿姨呀,你怎么在这儿?”吴浩说。
刘阿姨尴尬地笑了笑。
“你家出事以后,我没地方去,就到这儿干了。”刘阿姨说。
吴浩也有些尴尬。
“你呢?你怎么走到这里了?”刘阿姨问。
“哦,有点事,就走到这里了。”吴浩敷衍着。
“来,来,赶紧坐,这么热的天,阿姨给你泡杯茶。”
吴浩有些犹豫。
“不好吧。”吴浩说。
“嗨,有什么不好的,你来我们店里,就是我们的客人,就可以品品我们的茶,再说,一杯茶算什么,阿姨请得起你。”
吴浩老老实实地坐下来了。
走了这么久,也确实有些渴了,再说,他能确定,刘阿姨肯定不会嘲讽他,他也愿意跟刘阿姨聊聊天。
“你最近怎么样啊?”刘阿姨问。
刘阿姨关切的目光瞧着他。
“好,还好。”吴浩只是说。
吴浩的回答很简短,可刘阿姨当然知道吴浩背后的意思。
刘阿姨叹了口气。
“我后来听说,他们把你也抓进去了,唉,真不知道,你这么一个孩子能会有什么罪,他们干嘛还要难为你呢。”刘阿姨说。
“我妈往我卡上打了点钱,是我下一学年在美国的生活费,他们就说我替我爸妈转移赃款,就以这个理由抓了我。”吴浩说。
“可那明明是生活费么,他们应该清楚。”
“他们当然清楚。可他们非说我是转移赃款了,那也没办法,也没地方说理。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有解释权。”
“真不像话,真不近人情,连你这样的孩子也不放过。”刘阿姨说。
倒是吴浩反过来安慰她。
“我后来也想通了。”吴浩说,“覆巢之下没有完卵呀。他们把我抓进去,主要还是一种手段,用我做一个筹码,可以威胁我爸妈。如果我爸妈不听话,就连我也得跟着坐监狱,我爸妈应该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他们才放了我。”
刘阿姨的眼睛里有了泪珠。
“你受苦了,孩子。”她说。
吴浩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也没什么。我还好,还好。”吴浩说。
将近十二点时,刘阿姨开始坐立不安,频繁地看墙上的钟。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21 11:27:00 +0800 CST  
吴浩是识趣的。
“刘阿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呀,有事你就忙。”吴浩说。
“没事,没事。”刘阿姨说。
但她还是有些心神不定。
“唉,这小莉怎么还不来呀。”她抱怨着。
“小莉是谁?”
“也是这儿的营业员,她接我的班,她应该十一点四十就来了,怎么现在还没来。”
“也许她有事耽搁了。”吴浩说。
“嗨,现在的小孩干事不靠谱。”刘阿姨说。
十二点二十,小莉才出现在门口。
她去做指甲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小莉说。
她向刘阿姨道着歉,但眼睛却钉在吴浩身上挪不开了。
遇见吴浩这样的帅哥,她把姑娘该有的矜持忘到九霄云外。
这小莉也太花痴了。
刘阿姨嘿嘿笑起来。
但是,刘阿姨就是不向小莉介绍吴浩。
小莉忍不住了,她就问起来。
“这位是谁呀?”她问刘阿姨。
“谁?呵呵,他是我的大侄子呀。”刘阿姨说。
“大侄子?你还有这样的大侄子呢?”
“什么样的大侄子呢?”刘阿姨反问小莉。
小莉脸红了。
刘阿姨笑得更开心。
“我这个大侄子帅吧?”刘阿姨问小莉。
小莉的脸更红了。
刘阿姨也不好再逗小莉。
她转过头,瞧着吴浩。
“大侄子,你中午还有事么?”她问。
“也没什么事。”吴浩说。
“那就去阿姨家吃午饭吧,阿姨给你做小鸡炖蘑菇,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菜。”
吴浩犹豫着。
“不方便吧。”吴浩说。
“嗨,没什么不方便的,阿姨家离这儿很近,行李箱就放在店里,吃完饭再过来拿。”刘阿姨说,她是热情邀请。
吴浩接受了邀请。
这让小莉有点失望。本来,她以为,刘阿姨要是回家了,她可以再给吴浩泡杯红茶,她就有可能和这个大帅哥单独聊上几句话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21 14:01:00 +0800 CST  
作者:礼拜五下午 时间:2015-10-21 09:08:00
很不错啊继续啊楼主

谢谢支持!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21 16:42:00 +0800 CST  
“呵呵,这个小丫头片子看上你了。”出了门,刘阿姨对吴浩说。
吴浩并没有觉得很荣幸,他只是苦笑着。
刘阿姨继续笑着。
“我要是邀请她一下,说不定她会把店门关了,跟着咱们一块来。”刘阿姨说。
吴浩却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你们这个茶叶店生意怎么样呀?”吴浩问。
“不怎么样。”
“哦。”
“我的工资也很少,但这儿离我家很近,这是唯一的好处。”刘阿姨说。
的确很近。
拐了一个街角,就进到一个小胡同里,刘阿姨在这儿租了间套房。
是七楼。顶层。
吴浩庆幸没有带自己的大行李箱。
上到四楼时,刘阿姨歇了一会儿。
她脸上是汗,通红通红的。
“不行了,真老了,身体不如以前了。”刘阿姨说。
“以后可以租个楼层低的房子。”吴浩说。
“呵呵,不是还想省点钱么。楼层低,租金也就高,再说,在这儿租了好几年了,搬家也麻烦,就没有再换地方。”
吴浩默然。
为了每月省一百块钱,每次多爬几层楼,他现在已经能够理解。
刘阿姨打开房门时,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扑到刘阿姨的怀里。
“姥姥,你回来了。”小男孩说,怯生生地在刘阿姨的怀里瞧着吴浩。
是个异常漂亮的男孩。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特别引人注目。
“这是谁呀?”吴浩笑着问。
“是我的外孙子。亮亮,叫叔叔好。”
“叔叔好。”亮亮有礼貌地说。
“你好呀。你真漂亮呀。”吴浩夸奖他。
刘阿姨抿着嘴笑。小外孙的确漂亮,几乎每个人都能立刻注意到这点。
吴浩又奉承刘阿姨。
“你都做姥姥了,我还不知道呢,恭喜恭喜。恭喜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外孙。”吴浩说。
刘阿姨的表情却非常复杂。
她没有回应吴浩的奉承。
“亮亮,你再自己玩一会儿火车吧,姥姥去做饭。”刘阿姨说。
亮亮挺懂事的,没有再缠着姥姥,就坐在客厅地上,继续玩他的火车。地上有搭建好的火车轨道。
刘阿姨径自去了厨房,甚至没有安顿吴浩这个客人。
吴浩觉得奇怪,过了一会儿,他也去了厨房。
他看到,刘阿姨扶着洗碗池,正在抹眼泪呢。她还不能出声,免得亮亮听到了。
“怎么了?刘阿姨?”吴浩问。
刘阿姨的眼泪还没要止住,她也不在乎,扭过头跟吴浩说话,任由眼泪流满整个脸。她和吴浩一起生活十年了,几乎是看着吴浩长大的,她已经把吴浩当成自己的家人。
“亮亮是小文的儿子。”刘阿姨说。
“小文?”
“是我女儿呀。你不记得了么?她去过你家好多次。”
吴浩想起来了。
小文是个文静、害羞的姑娘,是经常到他家。那个姑娘不爱说话,有礼貌,每次都躲在角落里,悄悄地微笑。
每次都是吴浩逗着她说话。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22 10:40:00 +0800 CST  
吴浩的妈妈也不讨厌她,所以,有几个晚上小文就和刘阿姨一起住在吴浩家。吴浩家房子大,房间多,而他父母又经常不在家,不在家的时候,就麻烦刘阿姨留宿家里看门。小文有时候就陪着妈妈。
“小文都有儿子了,真没想到,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呀。刘阿姨,你应该告诉我,让我也能祝贺祝贺。”吴浩说。
刘阿姨的脸色是黑的。
“唉,是丑事呀,有什么可祝贺的。”刘阿姨说。
丑事?有个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能是丑事呢?
“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刘阿姨说。
吴浩沉默了。
一直到现在这个时候,刘阿姨提起这事,也还是捶胸顿足,痛苦不已。
“无论我怎么打她怎么骂她,她都不肯说孩子的父亲是谁。硬的不行,来软的吧,她还是什么也不说。而且,她还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怎么劝她都不行,唉,真是作孽呀作孽。”刘阿姨说。
吴浩没想到,害羞的小文居然会这么倔。
吴浩安慰刘阿姨。
“既然如此了,还是应该往好处想。不管怎么说,亮亮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还是挺好的。”吴浩说,他现在只能往宽处说。
刘阿姨无奈地瞥了吴浩一眼。
“孩子出生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不管咋样,孩子也是条生命,既然生在我们家,我们就有责任把孩子好好养大。但是,唉,但是,小文又出事了。唉。”刘阿姨说。
刘阿姨是痛不欲生的样子。
真真切切地痛不欲生。
“小文出什么事了?”吴浩小心翼翼地问。
“你爸妈出事以后,我没有工作了,小文,唉,小文就让我在家里看孩子,她出去打工。为了多挣点钱,她打了三份工,唉,我那可怜的女儿打了三份工,唉。有一天,唉,有一天下暴雨,她过一个隧道摔倒了,被一辆车撞上了,唉,压到了脑袋。唉,我那苦命的女儿,脑袋被压到了,我那苦命的女儿呀。”刘阿姨断断续续地说,但她还是坚持说完了。
实在太不走运了。
那么文静的女孩,怎么会有这么悲催的命运呢。
吴浩甚至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自己都想掉泪了。
他任由刘阿姨肆无忌惮地流眼泪。
刘阿姨长吁短叹。
“唉,我现在才明白,我那苦命的女儿为什么非要把孩子生下来,她是为了我呀。原来是为了我。”刘阿姨说。
吴浩不太明白。
“她大概预料到她的命运,她生下孩子,这样,她不在了,这个世上还有亲人陪着我。她这是为我着想啊,她怕我一个人孤单,在这个世上活不下去,才坚持生下亮亮陪着我。我现在明白了,全明白了。”刘阿姨说。
吴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阿姨又哭了一阵子。
突然,她站了起来,打开水管,开始用凉水洗脸。
“我不能再哭了,不能再哭了,为了亮亮,我也不能再哭了,绝对不能再哭了。不管再苦再难,我也得把亮亮养大,要不然,我怎么能对得起我那苦命的女儿呢。不能再哭了,坚决不能再哭了。”刘阿姨自顾自地说。
吴浩目瞪口呆。
刘阿姨转过头来,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但是,今天见了你,我又忍不住了。别笑话你阿姨呀。”刘阿姨说。
吴浩摇着头。
“我怎么会笑话呢。我从心底佩服您。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您还能这么坚强,我真佩服,由衷地佩服。”吴浩说。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22 12:16:00 +0800 CST  
作者:johnsonbj2011 时间:2015-10-22 13:51:00
楼主加油更啊,等的花儿都谢了

谢谢支持!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22 15:09:00 +0800 CST  
刘阿姨更不好意思了。
“佩服我什么呀,我没文化,啥也不会,电脑都不会开,这方面,亮亮都比我强。”刘阿姨说。
“我真佩服你。”吴浩说。
刘阿姨更手足无措了。
“你先坐一会儿,我下楼买点菜。”刘阿姨说。
“还买什么菜呀,不用不用。你上下楼也不方便,就别去了。有什么菜就做什么菜吧,你做什么菜我都爱吃。”
刘阿姨坚持要下楼。
“有鸡肉,但是,没有蘑菇,再说,你来了,怎么我也得去买点酒呀,再弄几个凉菜。”刘阿姨说。
无论吴浩怎么劝,刘阿姨还是要下楼。
“你陪亮亮玩一会儿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刘阿姨说。
也只好如此了。
再看着亮亮,吴浩有了更多的感受。
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命运这么悲惨呢?
没有爸爸,妈妈也不幸去世,只能跟日益年迈的姥姥相依为命。姥姥吧,还得挣钱养家,工作的时候,只能留孩子一个人在家里。
这孩子只有三岁呀。
可亮亮看起来却非常淡定。
他正专注地玩着火车站站长的游戏,他嘟嘟囔囔,调度着多辆火车进站,安排火车在车轨上飞奔。
他刚才一定听到了姥姥的哭泣。姥姥虽然尽量压低声音,但总有那么几声会声音比较大。
但亮亮很淡定,很沉着。也许,这样的哭泣,他见过太多吧,他已经习以为常。
“站长,你渴么?喝点水吧?”吴浩贴心地问亮亮。
亮亮点点头,眼神还没办法从他的铁路轨道上挪开。
吴浩就把桌上的水杯拿过来。
里面有水,但是有些凉了,吴浩想加一点热水,但他在客厅到处都找不到热水壶。走到厨房里,才找到。
吴浩猜想,大概怕亮亮一个人在家被开水烫到,就把开水瓶放到厨房亮亮够不到的地方。
吴浩注意到,客厅的电源插头也用透明胶带贴着,大概也是怕亮亮摸到。
亮亮捧着水杯连喝了几大口,才把小脑袋抬起来。
他向吴浩致谢。
“不用谢。”吴浩说,用手挠了挠小家伙的头发。
“我见过你。”亮亮瞪着明亮的大眼睛,对吴浩说。
吴浩忍俊不止。
这小家伙怎么会见过自己呢。
“是吗?你在哪里见过我呀?”吴浩问。
“电脑里见过。”小家伙说。
吴浩哈哈笑着。
“不会吧。”吴浩说。
“真的。我现在拿给你看。”
小家伙就跑进卧室,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个平板电脑出来了。
小家伙熟练地开机,没几秒钟,他就划开一个目录。
“看,这里面就是你的照片。”小家伙说。
果然,的确都是吴浩的照片。有打网球的,有在纽约机场照的,有自由女神像的等等。
小家伙有些得意。
“是你吧?”他问吴浩。
吴浩点头。
“怎么会有我的照片呢。”吴浩有些纳闷。
“不知道。这是我妈妈的电脑。”亮亮说。
可吴浩看着这个平板电脑也非常熟悉。
他想起来了。
这是他的平板电脑,然后,他更新换代了,有了最新的电脑,他就把老电脑和充电器送给了小文。小文那天刚好在他家,他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反正,不用了,也得当垃圾扔,还不如送给那个害羞、爱笑的女孩呢。
怪不得有自己的照片。大概,给小文电脑时,吴浩没有删除存在电脑里的照片。
吴浩一张一张地慢慢看自己的照片。
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是,看着看着,吴浩发觉有点不对劲儿。
这一两年的照片居然也有。
不应该呀。这个电脑里怎么会有自己这一两年的照片呢? 这电脑应该三四年前就送给小文了。
好奇怪呀。
吴浩还是慢慢翻看着。
亮亮又集中精力玩他的火车,也不再搭理吴浩。
最后,吴浩在同一个目录下,看到了一个word文件。文件名是,爱人录。
特别的名字。
吴浩点击打开了那个文件。
挺长的一篇文章。
但是,他只看了第一行,就丢不开了。
楼主 郭乐鸣  发布于 2015-10-23 09:58:00 +0800 CST  

楼主:郭乐鸣

字数:244842

发表时间:2015-10-19 17:52:0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7-17 10:27:14 +0800 CST

评论数:4050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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