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天才和疯子之间往往是一线之差。我作为一名心理医生，经手的诸多案例都能佐证这个说辞。很多精神病人或者心理异常的病人，在某些方面都有特别之处。但要说经历最奇特的一个病人，那就非梁松莫属了。
第一次见到梁松的时候，他是很不情愿的。确切地说，他是很不情愿地被他的家人带到我的诊所的。
“李医生，你给他做个咨询吧。他有妄想症！他总是说他过去十年在经历一些奇怪的事情。其实那些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但你去纠正他，告诉他那些所谓的经历其实是他的臆想，他就会跟你生气！”说话的是陪同梁松一起来我诊所的女士，三十五岁左右，身材高挑，面容秀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形象。一开始我以为是梁松的老婆，后来才知道是他的表姐，名叫黄菲菲，南京大学博士毕业，后来留校任教的。
梁松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表姐：“我知道你会说那些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但你们这么说是没有用的！无论你们想用什么法子给我灌输一些理念，让我忘掉曾经发生的事情，那终将是徒劳的。因为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无论你想怎么抹掉，都会留下痕迹。而且，过去十年来我不是鲁滨逊那样一个人生活在荒岛上，我跟别的很多亲戚朋友都有联系，那关于我的生活轨迹，我说的话，就不是孤证，是有很多我过去十年中交往过联系过的人可以给我作证的。”
然后，梁松微笑着看了我一眼，跟我说道：“李医生，你看我是那种精神不正常的满脑子臆想的人吗？”
我说：“你说话流利，逻辑分析也非常严密，不像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我停了一下，跟梁松说道：“你的一个观点非常正确。除非是像鲁滨逊那样与世隔绝，不然你的人生总是会跟别的很多人产生交集。如果这些人能印证你说的话，那就证明你所说的经历是真实的。如果你说的一些经历只有你自己有印象，那些你记忆里曾经跟你产生交集的人一点儿印象都没用，那你的所谓经历就可能是臆想。无论你是否愿意承认。”
听我这么说，黄菲菲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她跟梁松说道：“你听到医生的话了吧？你说的那些东西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你自己的臆想，用李医生说的这个标准去判断，不就水落石出了？要相信科学，相信事实，不要那么偏执！”
让我纳闷的是，梁松的脸上竟然也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你也认为按照这个标准就可以断定我说的经历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编造出来的？那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是个医生，但我不想平白无故就收人家的钱。我跟梁松说：“既然判定你是否在臆想的方法如此简单，我想你也没必要花钱接受治疗了。找一些在你的记忆中过去十年跟你有交集的人，验证一下就是了......”
谁想梁松满脸通红地说：“这个很难办到！因为，所有过去十年里跟我产生交往的人，现在全都矢口否认那些发生的事情。他们肯定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给予的压力，试图掩盖真相，让我彻底忘记那些事情。”
黄菲菲对我说：“李医生，他还说有很多事情我可以给他做见证呢，说我帮他解决了不少问题。但他说的事情我可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啊。于是他就说，我是受到了什么压力不敢说真话......”
我想了一想说：“其实验证你是否在臆想，还有一个方法。除了人证，不是还有物证嘛？您认同这个判定标准吗？”
梁松脸露喜色：“当然认同。”
黄菲菲却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物证？李医生您不知道，他自己为了圆自己编出来的故事，专门找人去做一些物件......”
黄菲菲神色的变化没有瞒过我的眼睛，我觉得有必要支开她，让梁松讲一讲自己的经历，然后我再作出判断。如果黄菲菲在这里，对梁松是一种干扰。
于是我跟黄菲菲说道：“您说的这种情况是有先例的。一个人如果非常相信自己的臆想，就会主动制造证据来证实自己的臆想是真的。比如好莱坞的小李子演的那部《禁闭岛》，那就是个鲜活的案例。我们做医生的自然有更好的办法尝试着让他回到现实中来。但我想请您回避一下，我跟他单独谈谈。您在这里，他心里有一种抵触，就会产生一种对外界的不信任，一种提防。这样他就会不相信不配合我说的话，我的治疗效果就会打折扣。”
黄菲菲有些为难地说：“李医生。怎么说呢，他这个人编故事的能力很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怕你真的被他绕进去......”
我说：“这点您就不要担心了。我们干这行的，遇到类似案例的数目，远多于你们外行人的想象。我们遇到的案例的极端性，也是你们想象不到的。你们看到的精神病案例，无非是从文学或者影视艺术而来。这些艺术表现形式能让你们看到，首先要过国家相关文艺审查部门的审查，那太不可思议的就不可能让你们看到了。要知道，有些精神病案例的档案是要封存的，外行人连听说到这样的案例都不可能。但我们作为医生，肯定知道。所以，您真的无须担心我竟然被一个精神病忽悠成精神病了。”
黄菲菲想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我正要找梁松说话，梁松竟然主动找我了：“李医生，看来您是更相信我，因为我看到您把她劝走了。我表姐这个人真的是个好人，善良的人，可就是太软弱，她肯定是受到了什么胁迫，不敢证实我的经历。其实我说给你听听我的经历，您完全可以判定它就是真实的。当然，您也会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努力地抹掉我的记忆，让我认为那段经历是我在臆想。”
我给梁松倒了杯水，示意他坐在沙发上，同时拿出录音笔：“请讲。我洗耳恭听。”

“我出生在苏北的一个农村家庭，从小到大，家里都非常穷。”梁松端起水杯，一边慢条斯理地喝水，一边用平缓的语调陈述起他的过往来。
“因为穷，我从小就懂得比别人更能吃苦，更要动脑筋，更得自强不息。这就是人家说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梁松的话里充满了自豪，“李医生，不瞒您说，我大学四年没花过家里一分钱。学费是申请的助学贷款，生活费都是靠假期或者周末打工赚来的。我赚的这些钱在你们医生这种高收入人群的眼里可能不值一提，但对我来讲却是很够用了。我甚至还能拿出一些钱来寄给父母补贴他们的日常用度......”
我希望他开门见山，不要说一些不相关的东西，于是不得不打断他的话：“梁先生，您还是说说您那段别人认为你在臆想的经历吧......”
“好。”梁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看了我一眼，“这事得从2007年五月说起。那年，我在南京理工大学结束了本科阶段的学习，即将走上工作岗位。当时已经跟上海的一家用人单位签订了劳动协议，就等着拿到毕业证学位证这些去上班了。那段时间所有功课已经结束，工作又还没开始，正是最空闲的时候。我就琢磨着去进行一次旅游，放松一下自己。我旅游的目标很容易就定好了，那就是西藏。我从小就向往着这片雪域高原了。”
我又打断了他：“您说了您是贫寒家庭出身。那么每一分钱对您来讲都是来之不易。即将走向工作岗位的您会有很多需要钱的时候，您怎么舍得花那么一笔钱去旅游呢？要知道，2007年的时候哪怕青藏铁路通车了，但去西藏的旅行所需仍然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梁松说：“李医生您肯定不是穷人家的孩子，不了解我们的生活。富人看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很懂事，很羡慕这样的小孩是不是？其实我一点不觉得这种生活好。我们穷人家的孩子生活压力大，要早早懂得赚钱，省钱，早早明白人情世故，直白的说吧，穷人的孩子没有童年，因为早早体味到社会的艰辛了。我一直带着经济压力读书，上海的工作一旦开始，可以想象我面临的是个生活节奏快工作压力大的环境，就算以后会有钱，但不一定有时间或者有心情去旅游了。所以，等毕业证学位证的那段时间可能是我不多的可以出去旅游的机会了......再说，花的也都是我自己赚的钱......”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吧。你接着讲。我就不给你打岔了。”
“那我就直接开始说那段奇特的经历吧。”梁松放下水杯，轻轻咳嗽了一声。

2007年五月，拉萨的早晨。
我正计划去纳木错，这是我西藏之旅的最后一个目的地。之前去了罗布林卡，布达拉宫。等去了纳木错回来，我就打道回府了。
八角街。一个喇嘛忽然拉住了我。他穿着暗红色的袈裟，面皮消瘦，一双眼睛像看外星人似的上上下下打量我，看得我心里发毛。我想告诉他，大街上随便拉住别人是不礼貌的，但不熟悉藏族礼仪怕冒犯了人家，只能看着他拉住我的那只手，嗫嚅着说道：“上师，您这是......”
喇嘛说了几句西藏话，我也不懂。但感觉他话说的很严肃，郑重。我说：“上师，我不懂西藏话。您能说汉话吗？普通话，可以吗？”
喇嘛仍然拉着我不让我走。正好边上走过一个藏族汉子，喇嘛就叫那汉子。藏族人对喇嘛比较尊重，那汉子恭恭敬敬地停下了。喇嘛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那藏人就走过来跟我说：“喇嘛说了，你赶紧回去。圣湖您就不要去了。”
我心里很纳闷，这喇嘛怎么知道我要去纳木错的？就问道：“圣湖？纳木错？上师的意思是我不能去那里？”
藏人跟喇嘛说了两句什么，喇嘛回答了他。然后那藏人给我翻译道：“喇嘛说了，不是您不能去圣湖，而是这次不能去。圣湖就在那里，又不会跑掉，以后再来嘛！”
我跟他说：“大哥，圣湖是在那儿也不会跑。但我以后可能没时间再来了呀！而且，我车票门票都买好了，不去的话，这钱不是浪费了？我是穷人，来一次西藏不容易啊！”
不过被喇嘛这么一说我还是心里产生了狐疑。藏传佛教本来就有些神秘，我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问明了到底这喇嘛为什么不让我去纳木错，我好有针对性的举措。或者他说的理由很荒谬，我就继续去我的纳木错，或者他的理由在我听来是那么回事，我就暂缓去纳木错也行。于是我问道：“您能不能问明上师，为啥说我这次不能去圣湖呢？”
这藏族汉子就问喇嘛。喇嘛跟他说了好长一段话。那汉子边听边摇头，最后跟我来了一句：“说起来很复杂。您还是请回，别去圣湖了。喇嘛说了，如果您坚持去，结果就是您到不了圣湖！”
我心里一寒，到不了圣湖？啥意思？拉萨到纳木错也就那点车程，如果我非要去纳木错，那短短的时间内，难不成我就挂了？

从人的眼神变化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变化。喇嘛显然感受到了我内心的变化，他松开了拉住我衣服的手，用很慈祥的声音对我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离开了。
我愣了一下，问那位藏人：“刚才上师临走前说的两句话是什么？”
那藏人说：“喇嘛说的话，用汉话讲就是，保重，回头是岸。”
说实在的，喇嘛的话我不知道是该信还是该不信。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唯物主义的，肯定有完全无视这些“怪力乱神”的理由；但喇嘛的话也有让我相信的道理。第一，喇嘛怎么知道我要去纳木错呢？我肯定没告诉他，但他以某种方式知道了。第二，我去或者不去纳木错，几乎不会让喇嘛受损或者收益，他没有必要撒谎骗我不去纳木错，没有骗我的动机。
我攥着手里的车票，坐在了街边上的一处台阶上，犹豫着。如果我很有钱，这圣湖我今天就不去了，买票花的钱亏了也就亏了；但偏偏我是个穷人，觉得如果不去纳木错，那花掉的钱真的挺可惜的。这可能就是作为穷人比较蛋疼的地方吧，我舍不得已经花掉的买票的钱。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心里刚刚建立起来的对喇嘛的信任一扫而光，荡然无存。
我坐在那里纠结去还是不去纳木错。远远地，那位藏人赶上了喇嘛，两个人说着什么，并且还有笑声传来。两人谈了一会儿，喇嘛往寺庙的方向去了，那位藏人转头又往我身边走来。
“您还在这儿呢？”那藏人跟我搭讪道。
“在呢。”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
“喇嘛的话，你要听。刚才这位喇嘛，佛法高深，说的话灵验着呢。所以，你真的别去圣湖了，回去吧。”藏人说。
“回去，我准备回去的。”我说，“火车是有时刻的呀，不是想走马上就能走。我就在拉萨呆着，等回去的火车时刻到了的时候，我就走了。在拉萨呆着，不去纳木错，应该没问题吧？”
“那肯定没问题的。你信喇嘛的话，心里有敬畏，将来会有福分的。”藏人一边赞叹我一边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小的转经筒，“这个东西，用你们汉话说，是喇嘛给开过光的，带在身上保佑平安，逢凶化吉。只要70块钱！刚那喇嘛说了，你可能会遇到不祥之事，带着这个东西，有好处！”
我不能去纳木错，已经损失了预定的车票钱了，正心疼着呢，哪里还会花钱买转经筒呢？我连忙推辞。
这藏人显然不甘心，就口若悬河继续给我推销他的转经筒。
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话语，我忽然心里一动，恍然大悟：这个想卖转经筒给我的小贩，会不会跟刚才那位喇嘛是一伙的？两个人一唱一和，一个人说我前途凶险来吓我，另一个人就去想法子趁这个机会卖诸如平安符之类的东西给我？
我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内地的大小寺庙旅游景点，这种事情太多见。这位藏人和喇嘛演的这出双簧，在内地的类似案例面前，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拒绝了这位藏人的推销，走去坐车去纳木错了。

五月的天气挺好，艳阳高照，一碧万里，整个天穹像一块玲珑剔透没有任何杂质的巨大的蓝水晶，让人心旷神怡。空气有些清冷，但不是很冷。我们一行人乘坐旅游大巴行驶在去纳木错的路上。车上除了乘客，还有一名司机，一名导游，都是藏人。司机当然在专心开车，导游时不时跟我们讲解些什么。
一点征兆都没有，本来身体舒适的我忽然觉得胸闷气喘，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并且还出现了咳嗽的症状。
导游循着咳嗽声到了我的面前，我模糊的泪眼看到他一脸的担忧。他说道：“你这是感冒！感冒药有带吗？抓紧喝温开水，吃感冒药！”
“没带。”我说。
导游似乎有些生气：“来西藏旅游怎么可以不带感冒药呢？我这有，你先吃了再说。”
他拿出感冒药，让我吃了下去。
可是，这感冒不见好，似乎还越来越严重了。
导游叹了口气，走到前边跟司机商量了一会儿。很快，车子慢慢减速并停在了路边上。
“怎么不走了？”
“车子有故障吗？怎么抛锚了？”
车厢里开始有人说话。
导游拿出扩音小喇叭开始说话了：“对不起各位，车里出现了一位重症感冒病人，所以我们不能去纳木错了。我们要掉头回拉萨，救护病人要紧......”
这话我听了很愕然。不就是个感冒嘛？至于这么小题大作吗？去纳木错旅游是有时间点的，一般当日游的人下午一点半就要回去。可以说如果车子掉头往回走，车里很多位旅客的这次纳木错之旅就泡汤了。因为一位旅客的小小感冒，让这么多旅客的行程泡汤，这导游还真不怕被骂啊？
果然，车厢里的人纷纷发表不满了。
“就一个小小感冒，就要返回拉萨？这纳木错今天是去不成了！”
“老王，你今天去不成还可以明天去。我行程安排的紧，这次去不成，就得去贡嘎机场赶飞机回家。我这个岁数，只怕以后再也没机会来了......”
“我要投诉你们！”
“这司机和导游就是傻子啊！就算有人感冒，把我们送到纳木错再带着病人回去拉萨就是了，这样两不耽误。现在半途就返回，算什么事儿啊？感冒又不是心脏病，需要马上救治，耽误一会子又不怕的。”
......
其实导游的做法是对的。我去西藏之前没有做好功课，不知道高原上感冒的凶险性。如果是在上海北京这些地方感冒，当然没必要过于紧张，但高原上感冒则不一样。必须马上得到有效救治，不然的话，可能很快就转成肺水肿，病人在低气压，高寒，低含氧量的情况下，极有可能很快死亡。但可惜的是当时我不知道这点，车里的很多别的客人也不知道这点。
车里的紧张气氛在加剧，几个比较年轻的围上了导游，似乎有演变成肢体冲突的危险。
导游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走到司机跟前互相用西藏话谈了起来，谈着谈着，两个人脸红脖子粗地吵了起来。还好，吵架用的是汉话，我们听得懂。
“什么？你跟病人在这里下车?让我带着余下的人去圣湖？病人有个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责？”司机对着导游吼道。
“我自然有安排。这个地方我熟悉，附近有个小医院，我带着病人去医院治疗就是了。你带着别的客人去纳木错，两全其美，不好吗？”导游说。
“我怎么不知道这附近有医院？你可要确认病人能及时得到治疗，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司机说。
“那你就别管了！这一带我来过，有印象。我带着病人下车，车肚子里的那个摩托车得给我，我带着病人去医院，你带着余下的客人去纳木错！”导游说。
“那好。不过话要说清楚，万一病人有个什么情况，你要负责！”司机说。
两个人吵吵嚷嚷，总算达成了协议。我跟导游下了车，从放行李的地方还真的推出了一台摩托车。导游示意我带好口罩，裹紧衣服，用摩托车带着我往一个方向走。那辆大巴车也很快重新发动，带着剩下的人往纳木错而去。
摩托车走了不远，果然看到一条土路。导游驾驶摩托车上了土路往前走，我看到他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松了一口气。

沿着土路走，不远就到了一个山间的坝子，就是个小盆地。进了盆地，感觉舒服多了，高原的风消失了，太阳也觉得暖和多了，这一下感冒就好了大半。
导游骑着摩托车继续往坝子里走，眼前果然出现了一座医院。那医院规模较小，坐落在一个小湖边。湖水映着蓝天，岸边上绿草如茵，跟外面苍黄色无植被的广袤高原形成鲜明对比。我不由得赞叹道：“想不到这里有这么好的所在！”
导游没搭理我，放慢了车速，一直来到医院门口。让我们失望的是，医院似乎已经被废弃了。建筑看起来还是完好的，但透着破败的迹象，院子里还长满了草。
我们下了车，走近医院。这才发现医院门口贴着一张告示，是用藏文写的。我自然是不认识，导游盯着告示看了一遍，嘴里骂了句：“尼玛！”
我抬头看看太阳。因为我知道为数不多的几个藏语词汇的意思，“尼玛”的意思是“日”，但仅表示太阳，没有汉语里表示某个特定动作的意思。
见我抬头看天，导游笑了：“ 我跟你在一起，肯定说的是汉话。我说的尼玛不是藏语，你玛的，骂人的意思！”
“这上面写的什么？”我问。
“太可恨了！一帮偷猎的，医院里的人好心救了他们，他们怕泄露自己的行踪被政府抓住，竟然把医生都杀了！忘恩负义，要下地狱的！”导游恨恨地说。
“真不是人！”我也觉得这帮偷猎的做的事情太没人性。
“这个告示上还说，自从这些医生帮助了人却被杀害，这个地方大家就很忌讳，没人愿意来这里工作。这个医院就废弃了。你在这里得不到治疗了，唉！”导游叹了口气。
我说：“我现在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要不，你带我回拉萨吧。摩托车速度也不慢的嘛。”
导游连连摆手：“那不行的。短距离我们坐摩托车还可以，长距离不行的。去拉萨，这一路上，高原的冷风一吹，你这种病体未愈的，支撑不到拉萨就小命没了。再说了，高原的天气变化莫测，你看着现在非常晴朗，说不定下一秒可能冰雹雨雪就全下来了。那种恶劣天气真的出现，你不是我们长期生活在这儿的藏人，就算身体健朗的情况下你也活不了的。”
他这个时候才跟我讲高原感冒的可怕，简直是致命性的。
“我叫个救护车吧。”导游一边说一边拿出了手机，“旅行社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让我们叫救护车的。这救护车一出动，花的钱可不少啊。”
他拨通了120，听了一会儿，然后皱了皱眉头拿过我的手机。同样地，他还是拨打的120，放在耳边听了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没信号！”导游说。
“那现在怎么办呢？”我问。
导游想了一会儿，跟我说道：“我得骑摩托车去拉萨叫人，你就在这坝子里呆着，躲在医院的房子里。万一天气变得不好，你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可以保暖。等我去市里叫救护车来把你带走。”
我想想这医院里有些蒙冤惨死的人，心里觉得瘆得慌。但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就答应了导游的提议。
“我的外套，你拿着。还有水和药品。”导游把衣物，水，简易的食品都给了我，然后踏上摩托车，发动机声响起，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