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女纸讲述诡异:那一年我被一群神秘人掳进了深山

耗子显然也意识到了眼前的一幕意味着什么,他猛地站起来,把包一甩,拔出刀子来吼了一声:“开打了,黄雀和鬼草两边已经开打了!老子确定道哥在里面,老子说什么都得去帮他!”

“别冲动,不能这样往前走!”

大掌柜死命拉住耗子,往深处看了一眼:“火已经烧起来了,单凭你一个人灭不了火。”

“那怎么办?高平也太缺德了,报复就报复吧,咱道哥多无辜,我得想办法给他这不怕死的弄出来啊!”

“火只能点着人鱼膏,点着不了河水,鬼草只惧怕人鱼膏,其他燃烧的东西都起不了作用。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能在短时间内清理掉整条河道中的油脂,只能等渗漏的人鱼膏消耗完。”

“不行,那不行!那还不知道要等多久,等油烧完了,鬼草的老巢也已经没了!”耗子急得一脑门子汗珠,“我下去捞一捞试试看!”

说着,他就拴着绳子一头扎进旁边的河水里,招招手让大明星给他固定好位置。我揪着心看到绳索被绷得笔直,火焰几乎要贴到他的头发上了,他努力保持着平衡,掏出我们煮东西吃的小盆,舀一盆着火的河水就往河岸边泼——

这一泼,盆里的火焰便随水而散,星星点点的分布在河岸上了,可……可这一盆火存在与否,对于整条地下河来说,九牛一毛。

耗子卯足了劲儿,接二连三地把着火的水泼出来,岸上登时像趴伏了一片萤火虫一般,全是小火苗。油浮在水面上,一来二去盆子表面倒沾足了油脂,竟成了一只附着一层火焰的火盆了,想再下手都难!

“这样肯定不行,你舀不干地下河,白费力气!”我打开背包,扔出去一捆渔网,“试试这个,只捞油,不沾水!”

耗子一把接住,跟下水帮忙的小王爷一块儿将网子展开来,数着“一、二、三”远远地抛出去——渔网在空中甩出一个非常漂亮的椭圆,穿过舞动的火焰落在水里。两人协力收了网,将其拖动到岸上去,如此一来,河水中火焰的阵势顿时小了一片,漂在上层的油沾在渔网上,燃烧着被移到了一旁。

然而,我们的辛苦成效没撑过几分钟,很快又有新的油脂不知从哪儿就浮了上来,晃晃荡荡随着既定的水流方向与远处的火焰汇合,不消片刻,火又烧回来了。

耗子喘着粗气爬到我们这边,一脸无奈,我赶忙帮他擦擦身子,他的胳膊油乎乎的,万一碰着点儿火星,耗子哥恐怕保不住他打了钢板的小娘们儿手。

看来,捞油这一招起不到什么作用,龙伯人的油脂只是渗漏出来一部分,还没完全从河底下释放出来。而且,人鱼膏既然能作为长明灯使用,它是及其耐烧的,如果找不到方法熄灭火焰,我怀疑这里会像霸王宝藏、会像始皇帝的秦陵一样,永久的燃烧下去!

张小爷在对面来来回回地踱步,试图踩灭那些甩了一地的小火星,但也成效甚微,过了一会儿,他的鞋底竟也烧了起来,不得已只能狼狈地脱了鞋放进地下河中冲洗,小火星浮浮沉沉,也没熄灭,又回归了大部队中去。

“别把时间和体力浪费在这个上面,大掌柜的说过了,短期内捞不完的。”老刘递给小王爷一块毛巾擦头,劝道,“抓紧时间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吧。”

“怎么没有意义了?”

耗子一听这话就急了眼,扯嗓子就跟他吵:“你要取回那什么心脏你就去,大掌柜的要干掉黄雀给他爹报仇,老子不管你们那些事儿,老子要救道哥,各干各的吧!”

他吼完,河两边一阵寂静,他看我满脸尴尬站在旁边,不知该帮谁,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放低了嗓门:“老子的意思就是,时间有限,每个人冒死来这地下河的目的也不同,我不耽误你们做事,老子不是保密人,就按自己的意思来办!”

“行,那就各干各的,反正我也不是保密人。”老刘倒不反驳,蹲下去勒紧他的背包带子,朝我们招手,“走,小林,闺女!”

“我……”

我看看老刘,看看耗子,看看走向他的林哲宇,怎么也迈不开腿,我想帮他们拿回龙的心脏,可我也想帮朝闻道把火灭了,否则他硬拼的话,真的会送命的!

“行了,不至于。”大掌柜咳嗽一声打破僵局,“这个时候如果还要拉人站队,那你们俩可谁也别带她走了,她是锦夜的人,得听我的。”

“对对对,咱们启动炸弹时不是说好了么,管他什么身份,在这里都听大掌柜的!”大明星连忙打圆场,“这时候咱们一定得团结统一,不然可就要变成黄雀逐一击破咱们了!”

“建国,你先把包放下,王浩你也别激动,时间有限,咱们当然得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掌柜的把话接过去,“其实从目前的形势来看,火已经点起来了,到了这一步,黄雀的人恐怕已经准备撤出罗布泊中心了。”

“那怎么办,他们要撤出,他们点了火就跑,咱们不能不管不顾也跟着跑啊!”耗子探头看看地下河,“这火烧的,鬼草都活不下来,道哥再牛逼也顶不住啊!”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带大家逃跑的。”大掌柜表了态,往河沿一指,“而且……你看,咱们所处的地方是个分界线,一边烧起来,一边刚好没有火,又恰好有黄雀落下的那么多东西,说明这里的油管完好无损,不是个偶然事件,那这个地方肯定是他们提前选好的,黄雀的人肯定会返回来,再回到我们现在这个安全的位置做些什么!”

老刘也急躁起来:“难道要干等着他们回到这里?还有二十来个小时炸弹就引爆了,在这之前,我必须见到高平,把龙的心脏弄回来,离开罗布泊!”

“别着急,事情用不了那么久,一定会有转机。”大掌柜头脑十分清醒,“捕猎是需要耐心的,这个时候,树林已经起火了,那端着枪冲进树林,不如守株待兔。”

“可是火怎么办,不能只等着打猎不灭火啊,还有人在里面!”我的嘴上因为焦急冲了好几个泡,说话有点走音。

“这样,咱们分工合作,我这边比你们内圈隐蔽,我从外圈去探一探前边,有情况讯号联系。”

对面的张小爷早就等不及了,一听这话赶紧站到大掌柜旁边:“我陪你去!我陪你!”

“你们内圈的留在原地,守株待兔,等讯号。”掌柜的转头给大明星使了个眼色,“不仅要留意我的讯号,还有其他人。”

“是啊,大家一定不能冲动,别只顾着往前面扎,留心后头有没有人。”大明星摸出一个讯号机,帮腔道,“临走前大掌柜给冬爷交代过了,让他帮咱们多留意外头的情况。”

我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后面还会有人再进来地下河?

大掌柜接着布置道:“除此之外,已渗出的油是肯定捞不干净了,刚才你们也试过,既然如此,还得想办法把裂开的油管堵住,断了源头再说,否则这火无论如何也灭不了。”

我连连点头,人鱼膏的补给必须断掉,不然一边灭火一边持续加燃料,再来20个小时也不够忙活的!

我自告奋勇跟着耗子和小王爷后面,一起开始往腰上缠绳索,老刘极力想阻止我下河,被我一摆手推到了一边去。他知道改变不了我的决定,只能长叹一口气:“你不听劝这脾气,果然还是随晚庭啊……”

“就当是我替刘晚庭补偿他吧,毕竟是因为咱们的事情把他拖进浑水里的。”

“但他是希仁的儿子,本来置身事外的可能性就很小……”

“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如果是我有危险,他一定也会想尽办法救我!”

“呵,你们又伟大又自私,都想着救人,救人……”

我急着灭火,来不及听完老刘在说些什么,一个猛子扎进地下河中。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19-09-03 15:11:51 +0800 CST  
苦咸的河水一下子漫过头顶,水温比岸上至少差了5度,皮肤表面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我已经记不清这是和同伴们第几次发誓再也不下水之后,又主动往水里扎了。

水下的能见度极低,水面上滚滚而起的火焰将河水的颜色也映黄了,更加使人辨不清方向。好在这里距离罗布泊中心很近,水流的速度较之前相比,缓慢了许多许多,不至于将人冲得打转儿。

耗子潜下去得更深,他头朝下拨弄着河底的石块,试图找出运输龙伯人油脂的管子。我紧随其后,帮他打着灯照明,努力在浑浊的河水中张望着:既然火从黄雀选好的地点烧起来,那管道一定遭到了他们的人为破坏,不可能不留下痕迹,而且漏油点一定就在这附近!

小王爷带下来一把伞兵刀,绕着耗子拨开的石头将刀柄向下敲击着。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混合着从我们鼻孔冒出的水泡声,听得有些不真切。

“咚、咚、叮。”

有了!

这一声稍有些尖锐的敲击声显然不同于刀柄撞石块,是小王爷碰到金属了!

我一口气憋到了极限,不敢硬撑,赶忙游到安全的地方浮出地下河换气。

岸上的人也没闲着,他们正在拆那堆黄雀遗留物资中的一个防水包,打开一看,里头放着厚厚一叠天蓝色的物资。

“一次性医疗手术包?”我瞥了一眼,一下子就认出那包东西来。

这种天蓝色不太招人喜欢,这是那些医院的医生们才会使用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个包是高平的,或者曾尧的?

“找到了,呼——呼——找到运输管了,好在埋的不深,顺着捋一捋应该能摸着漏油点!”小王爷也冒出秃头上来换气,“得弄些工具,呼——想办法,堵住油口!”

我很是亢奋,赶忙爬上岸,从包里取了些隔水布条,又一头扎回地下河。河底有一片被耗子堆得隆起的石块堆,像海狸筑起的堤坝似的,堤坝后面已经清理掉了一部分淤泥,我把手电从嘴里拔出来,敲一敲,果然是金属质感的管道露出来了!

顺着管子继续游过去,熊熊火焰就在我头顶燃着,河水的浓度很高,不容易下潜,我还需得紧紧闭着嘴巴,捏住鼻孔,好不让气泡冒出来影响视线。

在手电的光束中,我逐渐能看到河水中有些一丝一缕的东西在扭动着上升,它们并没有在水流涌动下溶解开来,而是被分成一条一条细细的东西,打着卷儿,冲向水面上的火焰,这一定就是从管子里渗漏出的龙伯人油脂!

我扯开隔水布条沉到那些丝缕的源头,下面还有很一层河泥覆盖着。耗子和小王爷跟过来,帮忙一起往外挖,挖着挖着又在泥巴里触碰到一些硬硬的东西。

我的手指头正巧就卡在了一个什么小东西上面,把手从淤泥里拔出来,在水中一搓,小指上居然多出来一个戒指!

我掰扯半天没把那东西拽下来,只好先游回去换气。一露出水面,光线好了些我才看清,我手指头插进了一个螺母中!

螺母上泥巴搓掉后没有锈迹,根本是最近才丢进河底去的。

我心说这是什么情况,这鬼地方哪儿来的崭新的螺母啊!罗布泊还有搞机械装配的业务吗?

老刘看我又拉又扯疼得龇牙咧嘴,跑过来帮我努力了半天,结果还是没把螺母摘掉,反而把关节搓得又红又肿,一时半会儿的,那东西是下不来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深吸一口气带着那颗可恶的螺母潜回去。耗子把淤泥基本上清理干净了,泥巴里还惨杂着其他几枚螺母螺钉。再往旁边拨弄拨弄,一片锈迹露了出来。

青铜管道虽然沉在这里有好些年头了,但它本身的质地还是比较结实的,漏油点是一块锈斑上的细小裂缝。我心说幸好黄雀的破坏力有限,只有这么条小缝隙,如果他们下死手弄个电动锯子下来,搞出一个大口子,我们也没什么好方法修补。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小裂缝可以使油脂分批次渗漏出去,使火势持续续航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火反而更难熄灭了。

我和两个同伴相互配合着用防水布条将裂缝严严实实地缠起来,又用河泥盖上去好几层,确认水中不再有油花渗出,这才放下心来。

耗子咬着电筒没急着浮上去,他来来回回又在河底巡视了几圈,捞出好些破口的塑料袋、几个不明所以的滚轮,看着挺沉的,零零散散的甩到了岸上来。

“看来黄雀运物资过来的小船在这里没停稳,有的东西晃悠下去了。”耗子累得够呛,我在后头推了他一把,才把他弄到岸上去。

我手指头上的螺母,还有河底下那些沉在淤泥中的金属小零件,这下有源头了。老刘拎过去一个袋子,顺着破口一倾倒,里头还有转换头、垫片、扳手等等各种杂七杂八的部件。

林哲宇过来看了一眼,从摊开一地的杂物中捡起一个弯曲的银色小棍子,转身回到那面奇怪的镜子前,来回捣鼓两下,镜子的支架被他完全展开来,镜面的角度也能自行调整了。

“看来这些东西是医疗器械的配套配件。”林哲宇继续给镜子升了一公分的高度,“调节器应该还有一根,两个卡在最底下的凹槽里,能把这镜子固定在手术床上。”

“手术床?好家伙,加上防水布底下那些仪器,黄雀还真的是要在罗布泊地下硬凑出来一个手术室啊!”

小王爷乒乒乓乓又从水里扔了几个物件上来,擦擦脸上的水:“看看,这儿还有个死沉的板子,是不是装在呼吸机下面的底座来着?我估摸着仔细捞捞,河底下还有些零件儿!他们这开船技术堪忧呐,推荐去小卷毛那儿培训培训!”

我体力有限,使不出劲儿来跟他贫嘴,我瘫在满地杂物旁休息,随意拨弄两下,又翻出个沾了泥的小药盒。我心说黄雀是带了个药房来地下河的吗?哪哪儿都扔药!

药盒子是空的,我对着光辨认了一番还没泡烂的几个字:

“氯丙……嗪?”

“啥玩意?”耗子一听这种名词就一副头大的模样。

“氯丙嗪吗?是一种镇定剂。”林哲宇扭头答道。

“既然河底下的东西是从船上掉下来的,那这药也应该是曾尧从帐篷里带出来的东西喽?”小王爷摸摸脑袋,“怪不得张小爷说看见的女人一直睡着,原来是因为打了镇定!”

他想了想又问道:“不对,护工不是死的早么,那么问题来了,被镇定的是谁?说不定真的就是高小雅,因为她的病情没有好转,到现在还疯疯癫癫的,所以给打了镇定剂?”

“不至于,我在昆仑雪山离开黄雀的时候,小雅已经好很多了,只是神志常常不清醒。”

林哲宇停止了摆弄那些支架,皱起了眉头:“不对,怎么会是氯丙嗪……小雅清醒的时间本身就少,还要给她打镇定?镇定剂有很多种,普通安定药不用,为什么用氯丙嗪……氯丙嗪药效很强,但副作用也很大,高平怎么舍得给小雅用这个药剂!”

“也就是说,护工早死了,小雅也不可能用毒性这么大的药剂,那张小爷看见的那女的可真是活见鬼了!”小王爷十分纳闷,“黄雀当中不可能再出现其他女性成员,那曾尧带着的女人是谁?还是说张小爷看错了?或者黄雀中还有个长头发的男性成员么?”

“但是氯丙嗪还可以缓解心衰,小雅的确心脏也有毛病。”林哲宇顿了一顿,又说道,“同时,还能诱发人工冬眠。”

“什么玩意?”老刘本来在给我擦头发,一听到“冬眠”这个词,一下子站了起来,“冬眠可以人工?”

“嗯,氯丙嗪混合其他药剂能达到诱发冬眠的效果,但非常危险,一般不建议……”

“说准了,大掌柜说准了!”

对面大明星突然嗷一嗓子喊了起来:

“冬爷来讯息了,咱们后头果然有别人!”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19-09-10 16:25:50 +0800 CST  
我一下子炸了毛,所有人都回头看过去——

后面是空的。

“应该还没到我们这儿。”大明星说话大喘气儿,低头摆弄了几下传讯机,“哎这里的延迟这么高吗?信息是半小时前发送的!”

“冬爷说谁在我们后面?”

“是马……嗯,我换算一下代码,马九航!”

他?

大家面面相觑,一向冷静的林哲宇直接站了起来:

“ 他带着小雅吗?我马上回去!”

“千万别。”大明星赶忙阻止了他,“大掌柜的指令还没过来呢,而且冬爷的这条讯息有半小时的延迟,你想想看,半个小时呢,不等你回去,他也快赶过来了!”

局面一下子更加紧张起来,前有高平,后有马九航,中间夹着个捉摸不透的曾尧。

朝闻道和那些鬼草在拼死抗争,我们堵住了漏油点,可灭不了现有的火。

龙的心脏还在高平的手里。

我们仍没实质性的解决什么问题,剩余的时间越来越短,而事情却越来越复杂了。

罗布泊中心的位置太深,这儿也没有基站,传统通讯器不可能有信号,大掌柜带来的讯号机还能凑合发送最简单的0和1代码,大明星说得8位数才能代表一个字节,所以能传达的信息极为有限,只能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传达。

按半小时的延迟来看,冬爷的下一条讯号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来,大掌柜的临走前说了,在所有的情况都不明朗的情况下,决不能轻举妄动。

我想了想,后面的马九航不用顾忌什么张国锋、庄涛、龙伯人,也不用绕过那些河沿的垃圾,按照行进路途来看,传讯机已经延迟了半小时,他至多再有十来分钟就能到达我们这里了!

老刘招呼着我们立刻找地方隐蔽起来,守株待兔。我缩在洼坑中摇来晃去,强迫自己镇定再镇定。马九航的出现证明了李智没说谎,的确高平跟他闹掰了,他这段时间离开了地下河。可此刻他又为了什么回到这里?他也想要阻止高平烧掉他想研究的鬼草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油脂迸溅和火焰腾起的声响让人越来越急躁,旁边的林哲宇都很难藏住他的急迫了,我不敢想张小爷这时候如果没被大掌柜的领走,他得如何大呼小叫着,不顾劝阻地蹿出去。

“来了!”

小王爷裹着黑色防水布,只露出一只眼睛,转脸低声提醒道。

我从洼坑里探出一半脑袋看过去,后方的黑暗中果然有个光亮在逐渐靠近。外圈的洞壁上映出了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

一个……两个!

一前一后两个人,果然高小雅在马九航手里!

后面的影子被捆着双手,撞撞跌跌十分艰难地跟着,前面的人十分焦躁,时不时要拉一把捆着身后人的绳子,几次险些要她跌倒。

我伸手搭在林哲宇的后背上,示意他千万要沉住气,马九航的影子显示出他还带了把枪。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近,我听得到马九航不住地破口大骂,大概是看到了前面的火。高小雅在后面不发一言,绕过了转弯,我看到她神情呆滞,只是木然地被绳子牵着往前走,忍不住一阵心疼。

马九航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身体还算硬朗,这会儿弓腰驼背,身上满是泥污,因为愤怒脸色又红彤彤的,像个气急败坏的小鬼儿。

“高平!高院长!人我带来了!”

马九航走到堆放镜子等仪器的地方停下来,一边怒吼着,一边举着枪抵在高小雅的胸口。

“我没动她,你可以把人带走换心去了,我要的东西你可不能给我搞没了!”

我不敢轻举妄动,马九航手里那把枪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吼了半天,见没有回应,他才终于把枪从高小雅身上拿下来。

“走了,都走了。烧了,全烧了。”

马九航一把将那带支架的镜子推倒,嘴里嘟嘟囔囔还在不住地骂着:“都他妈是你用的,都是为了你的研究,我出生入死这么些年我什么也没得到!”

“以前是我研究方向错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新方向,你这时候跟我说退出!退出!”

他走到几个仪器前,发泄愤怒似的把能推动的东西全都给推翻:“凭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过为了一颗心脏,人的灵魂才是永恒的!我就要明白这个永恒了,你他妈凭什么让我退出,凭什么要放这把火!”

小王爷裹着防水布晃了一下,给我们使眼色。马九航没有注意到我们,他眼睛死盯着河中的火焰,既没见到黄雀的人,也熄灭不了河里的火,脸色愈加难看,气得简直自己也要烧起来了。

趁着这个机会,耗子弯着腰悄悄从后方绕了过去,他举起绳子,正要去勒马九航的脖子,高小雅木然的脸上居然泛起了笑:

“师兄……林师兄!”

我心说不好,林哲宇打算趁机把高小雅拉回来,他还没完全站起来,就被对方看见了!

他只得起身拉着小雅就跑,马九航想要去追,转身一个趔趄,刚好避开耗子的偷袭,两人瞪着眼睛对视着,均是一愣。小王爷“呸”了一声,防水布一掀,上去就抢马九航手里的枪——

“呯!”

我惊出一身冷汗,紧接着耳鸣了!马九航反应过来,混乱中放了一枪,就打在我旁边不到半米的岩石上,迸溅出一片碎屑!

我立刻用手保护着眼睛挡着碎屑,冲出来也加入战斗,但小王爷已经为了躲子弹和马九航拉开了一段距离,一旦无法近身,便形成了两边对峙状态,我们再想毫发无伤的制服他就很难了。

对面大明星也端着枪,可他没有冬爷那样精准的枪法,不敢扣动扳机,我们几个人站得太近了。

“你们!怎么是你们?”马九航举着枪挨个儿瞄准着我们,自言自语道,“是啊,是啊,除了他们,也只能是你们了,怪我赶路时给忘了,你们这些碍事儿的家伙速度可真够快的!”

“马副院长,你在这儿开枪很不划算的,你想想,我们虽然曾经对立,但现在也是来对付高平的,等于跟你一条战线,你看不如……”

“放屁,谁跟你们一条线?”马九航十分粗暴地打断了小王爷的劝说,“你们怎么可能放过我,再说,就算我离开黄雀,也不可能让你们现在就干掉高平,那一切就更白搭了!”

“那有什么白搭,他不是为了报复你才烧了你要研究的鬼草么?你看你又挟持了他女儿,还打算保护他?你觉得把他女儿送回来他就能原谅你,能放过你了?”

“高平才没有这么幼稚,你们也不想想,他为什么要放这把火,就算鬼草全烧光又能怎样呢?”马九航根本不上套,哈哈干笑两声,“我也没有必要伤害小雅,这么做带不来任何好处,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那是高平的女儿,我猜得到跟他动真格的后果。”

我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你们已经做好了新的协调?你把小雅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了……可是高平还有什么筹码能让你这样妥协,他已经点了这把火了,难道……你除了鬼草外另有所图?这没道理啊!”

“所以我说,如果你们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怎么可能还说跟我一条线?我是想通了,我不是植物学家,与其耗费为数不多的这些年研究植物,还不如走捷径,研究我最擅长的东西!哈哈哈,你们一定要拼了命的把他抢回来了,实话告诉你们,我要的是……”

“咚。”

马九航话说到一半,脸上嘲弄的笑一下子凝固了,他握着枪一头栽在地上。

一直没露面的老刘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一个什么仪器的一条腿儿,血不住地顺着那腿儿滴答下来。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19-09-17 17:20:55 +0800 CST  
“这……这……”

几个人面面相觑。小王爷被惊得一时结巴起来,干巴巴地鼓了鼓掌:“这真是……打得妙,打得妙。”

老刘出手太快太突然了,等我们反应过来,赶忙先把摔在地上的枪捡起来,才去试探了一下马九航的鼻息——他后脑勺一大片血污,但还活着。

“林师兄,林师兄!”

高小雅的脸上满是笑容,死死抓着林哲宇的胳膊晃来晃去,看这情形,她身体状态恢复得还可以,可精神上还是有很大的缺陷,而在离开高平的这段时间里,马九航确实没有伤害她一丝一毫。

那他演了一出挟持老板千金的戏码是要干吗?

我有点可惜没等到马九航说出那个答案,但这不能怪老刘,他如果那时没果断出手,对峙的局面真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一旦马九航这个偏执狂发了神经病,随便朝谁开一枪都足以致命。

人鱼膏很耐烧,河中央的火势丝毫没有削弱。同伴们把马九航拖拽到后面用防水布盖着,耗子等了一会儿,又下了一次水,确认油管渗漏点是否已经彻底堵住。

我坐在地上休息,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马九航刚才想说的究竟是什么?他没动高小雅,而是把她作为一个交换的筹码来见高平,而高平烧掉罗布泊中心的事情不仅已经发生、无法更改,而且不具有报复的意图,那他还有什么能跟马九航交换的?

龙的心脏吗?这东西马副院长不感兴趣,鬼草呢?按着这个火势,肯定是要烧光了。

他方才说,他不可能跟我们一条线对付高平,因为我们一定会拼了命的抢走他要的东西。

他要的东西,我们同时也要抢?

排除龙的心脏,还有……

难道是朝闻道?

我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来,拉住正在收拾东西的小王爷:

“王爷,黄雀该不会是下了个套儿吧,马九航想研究鬼草,高平想撤离,然后马九航弄走小雅挟持高平支持他的研究,结果高平一把火烧了鬼草的老巢后,小雅安然无恙的被带来了!马九航显然不是来忏悔认错的,因为高平这把火还引来了一个人——一个对马九航有研究价值,还一定会飞蛾扑火般赶来地下河的人!”

小王爷摸了摸头,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他想要的是他?”

“马九航刚才说,他原先研究的方向错了,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打算把剩余几年都用在植物研究上,他要走捷径,研究他最擅长的东西,那他最擅长的是什么?”

“额……他好像是脑神经医生……取脑狂魔,他最擅长研究人的脑子!”

“是啊,我就怕这才是他所说的捷径,也是他用小雅这个筹码跟高平交换的东西!”

“我艹,什么意思,闹了半天这把火就是故意把道哥引来的?”耗子检查完了漏油点,把头冒出来,还没上岸呢就骂开了,“这就是个套儿啊!”

“的确,他不是那位彭先生,对他来说,能够获取信息素的人更有研究价值。”林哲宇拉开马九航携带的背包,从里面拿出几个写得满满的本子,翻了一翻,“这的确是项新领域的研究。”

我听得这个名词十分耳熟:“信息素?那个李智好像提到过一次,到底是干吗用的?”

“信息素就是生物体释放出的带有某种信息的激素讯号,同一个物种间可以依靠信息素传达和获取信息。以前我只听说过这是动物、昆虫之间的一种重要交流方式,比如蚂蚁、蜜蜂、蛇,我没想到鬼草也会分泌信息素!”

林哲宇被高小雅环着一条手臂,只得单手翻看笔记本:“人类和人类之间也会释放性信息素,如同其他物种到了求偶时段发出的讯号,捕获这样的讯号,就会刺激大脑神经,从而做出一系列身体反应。信息素所能传达的信息其实非常之多,求偶、警告、觅食、群聚协调、标记踪迹……如果鬼草也可以释放信息素,能够接受它的首先要求,就得是同类。”

“我明白了,人和鬼草不是同类,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鬼草在释放什么东西,有人能获取鬼草的信息素,是因为体内融合了鬼草碎片,它们已经实现了共生,合二为一了!”我接口道,“咱们道哥可以做到这一点,所以他能指挥鬼草救下我们,拦着我们,也能收到鬼草被烧死的求救讯号,赶来罗布泊!”

“那……那这样把信息传达出去,不就是隔空传话、意念引导?如果记忆也能这样传达,这不就是‘灵魂转移’了么!”

小王爷一句话彻底点醒了我。是啊,这不也是灵魂转移的方法?

此时此刻,在鬼草的老巢逐渐化成灰的同时,黄雀以朝闻道为目标,一定已经展开行动了。

我抓起马九航落下的枪,招呼着浑身滴水的耗子,扭头就要往深处赶路,老刘挡在前面,一把将枪给夺了回去:

“你是疯了吗?不准你冲在前面!”

“为什么不能?他太重要了,我们一定得救他,难道你不想救希仁的儿子?”

“不想。”

我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前的老刘:“为什么?”

“我不想浪费多余的精力冒险,也不想让你……”

“又来了又来了,别管他!”耗子之前就跟老刘因为救人的事起过冲突,这会儿大掌柜不在,脾气又上来了,“小六一,你这老爹跟道哥没有交情,咱们有,哥带你去!”

我实在是难掩心里的失望,加上这次,已经是老刘第三次阻拦我去帮朝闻道了。虽然这样的阻止有一定想要保护我的成分在,但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老好人,他就算跟他没什么交情,但看在希仁付出了这么多的份儿上,也该想尽办法保住希仁唯一的后代的。

“我真的不希望你那么像晚庭……”老刘叹口气,还是没有让开,“你想想看,如果当初她听了我的话,不去找希仁的孩子,那个赶尸匠就不会发现她的身份,事情能发展成现在这样么?”

“照你这么说,我们就该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不管被拉下水的其他人了?”我忍不住跟老刘吵了起来,“没有希仁、喀木她们,异想天开的事情早就没戏了,怎么可能有今天!”

“你们以为自己是神吗,能救得了所有人?你怎么不想救救我!”

我吓了一跳,老刘从没吼过我的。我也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你别真发脾气啊,老子冲在前面,你跟着就是了。”耗子也没想到我们父女俩能怼起来,甩甩衣服上的水,拍了拍我。

“行了行了,又内讧了不是!”大明星在对面给我们招了招手,“咱们现在得拿出个方案来,马九航玩儿完了,高小雅这情况怎么解决?”

我涨红着脸插着腰从老刘跟前走开,平复了一下情绪,转头看了看,高小雅就像黏在了林哲宇胳膊上似的,如果林哲宇要接着往前走,她肯定不愿意放开,也要一起去。那这样,等于我们替代了马九航的角色,用于交换的人质如今落在我们手上了,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用她去换朝闻道了?

那就太理想了,火也不用灭,两边也不用火拼,高平要回他的女儿,我们要回道哥,皆大欢喜啊!

小王爷看我和耗子挤眉弄眼,马上给我俩泼了一盆冷水:“别想得那么简单,首先张小爷那一关咱们得能过得去啊!”

我仔细想想,确实不能那么乐观,张小爷是极力反对把高小雅交给她父亲的,估计也是不想让她去为那什么心脏手术冒险,所以才死活都要跟着我们进入地下河,疯了似的要把她带走。

大掌柜现在是把他支开了,可如果要往前走,必然要遇见他的。

再者,老刘要拿回龙的心脏,而高平要把那心脏移植给小雅,他也不想管道哥的安危,所以,老刘也不会允许交换这样顺畅的进行的。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他已经往高小雅那边走过去了,小声跟林哲宇商量着什么。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19-09-24 18:41:27 +0800 CST  
虽然大掌柜再三嘱咐我们要团结,虽然队里沾亲带故都是过命的交情,但有了分歧这件事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我反复的问自己,如果救出朝闻道,可能会搭上高小雅的命,可能会跟失而复得的老刘决裂,值得吗?

值得,值得啊!

我的内心疯狂的向着天平自私的那端偏移过去,可是……可是假如我真的救出他来,我能带着他全身而退吗?

即使有着还剩十来个小时的爆炸倒计时,老刘不拿回龙的心脏他是不会收手的,而如果没有龙的心脏,高平和曾尧就无法在小雅身上实现心脏移植,他不会放着我们安然无恙的离开。

再从朝闻道的角度去考虑,他对师父的感情太重了,老朱让他来阻止鬼草的老巢被烧毁,这个任务显然没有完成,而且有极大的可能根本完成不了。和马九航不同,我要的不是一具可供研究的躯体,或者一颗新鲜取出的大脑,我要的是他这个活生生的人。

纵使我真的排除一切万难,用高小雅去交换他了,我也不敢保证他就愿意乖乖听话跟着我走。

这把火一时没有扑灭,他一时便不会离开,黄雀的人也不会放过他的。

我彻底冷静下来,拍拍耗子,也往林哲宇那边凑过去。高小雅十分害怕与她的林师兄分开,看我们这么多人围过去,吓得直往林哲宇身后缩。

“……就按我说的,用她把龙的心脏换出来。”老刘正跟林哲宇如此交代着。

我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老刘有他的打算。

其实用小雅去换龙的心脏,要比用她去换朝闻道可行性高一些。毕竟我们不能左右朝闻道的思想,但高平费这么大的劲儿烧掉鬼草,就是为了让马九航把女儿还回来,然后给她换心。

就算这个换心手术无法进行,但能把女儿换回来也是个妥协,毕竟人在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张小爷还在前面……”

“我不赞成。”

林哲宇打断了我。我心说到底他和张小爷一样,还是愿意保护这个师妹的,谁知他紧接着说道:“我不赞成现在就让小雅露面,不到最后,事情还是没法确定,她是最后的底牌。”

“怎么说?”

“如你所见,黄雀已经把手术设备运送进来了,他们做好了在罗布泊换心的充足准备。”林哲宇指了指防水布下的那些仪器,“但是高平怎么能提前就确定马九航会跑路,最后又一定会把小雅送来,交易能够顺利完成?”

我想了想,问道:“你是说,小雅这件事是中途发生的意外,这儿的设备实际上是为别人准备的?”

林哲宇点点头:“高级护工汪贝奇已经可以排除了,她还没重要到要专门运送手术设备的地步,如果一切只是为了她,那她的尸体也不可能那样随随便便的被丢进河里,她的人还没有她的心脏有用。”

“那就只有那个‘她’了!”

小王爷口中的“她”,我们全都心领神会。“她”是张小爷眼中看到的曾尧身边的女人,也是个让人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谜团。如果是这样,那换心手术的主角另有其人,就算高平同意用小雅交换龙的心脏,可小雅跟曾尧非亲非故,我们还不知道他在黄雀这个组织当中占有多大的重要性,老刘也猜测曾尧已经把活着的意义寄托在成功移植龙的心脏这件事情上了,如果他拒绝把心脏交出来,我们的交易还是有很大概率作废的。

“那么保险起见,先把她留在这里吧。”小王爷想了想安排道,“林医生你也暂时不要离开了,她需要你陪着才能老实,我们其他人再往前走走打探一下。大掌柜的还不知道这里讯号延迟严重这件事,就怕他在前面已经给咱们来了信儿,但也像冬爷的讯号似的有那么半小时、二十来分钟的延迟,那等咱们过去就晚了!”

“好,我留在这。”林哲宇考虑了一下,答应道,“大掌柜的说,火势一旦起来,里面的人应该就快要撤回了,你们要小心些。设备都还留在这里,如果真的要换心,他们肯定还会回来这个地方,我安顿好小雅等着你们。”

“对了,我刚才盘算了一遍,这里没有手术床。”末了,他又提醒道,“镜子和操作架是配套的,但用来支撑它们的手术床却不在这里。张小爷看到的女人一直昏睡着,镇定剂的盒子是空的,以曾尧的年龄也不可能背着另一个人走这么远,他应该是推着她走的。”

“还真是让人好奇,什么女人值得费这么大的劲儿!”耗子背起包笑笑,“这样也好,推着手术床他们就不方便行动,这个累赘说不定能帮咱们多拖一拖黄雀的后腿。”

我站起来跟着耗子后面准备出发,林哲宇拉了我一把,又嘱咐道:“我不在你身边,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即使看到他,无论怎样也不要冲在前面!”

“好了好了我记住了。”我怕他又像小爸似的唠叨个没完,赶紧连连点头。

老刘在旁边苦笑了一声:“谁的话都听,就是不能听我的。”

我觉得方才的态度有点对不住他,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朝对面大明星招招手,匆匆忙忙地沿着火焰螺旋的轨迹接着朝前走去。

没走几十米,耗子就发现地上出现了几条轮子滚动的痕迹。想起林哲宇提醒我们说曾尧有可能推着那个昏睡中的女人,我比划了一下滚轮间距的大小,可以确定的确有人推着一台底下装着万向轮的手术床从这儿经过过。

而且,地面上和之前的道路相比,要脏得厉害,似乎铺着一层很多很多年都没人打扫过的陈年老灰,否则我们应该能更早发现那些痕迹的。

整条地下河除了一开始的那几个井口和瀑布上方极细微的几条空隙,其他根本没有露天的地方,这儿的泥沙基本都盐碱化成了坚硬的石头,剩下的浮尘也因为受潮成了沉进河底的淤泥,按理说不该出现这么脏的路况。

我感到非常奇怪,抬脚一看鞋底,乌黑乌黑的,还夹杂着一些不规则的坚硬颗粒。

小王爷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走到更靠近地下河的位置,伸手一摸河沿的石头,撇撇嘴,又用刀背敲击了一下,没想到那看似坚硬的石块竟然像酥脆的饼干似的,直往下掉碎屑!

“这长明灯的火这么毒么?石头都烤透了?”小王爷向我们展示了他乌黑发亮的手掌,“可不对呀,这火不是刚烧起来没多久吗?”

短时间内,一两把人鱼膏燃起的火显然不可能让盐碱化的石头达到我们看到的状态,难道说这火在黄雀到来以前就烧起来过,曾经持续燃烧了很长的时间?

“地上这个黑灰都成片粘在一起,跟土一样了,该不是烧过一回了吧!”耗子趴在地上闻了闻味儿,“老子下去堵那个管子的时候,当时就在想,里头的东西既然运到深处来,那总得有个放油的出口,该不会里头的油早就放过一回,火也早就烧过一次,甚至好多次了?”

我听他一说,觉得很有道理,存在即合理嘛,既然这一套抽油的设备存在了那么久,那很有可能早在黄雀到来之前就使用过,这儿烧起过一场更加声势浩大的火!

谁干的?为什么?

我看着地面上的污垢,想着这些实际上都是鬼草的残骸,心里十分堵得慌,鬼草就那么该死么?

“哦靠,叼了叼了……”

对面大明星低头摆弄着传讯机,发出一声咒骂来。

“怎么了,来信儿了?”

“来了,大掌柜的信儿,延迟13分钟。”

“他怎么说?”

大明星放下机子,看看我,看看刘建国,干咽了一口唾沫才说道:

“你们一定别激动啊,这实在是……唉,我简直怀疑掌柜的发错了,或者我代码转换算错了,但是我刚算了两遍。”

“什么呀,别卖关子了,大掌柜发的是什么?”

“‘晚,庭。’”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19-10-08 11:57:34 +0800 CST  
我一下子觉得头晕目眩,血液直冲向大脑,到处都“嗡嗡”作响,好像有根什么神经坏掉了。

“晚,庭。”

我转头去看老刘,他像被定住了一般愣在原地,一脸的惊愕。

“什么意思,什么晚庭?刘晚庭?”耗子也急了起来,“大掌柜突然提到她干什么!”

“应该是大掌柜的见到了她。”

大明星回答道:“讯号机能传达的信儿十分有限,我们之前约定过,指令全部用简单代号传送,因为数字和字母需要转换的位数少,而汉字转换非常麻烦,所以只有在必须表达某个名字时才传汉字代码。之前冬爷的‘马9’,就是见到了马九航,大掌柜的‘晚庭’,应该是见到了刘晚庭!”。

我连连摇头,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她明明在雪山里睡着啊!”

小王爷半天没说话,这会儿理清了思路:“难道……她就是那个‘她’?”

我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也不管那上面沾着多少年前的污垢了,我疯狂挠着头发,试图尽快接受大掌柜这个炸弹一样的信儿。

刘晚庭,这个像影子一样同我缠在一起的名字,这个迷一样的女人,我的母亲、我的姐姐、我的……我自己,她不是在昆仑雪山陷入长久的冬眠了么,大掌柜居然在鬼草的老巢见到了她?

“长头发昏睡的女人、氯丙嗪诱发人工冬眠、提前运来的仪器、换心手术……”我低声念叨着这些困扰了我们一路的不寻常的事情,相互串连起来,样样可以跟她扯得上关系,我不得不认可小王爷的推测,“应该就是她,曾尧用手术床推走的女人,是刘晚庭!”

几个同伴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了主心骨,不知道该怎样应对大掌柜这条信儿。

张小爷一直念叨的那个“小雅”,居然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的刘晚庭!黄雀是怎么找到她的?曾尧用可以诱发人工冬眠的强效镇定剂保持着她的冬眠状态,又一直用手术车推着她行进到罗布泊中心去,在此之前还挖了一个高级护工的心脏,那是练手吗?防水布盖着的那些仪器,其实是给刘晚庭准备的吗?

老刘整个人的状态就像丢了魂儿似的,眼神飘忽,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我走过去轻拍了他一下,他跟受惊的小鹿一般猛一个激灵回过神,看看我,又低头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噌”地蹿起来,拔腿就往前跑!

我让他给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跟在后面追。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亲眼见一见这个女人,可如果是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才能见到她,我宁可永远不要和她见面了。

“接下来怎么办,直接冲过去抢人吗?”耗子看到我俩这副模样,条件反射的就跟着一起跑,“这事儿……还要不要我先回去通知林大庸医?”

我想了想,连忙摇头:“不行,不能这时候告诉他,不然岂不是又多了一个不可控的张小爷?”

话还没刚说完,老刘一下子反应过来,一个急刹又调头开始反方向跑回去!我心说坏了坏了,我俩这是无意间提醒了老刘了,他这是要回去把晚庭的事儿告诉林哲宇!

那将是我不敢想象的最为糟糕的局面:林哲宇为了刘晚庭能把命都摆在黄雀的面前,只要他得知这条信儿,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冲到前面去。我不好说林哲宇会不会真的把高小雅交出去,但他刘建国肯定是愿意的!这样一来,用小雅这个筹码来交换的既不是朝闻道,也不是龙的心脏,就变成了刘晚庭。

而不管林哲宇去哪儿,高小雅必然不顾一切地跟着。到时候,她一露面,张小爷这个疯子又会不顾一切地阻止交换进行。这么多个不可控的因素交叠在一起,恐怕谁也别想在十几个小时后平安离开地下河。

如此看来,现在这个让人头疼的消息不互通的分队分段状态,恰恰是所有局面当中最为理想的一种了!

老刘年龄已经很大了,一来一回在路上跑得撞撞跌跌,几次都险些被地上突起的石头绊倒。我看着他那样努力的模样,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在他的心中,我和刘晚庭谁更重要呢?

如果我也躺在黄雀的手术台上,他也会这样拼了命的去救我吧。

如果我们俩都被黄雀抓住了,用高小雅只能换一个人,他会换谁?

我很清楚这样去揣度老刘的心思非常不应该,我们都是他带大的,他为了让刘晚庭活下去,吃了那么多苦,他活着时,对我也是那么好,我们俩应该手心手背都是肉吧。

可是万一他只能选择一个呢?

我晃晃脑袋,把这样姐妹争风吃醋的奇怪念头甩出去,我鞋底的花纹几乎被地上烧灼后残留的污垢填满了,直打滑,实在追不上老刘,只能停下来脱鞋抠脚,缓和一下急促的呼吸。

我们也不是姐妹啊,如果让我来选,我会保全自己,还是自我牺牲?

我不知道。

小王爷眼看着我们来回的折腾,忍不住喊道:“都控制一下情绪先,别这样没头没脑的冲过去!凡事都得定个方案再行动吧,不然跟王浩有啥区别?”

“我艹?关老子什么事!”耗子眼看就要追上老刘了,听他一说,扭头停了下来,“老子哪有什么情绪,你看给那爷俩急的!”

老刘就像没听见一样,还埋头狂奔着,我怕他真的热血上头,跑回去跟林哲宇一块儿干出什么冲动的事情,连鞋子也顾不得穿上了,光着一只脚紧跑几步跟上他,一个飞扑将他按在地上,两人打着滚裹了一身黑灰,差点儿就栽下河里去。

小王爷连忙跑过来扶我们一把,叹了口气:“你们这两个老弱病残,在这儿就能把体力用光,等正面碰上黄雀我看你们能打得过谁!”

老刘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趴在地上挣扎半天没能爬起来。

“我说对面儿的,你别光顾着看热闹,大掌柜的除了那个名字就没其他指示吗?”

“没有,我调了震动模式,来讯号能感觉到的。”

大明星正高昂着头,用一块布擦拭着他那边的墙壁,听见耗子叫他,也没空转身,边擦边回应着,两手都沾满了黑灰。

“你干吗呢?都什么时候了,这儿还用得着你来打扫卫生?”

“墙上原先有东西……”

大明星越擦越急,这样的陈年老灰不是一两块抹布就能搞定的,而且他那边河岸很窄,火烧过的痕迹要更加严重些,半天没什么进展,他也知道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浪费时间,只得丢了乌黑的抹布,放弃了。

“唉,这墙上原先刻了好多东西啊,肯定挺有研究价值的,可惜单靠我自己没法儿复原,先放着吧……”大明星伸手擦擦脑门上的汗珠,结果弄得那张迷倒万千少女的脸上满是污垢,“我感觉擦出来的这个是条鱼尾巴啊!”

“什么鱼尾巴,罗布泊纯天然咸鱼么……”

小王爷试图开个玩笑缓和缓和紧张的气氛,结果我们谁也笑不出来。他干咳一声,四周又陷入让人难熬的寂静。

“我不是不着急,只是觉得现在还能等一等。按这个距离缩短和延迟减少的情况来看,大掌柜下一条指令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来的!”大明星蹲在河沿洗了个手,“咱们应当是等大掌柜的发令,去支援他,总不能冒冒失失冲过去,让他再救咱们啊!”

我知道其他同伴做出的决定肯定比我和老刘冷静客观,只能默默祈祷着大掌柜的信儿快一点、再快一点到来。

时间在剜心般的煎熬中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焦躁逐渐转化为了深深的恐惧。

我害怕下一条讯号传来更糟的消息,害怕下一条讯号迟迟不来,更害怕……

不晓得为什么,我看着老刘,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19-10-15 19:07:28 +0800 CST  
超过两段延迟时间过去,我们反复系好了鞋带、擦亮了武器,而讯号机并没有像预计中一样传来大掌柜的新指令。

“可能是……有讯号干扰,不是他没有发送,而是发送失败了?”大明星死盯着机子,抓耳挠腮的为大掌柜找理由。

耗子实在坐不住了,开口道:“这样下去不行啊,掌柜的没来信儿,说不定是他出事儿了,没法用那什么机子呢!”

“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吧,动静小一些!”

我也急的浑身燥热,听他这么一招呼,赶紧就点点头爬起来。

老刘休息了这一阵子,起了身,紧紧他的背包带子,又踉踉跄跄开始往回走!

“你……”

我看着他那模样,知道怎么也阻止不了他了。刘晚庭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他这会儿正懵着,急成这样也来不及去考虑后果。大掌柜的讯号迟迟不来,我又没有任何办法让他冷静下来,总不能把他像马九航那样给绑起来吧!

“别管他了,他是铁了心要和林哲宇一起把小雅送给黄雀当交换筹码,在这儿耗时间不值当,等到张小爷和黄雀的人真的看见小雅了,那可真是要天下大乱!”小王爷拍拍我低声说道,“咱们趁着局面还能控制的这段时间,先去跟掌柜的汇合,还不知道他那边到底是个什么鬼情况!”

耗子更是积极,拉着我的胳膊就走:“快快快,趁他不碍事,这下没人能阻止咱们救道哥了,快点走!”

我回头看了一眼老刘的背影,那种奇怪的恐惧感还是没有消失。想起他阴晴不定的态度,再想想怪人那家伙可能正跟这一条无法熄灭的河较劲儿着,一咬牙干脆不再顾虑其他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便抬腿跟着其他两个同伴开始往前赶路。

脚下的路面愈走愈加艰难,鬼草的灰烬堆积得越来越厚。螺旋的深处传来许多让人分辨不清的吵杂声,似乎有……有机器的轰鸣和哗啦啦的流水交织在一起?

“嘀——”

这一声近在咫尺,是讯号机的声音。我们跟老刘分开,都一路走这么远了,大掌柜的才终于来了信儿!

“怎么说?”

“嗯……01110111,W……A……。”大明星念咒语似的演算着代码。

“啥?你读得啥?”

“哎呀别催我!”大明星胡乱擦擦脸,对着讯号机嘀咕着,“AI……哦哦哦,是指令讯号,WAIT!我们之前约好,汉字表示所见,字母表示行为,大掌柜的他在‘等’!咦?”

大明星停顿了一下,又自言自语的说起来:“之前的信儿也来了,但出现了乱码,看来附近有电磁干扰?这条指令发出的时间……怎么突然没有延迟了?看来咱们进入直发距离了,我得赶紧汇报!”

我四下里看了看,这周围还看不见大掌柜和张小爷的身影,既然又没有延迟,又进入什么直发距离,说明他们就在前方不远处。

我不知道大掌柜的在等什么,从路途上来看,我感觉罗布泊中心已经到了。

“悄悄滴,打枪滴不要。”小王爷悄声提醒道。

我点点头,放缓了脚步,尽量压低身形,不让河中的光亮在墙壁上投出我们的影子来。

前方的地形不再无止尽的绕着螺旋了,地势逐渐开阔,河水汇聚成了一个近似于扇形的大水潭。漂在上层的油脂集结在此,火焰形成了完整的一片弧形火墙。

火光的正中央,有个黑乎乎的东西矗立着,我们离得远,还看不太清楚,感觉那儿像个大柱子似的,上头被锁链之类的东西一直链接到洞顶,火焰就在下面烧灼着。

柱子还不是规则的圆柱体,上下都不一般粗细,表面也坑坑洼洼的,显得脏得很。

我从包里翻出望远镜,瞄向中间那个奇怪的柱子,结果发现居然有好些蠕动的鬼草盘在上面!但大部分都被下半边儿贴近河面上的熊熊火焰烧成了灰,烤干了,又被不知哪儿喷上去的水浸湿,继续黏在原地,黑黢黢的一层又贴一层。

水潭附近和我们这边到处都落着极厚极厚的黑灰,我无法统计这儿究竟烧死了多少鬼草。我没看见朝闻道的身影,这样的情况下,我宁愿看不见他。

一道亮光闪过来,我条件反射地趴下头去,亮光打在地面上很快又熄灭了,是从上方照过来的。

我忘了摘下望远镜就连忙抬头去看,结果正对上一双眼睛!

我吓了一跳,又不敢发出动静来,摘了望远镜再看,大掌柜的像个蝙蝠似的倒挂在我们斜上方头顶上!他看我们注意到他,笑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慢慢向我们这边移动,解下腰上的绳索和肩上的背包递给我们,蹑手蹑脚地跳到耗子身边来。

我一看对面,张小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大明星旁边!地下河中有火还容易被发现,我们两边也不能一直扯嗓子吼来交流,看样子大掌柜的是走了这条让人意想不到的上路,从对面儿挪过来指导工作的!

“掌柜的……”

“大掌柜的!”

我们一见到他,马上就心安了,像在学校门口终于等到家长来接的小学生一样,恨不得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都讲给他听。

“嘘,小声些,都别急,我都知道了。”

大掌柜松了松身上的绑带,从腰间掏出讯号机来晃了晃,我心说对面大明星手速是真的快,这个没有讯号干扰和延迟的直发距离也是真的方便,他已经把情况及时汇报过去了!

“黄雀这是要做什么,我怎么没见着其他人?”耗子按捺不住,压低声音追问他,“你‘晚庭’那俩字可把我们给急死了,在哪儿看见的?”

“她暂时还没事。其他那些人都在火焰的另一侧,你们看不到的,这儿的地形被火焰给分割开了,实际上这是个接近正圆形状的水潭,具体的等下我跟你们详细来说!”

大掌柜比了个圆环的手势,也从包里掏出望远镜来:“你们这儿位置低,看不到另外一侧的情况,不过倒是适合隐蔽。同样的,我们在对岸也看不清那外国的黑猴子跑过来在干吗——嗯,还是这个角度清晰些。”

他说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缩到一块石头后面,举起望远镜开始观察那个奇怪的柱子。我是十分着急想确认刘晚庭的状况的,但四周的火焰、喷溅的水花还有中间那个丑陋无比的柱子将我们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我只好学着大掌柜的样子,也蹲到石头后面跟着去看——

从石头后面来看,一路顺着迸溅的水花,可以追溯到沿岸的一侧有个人正在用水泵从地下河里抽水,通过一条管子不断地往奇怪的柱子上喷洒着。那人肤色很黑,比较年轻,还真挺像大掌柜说的“外国黑猴子”,他应该就是小册子里的那个老挝人。

“那中间到底是个啥玩意?”

我看不出来他喷洒那柱子是出于什么目的,降温吗?清洗掉鬼草的尸体吗?随着黑灰掉落下来的,还有些凝固的墨绿色的斑块,看着像是干涸掉的营养液。

“谁知道呢,他们在这儿捣鼓半天了,原先有一大团鬼草包裹在中间,烧了许久,我以为烧完就完事儿了,谁知道从你们内圈儿看过去,里面还藏着东西!”大掌柜放下望远镜,想了一想说道,“越冲刷越小,越冲刷轮廓就更清楚了,等到这个时候,从这个形态来看,我怀疑里头藏着个人!”

“人?”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那柱子一样的玩意是人?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19-10-22 15:26:57 +0800 CST  
这有点儿像是旅游景点导游的忽悠,本来一个奇形怪状不明所以的东西,经过别人的提示,就越看越像那个被提示的东西了。

我盯着柱子又看了半天,还真的越看越像个站立着的人形,有头,有颈肩,比例也和人形差不多,只不过上面粘着的黑灰太多了,顶多是个女娲娘娘没捏完的半成品。

“是不是哪个被鬼草吸干的人?就像路上道哥帮咱干掉的那个黄雀一样?”耗子接过望远镜瞄了一眼,马上又自我否定道,“不对,形态不对,这站得蛮直啊,哪儿有越吸越挺拔的道理,会不会是个石头雕塑,鬼草想吸也吸不动那种!”

“鬼草也不傻啊,黄雀的火是从河里向上烧的,火焰顶多也就蹿到半人高。鬼草这么灵活,往一块石头雕塑上盘着干嘛呢?它们完全可以爬到更高的位置避开火苗,可它们反而往下爬,宁愿烧成灰也要围成一个大团子把中间的东西裹起来,我看更像是它们拼了命的在保护什么。”

我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是鬼草需要用命保护的,这里是鬼草的地盘,老朱甚至叫朝闻道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过来保护鬼草的老巢不受伤害,但它们却宁愿被烧成灰,也要围住那个雕塑?

火势已经完全起来了,黄雀的人却没放完火就走,那个外国黑猴子还在不断的给那雕塑喷水,这很奇怪。难道说,黄雀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纯粹的烧掉鬼草,而是烧掉鬼草后,好得到水潭中间那个奇怪的雕塑?

朝闻道既然可以指挥鬼草的行动,但他还是没有阻止鬼草抱团赴死,说明他也在保护那个雕塑!

什么人的雕塑这么重要啊!

我心里有点发憷,已经到了罗布泊中心了,却哪里都没有见到朝闻道,而他肯定也没有离开这里,该不会他就是那个雕塑?

不不不,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我连忙甩甩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脑海,那雕塑似的东西泡在半截河水里又被火烤着,一动不动,根本不可能是个活人的,不可能,不能!

大掌柜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正色道:“时间有限,让他们先搞着,你们听我把这里的事情安排一下。”

他说着,又掏出那张酷似大耳朵的罗布泊地形图来,尽量轻声地讲道:“现在,我们已经到达耳眼正中心了,通过路途上的测算,管道漏油点大致在这儿,冬爷接应我们的位置在这儿——”

他用红笔在耳眼四周画了几个圈圈,示意出这个奇特的螺旋形路线:“定时炸弹的引爆地点在瀑布口,就是这儿——所以你们看,咱们一直在往深了走,图上的直线距离看起来很近,但点和点之间都要绕圈才能到达,并且回去的路是上坡,一定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在路途上,和黄雀纠缠起来,甚至很可能赶不及在爆炸前回去,所以,咱们得想办法,至少在这个点以前,搞到黄雀的船!”

“船?黄雀在这儿有船?”我想了想,明白过来,“对哦,他们手里有一条运输那些医疗器械的小船!黄雀不会死守在这儿不给自己留后路,他们已经准备好撤离这儿的方法了!”

“对,我和张小爷看过了附近的地形,那船就在咱们斜30度左右对面儿停着,后侧装着马达,这儿的水流几乎静止,开到满档是足够逆流而上到至少接近冬爷所在的位置,从那个位置离开地下河就快得多了。”

大掌柜的把纸翻过来,画了一个圆形水潭的示意图:“就在这里。虽然外圈更近一些,但地势比这儿高,横渡过去十分困难,绕路又等于暴露自己,抢船开船这事儿还是得交给你们三个来干!”

“干是可以干,但是河里不是有火吗,这咋开?还不得开到一半船上头就烧起来了?”小王爷问道。

“黄雀的人还是很聪明的,船头经过改装了。他们用了一个喷水装置,在船开动的时候会提前将船头前的水推出去。火烧在油脂上,油脂浮在水面上,只要把最上面一层的水推开,就足够保证火焰进不了身。”

大掌柜的边说边画出一条船的形状来:“你们注意一下,那喷水的东西装在这里,我看见甄华在这儿固定了一个把手,那么操作方法就应当是开发动机,连接水泵——哦,水泵被那黑猴子拆走当花洒去了,记得上船前得先抢回来!”

我连连点头,聚精会神地听着,我心说大掌柜的果然没白白提前过来探路,我们这些容易冲动的人哪想得到提前考虑这么多问题!

“所以咱们的任务就是拿到水泵,连接船头喷水的东西,开发动机坐船回去对吧?”耗子复述了一遍流程,又问道,“那什么时候才能去抢船,刘晚庭怎么救?龙的心脏谁去抢?”

“张小爷会在对面协助你们,他虽然真的很烦,但也是个练家子。龙的心脏应该是在高平手里,高平打不过他,甄老板也老了。晚庭其实不用刻意去救,她就躺在船上,只不过有人在守着她,到时候瞅准机会直接拉着晚庭开船走。”

“守着她的那个人,八成就是那个‘曾尧’了,看起来有些奇怪。这个人我之前没有他的资料,摸不清他的底子,估计行动的时候要多注意他。”大掌柜在圆形另一侧又标注了几个点:“其他的,黄雀那边就已经没剩什么了,他们的物资都堆在船上,甄老板事先调试好了那个喷水的装置,他们把手术床也推上了船。按理说,他们只要拉开发动机,就能够撤离这个地方了,但偏偏还有人没上船。具体什么时候动身,我不好说,先得弄清楚他们还留在这儿想要做什么。”

我急着补充了一句:“可不光是龙的心脏和刘晚庭啊,鬼草都快烧没了,朝闻道他人在哪儿呢,咱们还得把他给带走啊……”

“你放心,这事儿我没忘,一直留意着他的踪迹呢!反正死是肯定没死,我在对面已经扫过一遍了,没他的尸体,他大概是藏在哪里了。”大掌柜拍拍我,“他会出现的,咱们在等一个时机,他似乎也在等着什么,我总觉得……鬼草的老巢,远不止如此。”

他在等什么呢?黄雀又在干什么呢?我举着望远镜,怎么打量那个雕塑都觉得不解。

随着表盘上的倒计时一格格跳动,外国人的水管不停喷洒着的那个位置,露出一些白色的、很像鬼草,但更细更软的东西。

死去的鬼草黑灰已经被冲掉一部分了,雕塑靠上还在蠕动的鬼草想要修补上那个发白的破洞,但很明显的数量不足。

“那是什么东西?”

小王爷一摸自己的脑袋,回答道:“我看像头发。”

我愣了一愣。的确,如果把那雕塑真的看成是人,露出白色破洞的位置就在脑袋上。

一般的石头雕塑不会特意安装上非石头材质的头发吧,木头雕塑、泥雕、玉雕,也没见过专门戴上顶假发的,更何况这个人形雕塑不知道放了多久了,还是存放在这种恶劣环境的地下河里,难不成那雕塑不仅仅是像个人形,它根本就是个真人,只不过是被那些泥灰给整体包裹住了!

我把望远镜的倍数调高些,再次看过去——这回镜头中露出的白色更多了,鬼草补不上的地方有几缕发丝还在滴水。我方才考虑过,鬼草是不是层层围裹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年人,那里头是个不知死了多久的老年人的尸体,但这次看得清楚,显然不是这样。

那头发很长很长,跟老年人的花白头发有着很大的区别,那头发是……是……

是东王公一族的白发!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19-10-29 20:03:46 +0800 CST  
“我的天,东王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我倒抽一口冷气,“鬼草是在把东王公包裹起来,护在里面不受火焰的伤害?这不是‘龙的坟墓’,龙伯人的坟墓么,这……这地方……”

每个人都感到十分意外,这个罗布泊中心汇聚了鬼草、龙伯人、水生胎、祭司,现在又出现了白头发的东王公!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混乱的事情!

“真是没料到能在这鬼地方见到东王公……不过仔细想想,那些祭司不是崇拜东王公,把东王公当做神明么,还写那么多诗来着,神明死后,把他的遗体供在这里,由鬼草当做守墓人,把龙伯人折磨死给他陪葬,也在情理之中吧!”

小王爷说着,把望远镜又传给耗子,耗子瞄了好一会儿,脸色很不好看:“不大对劲啊,老子怎么看着,是个女的!”

女的?

大掌柜也愣了,鬼草保护着的人,不仅是个东王公,还是个女东王公?

耗子对于东王公一族要比我们熟悉得多,他看得出体型和其他细微的差别,他说是女的,肯定不会走眼。

这么说,老朱那些祭司所信奉的神明,其实是一位女性东王公!

随着火焰、鬼草、外国人的水管相互之间的进一步消耗,那片白发暴露在视野中的面积逐渐变大,那人的大半个肩膀和后腰也裸露在了外面,从那曲线看来,的的确确是位女性东王公。

我和小王爷同时挠起头来,借助血液加速流通缓和缓和这条信息。

的确,神明完全可以是女性,地下河中没有任何能够限制神明性别的证据存在。马屁这种事情,只要是有利可图,管他男的女的,就算是普通人的马屁也能拍一拍啊!

而且这样一来,狗洞后面那个神明创造生命的事情,还有女丑之尸那张孕期画像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老朱在昆仑山时,就一直跟一模一样的几个女东王公,还有一群诡异的巫女生活在一起。现在的老朱,尽管一百个不愿意,还是迫不得已转生到了昆仑山那个巫女的身子上,短期内想再转生也实现不了。其实这样最好,我特别希望他能在接受那具身躯的期间内接受女性的性别,如此,朝闻道的危险就可以暂时解除了。

可是,回归眼下,这位女性东王公的遗体为什么会留存在地下河的尽头?

我想了半天,推测这大概是像大师圆寂后的金身、舍利子一样,留在寺庙里、七彩宝塔里,可以世世代代被信徒们一直供奉着、参拜着?

她被保存的很好,虽然身上还残留着很多鬼草尸体等泥污,但露出的身躯仅有些干瘪,半点没有腐朽。想起小王爷总说什么罗布泊咸鱼,心想这儿的盐碱环境不就是天然防腐剂么,也不知道她被放置在这里究竟有多少年了。

“别挠了,再挠就跟小王爷一样秃头了。”大掌柜拉了我胳膊一把,低声道,“都往里面挤一挤,地下河的水不太对劲!”

我放下手来,从河边的石头处朝里侧挪了几步,看到大掌柜口中不对劲的地方,是指原本几乎静止的地下河河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又加快了流动速度!

这是不合理的。这儿已经是地下河的尽头了,十几个小时后的大风暴还没有来呢,也就不可能这时候就有雨水往地下灌啊!

我看向水潭那边,水面上漂着的火焰开始缓缓地绕着圆圈打转儿,大有要形成漩涡的趋势!

与此同时,水位线没有上涨,反而下降了!看来这个鬼草的老巢并非地下河最终的尽头,河水还能进一步流向更深的、我们所无法想象的地底世界去!

漩涡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漂在上面的火也跟着高速旋转。跳动的火光直晃得人头晕眼花的,整个地下河一时间像被改装成了迪厅,到处都是噪音,到处都是闪光点,我闭着眼睛都觉得难受得紧,逐渐有些耳鸣,天旋地转的,好像胸口也被闷住了,透不过气来。

这一切不是我一个人的不良反应,所有人都晕得不行。大掌柜挡在我们前面,推着大家靠在洞穴最侧边,几个人玩碰碰车一样撞来撞去,我手里的刀子也抓不牢靠了,“当啷”一声不知掉到了哪里。

“都别站着了,扶着墙边蹲下!”大掌柜的也撞到了头,靠着墙努力保持着平衡,“见鬼了,就算是地震也不能来得这么突然吧!”

我蹲在地上也没缓解头晕,空气中腥咸的气息这一会儿变得非常重,让人忍不住想要干呕。我连东西南北都要分不出来了,就在这样一片浑浑噩噩中,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他们这就准备开船走了?”

我们几个都难受得不行,但毕竟有抢船的重要任务在身,大家一听得这个声音,登时就逼着自己清醒过来,相互搀扶着急忙爬起来。

可地面的震荡还没停息,耗子是我们当中平衡能力最好的一个,他刚直起腰带头跑了两步,便一个踉跄栽到一边去,小王爷连滚带爬好容易给他拉回来,转头一看,那个外国猴子在地上滚来滚去,也摔得够呛,他那水管根本就握不住,远远地甩到了河里,可水泵还没关闭,水管随着漩涡一阵金蛇狂舞,水花喷溅得漫天都是,简直跟下了雨一般!

“真是酝酿半天,计划赶不上变化,先抄家伙把水泵抢了!让他们开不走船!”

大掌柜的快速在讯号机上按了几下,转头向我们下令。

河里的火被雨点般的水花全部打散,如同若干支起起伏伏的火把,从漩涡中心又扩散到地下河的整片河面上去,

我趁着这个空档赶忙举着望远镜沿着水管找过去——有了,水泵就被安放在一块岩石后头,用一块蓄电池支撑着电力!

我来不及等人,趁着那外国猴子还没爬起来的空档,直接就往安放水泵的地方冲去!地面的摇晃还没有停止,我像只企鹅似的跑得极其艰难,水位在地面的震颤中连番下降着,本只有半人高的火焰已经压到了不足原先一半的高度——

近了,就快到了!

眼看着水泵和我之间就剩下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了,那外国猴子扶着石头稳住下盘站了起来,转手就关掉了水泵电源,疯狂乱甩的水管瞬间栽进水中,没了嚣张的火焰和漫天的雨花,被遮挡住的视野很快就清晰了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自己一个人完全没把握打得过外国猴子、抢得来水泵,只得一个急刹,顺势蹲下去,藏在阴影中。

我体型比较小,藏身的位置应该还是安全的。外国猴子背对着我,肩膀上撞破了一个口子,流了不少血,幸好刚才没看见后面发生了什么。他爬起来后对着他面朝的那一侧大呼小叫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从他那边走过来一个人,我伸头一看,浑身一个哆嗦,居然是高平高大院长!

他手里拎着一个大包,脸色很差,看起来无比的疲惫,地面的颤动还没停息,他左摇右晃着似乎随时就要跌进河里了。

外国猴子接过高平的那个大包,开始一样样往外拿东西。高平戴上橡胶手套,拆了一包酒精棉球开始给手术刀消毒。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心疼部下,要给外国猴子的肩膀处理一下创口呢,结果他又从包里取出一个很大的半透明器皿,里面墨绿色的液体随着地面颤动晃晃悠悠的,我认出那里面装的是营养液!

我登时觉得汗毛倒竖,他的这个器皿我在南海见到马九航取人脑子时用过,但高平不是脑神经专家,他是研究心脏的!

高平要做什么?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19-11-05 20:29:53 +0800 CST  
地下河的水位还在下降,照着这个态势发展下去,我估摸着用不到二十分钟,女东王公的整个身子就要完全暴露出来了。

而遮挡着我们视线的火墙同时也会降到河沿以下,到时候对面的情况、我们的位置、另一侧的黄雀所有人,大家谁也没地方遮掩,全部都要坦诚相对了!

高平做完准备工作,一手捧着容器,一手拎着装着手术刀、剪子之类的一整套工具包,站了起来,外国猴子倒也敬业,没管没问肩膀上的伤,收拾好高平的大包,转身把水管拽回来,又将水泵打开了。

这一回,他将水远远儿地喷向了河面之上。没过一会儿,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至近,水柱果然如同大掌柜所说,在地下河的河面上开出一条没有火焰的航道,那艘用来运输医疗设备的小船真的毫发无伤的从航道上开了过来!

我紧张地攥着衣角,屏住呼吸。

小船停靠在河沿边上,正如大掌柜描述的,一头堆着许多物资包,一头放置着一张不锈钢手术床。

刘晚庭,刘晚庭就躺在那张床上!

我瞪大着眼睛盯着那个张小爷口中长头发的女人,她的长发零零散散垂着,身上盖着床单,我看不到她的模样,她一动也不动。

我特别怕她死了。特别特别怕,看着她这样,我突然理解了老刘那样焦急想来救她的心情,这是我的亲人啊,她现在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我不能让她冒险在这样的环境下接受什么心脏手术,我才刚刚跟她见面,我不能失去她!

高平等船停稳,跨上去,把手里的容器递给了坐在手术床边的另一个人,那人身材十分瘦小,看起来和小册子里甄华甄老板的照片不一样,那只有可能是老十五师的曾尧了。

曾尧接过那个装着营养液的容器,转过头来,我在火光中看到他的面孔不禁吓了一跳:

干瘦干瘦,眼窝深陷,嘴唇发紫,就像中了什么剧毒似的,额头上和脖颈上的青筋十分突出,面颊上的皮紧紧贴着颧骨,几乎没有什么肉质脂肪,比一具干尸强不了多少。

而且,极少能有瘦成这副模样的人,偏偏还动作干净利索,神情又精神焕发的,他的存在很像一个不可能存在的矛盾体。第十五师出来的老军医,都已经到了入土的年龄,他应当是活着的最后一个了。算算时间,就算他十分注重保健养生,但也得是个花白头发、行动不便的糟老头子,他不是还得了癌症么?

我所看到的的曾尧,偏偏不是这样,他除了极度的瘦之外,没显现出多么严重的老态,头发剃得很短很短,但看得出还是黑色的。他能一路推着刘晚庭到这里来,说明体力也不会太差。

我十分怀疑自己认错了人,可高平又不会把那装心的容器交给不懂行的人。又懂行的、又会守着刘晚庭的、也不在小册子上的人,那只有曾尧。

两个人低声交谈着什么,让我非常的害怕,他们两个研究心脏的医生和刘晚庭处在同一条船上,手里捏着能给人开膛破肚的工具。那高平那个装着营养液的容器里面,很有可能装着的就是龙的心脏!

他们现在就要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上动手换心了么?还是说他们这就要开动马达,回去那些堆放着医疗仪器的地方?

情况已经紧急到来不及让人多想了,高平转头又向外国猴子叮嘱着什么,我知道一旦水泵被安装到船头去,我们便抢船无望,我距离水泵已经很近了,赶紧的就站起来,打算在外国猴子动手之前冲过去——

刚抬腿,我就被身后的同伴给拽住了。

紧接着,外国猴子把水管再一次瞄准河中央的那个女东王公,又开始喷淋上面的鬼草。他倒是没有着急去拆水泵,高平他俩也没什么要跑路的意思,两个人的目光也盯着水潭中心点,嘴角露着一抹诡异的笑。

他们还在等什么?我看着两人的笑,觉得格外瘆人。扭头顺着他俩的视线看过去,跳动的昏黄色火光中,逐渐映出些闪亮的光华。

我揉揉双眼,发觉那光华的中心正是水潭圆心处的那位女东王公。水位降下去以后,火焰的高度也低了,经过水管的一番喷淋,她更多的身体暴露在了视野中。

方才那阵子形成了漩涡的湍急水流围绕着她不停地打着转儿,鬼草的黑灰几乎全部从她身上脱落下来,光华愈甚,她的腰部以下赫然出现了成片的闪亮的鱼鳞!

鱼鳞!这位女东王公身上有鱼鳞!

她是个鲛人?

我一下子想起来大明星之前用抹布擦拭墙壁的那一幕,他说墙壁上原先画着许多东西,可惜被火烧的痕迹遮住了,从他的观察来看,墙上很奇怪的画着一条鱼尾巴!

鱼尾巴,鲛人,女东王公。难道地下河的墙壁上原先画着的就是南海鲛城的龙母?

那龙的坟墓,究竟是龙伯人的坟墓,还是龙母的墓啊……

我看着高平手里拎着工具包,看着曾尧捧着的那个装着营养液的容器,干咽了一口唾沫:他们迟迟不走,难道就在等这个,他们实际上是要对龙母下手!

可是他们俩是心脏方面的专家,一具龙母的尸体对他们来说又能有什么用途?

冲干净了龙母的身子,我盯着外国猴子把水管放下来,估摸着他要结束喷淋工作,去安装水泵了,连忙边起身边朝着旁边低声道:“快,快去拿水泵,趁着船还没开!”

结果身后的同伴还是死死抓着我没放,我一扭头,身后竟然是空的!

耗子还在原先的地方蹲着,小王爷举着从马九航那儿顺来的枪帮我瞄着这边,我这才想起来刚刚我是孤身一人跑出来的,挡着我的这块石头这么矮,我旁边哪儿还藏得下别人呢?

可我被困在原地,死活都动弹不了。低头仔细一看,有个什么东西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死死地抓着我的脚踝呢,我伸手一摸,冰凉滑腻的触感吓得我打了个寒颤——

阻止我冲出去的东西,竟是一株鬼草!

我愣了愣,不……那不是鬼草在阻止我,是朝闻道!

我的心脏一瞬间就要从右胸口里跳出来了!我四下里张望着,水位的下降使得地下河中的光线黯淡了不少,外国黑猴子关了水泵,正在一圈一圈把水管往回收。

我急的满头是汗,却如论如何也动弹不了,只得向耗子小王爷他们求助,结果刚一挥手,高平突然面朝向我这边,喊了一嗓子!我一惊,以为他看到我了,连忙收回手来蹲下,这时,一阵风从头顶上掠过去,我看到有个黑影一下子从半空中闪过,一脚就把那盘水管的外国猴子给踹开了。

外国猴子身手还不赖,倒地以后翻滚了几圈又爬起来,抄起旁边一件湿湿的衣服,“啪嗒”一声点了打火机,那衣服应是事先浸了油,眨眼间燃烧起来,他紧跑几步,用那燃烧的衣服朝着一个速度极快的黑影扑打,我心头一紧,是不是他来了!

那黑影避开外国猴子,停在水泵旁边,一把拉住扔在地上的水管,又用瞬时喷出的水柱将扑过来的火衣喷了回去——

嘀嗒、嘀嗒,水滴沿着他的头发落到满是火星的地面上,他微微转过头来,又很快把脸背了过去。

我眼眶一热,几乎就要掉下泪来。我一眼就能确定是他。

他还穿着在昆仑雪山分别时那件旧衣服,上面已经烧出很多破洞了,他的精神看起来也很差,微驼着背,蓬头垢面,全身脏兮兮的。

可即使是这样,我脚踝上的那株鬼草还是死死的抓着,一丝也没有放松。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19-11-12 19:22:16 +0800 CST  
“都快一些!他又来了!锦夜的人也来了!”

高平变了脸色,朝身后喊了一嗓子,河对岸的甄老板蹿了出来,慌慌张张拎着东西开始往这边跑,紧接着,他那边也有个黑影蹿出来扑了过去,应当是张小爷也跟着发动了。

转头一看,小王爷端着马九航的枪已经从石头后面完全冒出头来,耗子正呼哧呼哧冲向我。正面刚果然是躲不过去了!

我们不仅人多,而且除了我以外都是能打的,看起来刚得过!

地面的震颤其实还没有完全静止,谁也跑不快,我清楚小王爷那把枪实际上是个唬人的摆设,高平举着枪在船上晃悠得更厉害,他俩人谁也不可能瞄得准。

而耗子是我们当中平衡能力最好的,他随着震荡的节奏跟着摆动身体,一步步接近我这边,我的脚动不了,只得赶紧扶着面前的石头站起身,朝他通报水泵所在的位置。

外国黑猴子被水管喷得睁不开眼,我心说趁此机会正好让耗子去接应道哥,把那水泵先给抢到手就行!结果“噼里啪啦”一阵油爆声传来,不知道从哪儿丢过来几只瓶子,质量不咋地,直接就碎在地上,里面的液体洒了一地!

“坏了,道哥快闪开!”

耗子大吼一声,绕过我,加速往河沿岸冲。我一抬头,曾尧已经从小船上跳下来了,他手里还握着另一只瓶子,他拧了一把瓶口,高高举起,直接就往水泵那儿扔!

我很快明白过来,那瓶子中灌进去的,跟冬冬和马九航带上昆仑雪山的那些浸泡着油布条的瓶子一样,里头就是龙伯人的油脂!

以朝闻道的身手,这些瓶瓶罐罐还伤不了他,碎裂的瓶子散了一地,但紧接着,让人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高平居然“呯”地一声开了枪!

他没有瞄向朝闻道,他根本无需打中任何人,他的枪直接打在河岸的平地上,我看到子弹擦出的一簇火花瞬时间点燃了地面上的油脂,我连眼睛都来不及眨,河岸上腾起的火焰就把朝闻道给吞没了!

“道哥!”我惊呼一声,点燃的人鱼膏会伤到鬼草,也会伤到他!

“妈了个巴子的,他们到底抽了人家多少油!”

耗子一边大骂着一边往火焰里冲,我感到脚踝上的鬼草略微松开了一点,急忙就挣脱出来,追着耗子后面跑!

“水泵!去拿水泵!”小王爷也跟着喊了起来,“小心曾尧!”

我一扭头,曾尧不知怎么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赶到那外国黑猴子身边的,他已经在混乱中抓住了水管,外国猴子没了水柱冲击,擦了一把脸很快就进入了状态,顺着水管朝后拉扯,比耗子提前一步拎起了水泵!

完蛋,要来不及了!

“我去抢,你救道哥!”耗子没有放弃,追着外国猴子继续向前冲。

我应了一声冲进火焰中,一股焦糊味儿直窜口鼻,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头发已经烧着了。我四下里搜寻着,被热浪熏得直淌眼泪,终于看到地上蹲着一个捂着眼睛的人!

“朝闻道!”

我强忍着皮肤上的烤炙感,冲到火场中心拉住了他:“快!跟着我出去!”

我的手还没抓紧他,就被一把甩到另一边去。我印象中那个熟悉又命硬的家伙变得格外陌生,他用一种沙哑的、生硬的、压抑的声音吼着我,让我从他身边走开:

“不要靠近我!”

他蹲在地上,始终背对着我,他捂着眼睛踉踉跄跄在火光中自己起了身,就这样,似乎就已经精疲力竭了。

我这时才看到他身上的伤比我乍看之下要严重许多,那些衣服上的破洞根本遮不住内部的伤口,鲜红的血已经把里面那件衣裳染红了。

高平方才说他“又来了”,这显然不是他和黄雀之间的首次交战,黄雀已经完全知道怎样做能够伤害到他,而他也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尽了全力,现在的状态不过勉强支撑着。

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推开我?他还想着保护别人?他以为他是谁?

“你给我老实呆着!别想甩开我!”

我一下来了气,反手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冲过去盖在朝闻道头上,把他右颈一簇烧起来的小火苗熄灭。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爆发出这么大的一股力量来,我蒙着他的头,遮住他的眼睛,连拉带扯,在他的挣扎中硬生生将这个比我高出那么多的男人拖了出来!

我眼睛也被熏得生疼,根本喘不过气,一出了火场便栽倒在地上。情况紧急,我顾不得休息,深呼吸两口又把朝闻道头上蒙着的外套取下来,上面的纤维被引燃,已经在冒烟了。我沿着河岸跑了两步,找了块没有油脂漂浮的地儿,将外套在河水中浸了浸,赶快返回去敷到朝闻道身上冒火星的地方——我感觉刚才救他的速度稍微慢几分钟,这人就要烧着了!

朝闻道的脸色极其的苍白,嘴唇上也没有了血色,他努力把脸侧过去不看我,坐在地上,自己搓了搓脚腕上一道化了脓的伤口,那串龙船花脚链还在。

我心里极为难过,那脚链还有相同的一串正在我的脚脖子上栓着,还是他送给我的,我以为……

唉。

这一串是从霸王宝藏里那具女性骷髅身上摘下来的,现在一切明了了,这脚链属于他的母亲,希仁。他还在怪我们这些姓刘的,把他们拖下水了吧。

“你……你不要管我,保护好自己。”

他注意到我在盯着脚链看,拉了一把裤脚,又把脚腕盖住了。

随着肾上腺素急剧下降,我这会儿才感觉到自己身上有股钻心的疼,一看,我的裤脚沾了油,这会儿还烧着,我心里乱糟糟的,情急之下只好直接跳进地下河里疯狂搓裤子,这才把油脂洗洗掉,抬手一摸,我后脑勺的头发已经焦了,粘成一片,轻轻一抓,像块黑布似的就脱落了下来。

这种时候,我也无暇去考虑斑秃的美丑与否问题,几个同伴都没闲着,耗子追上了外国猴子,两人已经扭打在一起了,可水泵已经转移到了曾尧手上。小王爷在混乱中开了两枪,但都没打中,曾尧以他这个年纪不可能拥有的诡异身手,很快又回到了船上。高平聪明极了,他把刘晚庭的手术床横着推过来,挡住两个人的身子,他知道我们不可能拿刘晚庭的安危冒险,小王爷只能把枪又收了回去。

好在另一边,张小爷的进度算快的,他已经把甄老板制住了,赶忙冲过来接应其他人。

发动机的轰鸣声再次响起,也不知道曾尧怎么那么快,他已经拔掉水管,将水泵装在船头那个喷水装置上了,张小爷就晚了十来步,小船载着刘晚庭和两个医生,破开河面的火焰,驶离了岸边!

我气得直跺脚,大掌柜的给我们仨就下达了一个抢船的任务,结果水泵没抢过来,船也让开跑了!

归根结底,我们和大掌柜的都忽视了曾尧这个人的战斗力。

我怎么也想不通他一个老十五师的人为什么没有变老,而且,他呈现出来的状态也和平常人不太一样,他有点像个……像个怪物?

癌症造成的病变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形态外貌,这有可能,但癌症还能增强人的体质么?

太扯了吧!

有了船,速度果然快了不止一两倍,眨眼间高平和曾尧就彻底甩开了我们,他们把船径直开向水潭的中心去了!

我抓紧时间又洗了洗头发上沾着的油脂,赶紧的扒着岸边的石头,从河里爬上去。刚一上来,我就心头一紧:朝闻道呢?刚才缩在这里的那个人呢!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19-11-19 22:24:07 +0800 CST  
我一着急,胸闷气短,竟有些头晕了。我才刚刚见到他,他才刚刚从火焰堆里出来,他伤成那个样子,还要去拼命么?他怎么拼?

他就算讨厌我也好,刻意躲避着什么也好,那些我都不管了,什么样的恩怨是非、爱恨情仇在这种时候都不重要,如论如何我也得让他活下去啊!

可是四下里一番张望,他像没来过似的,又消失在了我们目光所及的视野当中。要不是我的外套还留在地上,我真不敢确定刚才救他出来那一幕,是不是我的幻觉了。

这时,刚刚才发动的马达轰鸣声突然又消失了,我一抬头,看到高平关了发动机,两个人的船晃悠着停在了水潭的中心、龙母的身边。

他们没有立刻跑路,他们果然是要……对龙母下手?

空气中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几株没死透的鬼草从漩涡中心的上方锁链处钻了出来,义无反顾地又涌向了龙母。

朝闻道果然还是会为了老朱的命令豁出去自己的命的!

鬼草实际上已经所剩无几了,但十分努力地想要遮挡住赤裸裸呈现在黄雀面前的那具胴体。曾尧拿出一把插着软管的奇怪的枪来,看着像复杂版的儿童水枪似的!他很熟练地在枪的后屁股上拧了个瓶子,开始往龙母上方逐渐涌过来的鬼草点射,那枪里喷出来的果然不是子弹,而是从装着龙伯人油脂的瓶子里吸进去的液体,一打到上头的链条上,油脂便缓缓地顺着链条流了下来。

曾尧到底是军医出身,不仅瞄的准,对油脂用量控制得也很好,涌向龙母的那几株鬼草很快便浸透了油脂,悬在链条上暂停了往下游走,如果再往下爬,就要沾湿龙母的白发了,万一被火星迸溅到,鬼草和龙母很有可能会一同燃烧起来。它们只能一圈圈蛇一样盘在半截,尽最大可能防止油脂进一步朝下滴落。

想起在霸王宝藏里那株鬼草发疯的模样,想起沙丘之间那棵在雨中肆意生长的通天巨树,就算没有朝闻道在,我心里同情的天平也已经完完全全偏到了它们一方,它们也太委屈了!它们才是罗布泊的原住民,我们这些人类本就不该出现在这儿的,黄雀却牢牢地控制着龙伯人的油脂这个致命武器,偏想要伤害它们的女神、它们的母亲!

朝闻道那身体状态肯定是扛不过再被烧一波了,我没看到他躲在哪里,只能祈祷他最好别冒头,千万别再冒出头来送死。

“小六一,别愣着,过来帮忙!”

小王爷一嗓子喊醒了我。我看到水潭唯一的出入口出多了一张网子出来,大掌柜又变成了蜘蛛侠,倒吊在半空中,将那张网尽力地展开,甩向两侧河岸。

这网子是原先储存在他暂住的那个小洞穴里的渔网,大掌柜留了一手,提前准备好带了过来,这个时候刚好派得上用场!趁着黄雀把船给停下了,我们如果能在这期间内把网拉开,就能用它拦住黄雀的去路!

不过地下河的跨度显然是超过了渔网的最大宽度,小王爷伸长了手臂,用一个小棍去钩,却总是差一点儿才能钩住渔网。我冷静下来,不敢耽误倒数计时越来越短的时间,转头朝他那边跑。我们俩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接过他的钩棍,两三下就从他的后背爬到后颈上骑着,正要表演高难度的双人杂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奇怪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喀啦喀啦。”

那声音是从地下河底下传来的,颇有些不真不切。

那是一种从咽喉很深的位置用气息顶出来的喉音,我曾在南海听到过,我记得当时……当时我们乘着一艘船,在一个很平静的、没有月亮的夜里,遇到了……

我靠。

我们当时听见这个声音遇到了水鬼的攻击,这个声音是水鬼发出来的!

我登时就楞了,这罗布泊地下河里哪儿来的南海水鬼?

对了对了,水鬼是女东王公和龙伯人跨种族结合的生物,它们的存在跟这里是沙漠还是南海根本没有关系,这里有龙母,这里有龙伯人,不就等于罗布泊里有它们的爸爸妈妈么!

水鬼是十分惧怕光亮的,地下河现在漂着一层熊熊烈火,它们断然没法儿出来,看来它们原先一直潜藏在河底更深更黑暗的位置,也许就是因为它们从那里游出来,才导致地下河水有了流动的出口,出现了河中心的漩涡!

它们这时候出来干吗呢?

我想了想领悟过来,水鬼和鬼草一样,尽管火焰是它们共同的天敌,但宁愿同归于尽,它们都要竭力保护水潭中心的那个女人!

其实保护龙母尸体的这件事情,跟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们大可不管不顾她的安危,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我还是不愿意眼睁睁看着黄雀再去伤害任何人。从河底管道的漏油点到这里,一路上那么严重的烧痕、那样厚的一层灰烬,大概也掺杂着水鬼的尸身。

高平正在用一支笔在龙母身上做标记,这好像是医生实施手术前划定下刀位置的做法。他的笔落在龙母的胸口上,这么说,他是要打开龙母的胸腔?

我不敢耽误时间看热闹,恨只恨自己腿太短了,骑在小王爷脖子上拼了命地拉长身子去钩渔网,可总是差那么一截!小王爷也累得够呛,加上地面不稳,几次努力都没成功,还险些把我扔进河里去!

高平在龙母的胸口已经做完了标记,曾尧一手托着那个装着营养液的容器,一手从工具包里抽出手术刀来递给他。

之后,曾尧拧开了那个容器,他们这就要动手了。

距离太远,我也看不清那容器里面究竟是只有营养液,还是原来里面已经泡着一颗东西了。

如果容器是空的,这两个老家伙在龙母身上动刀子,也要取走她的心脏?

我想起来高级护工汪贝奇的那具尸体,觉得一阵子胸口发闷。但罗布泊的这位龙母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年了,她的器官就算没有腐朽也已经早就衰竭了,高级护工的心好歹还算刚死新鲜的,而龙母这样的一颗死人的心脏能有什么用?

如果里面有东西,想想也知道肯定是一颗心脏,但是那颗是汪贝奇的,还是龙的心脏?

一个容器里装两颗心脏,这样好像容易交叉感染之类的,他们当医生的应该会注意到这一点。这样一来,他俩给龙母开胸破腹该不是要给这具龙母的尸体换心?

他们带不走龙母,难道就想要在这里试验一下长生不死之术吗?不,这根本不是长生不死了,应该是死而复生之术,就算是龙的心脏也没有这个功效吧!

“快!来,再试一次!”

小王爷光溜溜的脑袋涨得又红又热,他踩在一块略往外延伸的石块上,努力保持着平衡:“我等下把你抬起来,还能再伸长个半米,你务必站牢些!”

我咽了口唾沫,应了小王爷一声,从骑着的状态改为踩在小王爷后肩上,他伸出手抓着我的脚背,硬是斜30度把我给举了起来!他胳膊抖得厉害,我在极其找不到平衡点的情况呀咬着牙伸手去钩——

还差十来公分……还差五六公分……成了!

我几乎手脚同时抽起筋来,总算是钩住了渔网一角,谁知只听“啪嗒”一声,脚下猛然一沉,小王爷踩着的那块伸出的石头经不住重量,一下子断开了,我身下的人直接就从河沿坠了下去!

他抓着我的脚滞空了一秒钟,马上又把手松开,笔直的掉进了水里。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19-12-03 22:15:32 +0800 CST  
抓钩是临时做的,我们都知道那承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我也没敢迟疑,挂在半空晃荡几下,顺势跳回岸边,一边扯着好不容易展开的渔网,一边赶紧伸头查看小王爷的情况——

还好,他体力和水性都不错,地下河不至于淹着他。但河水表面上全是油,他刚一露出头,整个脑袋跟放光似的顶着一层油花就烧了起来,他只得吸一口气又潜回水底洗头。这时,水潭的漩涡竟然又汹涌起来,我想搭把手把小王爷拉回来,可他起起伏伏,我看都看不清他,差点儿还自己跌进河里去!

漩涡的形成和地面的震颤似乎是联动的,耗子和外国猴子也站不住脚,缠斗在一起滚来滚去,大掌柜挂在上面更是难过,但同样的,这种情况下, 高平和曾尧再精湛的医术也无法精准的沿画线切开龙母的胸膛。

这是故意的!

我明白,这漩涡和震颤一定是河底藏着的水鬼保护龙母的手段!

“动作快些!解不开就剪开!保证其他地方不会破开就可以!”大掌柜喊了一嗓子。

抬头一看,对面大明星虽说也抓住了渔网那端,但他那边的网子缠出一个大疙瘩,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很难解开,正急得到处找剪刀。

“刘一,先把渔网压在物资下面,你体重小,会被甩出去!”

我站在沿岸边左摇右晃着,听大掌柜一说,急忙去拎地上的背包,又用绳子把所有物资都捆在一起,确定渔网不会散开,才松了口气。

我赶紧又抓了一捆绳子打算去捞小王爷,他在水里把外衣脱了下来,像个手动螺旋桨似的转着圈儿把周身的油脂拨弄开,急匆匆地想游回岸边,可人力哪能对抗得了水流呢,他挣扎了半天,还是随着漩涡被卷进了距离高平的船不足五米的地方!

“咚、咚。”

河中央的小船传来一阵阵被击打的声音。

击打声来得突兀,而无论是我们还是船上的人,谁也没做出任何有敲击动作的行为来,我又仔细听了听,感觉到有东西在水底来回地搅腾着、游动着,好像是水鬼潜藏在水底。

是它们在水面以下敲击着船底,准备把船体给破坏掉,将那些想要伤害龙母的人拉下水!

河面上的火根本没有熄灭,水鬼怕光,浮出来就会被灼伤,因此它们只能潜藏在水面以下搞些小动作。

我一开始还蛮高兴水鬼能想到这个避免自己受伤的点子,这等于是它们替朝闻道出了面保护龙母,又帮了我们除掉敌人,但马上又紧张起来——

不行啊,不能放任着水鬼用这个法子,船体一旦遭到破坏,大掌柜原先计划的抢船行动也就泡汤了。更重要的是,船上除了那两个医生,还有刘晚庭在,她现在陷入的是毫无意识的冬眠状态,一旦掉进水里根本无法挣扎就会被烧伤、或者呛水,或者受到水鬼的无差别攻击!

得想办法在这个糟糕的情况发生前强行抢船,至少得把刘晚庭给带回来!

“小王爷,你能……”

我刚开口还没说完,他已经摸清楚了形势,顶着火焰硬是激流勇进横着朝水潭中心游了过去!我心里乱得很,水鬼不敢从河底下冒出头,看情况只敢在河面下搞些动作,我们虽然不会伤害龙母,但它们能分辨得出来谁是好人,谁是坏蛋吗?

我怕小王爷还没游到船边就受到攻击,赶紧举着狼眼手电开到最大一档追着他的方位。

曾尧再怎么彪悍,也达不到不倒翁的平衡能力,他看见小王爷靠近了,前仰后合着努力凑到躺着的刘晚庭前,刚站起身想要腾出一只手来给手术床绑上卡扣,船底突然来了个猛烈震颤,他怀里还抱着那个装着营养液的容器呢,谁也没有三头六臂的本事两边都顾得周全,只见容器里墨绿色的液体泼了他满怀,随着第二波更猛烈的震颤,那容器划出一个弧线,从他手里飞了出去——

“咕咚。”

那东西落到火焰上,在河面上晃晃悠悠两三秒,随着漩涡带动的水流,很快就被卷到了别处去!

事发突然,黄雀两个老头儿都懵了。

小船一米开外全是火,要想直接把东西捡回来显然是不可能的,曾尧反应更快一点,指手画脚地指挥着船上的高平再次打开发动机,给船身掉了个个儿,想要开着船去追,但船头那喷水的装置一边推开水,一边也把容器推得更远,两个人努力了半天没有什么成果,绕着龙母转悠了好几圈,倒是给对面大明星那边争取到了解开绳结的时间,整张渔网终于完整的在地下河中展开了。

曾尧一看这法子不行,便用绳子打了个套索,一次次尝试着将那装心的容器捞回来。不得不说,他这死老头儿套圈还真有一套,也不知是不是年轻时在庙会练过,好几次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

我万万不想看到那东西再回到他们的手中,可我距离他们还远,那边耗子和外国猴子打得难舍难分,鼻子都被打出血了,张小爷刚开始往这边跑,小王爷游泳的速度也追不上船,谁也没工夫拦着他们!

这时,原先盘在龙母上方的鬼草突然发动,赶在下一次绳索抛出去前,冲出去按住了那个容器,那容器张着大口儿呢,被这么一按,很快就灌进了河水,几番起起伏伏,很快就沉了底儿了!

曾尧眼巴巴看着这一幕,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疯了一般,竟然扑到船沿边往下跳,试图潜下去把容器捡回来!

他没游开几米就被水面上的油脂烧着了,火焰以下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只得返回船沿周边一米的无火范围内,半截身子泡在水里,急得开始咬自己的指甲。我正要给鬼草的这一波操作叫好,曾尧整个人猛然朝下一沉,眨眼间消失在了水面上!

配合得好啊,一定是水鬼把他拖下去了!

我们这些从南海回来的人尚且没有想到罗布泊还生活着水鬼,曾尧和高平更是对水面以下发生了什么毫无预计。高平死死抓着船沿,在极大幅度地摆动当中,能保持自己不被甩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根本不晓得怎么去捞曾尧和那容器。

不过他非常聪明,他看到我举着好几个打开的手电,一直死命地照着小王爷那颗反光的光头,似乎看懂了什么,有样学样的也去翻了个照明灯出来。

他那灯的功率比我的手电可要大得多了,他把照明灯对准曾尧消失的地方,电源一开,水底下一团团的模糊影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四散而逃,不一会儿,一个血头血脸的人冒出水面来,正是沉下去的曾尧!他还没死,但脸上、脖子上有许多伤口,显然都是水鬼的杰作。

曾尧的面相本来就够可怕的了,这些冒血的伤口更让他像个怪物,他虽然体质相当好,但毕竟不是水生生物,趴在船沿上呕了好几口水,才在高平的拖拉下好不容易爬上船。

而这时,船上的水泵突然发出很闷的轰鸣,紧接着就冒起了烟来!曾尧赶紧又扑到另一头关掉机器,好像……是船下面的抽水口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水泵一旦停止工作,船头那个喷水装置也就暂停了,被推出去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聚集在小船周围,就算水鬼没把船底凿出个窟窿来,这火也早晚得烧到船身上去!

“……都不用了!你不想想哪个更重要!”

“本来就不是重点,好在还有一个备用的……”

“……你女儿不会冒风险的,我保证!”

“别管其他人了,得先回那里,快走!”

“赶在他们之前动手……必须做这件事,其他我不管!”

机器一罢工,地下河难得的安静了几秒钟,我听到船上的两个家伙吵嚷了两句什么,紧接着,两人当机立断重新给船身掉了头,发动机的轰鸣声又一次响起,我让吵得头昏脑涨的,他们的声音又被淹没了。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19-12-10 22:16:40 +0800 CST  
没了那个容器,他们很快意识到眼下的局面对他们来说,再耗下去两人都是瓮中之鳖了,于是终于放弃了龙母,要跑路了吗?

“他们打算硬闯!都给我拉住!”

大掌柜的像风铃似的吊在上面左摇右摆,朝两边各喊了一声。

我心说这下得完蛋,我和大明星只是把渔网给扯开,其他都还没准备好呢,按照那船的冲击力,我这个体重和力气加上所有物资的重量也根本是拦不住的,他们有很大的概率冲开我这一侧的渔网逃出去!

来不及多想,船的速度快急了,我只能赶紧站起来把渔网从各种背包底下抽出来,套在自己胳膊上,朝着最近的一块大石头跑过去——

渔网的缝隙挂不住这么大的石头,小石头又吃不住劲儿,我只能用绳子把渔网绑在大石头上,那石头怎么说也比我重至少十来倍呢,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拦得住黄雀的船!

我冲到大石头后面飞速地去打绳结,发动机的轰鸣声是那么那么的近了,越着急我越是手忙脚乱的,好容易拉出了绳圈,死活又套不住石头,我个子太矮了,怎么也甩不过去!

眼看着那船的船头冒着火就冲了过来,我心一横,来不及了,干脆把绳子套在了自己身上,围着石头跑了一圈——

一股剧烈地、钻心地疼痛从我的胳膊和腰腹上同时传来。

黄雀的船触网了,我胳膊上的渔网和腰上缠着大石头的绳套同时收紧,险些就把我整个人现场分尸!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截流成了好几段,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几秒钟,巨大的疼痛感才传递过来,我浑身都动弹不得,只能靠着石头狂喘粗气。

好在大掌柜的法子奏效,只要这张渔网不破,我和大明星两边绷得住,他们的船还跑不了。

可是……我无比惊恐地眼看着高平调了调发动机的旋钮,地下河里回响起更加刺耳的轰鸣声来,他们加大了马力,还是准备硬闯!

不行,现在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来一波的话冲击力就太大了,我根本撑不住!

然而他们才不给任何人调整的时间,也许他们就是看到了我这边有个弱点击破的机会,眨眼间就带着更强劲的动力冲了过来——

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我紧闭着眼睛等着被五马分尸的那一刻,我的鼻腔里闻到一丝血腥的气味儿,但实际上更强的疼痛并没有如期到来,血腥味不是我身上流出来的。

我睁开眼睛,不知道怎么着前面就多了一个人,是他帮我牵住了渔网,冲击力只有很少一部分传给了我!

“朝闻道?”

我瞪大眼睛盯着他的后背,他身上的伤太多了,血腥味非常浓郁:“你又是从哪儿……不,你干嘛这个时候要冒出来!”

我从难以置信中反应过来,赶紧的去帮他拉扯那片渔网。渔网编织得十分粗糙,他攥着的那只手都渗出血了!

“身上的绳套给我!撑不住了!”他咬着牙十分费力地说道。

“好!”

我拉开捆在腰上的绳套钻出来,递给他,接过绳套的竟然是一根有些发蔫的植物!我也顾不得其他了,使出全身的力气跟他一起支撑着,直到绳套终于绕过大石头,牢牢地牵制住渔网,把黄雀的船拦了下来!

对面大明星直接瘫在了地上,也累得够呛,他那边的渔网的死结没解开,直接剪开了一个口子,那口子刚好能卡在石头缝里固定住,虽然闪开好大一个缝隙,但他那边地势高出跟多,水位下降后也不会让船钻了空子。

我长舒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又立刻转过身抓住朝闻道的衣角,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跑掉了!

朝闻道把手掌上勒出来的血胡乱在身上抹了一把,果然抬腿又要走,我跟在后面死死地拉着,他回头看我一眼,眼神立刻又飘走了。前后争执了一两分钟,他实在拗不过我,才终于老实下来,蹲在地上,却完全不让我碰,也什么都没说。

唉,这哪里是久别重逢的样子!

我真是又生气又担心他,张张嘴,一时却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候该跟他说些什么,现在显然也不是唠家常的时机。

先不管什么态度的好与坏,只要他还在,我就放心多了。在这之前我想过最糟的结果,是两个医生已经挖出了他的大脑准备交给马九航。如今他一身的伤,可好歹活着呢!

高平在看到我们的那一刻,已经知道了马九航没有如约前来,他们的筹码交换肯定完成不了,龙母这边儿也被异军突起的水鬼闹得下不去手,当务之急只能保命跑路。话又说回来,他们已经把朝闻道伤成了这个样子,却还是没能逮着他,这还是蛮让人骄傲的。

刚才船没发动前听他们俩对话,应该是想要打个时间差,从这里甩开我们,回到堆放着医疗仪器的那个地方去。曾尧说什么不让高小雅冒风险,放弃龙母还有一个“备用”,他们口中的这个“备用”不知道是指龙的心脏还是汪贝奇的心脏?我心里默默祈祷着,只要“备用”不是刘晚庭就行。

眼见着唯一的出路被拦住,高平尝试着又轰了几次马达,好在渔网算结实的,我旁边这石头也能撑得住。他们照明灯的光亮远远盖过了水面上原先昏黄的火光,水鬼很难再靠近船只,船身摇晃的幅度渐渐地平稳了下来。

曾尧拿出那个手术包,掏出一把闪着银光的锋利刀子,架在挡着船头的渔网上,他在试图把网从中间割开!

小王爷从船底扯掉了堵着水泵进水口的东西,船头的喷水装置重新恢复工作,船沿的火势瞬间小了下来。小王爷憋得不轻,从船尾附近悄悄冒出头深呼吸两口,努力从水下伸出手来去抓手术床。可曾尧已经给手术床的一条腿上了个卡扣,小王爷靠着蛮力是无法直接带走刘晚庭的,他须得想个法子上船,先把那条腿上的卡扣打开!

高平拔出枪直对着小王爷反光的光头,使他只敢缩在船沿边,绕着船游走,不敢轻举妄动,曾尧一刻都没有休息,他被抓花的脸上渗出的血还没完全止住,渔网在他的切割下不断扩大着破损面,再这样持续下去,他们真的要破网而逃了!

这时,张开的渔网剧烈抖动了几下,一抬头,大掌柜在上面也固定好了网头,像个捕食的蜘蛛,头朝下、脚朝上,倒吊着沿着渔网朝向小船爬了下来!

高平挡在刘晚庭身前大声向他喊着什么,可是马达声实在是大,河道还有回音,我听得不是太清楚,大掌柜反手就抄起了家伙,下面高平也没有示弱,举枪的手对准了大掌柜,又从工具包里摸了个尖锐的东西攥在手中。

不好,不仅大掌柜的有危险,刘晚庭也有危险!高平手里攥着的一把尖头手术刀抵在她的身上,现在地下河的起伏波动这么厉害,高平稍一拿不稳,都可能会伤到她!

我一下急了,这么对峙下去绝对不是好办法,如果没有放他们一马,可能就得鱼死网破,黄雀的两个人是死是活我根本不想关注,当务之急,是得保证刘晚庭的安全!

“两分钟。”

蹲在地上的朝闻道突然开了口,却不是在跟我讲话,他面对着悬停在半截网上的大掌柜:

“两分钟后,那船会被掀翻,我会尽力把人抢过来,你们想办法把船弄到手。”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19-12-17 23:18:26 +0800 CST  

“你要去救刘晚庭?”我攥着他衣角的手往回拉了一把,“你现在的状况不行!”

“一旦拿到船,立刻离开这里,大风暴要来了。”

他完全不理我,压低声音跟大掌柜的交代着:“后面发生什么,你们也不要管,尽快离开。”

“好。”

“好?哪里好!”

我没想到大掌柜的沉默了几秒钟,张嘴就应了,急得赶紧站起来挡在他们之间。

“不然呢,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大掌柜没工夫看我,低头瞥了眼他的表,飞快地在讯号机上按键,“一分半。”

我让大掌柜的问住了,要不是朝闻道来得及时,我刚才差点就要死过去,怎么可能有更好的方法拦住黄雀救出刘晚庭,还能保大家平安呢?

说话间,曾尧已经割开了一小片渔网,我心说我没本事自己救人,但好歹多个人多个帮手吧,刚要松开手转身去拿刀,一转头,张小爷这个不安分的跑到我们旁边来了,朝着没当成他老丈人的高平喊着话:

“高平!你清醒一些吧!”

张小爷看了一眼还没开展救援行动的我们仨,干脆扯着我们绑在大石头上的绳套,抢在朝闻道前直接爬上了渔网:“你就安安分分地退休,照顾好小雅不行吗?瞎折腾什么劲!我不是没劝过你,发展成这样也都在预计之中,换心那事儿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现在锦夜要干你,我也保不住,你还是把小雅交给我吧!我不是锦夜的人,只要你不害小雅,我们就没有仇,你抓紧时间把小雅藏身的地址给我!”

高小雅实际上正跟林哲宇在一起的事情他还不知情,我一下子想起大掌柜的说过,张小爷这人虽然有时候挺好用的,但他只为了高小雅而来,其他一律不管不顾,慌忙紧跑两步拉住他:“你别过去,高平手里有刀!”

张小爷根本看都没看我,一把甩开我继续朝渔网上爬,船上的两个人在吵死人的轰鸣声中估计也很难听得清楚他嘟嘟囔囔在说些什么,高平眯着眼睛盯着他又盯向大掌柜,手术刀的刀尖已经顶在了刘晚庭的脖颈上。

“别,别过去了!”我紧张起来,他不管不顾刘晚庭的死活,我不能不管,“你别过去,我告诉你高小雅在哪里!”

张小爷愣了一愣,转头看着我,一脸狐疑:“你知道她在哪儿?”

“对!只要你帮我们抢到船,把刘晚庭毫发无伤地带过来,我就告诉你!”

“我为什么信你这个丫头的话?”

“你可以选择信。”

大掌柜替我开了口:“你别乱来,否则你连再见到小雅的机会都没了。”

张小爷像被雷劈了一样,挑着眉毛,竖着头发,瞪大眼睛,表情十分难看,他看看船上的高平,看看我们,脸都要气变形了:“好啊……好啊大掌柜的,你们锦夜的人这么能耐,原来小雅一直在你们手上?你们这是瞒着我逼我做了这么久的苦力啰?”

“不是一直,是有意外发生,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大掌柜的很镇定,“配合锦夜,我会保证把小雅毫发无伤的交给你。”

“你们用小雅威胁我!你们……”

张小爷气得七窍生烟,虽然我们瞒着他的本意是怕他生事,但此刻也只能用小雅作为他的软肋来威胁他乖乖听话了。

“时间到了,我去了。”

朝闻道站起身来,向大掌柜招招手,转过头来又看了我一眼。

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我跟他对视着,看到他动动嘴角笑了笑,就像这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还是原来的他,我们还是从前的我们。可他的笑容转瞬即逝,我心里一慌,突然感觉到这笑容别是想和我告别吧,赶紧跟着向前跑!

我以为他至少也得从渔网上迂回靠近船只,我拦不住他,至少还能在后面帮帮他什么的,没想到,他收敛了笑容,直接就从河岸上跳下了去!

我吓坏了,这一跳,是直接奔着地下河去的,可河里的火还没熄灭呢!

我连忙伸头朝下看,他人已经不见了,下面的小王爷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快速地从船沿边往后撤,小船的四周如同沸腾了一般冒出一大片气泡来,“滋啦滋啦”的油爆声带动着水面上的火苗四窜迸溅,船上的两人意识到要出事儿,曾尧双手开弓拼命划拉着渔网的破口,高平干脆半趴在刘晚庭身上,死死护着那个筹码,手里的刀还抵在那儿。

“上!”

大掌柜的一拍张小爷,张小爷像匹马似的,抬腿就沿着网子爬下去了,爬了几步才反应过来什么,转头朝我们俩骂骂咧咧几句,才又继续下降。

船四周翻涌的气泡越来越多,把小船的一头逐渐顶了起来,高于水面,不断倾斜。大掌柜将网头用来固定的拉绳递给我牵着,自己身子一沉也滑了下去!

船就要翻了!

我紧紧攥着拉绳,眼看着船尾高高翘起,船底的螺旋桨悬在半空中飞速空转起来,曾尧割开的破口还不足一米,船身压根儿没法穿过去,高平跟着刘晚庭的手术床不住地往下滑动,全靠那一条床腿上的卡扣拴着,只要打开那条卡扣,只要夺下高平手里的刀……

丁零当啷一阵乱响,小船倾斜的角度已经超过了45度,船上面的所有东西都堆积成一团,这时,涌起的泡沫中突然腾出几只触手,将高平的身子一下缠住,并且如我所愿,死死地扣牢了他握着刀的手!

这时的张小爷和大掌柜的也下降到了临近水面的位置,二人一前一后夹击住曾尧,曾尧再彪悍,也没法儿在这么大斜度的船上站住脚还打得过两个人,很快只能弃了船,往渔网上跳。

高平那边已经很难再伤害到刘晚庭了,但还是死命用胳膊腿盘着手术床不下来。不断推动着船身的泡沫中,我感觉明显有东西在蠕动,却不敢冒出水面,小王爷围着船游了一圈,绕过那些泡沫也钻了出来,他没急着去解卡扣,倒是将挂在船沿的照明灯摘掉,一把关上了。

刺眼的光芒一熄灭,顶着船体的泡沫一下子就来了劲儿,水底下想来应该是怕光的水鬼在帮忙,它们直接将船身和水面掀成了一个直角,再一眨眼,小船整个儿掀翻了!

我急忙拉紧了大掌柜的那根绳儿,和绑着大石头的那个绳结固定结实,翻掉的船稳稳地被上方和我们左右两个固定点拦了下来,除了网上的曾尧和追着他的张小爷,其余人全都沉底儿了!

我紧张得浑身冒汗,水里的泡沫还在翻涌着,等了约有十好几秒,我才终于松了口气——

大掌柜的反手挟着一个人爬上了渔网,那人头发是长的,刘晚庭终于被救出来了!

我看到她的状态很不好,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一样,软趴趴的被大掌柜的挟着,她已经昏睡了那么久了,即使我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她也没有任何一丝醒来的迹象。

我探下身去,拉了大掌柜一把,他累得够呛,这个姿势很难使出力气,他全靠单只胳膊撑着两个人的重量,硬是爬了回来。

大掌柜的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把刘晚庭交给我,立刻又扭回头去帮小王爷。我小心翼翼地把刘晚庭平放在地上,她身上好凉好凉。我拨开她湿漉漉的头发,先去探了一探鼻息——极其的微弱。

我又俯下身去听她的心跳——

“扑通扑通。”

很意外,刘晚庭的心跳非常强劲,非常有规律,很难让人相信她因为心脏有问题差点儿要死!

难道说冬眠还有治愈心脏疾病的功能?

“走开!走开!张小爷,你不帮我?”

大明星在对面突然叫嚷了起来,我抬头一看,曾尧怎么跑到对面去了!

张小爷悬在渔网中间并没有跟紧他,他也没有要帮忙控制住曾尧的意思,反而扭头看向了我这边:

“那个女人已经帮你们救出来了,小雅的地址是不是可以给我了?”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19-12-24 22:30:07 +0800 CST  

​“给,我肯定会给的,你先拦住曾尧!”我急道,“现在船还不在我们手里,别让他跑掉了!”



“跑就跑了吧,你们的事儿跟我没关系。”张小爷完全不为所动,“小雅到底在哪,再这么蒙我,我可有点烦了,可能我还会跟他一块跑掉。”



“别别别,你得站在我们这边,小雅她在林哲宇那儿!”



我一看他真的有不再多管曾尧的意思,赶紧交待:“你放心,她现在没事的,我们一起出去后就会把她交给你!”



“妈的,林哲宇林哲宇!怎么又是林哲宇!”张小爷听到这个名字就要炸毛,“他怎么还不去死!”



“小伙子,这次你选错了。”



我一愣,渔网上的曾尧居然开口在跟张小爷说话!他的声音跟他的相貌一样可怕,低沉中带着很严重的嘶哑声,真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些什么。



“我选什么了?”



“你选择跟骗你的人站成一队,小雅是高平的女儿,就算要给她换心,我们也会尽可能的做好提前准备,不会伤害她。”曾尧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来,指了指我这边,“那个女的,既能用来把小雅换回来,又能让她替小雅试一试,你竟然还帮着锦夜把那女人抢走,你说你是不是选错了?”



张小爷一脸的铁青,开口就骂了起来:“这他妈也不是我想选的,是你们和他们一起把我逼到这儿来的!你们就算有十个实验品摆在这儿,我也不同意在这儿给小雅换心,太他妈扯淡了,你们哪里是心脏医生,简直是疯子!”



“你知道吧,心脏移植手术如果成功了,撑过前面两年危险期,还能再活个十年。可是十年以后呢?再移植一次?或者根本就撑不到十年呢?”



“你……你想说什么?”



“你觉得高平为什么找我,我为什么找到高平?难道我这个早就该死了的老头比他技术更高超?不是的,而是我有办法让手术万无一失。”曾尧笑的更开了,脸上的伤口几乎又要裂开,“既然能够保证存活率,又有一颗不会衰竭的龙的心脏,为什么不去做,难道你不想让小雅长长久久的活着?”



“我怎么可能不想她好好的!”张小爷很明显的动摇了,“只是我不确定龙的心脏这件事,这事儿还是当初我卖给林哲宇的信儿,我原来想让他死在那个霸王宝藏里的,没想到……没想到我祖上的信儿是真的,那心脏真的存在……但是,但是你怎么可能保证万无一失,高平一个那么有经验的院长都不敢保证!”



“如果我就是能保证万无一失呢?”



张小爷犹豫了一会儿,挑了挑眉:“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小雅心脏有缺陷是先天性的,她十几岁的时候已经接受过一次心脏移植手术了。即使高平转了专业专攻心血管科,即使他是这个领域最权威的专家,即使小雅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她恢复得也很好很好,可我也很清楚,她活过20岁都已经是赚的了,我早就了解过移植心脏的事儿,就算现在的医学手段能达到70%左右的十年存活率,但第二次心脏移植……几乎不可能实现,这么多年了,全国这样的例子也就三四个吧,而且术后都没活过两个月……”



我吃了一惊,我知道高小雅是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所以她和她老爹都在学这一行,但没想到她小时候就做过手术糟过罪,如果按照他们说的十年存活率,那小雅的生命一共也没剩下几年了,难怪黄雀这么关注龙的心脏,难怪高平这么急切地想在她女儿身上实现换心!



他不是因为医学研究而发了疯,他是在想尽一切办法,好让女儿的生命继续下去!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活到现在了吗?”曾尧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直接打断了他。



我十分同情高小雅,却又生怕张小爷这个不稳定因子站到黄雀那边,连忙插嘴道:“张小爷,你千万别听他瞎扯,你看看他现在的模样,还有个人样儿吗,你就不怕小雅用了他的方法也变成那样!”



“或者,你想要更保险一些,你知道的吧,龙的心脏是反过来的,这个丫头也是镜面右位心,她比那个女人更健康,也能给小雅手术前试试手,这样就有两个备用了。”



曾尧的话让我不寒而栗,他显然是十分了解我的情况的,他应该也是刘晚庭身世的知情人之一,可他简直就是个魔鬼,我跟他无冤无仇,我甚至有些支持他给小雅换了那颗龙的心脏了,他居然还想撺掇张小爷把我也弄到手术台上去?



我意识到情况十分不妙,连忙拖着刘晚庭向后面藏,现在这边只有我一个人照看着她,曾尧和张小爷一旦来抢人,我是铁定打不过的!



对面大明星也没什么好方法绕过两个人过来我这边,我伸头一看,下面的小船还翻着,大掌柜和小王爷正努力控制着不让船乌龟翻壳似的旋转,而高平掉进水里,已经被水流冲到水潭中心去了,剩余为数不多的鬼草从龙母旁边钻出来,身上滋滋啦啦冒着火星,死死地防着他。



“别冲动,张小爷你千万别被他忽悠了,你知道的,他们都不是好人!”我试图再把张小爷给争取回来,“你一定得站在我们这边!”



“我已经帮了锦夜很多了,但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张小爷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从网子上爬向了我:“你们上一次就用小雅结婚的事情耍我,这次又把小雅藏起来威胁我,我没找你寻仇已经仁至义尽了,我跟你又非亲非故的,怎么就不能用你来威胁锦夜呢?”



“小雅……小雅姐现在人还是好好的,她也曾加入过锦夜,我们也不会伤害她呀,你放心,我们肯定会把她还给你的!”



“她在谁那里我都不放心,她已经没几年日子能活了,跟着锦夜折腾,跟着她爹有风险,我打算带她回山里修养,说不定还能再多活几年!”



“好……你想带回去就带回去,但是现在别过来!别过来!”



我拔腿就想跑,如果这时候跟他玩一把老鹰捉小鸡,我还有些把握能逃掉,可是现在的刘晚庭没人保护,我根本不敢离开她的身边,眼见着张小爷靠近了,我也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能防住他,只能去掏腿包里的刀子,打算拼上一把了!



“林师兄,林师兄等等我!”



听到这个声音,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张小爷站在我前方不足三米的位置,更是石化了一般呆在当场。



转头去看,林哲宇的身影出现在来路上,正用尽全力地向这边奔跑着,后面落下一段距离但死死跟着他的人,显然就是最重要的筹码高小雅!



刘建国紧随其后,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手里牵着捆住小雅双手的一条绳子,他到底还是回去跟林哲宇讲了刘晚庭在黄雀手上的事情,而林哲宇必然是要来拼命的——无论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无论他要用谁来交换。



“小雅……小雅!”



张小爷楞了一会儿,调头就往那边跑,我一看情况有变,赶紧拖着刘晚庭继续向后躲藏,曾尧的表情很微妙,他瞥了一眼基本已经没指望的高平,转过头直扑向我!



我知道即使没有张小爷,我也很难打得过这个老怪物,一抬头大明星正在给我使眼色!我心领神会,点点头,一下站起来,迎着网子上的曾尧,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曾尧果然顿了一顿,摸不清我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我叉着腰朝他指手画脚着:“你这老家伙想得倒美,你以为你爱用谁做实验,谁就能躺手术床上,你还想打我的主意,你倒是能先抓到我再说!刘晚庭是睡着了不能动,她要是醒过来,你也甭想碰她一根指头!”



“你这丫头以为自己很有能耐?”曾尧看着我的样子居然也咧嘴笑了起来,“刘晚庭是睡着了,可如果没有我,她已经睡死过去了,你不感谢我,还在这儿啰嗦!”



我突然想起来刚才在刘晚庭胸口听到的那个十分健壮的心跳,心里“咯噔”一下:“你什么意思,你已经对刘晚庭的心脏动手脚了?”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19-12-31 22:54:54 +0800 CST  

​“其实你出现在这里真是个意外之喜,毕竟龙的心脏只有一个,我不想像汪贝琪那样失败了,无论你还是刘晚庭还是高平的女儿,随便谁来,我成功一次就满足了。”曾尧继续爬向我这边,“但现在来看,你是最合适最健康的人选,不如让我把长生的名额给你吧!”

“原来那个高级护工的死,是因为移植手术没有成功?”我感觉身上有些发冷,“那你怎么敢跟张小爷说你有万无一失的方法……不对,那是你在骗他,你根本没法儿保证小雅的手术成功!”

曾尧哈哈一笑:“她们是她们,你们是你们,从身体构造上来说就是不同的,你知道吧,我在雪山里找到刘晚庭的时候,她还没死,我就知道事情变得有意思了,彭先生给我的这条命,我必须得让它有点意义。老天爷在帮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遇见高平,现在又遇见你,你说这不是天意吗?也是你的好运气!”

“刘晚庭是被你找到的?”我琢磨着他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彭先生给了你命……你的癌症是彭先生治好的?他不是植物病毒学的专家么……他……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他用了那病毒?”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不少事情了,后生可畏!等我让你成功用上龙的心脏,咱们……”

他话音未落,便身子一沉,从我的平行视线中掉了下去。

对面大明星那边的渔网有个死结是没有解开完全的,当时剪了个口子卡在石头裂缝中。我们俩都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制住曾尧,方才大明星给我使眼色,就是让我吸引住曾尧的注意,他趁机把那个死结从卡槽里拽了出来。

绷直的网一旦少了一面固定点,渔网瞬间就松散了下来,全部支撑都放在网上的曾尧当然站不住脚,歪歪斜斜被甩了下去!

大明星一看得手了,连忙又拉紧拴好的绳头,再将死结卡进裂缝里。

我几乎被曾尧说晕了,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先把刘晚庭连拉带拖放到远离地下河的地方靠着,再回到河沿去看——曾尧正死命抓着临近水面不到两米的那块渔网,身上已经起了火了,一时半会儿的还爬不上来,大掌柜的基本上控住了小船的方向,重新开了水泵冲散火焰,小王爷踩在船底儿上努力朝一侧用劲儿,船尾那里帮忙把船翻过来的人是朝闻道,他体力快要耗光了,在水流的冲击下有些稳不住身形。有他们三个在底下看着,逮住曾尧应当不是难事。

我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不敢松懈,没过两分钟,林哲宇慌慌张张的跑来了。

我扶了一把差点就要跌倒的他,递给他一条擦汗的毛巾,他神色很慌张,根本也顾不得自己如何,拉过刘晚庭冰冷的手,轻轻握了一握,又去探了探她的鼻息,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算起来,这是我跟刘晚庭的第一次见面,而他们俩已经好几年没有再见过了。如果不是彭先生救了曾尧,曾尧又从雪山里找到了她,高平又将他俩带出来,说不定,我们谁都没有今天这个见面的机会。

林哲宇轻轻的把刘晚庭潮湿的头发撩到耳后去,轻轻的用毛巾给她擦拭着面颊上的水珠,生怕多使出一点点力气就会伤害到她似的。有他在这儿,我才终于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到一边去。我看着刘晚庭露出来的整张面孔,确实和我很像很像,我的身体里正流着她的血,这一幕犹如做梦一般,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不再是听别人说,而是真真实实的就在眼前了。

她经历过的那些苦难的日子,从今天起就算是结束了吧?我看着林哲宇的样子,那是我从未见过他流露出的神色,那大概就是爱情吧,可惜我还没有经历过,也许也再没有机会经历了。

“怎么回事,她是怎么落在黄雀手里的?”林哲宇抽出空来转头看了我一眼,“你还好吧,她一直没有醒吗?她始终是这样沉睡着?”

“没有,我没事,她也一直没有醒。曾尧把那个能人工冬眠的药剂给她用上了,路途上可能糟了点儿罪,但是人应该没事的。”

我摇摇头,大概讲了讲曾尧被彭先生救了一命,又在雪山里找到刘晚庭的经过,林哲宇听着,紧皱着眉,停下给她擦拭水珠的手,解开了刘晚庭领口的两粒扣子。

病号服湿哒哒的衣领歪向两边,刘晚庭因为营养不足,皮肤显得很薄很薄,在这样的皮肤之上,我看到了一条蜈蚣似的伤疤。

那是皮肤经历过手术缝合后留下的难以消除的印记,我心里一凉,曾尧说如果没有他,刘晚庭可能早就睡死过去了,那么这个刀疤,应该就是他和高平已经给刘晚庭动了手术的痕迹!

我心说难怪高平这么竭力的护着刘晚庭,他女儿已经动过一次手术了,按照张小爷的说法,进行第二次心脏移植的难度非常之大,全国范围内都没有什么长期存活下来的例子。现在刘晚庭也是经历过一次手术的人,并且又和龙的心脏一样,是镜面右位心,所以先用她来试手,如果她成功活了下去,那么高平才能百分百相信曾尧,再把那心脏换给他唯一的女儿!

如此一来,如果放任着两个疯子的手术进行下去,刘晚庭无论如何都是必死无疑的,要么手术失败,她再也睁不开眼睛;要么手术成功,成功的下一步就是还要把心掏出来,换给高平的女儿!

“林师兄!林师兄!”

“小雅,你别跟着他,你看看我!”

跟在后面的高小雅被张小爷拦住,他们也是好久没有见过面了,可眼下所有人的重逢,都不是计划内的。

“晚庭!她怎么样?”老刘还没跑到地方,就开始问了起来,他紧紧攥着拴住小雅的绳索,眼睛盯着我们这里。

“暂时没事,她……”

“轰隆——”

从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十分沉闷的声音,盖住了地下河中所有的一切声响。

那声音与发动机聒噪的轰鸣不同,那声音极低极低,在整条地下河中来来回回的回荡着,轰隆轰隆,甚至将河水都激荡出了一层一层的波纹!

“怎么了?又地震了?”

我下意识的起身想跑,却完全没感到地面发生震颤。

等回音散去,我反应过来,那似乎是来自于我们上方的、层层沙土之外的,雷声?

炸药的倒数计时没有停下,大掌柜所说的那场大风暴,就快要来了!

过了约三四秒钟,又有一个高频的金属碰撞声传来,极其的刺耳,却比雷声要近得多,我顺着那声响扭过头去,居然看到龙母上方的青铜链条在颤动!

与此同时,地下河中的波纹愈演愈烈,一圈圈荡开,中心点正位于龙母的位置。我感到诡异极了,我们不仅仅已经处于地平线以下,而且绕啊绕的走到了极深的罗布泊耳眼处,按理说外面的天气再怎样恶劣,也不会这样直接和剧烈的反映给地下河吧!

林哲宇紧紧护着刘晚庭,我们等待了一小会儿,又是一声闷雷!这次有了心理准备,我得以看得清楚,就在雷声来临的前一两秒,龙母上方的金属链条无缘无故的迸溅出几颗火花来,紧接着才是锁链的颤动。

“不会吧……她……她动了?”

我难以置信地拉了一把林哲宇,指向水潭的中心:“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龙母活过来了!”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20-01-07 23:55:08 +0800 CST  
不等林哲宇给出回应,我已经确定了这件事情。



我们以为早就死去多年的龙母,确确实实在每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动了!



她那条漂亮的尾巴缓缓从水潭中心盘下来,身体也跟着舒展,而在这个时候,那些鬼草都缩回了链条上方,这些动作都是龙母自主做出来的!



“你从哪里看出她死了?”林哲宇的注意力都放在刘晚庭身上,才刚刚看到水潭中心有这么个女神存在,一时间愣住了,半晌才说道,“她身上没有露出任何致命伤的创口,一半身子泡在水中却没有腐烂,露出来的皮肤只是干瘪瘦弱,没有变色、没有尸斑,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尸体!”



我没法回答林哲宇的问话,我只是直觉上以为她被困在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个年月,而且从第一眼见到她起,地下河中发生那么多事情,她完全没有反应,任由鬼草和水鬼拼了命的保护她,就连两个疯子要给她开肠破肚,她也一直没有动弹,她应该是死去多时了吧。但实际上,我们当中没有任何人靠近过龙母,谁也没办法从外观上就宣判她的死活。



“那……那她一直没有动静,是因为被锁链给困住的缘故?还是……她也是陷入了沉睡状态吗?”



“应该是锁链在维持着她的生命。”林哲宇观察了一会儿猜测道,“溢出来的那东西是营养液吧,她不是被‘困’住不能动弹,而是锁链有一端插进了她的身体,她需要营养液的供养才能活着!”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高平和曾尧费了老鼻子劲儿去接近龙母,哪是成心跟鬼草过不去,他们捧着容器是想要把龙母的心也给挖出来!



想想看,一位女性东王公,在成为龙母之前拥有着一颗跟正常人类相同的心脏,然后,她又靠着营养液活到现在,她的心脏可不就是另一颗龙的心脏!



一瞬间,我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黄雀的人如愿得到了第二颗龙的心脏,而且霸王宝藏里我们带出来的那第一颗心脏在刘晚庭的身上移植成功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不用死,高小雅也能活下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我们不再阻止黄雀……



我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看向了水潭中心,龙母的白发一缕缕从肩膀滑落到胸前来,那上面还残留着高平和曾尧画上去的手术定位线,如果当时他们没有受到我们的干扰,装心脏的器皿没有掉落进地下河,那现在……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手术刀沿着那些线条割开龙母胸膛的画面来,鲜血滴落到燃着火的水面上,泛开一圈涟漪,那颗珍贵的心脏正在怦怦跳动着,它能够永不停歇地跳动着……



不,不对。



我突然惊醒过来,真正干扰了黄雀取走龙的心脏的,根本不是我们几个人,河底的水鬼、烧焦的鬼草、精疲力竭的朝闻道在拼尽全力阻止龙母受伤,我们身为外人、身为朝闻道曾经的队友,怎么可以也去打龙母的主意,她只是静静的呆在这里,又没有伤害我们任何人!



我觉得自己简直是魔怔了,在长生这个巨大的诱惑面前,果然是任何人都很难控制得住自己的私欲的。



因为我们这些姓刘的,已经拖累了喀木、希仁还有朝闻道了,我现在怎么可以为了刘晚庭再去跟朝闻道对着干呢,他的身体就快要撑不住了。



“收拾东西,准备走!”



第三声雷刚刚结束,地下河传来大掌柜的声音,他们把船成功翻过来了!



“快,你带着她,我去拿包!从渔网那儿下去!”



林哲宇还不知道地下河中发生了些什么,我彻底从龙母身上回过神来,匆匆嘱咐了他两句,赶紧去把我们仅剩的几包物资收拾好。



“快点,你们先下去,捡重要的东西带,船太小了负重有限,根本坐不下咱们这么多人,看样子得分成水陆两批走!”对面大明星也张罗着,朝我招了招手,“六子你准备一下,我就不上船了,船开的时候松你那一边的网,打开口子让船过去,我留在这儿等着最后撤网!”



负重有限?



我掰着指头一算,黄雀的这条船只是作为运输使用的,加上地下河并不是平地上真正的河流,跨度和水位都十分有限,船身压根儿大不到哪里去。现在上面的仪器都已经卸掉了,小王爷正在拆最占地方的手术床,余下的空间就算全部坐满人,也顶多达到小公园里的游客脚蹬船水平,没法儿超过六个人,而船上固定重量无法减轻的,还有船头抽水的那一套设备,我们也不可能空着手离开,这样算来,顶多五个人的负重就是小船的极限了。



而我们剩余多少人?



不算黄雀那四个,加上高小雅,我们还有十个人!



这就意味着我们得有一半人从河岸上原路返回,时间能来得及吗?



“咱们俩杵在这里没意思,把绳子给我,我先带小雅上船!”



张小爷还和老刘僵持着,高小雅眼睁睁看着她的林师兄从眼前经过,却一心护着怀里的刘晚庭,甚至没有功夫回头看她一眼,眼泪像开了闸的水唰唰往下滴落,脸上流露出接近哀求的神色,我看着她的模样着实打心眼儿里同情,但此时此刻也没法儿去怪林哲宇薄情,本来他坚持下去的意义就是刘晚庭,现在刘晚庭的状况如此,其他任何人他都顾不上了。



“我不想跟你对着干,等晚庭上了船再说。”老刘十分谨慎地避着张小爷,“等晚庭和我闺女都上了船,我会让高小雅也上去的,你没必要现在死盯着我,你……”



“我艹你大爷!”张小爷突然大骂一声,爆发了,“你们还有没有点人性?翻来覆去的折腾她!是啊,刘晚庭重要,那死丫头重要,难道小雅就不是人了?她不是她老爹的掌上明珠吗?她不是我的心肝宝贝吗?凭什么她就得等到别人上了船最后才能轮到她?我一路帮了你们不少了,她也没害你们,我不管,现在就把她交给我!我一定要她先上!”



张小爷说着就朝刘建国冲了过去,我手忙脚乱的刚刚把最重要的一些物资腾到一个背包里,眼下也来不及去帮忙,刘建国目前的体力显然也不是张小爷的对手,他倒是提前做了准备,直接掏出腰包里的刀子,收紧绳索,顶在高小雅的后颈处:



“我说过了,我会让她上船,你没必要在这里跟我耗时间,去帮一下小林,把晚庭和我闺女送上船,下一个就是她!”



“艹你大爷的,你把刀给我放下来!”



“林师兄!林师兄你等等我……你看看我啊!林哲宇!”



我吓了一跳,在张小爷声嘶力竭的怒骂声中,夹杂了高小雅接近崩溃的一声哭喊。



她一直都是柔柔弱弱的,脑袋受损后,我只听见过她不断重复着叫她的林师兄,她会带着一脸痴痴傻傻的笑紧紧跟在后面,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喊了林哲宇的大名。



林哲宇正站在渔网的边缘给刘晚庭身上捆绑绳索,他愣了一愣,抬头看了一眼高小雅,没有什么表情,扭头又去检查下降扣,不发一言,只朝我点点头,便带着他的刘晚庭滑下去了。



“林师兄……林师兄……刘晚庭。”高小雅摇头晃脑的念叨着,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后颈处还抵着打磨过的锐利刀锋,鲜血很快就顺着脖颈流下来,染红了她的衣领,“爸爸……爸爸!”



“小雅,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张小爷往前迈了一步,刘建国也不是真的要伤害她,见状连忙松了刀口。高小雅拧着脖子,眼睛在地下河中来回搜索,还有些往上翻白眼,她把视线定在了水潭的中央,看到了几乎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的高平。



“好啊……好,很好!”高小雅突然不再左摇右晃,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咧开嘴大笑了起来,“是我太傻了。”



“老刘,小心!”



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张嘴刚喊出声,高小雅就一肘子顶在刘建国胸口上,紧接着侧身,用被捆在一起的双手,夺过了他手里的那把刀,刀尖一转,插进了他的肚子。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20-01-21 21:04:35 +0800 CST  
殷红的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服,老刘难以置信的瞪大着眼睛,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肚子上的刀。高小雅松了手,倒退几步,冷冷的站在那里。



“小雅……你……”



张小爷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我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几乎被吓傻了,眼见着老刘倒在地上开始抽搐,我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扔了背包就冲了过去!



“老刘!老刘!”



我跪在地上试图帮他止血,可那把刀子是由老刘亲自打磨的,锋利无比,还开了血槽。我不敢去碰他的伤口,掉头冲回去取刚刚被我翻得乱七八糟的物资,越是着急越找不到医疗包,我大声喊着老刘的名字让他保持清醒,对面大明星也惊住了,赶忙朝下面喊林哲宇回来帮忙,等我好不容易准备好酒精和纱布,再一回头,高小雅已经蹲下身去,把那把刀拔出来了。



鲜血不再是源源不断地流淌,而是像喷泉一样从老刘的腹部涌出来,我整个人都懵了,忍受着强烈的头晕目眩,朝向那个痴傻的女人咆哮起来:



“高小雅!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现在已经知道了。”



高小雅在刀刃上蹭开绑着她双手的绳子,甩一甩手上的血污,脸上早没了傻笑,也没了那种伤心欲绝的神色,她揉了揉脑袋,看都没看我,对着张小爷说道:



“走吧,去把我爸爸带过来,我们离开这里。”



“你怎么……你好了?”



“可能好了吧,也可能更糟了。”高小雅语气冷冰冰的,冷漠的表情像极了以前的林哲宇,“别管了……不值得。你快去帮帮爸爸,离开这里,我就跟你走。”



张小爷顿了一顿,大喜过望:“你愿意跟我走了?好,好!我去把高平带来,这就去,你就在这里等着我!”



他转身刚要往水潭那边跑,看到我,停了一下。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高小雅又回到老刘身边,蹲下去,伸手放在他的伤口上,用力一按——



老刘一声呻吟,血流量却减少了。



“你不要管她,快去帮爸爸。”



张小爷见状点点头,从我旁边拿了捆绳索,沿着河岸往前去了。



我突然意识到,除了林哲宇、曾尧和高平以外,高小雅也是医生,她可以给老刘按住伤口,她也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要了老刘的命!



不管她是刚刚被林哲宇彻底伤了心,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还是她根本早就恢复了神智,总之我很清楚,眼前这个满脸冷漠的女人,绝不再是以前我们所认识的高小雅了。



“你千万不要乱来,我相信你不是故意想伤害他的,你不就是想离开这里吗?我把船上的位子让给你还不行吗,你一定别松手!”我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把纱布朝她递了递,“他是我养父,求你别让他死……”



“养父又怎么样,你们不是也想弄死我亲生父亲么?”



“不,不是的,如果他没加入黄雀,我们跟他也没有仇……”



“那我呢,我还在锦夜实习过,也跟你们无怨无仇,谁又管过我的死活?”



高小雅轻蔑一笑,盯着我:“你以为你们是谁?无辜的一方?”



她的手轻轻一松,便有更多的血从老刘肚子里流出来,我害怕极了,赶紧把酒精纱布扔过去,停下脚步,收回手来:“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和黄雀为敌也是因为想要自保,你也知道,你父亲他一心想要给你换心,却非得要把刘晚庭拖下水,所以我……”



“你不要再跟我提那个女人的名字!”



高小雅的表情突然狰狞起来:“一切都是因为她!我和林师兄好好的,她为什么要出现,太不公平了……我以为没了她我还能等一等,她凭什么到现在还活着!”



我听这话突然有点来气,回应道:“你这话说的可不在理,林哲宇他喜欢谁又不是人为能控制的,他既然对你没有那个意思,就算没有刘晚庭,他还是不会和你在一起啊,你干嘛非得把事情全怪到刘晚庭的身上!”



“不,不!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好受些!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所以不想带着遗憾就这么死了,爱上他我就去追他,我也知道因为我的心脏问题,他很大可能不会接受我,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怨过他!”高小雅的鼻涕眼泪混合在一起流淌下来,“偏偏他选了刘晚庭!另一个同样心脏有问题的女人!另一个根本活不了多久的女人!”



又是一声闷雷响起,高小雅的尖叫很快被湮没在其中,却依然惊出我一身冷汗来:



“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我知道此时的高小雅已经完全被仇恨占据了头脑,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理智沟通了,我也不敢再开口,怕进一步激怒她,她一旦下狠手,老刘是真的要死了!



龙母的复苏随着雷声还在继续,似乎是雷声唤醒了她,地下河的水流速度进一步加快了,这会使得小船逆流返回的速度越来越低。等不了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发动小船出发!



我探头朝河沿下方一看,由于我们提前堵住漏油口,断了人鱼膏的源头,新汇入的湍急水流将水面上的火焰冲散开来,逐渐堆积到两侧去。烧着的曾尧从渔网上消失了,看来是为了避火跳进了河水中。渔网底下,林哲宇刚刚把刘晚庭送上船,大掌柜的接应着他,小王爷紧把着方向舵,不让水流将船身冲走,朝闻道又没了影儿。



船上的发动机已经打开了,轰鸣声那么吵,他们可能没听清楚老刘究竟出了什么事,也许还不知道高小雅疯了!



一转头,耗子那边的打斗终于结束了,原来朝闻道从船边又赶过去支援了他。外国黑猴子跪在地上被朝闻道从身后死死地扣着脖子,耗子累得够呛,缓了一口气,狠狠给了黑猴子憋得通红的脸一拳,那家伙才终于瘫软下来,不动了。



我急切地朝耗子招招手,他强行拖着几乎要散了架还不愿意配合的朝闻道,撞撞跌跌的往前挪步,鼻血流了一前襟全是,连直线都没法儿走了。



不行啊,他们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来了也不剩什么战斗力了。



怎么办,怎么救老刘?



到了我们急着要撤退的节骨眼上,该不会因为高小雅和张小爷二人的变故,使得本来已经溃败的黄雀又翻盘了吧?



“现在,可以叫你们的人把船让出来了。”高小雅把我扔过去的酒精捡起来,拧开瓶口,“让他们一个个离开,远离那艘船。你现在听我的,还能留下你养父一命,你说呢?”



她很娴熟的把棉球用酒精浸湿,掀开刘建国的衣服,给他肚子上的伤口擦了擦血污。



我没想到她那一刀插得这么深,清理干净的刀口向外翻着,我毫不怀疑把那刀口再朝外拉一拉,老刘的肠子都能流出来!



她是真的可以在我眼皮底下就要了老刘的命!



“好,我听你的就是了,你不就是要船么,千万别冲动!”我连忙摆摆手,阻止高小雅继续拨弄老刘的肚皮,“你先给他止血,我这就跟他们说!”



我听着老刘的呻吟,心里也像插了一把刀一样痛,别说是把船让出来了,就是让我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我也愿意啊!本来我这条命就是他给的,我和刘晚庭两个人,如果没有他,早就死了。



我趴在河沿边上努力朝下面喊话,看下面同伴们的表情估计是听不太清楚,大明星掏出讯号机开始给大掌柜的发信息,林哲宇安顿好刘晚庭,抬头看到我,起身招招手让我下去,他想要让出一个船上的位置给我。



高小雅这时最恨的人是他,他一旦露面,说不准老刘会被怎样,我连忙向他又摇头又摆手,可还没等林哲宇明白过来我想表达什么意思,我就感觉后腰被猛的踢了一脚,紧接着,地下河与同伴们在我眼中倾斜颠倒,我失去了重心,身下是空的。



“你这张脸也真是该死。”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20-02-18 22:35:13 +0800 CST  
​我在半空中下意识的张开双手,疯狂在身前胡乱抓挠着,一把勾住了旁边的渔网,瞬间心头一动,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努力的去抓去扯!我感觉我的手指关就快要断掉了,手掌已经被割破了,在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腕流下来以前,我终于停在了下半截渔网上!



我一整个后背全是冷汗,缓和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刚才是高小雅把我从河沿边踹下去了!



我可没有跟他抢过林哲宇,也没绑她当做过筹码,就因为我长了一张和刘晚庭相似的脸,她便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恨意!我们刚刚才说好的,她给我一个救老刘的机会,可转身就变了卦,看来她完全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们双方达成一个和平协议的局面,根本不可能出现了。



“怎么回事?慢慢滑到船上啊,干吗这么着急?”



小船上的几个同伴均是目瞪口呆,小王爷松了松船舵,打算调整角度,在下面接着我。



“不,不是的!上面……上面出事了!”



我大喘着气儿很难把话说完整,好在大掌柜掏出讯号机低头看了一眼,大明星的报信儿来得正是时候!



“来,踩结实了,把手给我。”



一转头,林哲宇抓着渔网凑过来,打算拉我一把。我还没来得及伸手呢,突然后颈有点异样的感觉,抬头一看,高小雅趴在沿岸边正朝下看着。



“情况不对,快点过……”



大掌柜的话音未落,我就看到高小雅把老刘的半个身子悬在沿岸边儿上,神情冷漠,下一秒,她做了一个用力向外推的动作,竟然直接将受了重伤的老刘也推了下来!



“坏了!”



我根本做不出更快的反应,老刘便从我身边坠了下去,他的身体刚一触到水面,便泛起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花来!



大掌柜的看过了讯息,提前有个预判,几乎是同时就从船上跳了下去!老刘的伤口再大一点点就要了命了,此刻却浸泡在了河水里,他现在还完全没有自救能力!



“高小雅你真的要杀人吗?我说过了我们会让你上船的,你这疯子!”



我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瞪着高小雅,她看看我,看看我身边的林哲宇,露出一个十分嘲弄的笑,然后把头伸了回去。



“不对……有问题……你快走,林哲宇你快回去!”



我大喊一声,然后无比惊恐地看到正上方掉下来一个东西。



那东西十分有分量,应该是我整理出来的一个物资包,它直接砸到我一侧的肩膀上!我的手根本吃不住劲儿,也拉不住林哲宇,渔网和小船从我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我整个人就栽进了水里!



水面以下的世界十分浑浊,船底的螺旋桨飞速转动着,带起许多杂质在眼前旋转,我自己也跟着在旋转。



我被卷进了漩涡里!



我浑身都痛得难以忍受,水旋几乎要把我转吐了,几次努力都没法控制住自己,浑浑噩噩的消耗着肺里的存氧量,直到我再也屏不住呼吸,几乎要死过去的瞬间,突然我的后背撞在了一个什么东西上面,让我在水流的冲击中停下了!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压住肩膀,往下猛地一潜,再快速踩了几脚水。地下河中的河水盐碱度很高,浮力也大,几番努力,我终于是成功把头冒了出来!



一抬头,我心说这下有趣了,我已经被冲到了水潭的正中心,正在跟复活的龙母亲密接触!



我后背贴着的正是她那条鱼尾巴,龙母长长的白发就快要扫到我的头顶了,我能看到她低垂的面颊上有细微的表情变动,好像一个熟睡的人做了噩梦,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紧闭着双眼,眼珠却在快速地左右转动。



“快走开!不要触碰到她!”



我还没有仔细看清楚传说中的龙母,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了一哆嗦!转过头,是岸边的朝闻道。



他和耗子两人满身的伤,相互搀扶着路都走得极其困难,却使出了全身力气喊了我这一嗓子。



我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我知道他会按照老朱的指示拼了命的保护龙母,可我只是被水流冲击过来,根本没有任何想要伤害龙母的举动,我就算想要第二颗龙的心脏,但因为他在,我也不会跟他对着干的,他却这样大声地吼我。



我悻悻的把身体向旁边撤了一撤,后背刚和龙母分开,就感觉有点什么异动,耳边除了远处的发动机轰鸣和水流声,又多了滋滋啦啦的奇怪电流声和最上头金属锁链所发出的高频颤动声,紧接着,我觉得泡在水里的身子有点发麻。



沉闷的雷声又一次响起,我明显感觉到龙母更加剧烈地蠕动起来,她的尾巴在大幅度的摆动,上面的锁链相互撞击着,就像是……就像是龙母正在挣脱锁链的束缚!



我突然意识到,唤醒了龙母的,并不是雷声,而是闪电!



在不知道多么厚重的层层沙土之上,几万里外的高空中,劈下来的闪电击中了土层中埋藏的金属,那电流随着灌满了营养液的锁链传递到龙母身上,效力大概等同于医院抢救时的电击心脏复苏,是这场即将到来的大风暴唤醒了她!



早在昆仑死亡谷里,我们就见识过通过地下管道引雷的威力,水流也是导电的,但方才我只感觉到一些麻木,这说明龙母能够接收到的电击是被设定好了一定的量,能够渐渐唤醒她,却不会置她于死地。



想起朝闻道刚才吼我那一嗓子,应该不是他在愤怒的警告我别靠近龙母,而是他急切地想要避免让我受伤。



这样的设置是什么意思?龙母并非若干年来一直沉睡在这里,她每当遇到满足一定条件的大风暴时,就有机会醒来一次吗?



“哗啦——”



随着龙母身体的扭动,盘在上面的锁链越来越松,直至一段段散落下来,耷拉到地下河的水里去。龙母的左摇右晃现在看来不像是缓慢地复苏,而更接近于挣扎了,我隐隐的感觉到她如果完全醒来,不会老老实实留在原地的,锁链全部散开的话,她就能够在地下河里游动了,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的看着我们这群入侵者毁了她的家啊!



我看到大掌柜的在不远处总算是把老刘捞了出来,正在努力靠岸,松了一口气,赶忙也奋力的游离漩涡。老刘的伤不知道还能撑多久,龙母又快要醒了,趁着船还在,他还没死,必须抓紧时间把他送上去,让林哲宇给他缝伤止血,带着刘晚庭赶紧开船离开!



“小六一,你稳住,老……老子这就来拉你!”



耗子一边咳嗽着,一边搀着朝闻道在距离我最近的岸边停下。我一看他俩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赶紧摆摆手:“别!别顾及我,那船只能坐五个人,你和道哥这状态也必须坐上去!我没有受伤,我能从岸上走!”



“我没想过跟你们回去……她说得对,已经没有时间耗下去了,快点走!”



我奋力从水潭的中心朝岸边游动,听见了朝闻道的声音。



“恐怕这次的雷电还会持续,我来尽力拖延一下时间。”



“不行!冬爷交待过,一个不能少!你就算变成什么带脚气的植物,老子也不会放弃你的!”



“我根本走不了,如果她醒来,我必须留到最后,安置好一切。”他拼力推开耗子,向后退去,“你们一定要在她醒来前离开!”



“她醒了又能怎么样?你是我们的人啊!难道你不想和我……”



我一直以来特别想问的一个问题还没说完,就突然使不上力气了,我感觉有一只手卡住了我的脖子。
楼主 松花小姐  发布于 2020-02-25 23:22:34 +0800 CST  

楼主:松花小姐

字数:2399876

发表时间:2013-01-29 19:28:3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7-14 22:57:0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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