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个题材，于是趁着五一，楼主又开了新文。深巷，也是深坑。依然最爱的kkw镇楼，但是写的却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故事。

(一)
今年的夏天，出奇的热。沉闷的阶梯教室里，乌压压做了一百多号人。风扇呼哧呼哧地转动着却已经吹不出来一点凉风，只是不停地搅动着女生身上的香水味和满教室阵阵散发的汗臭。大敞的后门后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偷偷将教室打量了一圈，门内的热气扑面而来。对着齐刷刷的背影皱皱眉，少年转身要走。
"门外那同学，干什么的？"讲台上的凌熠辰看着教室做后端课上利用率相当高的通道，及时止住了那即将离去的背影。
宫洛无奈地转过身，没有回答，懊恼地坐在了门边最后一排最靠门的位置。他的懊恼，不是为上课迟到半个小时，而是后悔为什么不直接待在宿舍里而心血来潮的想要过来看看。才开学没多久，处于好奇阶段的新生们还基本都保持着高三的那种学习热情，还沉浸在抢占前排的热情中——尽管只是个专选课，后面 几排的位置，就像是专门为宫洛留的一样。
"往前坐"老师们如出一辙地不喜欢自己课的学生坐在那个"学渣专区"，凌熠辰也不例外。
"这里通风好，前面热"宫洛稍稍抬头，绿里泛白的发色就像春天刚刚滋生就被厚厚的柳絮覆盖的小草，盎然生机中总显得多了一丝沧桑。
"站起来更凉快，你就站着吧"凌熠辰说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讲课，甚至不再看宫洛一眼。大学老师仿佛都有这个超能力，即使下面没有一个人在听，他们自己也能把自己讲high，不管有多少人迟到，迟到多久，不管有多少人说话，分贝有多大，简单地提醒之后仍能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接下来的课程。
宫洛的嘴角有些扭曲，短暂的诧异过后，泄愤似的站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座椅是固定的，一定会被他踢得叮当作响。站着听课，大学，什么鬼逻辑。好在明智，坐在了最后排，即使刚刚因为凌熠辰的一句话而引来绝大部分同学的目光，但真正讲起课来，不会有人注意这个小角落。
“fuck！”宫洛低低骂了一句，却还是配合地站着。已经是大学生，分得清轻重，虽然叛逆，他还不会幼稚到第一节课就在一百多人面前公开和老师较起劲来。
一节课45分钟，迟到30分钟，宫洛还算好运，只站了15分钟就盼到了中间5分钟的课间休息。只带了一个手机的宫洛决定悄无声息地消失。淡定地转身，刚想从后门出去，却又迎面撞上了凌熠辰。
“你这头发这是什么颜色，染回去”如同课上一样，课下的凌熠辰也是一如以往的严肃。
“这也违反校规校纪吗？”宫洛一脸人畜无害地抓了抓自己的的头发，大学还被限制发型，见鬼了吧。
“我这里不允许。明天我不希望再见到你的头发是这种不符合身份的颜色。”凌熠辰直视宫洛不甘心的眼神，继续说着让他更加不想听的话：”如果你觉得课本上的内容你已经都记住了的话，我不介意听你背一遍。”
宫洛的内心是万马奔腾的，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老师。
“对不起，我介意。”宫洛觉得自己有些稳不住了，一句”有毛病”差点破口而出。
凌熠辰当然知道让一个大学生背课本基本就是无稽之谈，也不打算过多为难他：“第一次，我允许你录音，回去之后对照课本整理出一份课堂笔记，明天交给我。”
没等宫洛回答，上课铃声已经打断两人之间并不愉快的对话。
“活见鬼。”宫洛抱怨着掏出手机，但压根没想着录音的事，愤恨地登录学校教务系统。不就是公选吗啊，一个选修课，牛什么牛，还明天，一周一次课的破公选，自己还当个事儿似的，自己把自己当根葱，没人拿你蘸酱。宫洛心里暗暗骂着，点进选课系统，顺便看了一眼教师信息，凌熠辰，以后我再选你课我是你孙子。戳进去，退课！什么？灰的？退不掉？
“这破课什么玩意？尽然没法退！”一条消息发给了第一排的学霸室友。宫洛只能自认倒霉，一米七九的个子，突兀地站了两节课。
果真，快到下课才收到室友的回复“这虽然是专选课，但是是学校统一给选的，咱们专业都必须要学。”
“凌熠辰，你这个孙子！”宫洛活动了下脚腕，虽然对经常运动的他来说站65分钟根本不算什么，但不情愿总显然无限度扩大了疲劳。宫洛带着一身的不爽，抓着一节课没离开过自己的视线也同样得了凌熠辰几记刀眼的手机，淡定地转向带给他第一次厄运以及以后无数次厄运以至于到最后望而却步的后门，理直气壮地走了出去。
“哥们儿，你真行，咱这计算机基础，才第一节课你就把老师得罪了。”回到寝室，室友边打着游戏边调侃。
“我怎么知道会遇上这么个变态老师”宫洛顺手抓走了室友桌上的火腿，随意地咬开包装，吃了一口才继续说“得罪就得罪吧，反正一个破专选，还这么简单，我就不信我期末考得好他也能让我挂科，挂了也没什么，反正也不用补考”
“别太不当回事，听学长说这老师挺牛的。咱们明天的Java也是他教”秋忱终于把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开，回头同情地看了宫洛一眼，顺便提醒:“必修，三学分……哦！大哥，那是我晚饭！你大爷！”看到自己的火腿已经所剩无几，秋忱已经无力阻止什么了。
宫洛看了看旁边的泡面，知道这哥们儿又要牺牲晚饭时间打游戏了，嫌弃地扔下了还剩一口的火腿肠，蹭蹭爬上了自己的床。真是流年不利，怎么会遇上这样变态又阴魂不散的老师。

“宫洛，你还去不去上课了？”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秋忱再次提醒还在床上的宫洛。
宫洛早就醒了，很清醒，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因为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上课。依照那老师的变态程度，去了肯定是个尴尬；不去？不能一直不去吧，迟早有再见面的一天。宫洛郁闷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果断翻身跳下床，心里狠狠鄙视了一番自己小姑娘一样纠结逃避的心理。
迅速把自己收拾好，宫洛特地拿上了课本，还顺带拿了一枝笔，进教室的时候，刚好听到背后楼道里的上课铃声。依旧悄无声息地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大概过了两分钟，还没有听到讲课的声音，宫洛探究般地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到讲台上，这才发现讲台上除了凌熠辰之外还站着一男一女，学生模样，规规矩矩并排站着，全都低着头，像是在挨骂。
这变态老师难道在抓早恋？宫洛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老师也变态得过分了吧。好奇地看着，只可惜自己坐在了最后排，即使小班课教室小，奈何凌熠辰的声音更小，他根本什么都听不到，甚至连嘴型都看不到，只知道那一男一女唯唯诺诺很内疚的样子，好像在认错。
“真没出息”宫洛看着那两人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替他们感到丢脸，毕竟下面还坐着三十多个大活人。刚想把视线再度移开，就看见两人突然抬起头顺着凌熠辰的目光向自己看来。
宫洛惊讶地迎上两个人的目光，毫不避讳。女生不辨喜怒，只是单纯地看了看，可在男生眼里，宫洛似乎看到了一丝厌恶，这让他极其不爽。
不知道凌熠辰又嘀咕了些什么，只看见两个人点了点头，走下讲台，从前门离开。
“不好意思，同学们，耽误了大家几分钟时间。现在我们开始上课。”凌熠辰终于打开ppt开始新课的讲授。
宫洛正在心里琢磨着这变态老师下课会不会来找自己麻烦，肩膀就被人点了两下，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对自己有敌意的那个男生。
“干嘛？”宫洛觉得很不舒服。
“出来”秦陆然压低声音简单地命令一声。
“你没看到我在上课？”宫洛不以为意，不耐烦地转过头不想再和这个让他不爽的人多说一句话。
秦陆然也不废话，直接上手，生拉硬拽地将宫洛拖了出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的声音再度将前面同学的目光聚集在姿势狼狈的宫洛身上。凌熠辰淡淡看着，并不阻止，只是继续讲着课。
“你有毛病吧！”宫洛现在楼道里，指着秦陆然质问。
秦陆然反感地打开宫洛的手，依旧是十分嫌弃的样子“老师怎么会看上你！”
井灵看气氛不对，拉了秦陆然一把，提醒他不要生气，继而将宫洛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你就是宫洛？你好，我是井灵，这是我师兄，秦陆然”
“什么？秦陆然？就是高三的时候获得全国中学生创业大赛一等奖，开发出3A软件的那个秦陆然？”那年宫洛高一，那个比赛他也有参加，比赛结果公布之后，名落孙山的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策划和一等奖的获得者相比，low了不是一丁半点。况且人家不仅有新奇的创意，更有过硬的技术，竟然已经开发出软件注册过专利，一等奖，实在是实至名归。
“那都是师兄过去的成就。”井灵见秦陆然没有要搭理的意思，接了话，打破尴尬。提起秦陆然的本事，井灵也是又嫉妒又骄傲，不过，凌熠辰从不许他们仗着已有的成绩而沾沾自喜。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宫洛态度缓和了许多，毕竟在比自己强的人面前，就该放低姿态，何况是一个自己望尘莫及的人。
秦陆然示意井灵关了教室后门，才对宫洛说:“你应该知道，你们班是根据高考成绩选出来的实验班，是全院的佼佼者，每人都会有一个导师，从大一开始指导”
“我知道”宫洛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说是导师名单下星期公布”
“你很幸运，老师选中了你”秦陆然看向前门的方向，好像透过厚厚的一堵墙也能看到那个自己真心仰慕的老师。
“什……什么？凌熠辰？”
“宫洛！注意你的言行！”秦陆然严厉地打下宫洛指着凌熠辰方向的手，毫不客气:“说实话，我很看不上你。”

(三)
转专业，这是宫洛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秦学长”出于长久以来的敬佩，宫洛礼貌地这样叫了一声“我虽然佩服你，但我好像并不需要你看得上我！”
“宫洛，别这样，以后你会吃苦头的”毕竟是女生，井灵总是心软的。
宫洛对她不像秦陆然那样反感，但因为凌熠辰的关系，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感，只是冷冰冰地回答:“谢谢你的好意，虽然我并不接受。”
“你会接受的。”井灵瞥了一眼秦陆然，又想了想凌熠辰向他们介绍他的那些话，胸有成竹却又故弄玄虚地笑道:“我觉得不用等到下星期。”说完，又看向他的师兄“师兄，我们走吧，老师只给了一天时间。”
“根本不可能完成的”秦陆然嘴上说着，脚下却还是迈开了步子——即使同样是完不成任务，尽力去做、浅尝辄止和直接放弃是不一样的。一个眼神都没再留给宫洛，正如他所说的，他真的一点都看不上这个未来的师弟。
宫洛愤恨地看着空荡荡的楼道，自己停留了足足十分钟。前九分钟用来消化这五雷轰顶般的消息，最后一分钟用来犹豫要不要回去继续上课。
显然宫洛不是那种认真听课独立完成作业的方方面面规矩到死板的好学生，但他还是重新坐到了教室里。他等不到下星期导师名单公布，他现在就想知道凌熠辰是不是真的这么变态地选中了他。
于是，课间休息的铃声才响，宫洛就已经按捺不住，自己主动跑去找凌熠辰。
开场白很简洁，很直接“老师，您是不是我导师？”话问出口，宫洛觉得似乎太唐突了，万一不是呢？谁会知道你是谁？好在一息尚存的理智让他说出的话还算不是很没礼貌，只是直接了一些而已。
凌熠辰盯着宫洛的头发两秒，抿嘴轻笑，就在就快宫洛觉得尴尬的时候开了口，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头发没动，笔记也没交，还敢来主动找我说话，这是跟我示威呢？”
刚刚还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自信而理直气壮的宫洛一下子泄了气，好像喊着抓贼却被捉脏的盗贼，好在一刹那的脸红之后马上恢复了理智。
“老师，我记得没有哪条校规写在校生不可以染发，至于笔记，我觉得作为一个大学生，我有自主学习的能力，也有我自己的学习习惯，恰好，做笔记是我不习惯的。”
凌熠辰点点头，不代表任何态度，只是表明他听到了宫洛的话。如果宫洛乖乖听了他的话，那他倒要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了。
“你的发色，虽然没有校规规定它不能出现在校园，但我认为那不符合一个未成年未成年学生的身份。”凌熠辰还没说完就被宫洛急躁地打断:“我就快满18岁了！”
“不要打断我说话！”因为教室里有不少学生，凌熠辰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丝毫不减威严“至于笔记，是我对于你迟到而且学习态度不端正的惩罚。”凌熠辰满意地看到宫洛恨恨地咬着牙攥着拳头却没有开口反驳，继续说:“至于你所说的学习习惯，我知道”凌熠辰看向宫洛上课惯坐的位置:“你习惯坐最后一排通风的位置听课，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真的要做我导师？”看凌熠辰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了，宫洛才开口问。他自己也知道，随意插别人的话是很不礼貌的。
“有问题吗？”凌熠辰云淡风轻，好像做他导师是很平常的事。
“为什么？”宫洛有些急，上课铃都响了，却大有一种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因为你身上的臭毛病实在太多。”凌熠辰毫不客气。
“我要申请换导师”
“可以啊，如果你能找到比我更合适而且愿意带你的”
“我会转专业的”
“可以。如果你能找到更适合你的专业而且拿到申请资格”
“别对我太上心。”
“那是我的事。”
“你在针对我。”
“从某种程度上讲是这样的。”
“为什么？”
“因为你身上的臭毛病太多。”
在下面三十多双不明所以的眼睛的注视下，宫洛直愣愣盯着凌熠辰看了足有两分钟。垂在身侧的拳头攥起又张开，张开又攥起。不想再说什么，确切地说，是无话可说，宫洛愤恨地朝自己的座位走过去。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这样无力，在自己发起的谈判中败得这样淋漓尽致。

(四)
当宫洛特地查看到凌熠辰的基本信息时，他有些后悔了，他觉得似乎可以对那个送上门来的导师更客气一些。世界排名前30名校博士研究生的光环已经闪得宫洛眼冒金星，大大小小的奖项专利更是看看就觉得手软。宫洛不是拜高踩低趋炎附势的人，但他不可避免地开始佩服这个32岁的狂妄的年轻老师，他喜欢有资本的人的狂妄。
所有人都不会拒绝让自己变得更好的机会，宫洛也不例外。
嘈杂的手机振动断了宫洛飘忽的思绪，映入眼帘的一串数字让他眉间的距离不禁一缩再缩。握在手中若有所思地转了两转，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洛洛，是我"听筒里传来的女声并不难听，但却依然让宫洛有扔掉手机的冲动。
"有事吗？"尽管对方看不到，宫洛还是沉下了脸。
"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在学校习不习惯"电话那端的邱蒙温柔的声音里更多了一些小心翼翼。
"麻烦以后不要用我爸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宫洛冷冰冰地说完，直接按下了挂断。把手机扔到电脑旁，不可避免地又瞥到了凌熠辰那满屏的成就。宫洛从开始的佩服变成了没来由的烦躁。自己的性格也是狂妄不羁的，然而，除了那个关系并不好的父亲给他的那些皮囊，又有什么不可一世的资本呢？比起父亲，他更厌恶的还是这个破坏了他家庭还对他百般讨好的女人。然而，他知道除了父亲那一息尚存的迁就和自己的一身坏脾气，他没有什么敌对这个女人的资本。
男孩子偶尔的怅惘也只是一瞬间，转眼便只剩浮云。不得不说，当他绿里泛白的头发暴露在阳光下时，整个人更多了几分浓浓的社会习气。
周末的再次相遇，纯属偶然。
宫洛从来不是什么好学生，除了不常用来学习的聪明的头脑和笑起来人畜无害的面容，简直不能再找出一处让老师们喜欢的地方，然而，就是这么个人，从小到大都是老师们的宠儿，除了他那已经为他铺好了红毯等着他走的老爸，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虽然玩世不恭，但在是非面前，他还是拎得清，比如，从小到大架没少打，但从没动过利器；从小到大酒没少喝，但烟坚决不碰。于是，当凌熠辰看到一群吞云吐雾的少年中间叼着棒棒糖的宫洛时，竟然觉得有些可爱——如果忽略那一头张扬的发色。
被凌熠辰明目张胆地注视，宫洛非但没有反感，反而生出一丝紧张。明明不是拜高踩低的人，看了凌熠辰的简介之后，宫洛却对他的态度从心底里开始转变。那时候的宫洛还不明白，那是从心底生出的崇拜与敬畏，也不知道，有一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他只知道，他有些在乎这个人对他的看法了。比如，当被凌熠辰皱着眉看了几秒后，习惯性质问的话并没有脱口而出，反而抓了抓自己竖起来的头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揪出嘴里的棒棒糖，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我一会儿就染回去。”
凌熠辰被宫洛突然的呆萌与可爱逗得差点笑出来，只这一句话，表明的是一个态度，他也知道，这孩子是开窍了。只是宫洛身后那群“五颜六色”烟雾缭绕的少年，实在让他笑不出来，仍旧沉着脸问:“在这干什么呢？”
宫洛看了一眼身后那群任何一个老师都不会看得上的人，毫不扭捏地介绍:“我一些朋友，过来找我，我们聚聚”旁边，是还没来得及进的游戏厅。
“跟我回去”凌熠辰看看周围的人和物，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转身上车。对于未知的结果，他往往不会过多猜测，但此时，他十分笃定，这个孩子会听他的话
果不其然，宫洛转身，和朋友们打了招呼，麻利地钻进凌熠辰的车。

竟然还没拍上，楼主都心急了

(五)
当两人同处于一个封闭的空间时，一向毫无顾忌的宫洛竟然开始觉得拘谨，尤其是当两人间的距离只有驾驶到副驾驶的长度时，所有的紧张都写在了手心里细密的汗珠中。知道下了车，宫洛也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就上了凌熠辰的车。
宫洛没想到，凌熠辰直接将自己带回了他家，宫洛也没想到，身处闹市区的凌熠辰竟然能把自己的住所装饰得景如清风明月般静谧淡泊，宫洛更没想到，跟着凌熠辰进书房的一刹那，除了满目实心红木家具的厚重感带来的压迫与震撼之外，更为触目惊心的，还是跪在上边高举着戒尺的那个身影。倔强地挺直的背影让他看起来似乎有用不完的体力，但微微颤抖的双臂已经出卖了他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产生的疲劳与痛苦。
看到听到开门声明显身躯一震的秦陆然，凌熠辰深深皱起了眉，本就让人觉得庄重的书房，空气又稀薄了许多。不知怎么的，宫洛竟然觉得大气都不敢喘，想要默默溜出去，却愣愣地迈不动脚。
“起来！”显然是没想到秦陆然会在这里，凌熠辰沉着脸语气也冷了几分“又在干什么？”
“老师”秦陆然起身站好，看到宫洛时也是全身一震，面上有一瞬间被人看了笑话般的愤恨，却马上又恢复了平静，恭恭敬敬地向凌熠辰认错:“今天我已经把报名表交上去了”说到这里，秦陆然看向宫洛，继续说“没有报他”
“为什么？”凌熠辰早就吩咐过，要秦陆然和井灵参加这个比赛，主要是带一下宫洛。
“看不上他”秦陆然在凌熠辰面前，一向不敢说谎，尽管实话不是很中听。
“我都不知道，秦大高材生什么时候眼里这么容不下人了？”凌熠辰的话，有些重了。
旁边的宫洛，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秦陆然还没缓和的膝盖又是一弯，重重跪在地上，尽管因为宫洛在旁边而有些顾忌，却还是把戒尺高高举过头顶“老师，陆然不顾您的吩咐，先斩后奏，请老师责罚，但陆然没有容不得人，只是觉得他没有资格”
“没有什么资格？”凌熠辰一向听得懂秦陆然的话，他知道，这个“资格”绝不只是参加比赛，他也知道，他这个学生能做出罔顾他的嘱托的事，也是对宫洛不满到了极点。
秦陆然很少质疑凌熠辰的决定，这次，表示次数不多的质疑中最为强烈的一次，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才把一句话说出口“我觉得他不配做老师的学生。”
“起来”凌熠辰的声音更冷了几分，看秦陆然恭敬地站好后，没有再说话，反而看向了已经攥起了小拳头的宫洛。
有那么一瞬间，宫洛被有一种被凌熠辰的气场压得快要窒息的错觉，避开凌熠辰还算友好的“看你怎么办”的眼神，宫洛把矛头指向了秦陆然:“秦学长，我知道我这号人入不了您的法眼，您不用看得上我，我也不奢望和您一起做比赛，别为了我气坏了身子。我跟着老师学就够了”
“想通了，要跟我学？”凌熠辰玩味地看着宫洛。
“是”宫洛回答得很快，很坚定，丝毫没有因前后态度对比如此鲜明而忸怩，就像正饥肠辘辘时回应妈妈的叫饭声一样果断又积极。
“为什么？”
“因为您优秀，我崇拜您。”宫洛说得出奇的郑重。
凌熠辰点点头，同样，不代表任何意见，只是证明他听到了。
“向你师兄道歉”凌熠辰言简意赅，一个“师兄”，已经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宫洛将秦陆然的满脸不可思议尽收眼底，却还是倒退一步，朝着秦陆然稳稳地90度鞠躬，足足停了三秒钟才起身，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让人听起来还是觉得很诚恳:“师兄，对不起”
凌熠辰再度点头，这次，是表示满意。不等秦陆然做出反应，掏出手机拨了井灵的号码，递给宫洛:“让你师姐过来，出去吧。”
机灵如宫洛，不难看出凌熠辰是要故意支开他，尤其目光触及秦陆然手上厚重的让人毛骨悚然戒尺时，一些不好的预感渐渐在他心里升起。触电一般收回目光，答应了一声，拿着手机便逃一般地出去。
身后的关门声才传入耳畔，凌熠辰便接过了秦陆然的戒尺，在手里掂了两掂，啪地抽上了秦陆然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随即嘴角染上一抹让人心惊的笑:“陆然，这么幼稚的错误，好久没犯了呢。”

(六)
一下贯穿两只手心，一条红棱瞬间在手上闪现，如被点燃的火线，次次啦啦地将疼痛在手心炸开。秦陆然手指狠狠一颤，却是将手展得更平，不敢再收回去。低下头，一言不发。
“哪不服，说”凌熠辰清楚，这个向来贴心的得意弟子，板子上身还没认错，那就是还在心里憋着怨气。
“他除了高二时候的那一个全国中学生创新大赛的一等奖，还有什么值得您带的地方？”虽然并不看好，但毕竟是凌熠辰看上的人，秦陆然还是要了解一番的，要了解宫洛，资料上最夺人眼球的自然是那熠熠生辉的国家一等奖。
凌熠辰讽刺地一笑，没有回答，只是随手用戒尺指了指旁边的真皮沙发。
已经许久没有挨打了，尽管是自己送上的戒尺，心里还是怕极了这样的捶楚的，刚才手上的那一下，已经够重了。
火辣辣的双手抵上沙发扶手时，秦陆然只觉得两只手掌每个细胞都在剧烈地跳动，那份痛楚，来得更加实在了。
“啪！”凌熠辰没有要求秦陆然脱裤子，但仅凭这一层薄薄的家居裤，丝毫不能抵消一分一厘的疼痛。第一下，秦陆然的腿狠狠抖了一下。
“我多久没有打你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凌熠辰将戒尺抵在了秦陆然的臀腿交界处。
“快一年了。”自从井灵入门，凌熠辰很少对秦陆然动手，一来是为了他师兄的威严，二来，这个弟子，实在优秀。
“啪！”第二下猝不及防，秦陆然身子向前一倾，抵着沙发的手不由自主攥了起来，身后的疼还没消化，手心的痛便再度袭来。
“啪！”第三下，力度有增无减，警告的意味占了上风。才三下，秦陆然已经疼出了汗。
“想想你跟我的时候除了比他多一些荣誉，你又有什么”
“啪啪啪啪啪”凌熠辰的惯用打法，五下一组，全都不偏不倚地落在同一个地方，即使看不到，凌熠辰和秦陆然也全都清楚，一道鲜明的愣子正如田垄一般横亘在秦陆然的臀腿之间。
“啪啪啪啪啪”第二个五下一组，秦陆然的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额头上的汗滴到沙发甚至能听到吧嗒吧嗒碎裂的声音。
“啪啪啪”第三组，才打到第三下，秦陆然认错的话破口而出:“对不起，老师，我知道错了”
从前，秦陆然以为自己是个有骨气的人，有着一颗宁死不屈的心，但后来他发现他错了，他发现在凌熠辰的责罚面前，所有的坚持与倔强都是那么卑微，当疼痛蔓延到骨子里时，求饶总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一下都没再多打，凌熠辰立即停了手。
“老师，我不该又骄傲自满，不该……”知道凌熠辰不打了，秦陆然起身站好，深深低下了头。他记得当初他仗着已有的成绩沾沾自喜不可一世看不起任何人的时候，凌熠辰就没少罚他，当因为凌熠辰为了打压他而随手扔给他的一个项目怎么也完不成而懊恼自卑的时候，凌熠辰告诉他，人无完人，正因为还有不足，所以才要帮他变得更好。秦陆然狠狠吸足了氧气才把后半句说出口“不该吃师弟的醋。”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自己也能像不允许父母生二胎的孩子一样无理取闹。他本不想承认吃醋，但又清楚地知道，自己那些心思，无一能逃过凌熠辰的法眼。秦陆然的脸，更红了。
“做你作为师兄该做的事。”凌熠辰将戒尺还给秦陆然，他知道他这个得意弟子，既然懂了，有些话，不必多说，他一直相信这个孩子的格局不仅于此。

我安安静静写我的文，没招谁也没惹谁，不爱看的我也没逼你看，明目张胆的挑衅就有点过分了吧。楼主不是玻璃心，但麻烦想撕逼的人绕路。

(七)
井灵来的很快，这还要归功于凌熠辰的家离学校并不远。饶是来的快，她仍旧没能第一时间见到那个电话里别别扭扭喊她“师姐”的那个新晋小师弟。
“师兄，”井灵来时，秦陆然正抱臂站在窗前，目光悠远地不知正看向何方，见到那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细心的小姑娘便也明白了大概，并不多问，只倒了温水，递到秦陆然面前:“喝点水吧”
秦陆然回过神来，笑着接了，他感谢这个小师妹通情达理没有追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宫洛和老师在里面？”井灵指着书房的方向，虽然从没挨过打，但井灵也知道，那完全是仗着自己是女生的优势，绝不是因为自己做的太好。即使没有挨过打，她对那个无数次被骂的地方还是充满畏惧的。
秦陆然喝了口水，觉得喉咙舒服了许多，没有了刚才的干涩，更加感谢这个小师妹的贴心。大概是觉得自己声音不会很好听，秦陆然只是点点头，并不作声。又端着水杯站回窗前，继续俯视楼下的车水马龙。
同井灵一样，宫洛也没挨过打，但同样，站在书房里时，他觉得无比压抑，尤其是和凌熠辰一起站在这里，尤其是看到刚才秦陆然从这里出去时走路姿势显然有些怪，尤其是现在凌熠辰手里还在握着戒尺，他并不知道那不是之前的那一把，他只隐隐约约地知道，看见它，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宫洛，你有权利反悔。”凌熠辰将戒尺放在背后的书桌上，双手在背后拄着桌沿，站得很随意，语气更像是闲聊，却无形中给人不可抗拒的压迫感。
可能太过紧张，宫洛不由自主地咬了下嘴唇，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这么懦弱的行为之后，又突然扬起头，声音干脆果断，又带了些惯有的孩子气的挑衅意味:“我不反悔”
“好，那希望你不要后悔”或许是觉得宫洛横着脖子信誓旦旦的样子很可爱，凌熠辰满意地笑了笑。
“不后悔。”宫洛回答得仍旧很干脆，不管愿不愿意承认，秦陆然都是他从高一就开始崇拜的偶像，而凌熠辰的成就更是让他叹为观止，能够追随他们的脚步，打死也不能后悔——宫洛如是想。然而，也只是想想。当凌熠辰真的拿起戒尺站直了身子时，宫洛不可避免地心慌了。直愣愣地盯着凌熠辰，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还有怕的东西，很好。看到宫洛惊讶又有些惊慌的表情，凌熠辰很满意。看着宫洛躲也并不追，只是用戒尺点点书桌:“受不了，随时可以走，但在我这一天，就要守我的规律。你刚才，也看见了。”
宫洛有些犹豫了，不是纠结自己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而是反复地问自己有没有引颈受戮的勇气。
一分钟，两分钟……终于，宫洛从自己的小纠结中回过神来。他从来都不是听话的孩子，调皮捣蛋才是他的日常，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凌熠辰面前，他总是毫无意识地展露出难得的乖巧的一面。
“我，我能知道为什么吗？”宫洛已经打算妥协。
“可以，第一次，我告诉你。以后可就没有这等优待了。”
看着凌熠辰再次指了指书桌旁的位置，宫洛偷偷掐了一把已经有些僵硬的腿，咬着口腔的嫩肉走了过去。
凌熠辰侧了身，将整张桌子让给宫洛，指点着他双手撑在桌沿才用戒尺点了点他的后背，感觉到宫洛明显身子一震，凌熠辰才安慰似的对宫洛道:“不用怕，今天就是给你提个醒，让你知道什么是长幼有序。以后，有你怕的日子呢”说完便收了笑容，抬手狠狠一下打在宫洛的屁股上。
显然是疼痛超出了预期，宫洛疼得蹭地直起了身子，侧过身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凌熠辰。
“躲？我这里，没有勇气承担自己的错误，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凌熠辰并没有伸手去把人抓回来，而是收了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仅仅三秒的对视，宫洛便败下阵来，重新撑回去。
“啪！”第二下，依旧很疼。宫洛只觉得以前打群架吃了别人闷棍都没有这么疼得铭心刻骨。
“啪啪啪啪啪……”
宫洛默默数到了20，身后的责打停了下来，手心里早已满是汗水，死死抠着桌角才勉强没有掉下来，掌心已经被咯得通红，本来就不厚的肉也已经深深陷了进去。宫洛大大地换了几口气，艰难地将腿挪出去一小步，试着站起来。感觉真是一下都受不了了。
“刚才，是对你不好好受罚的惩罚。”凌熠辰的话，很成功地制止了宫洛所有的尝试。
宫洛整个人都呆住了，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所有的脑细胞都用来思索凌熠辰的这一句话。当意识到还要继续挨打这一可怕的真相时，宫洛真的觉得自己遇上了有生之年最恐怖的事，比亲眼看着父母签下离婚协议还要可怕。
“老师……”宫洛始终是聪明人，已经因为躲而挨了二十下，这次，他没有起身，仍保持着姿势不敢乱动，只是回头请求般地叫了一声，求饶的意味已经很明显。
“宫洛，我的规矩确实很多，不用急，以后你都会知道。今天我只告诉你一条，那就是学会尊重。趴好！”

(八)
宫洛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让凌熠辰扒了裤子，实际上，真的疼到骨子里，克服了心里那点小别扭之后，宫洛是巴不得能有个人给他上些药缓解一下疼痛的，大概因为同样的心理，秦陆然也极少因为上药而扭扭捏捏，要么就是凌熠辰自觉得打得不重闭口不提上药的事，要么就是疼得实在刻骨铭心，秦陆然老老实实等着那冰凉的药膏。

扶着门框艰难地挪出书房时，宫洛一瞬间又有爆粗的冲动。真的是一举一动都带着疼痛，疼到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想象着自己狼狈的模样，宫洛突然有点鄙视自己，多么不可一世的人，竟然，就这样，自己送上门，被人这么狠地打了屁股？

再次挪到客厅时，宫洛已经又出了一身的汗。看到正在打电话的秦陆然的背影时，宫洛有一种转身就跑的冲动，却在听到了秦陆然的话以及感受到挪动腿时一拥而上的痛楚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宫洛……对……嗯，谢谢谷老师。”

宫洛自认为自己从来不是记吃不记打的人，他记打，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因为秦陆然挨了打，现在有听到他在不知道和谁的通话中提到自己，自然对这个从一开始就对自己不看好的师兄更多了一层防范，就像身处刀光剑影的战场，宫洛的第一反应是保护自己，质问的话破口而出:“喂！你又想怎么样！”

还没来得及看到秦陆然的反应，就听到了身后戏谑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宫洛，我是高估了你的理解能力还是低估了你的抗打击能力？”

“老师。”本不想搭理宫洛的秦陆然转过身，恭恭敬敬打了招呼。

听到凌熠辰的声音，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宫洛只觉自己大限将至，刚才有多么理直气壮现在就有多么恐慌，好在宫洛一向是聪明人，从小混迹江湖的他，察言观色自不用别人教。短暂的哀叹之后，宫洛马上道歉:“对不起，师兄”尽管扯动身后的伤皮肉就像要撕裂一般，宫洛还是深深弯下了腰。

凌熠辰看着，只字不语。

秦陆然知道，同宫洛一样，凌熠辰在等，等自己一个态度。

“下不为例”淡淡的一句话，已经表明了立场。秦陆然想说没关系，毕竟毫无关系也不准备有什么联系的人他不想也不屑去计较。然而，习惯了服从凌熠辰，他不忍心辜负自己真心佩服的老师的期望。他一直相信凌熠辰的决定，或许这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小学弟真的有什么自己没发现的过人之处呢，或许真的是这两年的成就把自己捧得心高气傲了吧。

瞬间，好像除了凌熠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就像一阵微风吹过，将已经僵硬迟滞的空气缓缓地搅动起来。

“然儿，回房换个衣服，出去吃饭”不惊不喜，凌熠辰似乎总能这么淡然。

没等秦陆然答应，井灵已经不答应了:“老师！您都好久没亲自下厨了，刚好小师弟第一天来，让他尝尝您的厨艺吧。”

对于这个只大自己一届，目测性情很温和的学姐，宫洛还是很有好感的，看到她给自己使眼色，知道那是热心的师姐在为自己创造和凌熠辰撒娇亲近的机会，动了动嘴唇，最终却只是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死皮，没有说出一个字。这种家人一般的相处模式，似乎早就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你又想吃什么了？”

被看破心思，井灵腼腆地笑笑，指着厨房的方向“我刚来的时候已经买来了鱼，麻烦老师啦。”井灵最爱吃凌熠辰蒸的鱼。

凌熠辰目光扫过秦陆然，最终落在宫洛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吃鱼？”

想象着那发物入口，身后尚未消弭的伤更是一跳一跳地牵引着疼痛，对上凌熠辰的目光，宫洛腾地红了脸。

"吃......随......随意。"被看得有些局促，宫洛言语中也带了些不好意思。

"我还买了些蔬菜，今晚，我和老师吃肉，你和师兄就啃青菜吧。"不得不佩服小姑娘的贴心，井灵似乎永远能及时救人于水火。

"咳咳。”被小师妹这么一说，秦陆然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那你去厨房给我帮忙，姑且让那两个吃青菜的看着吧。"

看着笑意盈盈的井灵跟着另一车闪进厨房，听着随之传来的哗哗流水声和井灵的笑语，心头莫名倏忽的一暖让宫洛有一瞬间的失神，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九)
站到腿脚酸软却不能坐下安然享受片刻放松双腿的舒适，宫洛突然有不管不顾直接趴到沙发上的冲动。看着面前明显比自己悠然的秦陆然，宫洛突然觉得，似乎有必要和他进行一场和平谈判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宫洛自认为自己态度还算良好，起码对于主动打破弥漫在两个人之间的尴尬，他认为这个件相当了不起的举动，话说出口，心里未免因为自己难得的识大体而沾沾自喜，却不料秦陆然根本不领情:“你在和谁说话？”

瞬间，就像在烤盘上次次啦啦八分熟的烤肉突然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所有即将入口的浓香瞬间升腾为功亏一篑的懊恼。只一言一语的往来中，宫洛便已经失去了谈判的信心与耐心。

“当我没说”宫洛撇撇嘴，一声不屑的冷哼从牙缝嘴角漏出，抬起因为刻意分担腰部臀部的力量而早已酸疼的脚，只想躲到一个离秦陆然要多远有多远的地方，哪怕去与凌熠辰四目相对，也好与这个人共处一室。

秦陆然虽没比宫洛大几岁，却也正是血气方刚，有着自己既定的为人处世的原则，有着自己的好恶。而宫洛这种身在校园却满身的社会习气，说话行事毫无形象可言，到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付完全刑事责任做事却仍不考虑后果的学生，正是他所深恶痛绝的。但是，既然已经在凌熠辰面前变态，既然已经应了他一声“师兄”，即使硬着头皮，也要担起这份责任——哪怕只是为了不让老师失望。

“宫洛！”秦陆然正了神色，第一次，这样郑重地叫他的名字“我不认为老师会选中一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投机分子！”

一句话，让宫洛刚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迈出的脚又重新重重压回原地。被人贴上投机分子的标签，宫洛满脑子搜寻用来反击秦陆然的话，最终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他在凌熠辰面前终究是对秦陆然恭敬有加的，不管愿不愿意面对，他还是变成了自己讨厌的人。以为自己真的无所谓，以为自己的心像嘴一样倔强，可被自己曾经特别仰慕而且到现在仍偷偷佩服的人贴上连自己都痛恨的标签，不可避免地，宫洛有些黯然。

宫洛觉得自己需要深呼吸——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今天已经把这个动作重复了多少次。他只知道，他需要氧气，更需要继续说话的勇气。

“我承认没有老师看着的时候，我对你的态度很不好，我向你道歉，但你不能质疑我的人品，因为我也并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没想到宫洛竟能这么坦然，就像做错了计算题却和老师解释“我只是不小心出了错而已，我不是没有能力”的孩子。秦陆然突然有些欣赏他的直率。

秦陆然仿佛有了些耐心:“那就向我证明。”

“我会的”听到秦陆然对自己说的第一句带了一些激励意味的话，宫洛的内心是有些小激动的。

“不管我情不情愿，我既然应了你一声师兄，那么以后，你的言行举止，小心点，没人一点一点给你讲规矩，犯了错，你就等着挨打吧。”

“我知道了”宫洛回答完，邪邪地一笑:“师兄一定也是这么过来的吧。”一声师兄，一个调侃，仿佛变得十分自然。

秦陆然一记刀眼飞过来，却也算是默认了宫洛的揶揄。“在我面前收敛点，我可不像老师那样欣赏你。”

“师兄，说实话，我是真的仰慕你。大不了，大不了，你要是不满意，我，我也给你打”大概知道秦陆然不会真的打，宫洛坦然地伸出了双手。他不是不自量力的人，他知道他的屁股已经不堪重负，哪怕开玩笑地一拍，他也不能承受。

秦陆然果真只看了一眼，嘴角淡淡一笑，也大概相信了凌熠辰选上他一定是因为他有什么自己尚未看到的过人之处，起码这股可爱劲，是自己一开始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别急，以后挨打的日子还多着呢。”

"栀子花开呀开，栀子花开呀开~"
"嘿！受什么刺激了，神经病了吧！"听到这么婉转的歌声出现在自己的宿舍，宫洛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我今天又看见了那学姐，越看越觉得漂亮"秋忱将宫洛桌面上散落着的零零碎碎并着几本罕见地出现在桌面上的课本一股脑推到角落里，自己一屁股坐到了腾出来的空地上，拿起还在锲而不舍地低唱那不知多少年前的旋律的手机在宫洛眼前得意地晃来晃去"那学姐的来电铃声就是这个。"
"哪个学姐？不会这么倒霉被你这禽兽看上了吧？"宫洛喜欢这么称呼秋忱，吃喝玩乐勾搭美女洋洋不耽误的学霸，简直用禽兽来称呼，无可厚非。
“就那天被上课前在教室里被凌老师训得那个，第一次看她我就觉得她肯定特温柔”大概桌面太硬，秋忱坐在在上面蹭了蹭，换了个姿势“哎，估计她是凌老师其他班的学生，你能不能去问问，要个联系方式来？”自从导师名单正式公布以后，宫洛和凌熠辰的互动也越来越多，直至整个班都羡慕宫洛能遇到个这么关注他的导师。
“不是吧”宫洛的嘴夸张地张着，夸张地将秋忱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番，怎么也不敢想象自己那和蔼可亲的学姐和这登徒浪子站在一起的情景。终是受不住耳边的聒噪，扬扬头点了点秋忱的手机“你先把它关了，我考虑考虑。”
话音才落，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
“喏，快帮我问”秋忱贴心地将被他堆到角落里的宫洛的手机从那一堆零零碎碎里扒出来，递到宫洛面前。
宫洛无奈地接过来，真心不想让他得逞，却又不能拂了自己这好哥们的意，只得解了锁，从微信的通讯录里找到井灵，满心不情愿地将她的名片发给秋忱。
“这就是她，加吧”
“你竟然有微信！你不会也想追她吧？”秋忱看宫洛的眼神一下警惕起来，果真印证了那句话“为朋友两肋插刀，为美女插朋友两刀”
“胡说八道什么！那是我师姐！”宫洛不耐烦地将秋忱整个推下去“走走走，我还学习呢。”正是导师名单正式公布以后，同学们对宫洛能分给这么个神级的老师的羡慕，也成了宫洛好好学习的动力，口口声声要自主学习，努力学习，不能给自己导师丢脸——实际上不挂科是凌熠辰的底线。
当然，即使没有凌熠辰，宫洛也不会允许自己挂科，毕竟不管愿不愿意，每天大把的时间都已经耗费在了教室里，谁也不想用这么大的成本去换最后的一个不及格。自从有了凌熠辰的束缚，宫洛更决心做个学霸——即使今天早上他刚因为要补昨晚通宵打游戏而没睡成的觉而旷了一上午的课。
大学，就是一个不断滋生梦想又不断地将一句句豪言壮语扼杀的摇篮，二十左右岁的年轻人们，总会有各种美好的心愿却又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一个小小的松懈而让所有的坚持付诸东流。好比宫洛，自认为自己是个有骨气的人，决心要认真上好凌熠辰的每一节课，绝不能让他看轻，可才没坚持几天，就被一个困倦从教室的中间位置重新勾引到最后一排。
“怎么又坐这儿了，今天天气热？”课间出去打电话回来的凌熠辰，也走了一次后门。推开门的一刹那，教室内的凉风扑面而来，相比之下身后的楼道闷得让人作呕。
上课强撑着不敢睡，怕凌熠辰看出自己睡眼惺忪，还特地坐了个角落，没想到下课才趴没一会便被凌熠辰抓了个正着。宫洛突然有些紧张，反射般地想要站起来，却被凌熠辰压了肩膀示意不必。
“是有点，今天天气热，后门通风。”宫洛想也不用想，自己常常用来打发老师的借口说得无比溜。
“哦？那你没发现教室里的空调开着呢吗？”
对上凌熠辰吗似笑非笑的眼神，宫洛的尴尬被无线放大，张着嘴却不知道还说什么。好在凌熠辰并没有存心让他尴尬太久“楼道里更通风，去，出去待着”
“老师……”
“别跟我说你还要听课”凌熠辰微微正了神色，语气也严肃起来“出去！”

夏季的微风，总是那么的奢侈，宫洛紧紧贴在窗边，拼尽全力去感受，却仍没有一丝清凉。窗外张扬着生机的树梢，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宫洛小幅度地活动手腕脚腕，尽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闲来无事赏风景的人，努力说服自己忘掉被赶出来的事实，他告诉自己，心静自然凉。然而，当沉闷的空气凝结成汗珠划过脖颈时，再多的心理暗示也都是徒劳。热，太热了。羡慕的目光落到隔壁教室的空调上，能不能去隔壁蹭一节课，赶在下课之前出来呢？巨大的吸引力推动着宫洛情不自禁地朝着隔壁教室又去，却在手触及后门的时候缩了回来。
若是以前，宫洛绝对属于被老师赶出教室后拔腿就走叫都叫不回来的那种人，真的等在教室外面，这大概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徘徊了多久，宫洛只觉得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浑身上下的细胞都跟着兴奋起来。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等待。
凌熠辰提着背包出来的时候，宫洛自觉地跟在了后面。
一路上凌熠辰走的轻松，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只是一直到了办公室门口，才突然发现身后有人似的回头分给宫洛一个眼神，手搭在门把手上却并不进去，只是看着宫洛无精打采的脸，问“昨晚睡很晚？”
“没有”宫洛撒谎，向来都不用打草稿“昨晚很早就睡了。”通宵打游戏这种事，还是不让凌熠辰知道的好。
凌熠辰只是点点头，似乎并不生气，甚至还笑了笑“今天没课了吧，回家去书房，好好想想再回答我。”推开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又看了宫洛一眼“你可以问问你师兄该怎么撒谎”
赤_裸_裸地被揭穿，宫洛有些无奈，对凌熠辰的话又有些不解。以他对凌熠辰还不太成熟的了解，即使真的承认他就是通宵打了一晚的游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凌熠辰也不会真的就生气吧。
茫然的宫洛真的就拿出手机拨通了秦陆然的电话。
“喂？”秦陆然的声音传过来，好像很疲倦。
“师兄，老师让我问问你，应该怎么撒谎”说完，宫洛自己都觉得自己白痴，这种事，难道真的还有固定的模式套路么。
秦陆然听了宫洛的问题，刚刚还满是烦躁的脸倏地一红，不易察觉的一丝尴尬一闪而过。他至今还记得，一向不擅说谎的他第一次向凌熠辰撒谎的时候被凌熠辰的那一顿狠打。“你可以说谎，但起码对我说的时候要有点技术含量”他仍清楚地记得凌熠辰的警告，事实证明，他对凌熠辰的每一次谎言，都毫无技术可讲。
“准备好家法等着挨揍就对了”秦陆然不耐烦地说完，果断按下了挂断，留给宫洛的只有忙音和一脸大写的懵。
宫洛是聪明人，虽然搞不懂凌熠辰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撒谎是不对的就对了，凌熠辰人才进书房，宫洛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去把你那把戒尺拿来”凌熠辰本来没想这么快收拾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是安安稳稳地坐着的，看到宫洛跳起来的一刹那，凌熠辰差点气的笑出来。
宫洛没动，只是低头认错:“老师，我错了，我不该说谎”
许久不见回音，宫洛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凌熠辰正皱着眉头看着他，那眼神似乎真的能把人烤化。
不情愿地挪动双腿向墙角的书柜又去，时隔一个星期，上次那顿史无前例的责打留下的深刻记忆悉数被唤醒，那沉重的疼痛呼之欲出。宫洛以为那已经算的上是铭心刻骨，后来只明白，那不过是九牛一毛。
“啪！”接过戒尺，凌熠辰毫不犹豫地抬手，狠狠一下打在宫洛的腿侧，打得宫洛一个猝不及防，猛地向前躲了一下，再次站稳，熟悉的疼痛再次呼啸而来。
“啪啪啪啪啪……”一连九下，没有一点停歇，都在同样的位置，宫洛却不敢再多一下。
“知道这十下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撒谎”第一次，宫洛觉得犯了错误之后这样难堪——只是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
“啪啪啪啪啪”又是五下，还是同样的位置。宫洛是彻彻底底服了凌熠辰，竟然能找的这么准。俊俏的面庞已经疼得扭曲，宫洛好想伸手搓一搓揉一揉，却终究是没敢伸出手。
“拿个戒尺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如果十下记不住，下次我不介意翻倍到你记住为止。”
宫洛都快哭了，分明是十五下！然而，这种情况下，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分辨的，只是低声回答“知道了”
“自己找个地方，趴好了”凌熠辰说的似乎漫不经心，宫洛却是百感交集，一个极其可怕的认知在脑海中闪现——这十五下大概只是开胃菜。
有了刚刚的教训，宫洛不敢再磨蹭，即使明知刚刚挨打的部位与裤子摩擦会加剧疼痛，他还是快步走到了书桌前，略犹豫一下，双手承载了桌沿上。
“啪！”凌熠辰对着宫洛臀腿处又是狠狠一下，火辣辣的疼痛再次蔓延开来时，宫洛竟然有一刹那的庆幸，还好没有打在刚刚打过的部位。
“裤子”
手上还没有动作，光是听到这简单的提醒，宫洛便已经满脸通红，主动趴下乖乖挨打，已经是莫大的挑战了，自己褪下裤子，宫洛怎么也不敢想象这个动作自己能做出来。

“老师……”宫洛不习惯撒娇，但回头看向凌熠辰的眼神中写满了央求。
“啪！”回应宫洛，又是狠狠一下。
宫洛痛苦地回过头，仍是没有动作。
“啪！”凌熠辰等了几秒，仍不见宫洛有反应。
“啪啪啪……”一连串不停的打击，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每一下都足够让宫洛冒汗。
“老师！”不同于刚才犹豫的央求，宫洛几乎是喊出来的，见凌熠辰停了手才开口“老师，我错了，我脱”声音显然已经开始颤抖。
“宫洛，以后你就会知道这些无谓的抵抗是多么不自量力。”
哆哆嗦嗦地将手搭到裤子上，宫洛似乎有些明白了第一次挨打的时候凌熠辰对他说的话“你的所作所为，等到我来纠正时，就做好挨打的准备”，真的是说打就打。猛地想起后一句话，就像魔音一般盘旋在脑子里“家法打在肉上才作数”，宫洛觉得不止是手，简直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颤抖，他多想回答凌熠辰，不用等以后，现在就已经知道自己有多么不自量力。

(十二)
手指隔着裤子划过被打出的两条张扬跋扈的楞子时，宫洛仿佛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不多不少，只有两条。
脱下外裤，宫洛抱着那么一丝侥幸心理重新撑回去，却在再次受到凌熠辰戒尺的指点时，咬咬牙，狠狠心，自己褪了下来。宫洛总是抱怨J市的夏天是死的，连风的影子都没有，可现在，仿佛收到了报复，他只觉得一丝一毫的空气流动都那么凛冽刺骨，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腿上的寒毛一根一根地竖起来的过程。
冰凉的戒尺贴在炽热的皮肤上，宫洛的两条腿都绷得紧紧的。凌熠辰轻轻拍打了几下："放松。"
满意地感受到宫洛的防备一点一点放松下来，凌熠辰重新提起戒尺。
"啪啪啪..."又是一连串的十下，没有一点间歇。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宫洛绝对想不到，区区一把戒尺，竟然也能这么疼。
“这十下为什么？”停了手，凌熠辰问得又是漫不经心。
宫洛迅速在脑子里查找关键词，可到最后发现，仍旧还是只有这么一句可用:“因为我说谎。”什么拖沓，磨蹭一类最多只能算得上小毛病的字眼，宫洛自问自己绝对是想不出来的。
宫洛抬起已经颤抖的胳膊快速擦了额头汗珠的动作看在眼里，乖巧的样子与第一次见面时的嚣张与跋扈形成鲜明的对比，凌熠辰不可避免地心疼了。虽然他很清楚，现在的宫洛，并不真的像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一样听话，但对宫洛，他仍旧非常满意，起码他已经开始知道收敛。于是，凌熠辰发了善心，用戒尺的另一端轻轻点点宫洛的胳膊，难得地无条件地提醒:“撑不住就趴好，慢慢就学会了，不要逞能”
顺着凌熠辰的话，宫洛慢慢伏低身子，是真的撑不住了。桌面冰凉的温度传到小腹，宫洛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为自己难以忍受的疼痛和前所未有的耻辱。
凌熠辰仍是将戒尺抵在宫洛的臀部，紧挨着刚刚打出来的一条楞子——那里，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我从来不反对说谎，前提是你自己有能力去圆这个谎。但是，说谎的时候，请过一下脑子，尤其对我说的时候，十句话里面，起码前八九句都是实话才可能蒙混过关吧，请不要侮辱我的智商。”说完，又是狠狠十下，不偏不倚地全都整整齐齐地落在余温尚存的那条楞子的下方，炽热地跳动着钻心的疼痛。
鼻头痒痒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尽管努力骗自己那就是汗，但眼角还没来得及消逝的证据再一次无情地拆穿了他的谎言。宫洛，真没出息！狠狠地鄙视着自己，心里才露出一点苗头的烦躁也随之升温。
“这十下又是为什么？”
“不知道！”宫洛有些不耐烦。
“啪啪啪啪啪”五下，仍是刚才的地方，大概是为了报复宫洛的语气，力度更加大了些。手指死死按着桌面，宫洛仍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一点一点往下滑。
“以后犯了错，到这间书房里，就没有坐着的规矩。”五下戒尺，换一个解释。就当凌熠辰打算收起尺子叫他起来时，意外地听见了宫洛的反抗“这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以为宫洛又要耍小孩子脾气趁机吐槽，凌熠辰微微扬起眉梢。
“你之前又没有说，我怎么知道你有这么多讲究”宫洛自己站了起来，转身时被脱下半截的裤子牵绊，狼狈的样子带来的耻辱彻底让宫洛恼羞成怒。尽管身后疼得实在不想说话，宫洛还是刻意提高了声音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是不是我哪天踩死一只蚂蚁你也要把我拉过来打一顿然后再问问我为什么？”
意识到宫洛的情绪不对，凌熠辰也严肃了起来“对和错你自己心里没有标准？既然知道做错事还能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是不是还得叫两个人来伺候着？自己没有点觉悟吗？”道不同不相为谋，凌熠辰向来是不喜欢和人分辨太多的人，对宫洛，已经算是有耐心了“我还就告诉你，没有注意到也就算了，如果是有意的，即使弄死一只蚂蚁，我也真打得你三天下不来床！”
“你蛮不讲理！”弯腰无疑加剧疼痛的升温，宫洛还是在提完内裤之后拼着撕裂般的痛苦将被自己脱下的外裤提起来，自顾自地穿好。
“所以呢？”冷眼看着宫洛的动作，凌熠辰的声音也有些冷。
“所以，我不奉陪了！”宫洛以前总是会以“老子”“小爷”这一类的字眼自称。可是在凌熠辰面前，莫名其妙的，这些话总是说不出口，即使自己很生气，急需表达自己的愤怒。
“自己能找到回去的路？”知道得到的一定会是肯定的答案，凌熠辰只是想要表达“你可以走了。”
自己亲自选中的孩子，竟然被自己打跑？听到宫洛这种话，凌熠辰莫名地想笑，不是苦笑，更不是悲哀，就是单纯的想笑。他选中的人，说不奉陪了的，宫洛是第一个。凌熠辰一点也不担心，他相信自己，也相信宫洛，更相信冥冥中那似乎并不可信但就是很奇妙的，缘分。

(十三)
拖着腿，一瘸一拐地挪出来，已经又疼出了一身汗。闷热的风迎面扑来，宫洛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如果不是身上难以忽略的疼痛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倒真的会质疑这段记忆的真实性。尽管觉得凌熠辰实在是小题大做无理取闹，但就这么说甩手就甩手，宫洛到底是有些后悔的。然而总有那么一种人，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即使肠子悔青也能帅气地摇摇头，告诉自己“你没错”，宫洛，就是这么一种人。
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时，宫洛皱了皱眉，犹豫片刻，终是没有将腿抬起来。
“没事了，你走吧。”宫洛说完，嘭地关上车门，只听得赶在车门落锁前漏出来的一句“有毛病吧”的谩骂。事实上，宫洛也觉得自己有毛病，屁股疼成这样再去做出租车，这不是自虐么。
远方的公交车呼啸而来，宫洛透过巨大的挡风玻璃看到里面攒动的人头，不由又皱起眉头。
“顺子，你在哪呢？”宫洛烦躁地拨通好友的电话，除了这个从小一起打滚滚大的兄弟，他不知道还能向谁求助。
“家呢，干嘛”顺子也是无奈，明明自己有大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群兄弟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外号，叫着叫着竟然一直到提起大名都觉得生疏了。
“来接我”宫洛毫不客气地报上了自己的位置，还特地强调“骑摩托车。”
尽管天气热的让人实在不想离开空调房，顺子还是很快就到了，轰隆隆的声音传入耳中，宫洛觉得有些欣慰。还好，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有这么个“狐朋狗友”。
“去哪？”
“你家”站在顺子身后，迎着极速行驶带来的强风，宫洛觉得好像没那么多烦人的事了。
“你怎么了？被谁欺负了？”看着宫洛上车时别别扭扭的姿势，顺子只当是他又在哪打架吃亏了。对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好哥们，顺子一直相当照顾
“不想说，别问”宫洛烦躁地回答。
顺子果真听话地转移话题，不再问。一方面，因为兄弟之间的默契，另一方面，顺子很清楚，宫洛不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从小到大哪次不是吃了亏立刻找人打回去，无论怎样，顺子都不会想到，宫洛也有自己乖乖趴下挨打不骂不躲的那一天。
“方泽呢？”打开门，宫洛毫不客气地朝主卧走去，却见空荡荡得没有一个人，本来都做好了和另一个好兄弟争主卧的准备了，一看没人了，倒显得有些失望。
“在这住几天就走了，回学校了”宫洛的一群兄弟中只有顺子方泽同他一起考到了J市，所以关系格外地好。方泽也是和宫洛顺子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和宫洛同岁，因为高中时身为刑警队长的父亲因公殉职，几个人都格外照顾他。看着宫洛大大咧咧趴在自己床上，顺子不由苦笑，这两个臭小子，怎么都没有住次卧的自觉，来了都和自己抢大房。
“哦，我没事了，你出去吧，把门带上”
“你真没事？”一起玩到大，顺子怎么会分不清宫洛什么时候是真的开心，什么时候是强颜欢笑。
“快出去吧，别烦我”宫洛回过头烦躁地挥挥手，满意地听到门关实的声音才又重新趴回去。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时候，脑子里那些纷乱的画面又开始不由自主地一幕幕浮现出来。宫洛烦躁地用拳头锤了锤床，力度太大，扯动身上的伤，又懊恼地咬紧了嘴唇，满脸挫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烦躁，明明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可还是总有那么一点点自责，不多，就一点点。想到他发脾气时凌熠辰一句哄劝挽留的话都没有，尽管心底飘过无数个不屑不在乎不稀罕，可宫洛还是不可控制地有些失落。

(十四)
再次走进凌熠辰的课堂时，宫洛仍是坐在了最后排最靠近后门的位置。看着讲台上一派温和的凌熠辰，不由自主地想起他那拿着戒尺不苟言笑的样子，身后本来就疼的红肿跳动得更加凶猛。
“宫洛”
“啊？”早已神游天外的宫洛听到有人叫，茫然地抬起头，却发现凌熠辰正在笑眯眯地看着他。以前，每节课凌熠辰都会或多或少地提问他问题，本以为发生了那件事凌熠辰不会再理他的。尴尬地站起来，宫洛努力说服自己要洒脱。
“不知道。”宫洛理直气壮，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凌熠辰问的什么。
“那课下要多花点功夫好好看看书啊，坐下吧，前面同学，你说”
看着凌熠辰又笑眯眯地把目光移向别处，宫洛呆呆地坐回去，有些失神，这，就完了？比起这样，宫洛更愿意凌熠辰直接不搭理他，起码这能代表凌熠辰在因为他的出走而生气，起码他能为他的反抗气到凌熠辰而感到满足，可这样，毫无感觉，又算什么？
一直纠结到下课，宫洛也没能从丝毫没有影响到凌熠辰情绪的懊恼中走出来，平日里上课来得最晚下课走得最早的宫洛，直到教室里同学已经走了大半，还在座位上收拾只装了两本书一支笔的书包。他在等，等讲台上的凌熠辰抬起头来瞪他一眼，这会让他很有成就感。可直到秋忱研究完上课没听太懂的知识点拉他走，凌熠辰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完全忘了他一样。宫洛更加懊恼了，准确的说，更加失落了——尽管他不想承认。
事实上，讲台上的凌熠辰，虽然低头摆弄着电脑，可下面宫洛的小动作却一直被他收进余光。那怨恨中又带着些期待的小眼神，凌熠辰一点都没有漏掉。
“你着什么急！”对于秋忱的生拉硬拽，宫洛表示很不满，确切地说，是对秋忱无情地将凌熠辰可能看他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给扼杀掉而愤怒。
“学姐要去七号楼上课，快点，没准能看见呢”
宫洛瞬间一脸的震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秋忱竟然真的对井灵这么上心。一脸鄙视地跟着秋忱加快脚步，但事实上，宫洛也想见见井灵，看一下她的态度。或许真的是两个人的意念太过强烈，井灵还真就让他们给遇上了。
“学姐好”
“师姐”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响起，一个满怀热情，一个犹犹豫豫。
“你们好”井灵笑着看看两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在秋忱身上“我给你回邮件了，想法很不错”
“谢谢学姐！”秋忱像是得到了极大的鼓励，高兴的差点跳起来，两个人笑意盈盈你言我语，像是完全把宫洛当成隐形人，说的话宫洛又完全听不懂，像是暗号一般，这让宫洛更加失落。
“我先去上课了，拜拜”
看见井灵临走前同样热情地向自己挥手，宫洛又懵了，难道，师姐也不在乎？不对，一定是她还不知道。除此之外，宫洛不知道还应该怎么安慰自己。
“嘿，宫洛！回不回？”
“啊？哦，回啊”
对着电脑，宫洛努力说服自己要专心，要投诉，要积极打boss，可是每一次点击鼠标，脑子里都是凌熠辰和井灵那如沐春风的微笑。自己是去是留，真的无所谓吗？真的问都不问一句？
思绪正乱着，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让宫洛更加烦躁。
“谁呀，门没锁”游戏还要继续，宫洛是不可能放弃大好的晋级机会去开个门的，况且，他从来也不会这么礼貌。
“咔嚓”宿舍的门应声而开，宫洛往门口瞥了一眼，就一眼，触电似的扔掉手里的鼠标键盘，腾地站起来。对于秦陆然的到来，宫洛喜大于惊。终于有个人，能不把自己当空气了。
尽管心里乐开了花，宫洛面上还是表现出了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秦学长，有什么事吗？”宫洛故意将“秦学长”三个字咬的很重，他等着秦陆然询问、责怪甚至动手动脚，起码能表达出些许态度。
然而，秦陆然的一句话，让宫洛感觉自己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在颤抖。
“我找秋忱，他在吗？”
“啊？谁找我？”本来盘着腿专心在床上不知道写些什么的秋忱，听到来人是找他，停了笔向下看了一眼，看到竟然是秦陆然，赶紧扔掉纸笔，蹭地从床上蹦下来“秦学长，我在呢。”
“嗯，你的创意你学姐给我看了，想法不错，我的一些想法也给你加了上去，当个参考”宫洛这才发现，秦陆然手上还拿着一张A4纸，透过纸背，可以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秋忱双手接过，全然没有对井灵那般随意，深深一鞠躬:“谢谢学长”
“这个虽然只是个点子，但不管拿给谁看，错别字最好不要出现”
秋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两个鲜红的圆圈格外引人注意，就像小学生写错字被老师圈出来一样。秋忱一下红了脸，拿给别人看之前，反复检查，确保没有低级错误，是对对方起码得尊重。
“对不起，学长，我以后注意。麻烦您了”
“没关系，加油”
直到秦陆然离开，宫洛都没能反应过来。依着秦陆然那臭脾气，不是应该板着脸问“这么低级的错误也会犯？”才对吗？他特地来宿舍，不应该找自己才对吗！
宫洛真的无比地想爆粗，心理的极大落差让他有些措手不及。难道，真的没有一个人在乎吗？

(十五)
“秋忱！你什么时候勾搭上我师兄的？”宫洛的语气变成了质问，他自己都没注意，无心之下，一声“师兄”叫的那么自然。
“你说人话好不好，什么叫勾搭？”秋忱刚得了秦陆然指点，高兴劲还没过，自然不会和宫洛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学姐给介绍的呗”
“你追我师姐是不是为了利用她抱大腿？”宫洛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地盯着秋忱，大有你敢回答“是”我就杀了你的气势。
秋忱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莫名发疯的宫洛，本不想搭理他，但又不想让人误会，只得无奈地向他解释“我一开始其实就是觉得学姐看上去特有亲和力，想和她做朋友，没想到她是个大学霸，还有个那么学霸的师兄，本来我也没想抱大腿，是学姐主动把我介绍给学长的，她说学长最擅长这一类的东西”说着，秋忱狠狠鄙视了宫洛一眼“你师哥师姐这么牛，你怎么这么不爱学习呢”
对于这个室友兼兄弟，秋忱是羡慕加嫉妒的，宫洛每天的确特别忙，要做的事很多，但学习往往是提不上日程的一项，即使下定决心要做学霸，三分钟的热度过去了，那份激情也就随之而逝了；自己虽然也吃喝玩乐样样不误，但却是以保障学霸地位为前提的，明明自己比宫洛有上进心，为什么他的导师那么看重他，师哥师姐那么那么优秀，而自己的导师，除了师生见面会那一面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师哥师姐，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自从认识了井灵和秦陆然，秋忱时常想:如果凌熠辰是我的导师，那该多好。然而很多事，冥冥中自由安排，求也没用，想也想不来。
本来就因为井灵和秦陆然的态度而对秋忱不满的宫洛，平时只当做玩笑的话，如今也让他十分不自在。想要发狠向他挑衅，告诉他“怎么也比你好”，可宫洛又自知在学习方面，自己总是那么没出息，所谓的斗志，总是转瞬即逝。脸色变了两变，终是气鼓鼓地说了句“要你管”便继续坐回电脑旁，一局对战早已结束。
垂头丧气地爬上床，才躺下，感觉腰上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手身下去摸了一把，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来的凌熠辰家的钥匙和门禁卡。躲远了那个人，竟然被他家的小物件欺负，宫洛没好气地对着床下的垃圾桶，嘭地扔下去，在床上辗转几个来回，突然起身，蹭蹭蹭翻下床，又将钥匙和门禁卡捡了出来。似是对这见证自己没出息的两样东西极其不满，东西拿到手后立刻被他甩到了书桌上。
“你发什么神经？”行为怪异的宫洛终于让秋忱不得不发问。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有正常人的思维，宫洛转移到了正常话题:“你怎么没报大创？”最近的两个比赛，新联杯和大创，都是创新创业类的比赛，但前者是校级比赛，后者可是全国。
“这不是大创要组队嘛，班里人都还不太了解，不想找队友，就报新联杯了。”说起组队，秋忱有些黯然。
“我跟你组队啊”宫洛一下来了兴致，这类比赛，他可是拿过全国一等奖的。
“别逗我了，你都跟你师兄师姐一组了，还能再和我组队？”秋忱扯扯嘴角，聊到这个话题，井灵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也委婉地问过能不能加入他们的团队，却被井灵同样委婉地拒绝了。想想也是，人家师徒四人的比赛，自己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来人，凑什么热闹。
“我什么时候和他们组队了？”宫洛梗着脖子反驳，都是没关系的人了，还奢望什么组队。
“井学姐都跟我说了，你师兄替你报的名，他们俩要带着你一起参赛。”秋忱倒不觉得宫洛是故意瞒着自己，但压抑许久的羡慕与嫉妒一股脑涌上来，秋忱的语气也不是很好。
“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想起第一天去凌熠辰家在客厅听到秦陆然在电话里提到自己，又想想在书房听到的他与凌熠辰的对话，宫洛突然明白，那大概就是在帮自己报名吧。可笑当时一心以为那个刁民又在给自己使什么绊子。
“前天”
前天，那时候早已和凌熠辰闹翻。宫洛略一沉思，似是察觉了什么。终究气不过，迅速换好衣服，拿上刚刚被检出来的钥匙和门禁卡，风一样奔了出去。

楼主最近用眼过度，预计明后两天给自己全面放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