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心记——梦中的那些事儿

舞了片刻鼓声渐歇,篌声又起。诸仙姬各显变化,有的化为彩鸟,有的身现桃花,有的幻成七色光团,有的急速旋转唯见裙带罗衫,看得我顾此失彼眼花缭乱,只恨未生千眼。为首那女子眉眼间竟与绮月公主三分相似,更使我意乱情迷。

怜月何等机灵,一眼看穿我的心思,小拳捶了我一下道:“那是我妹子,公子要不要叫她过来陪饮几杯?”我见旁边还空着一椅,便点头同意。怜月朝那女子使个眼色,她立时会意,单足一点飘到面前欠身道:“小女给仙主请安。”我见她生得柳眉俏目玉面生烟,不禁心中喜爱,拉过龙椅让她坐在身边。

见我如醉如痴地看着此女,怜月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在耳边轻语道:“妹子还小,没见过世面,公子别吓着她。”

我这才缓过神来:“没,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个故人。”

她嫣然一笑:“果真如此?看不出公子还是个有情人。吾妹也未有名字,还烦劳公子赐名。”

我越看她越像绮月,动情地说:“你叫怜月,妹妹就叫惜月吧。”

怜月点头赞道:“甚好,还望公子多多怜惜,方不负此名。妹妹还不谢谢公子?”惜月忙站起身来款款下拜:“惜月谢仙主赐名,还望仙主垂怜。”说完对着茶水球一努嘴,一道水线飞入口中,仰头在喉中一转又吐了出来,清茶已转为赤色,缓缓飘到我嘴边。

惜月媚眼如丝地看着我:“若仙主不弃,便请饮了这口女儿红,惜月甘为仙主身边人。”说完低下头去,小脸儿红得放光。

我噗嗤一笑,伸臂将姐妹二人一同揽在怀中:“茶不急喝,有件事先弄个明白。”

“什么事?”二人异口同声地问。

“你俩是想拖住我呢,还是要害死我?”我双手一紧,二人顿时被勒得满脸通红,四只小脚胡乱蹬动着。

正在僵持间,一句阴山语忽然从后方传来:“天侯既让二女回话,为何紧勒不放?莫不是怕她们走了,自己在此孤独?”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7 11:49:39 +0800 CST  
我回头一看,一团乱七八糟的光线正在身后不断扭动着,看来就是这东西在说话。我问他是谁,光线晃了晃却没回答。见席上有变,乐师渐息鼓乐,舞者也现了真身,在白莲上凝然而立。

我放开怜月惜月,冷言问道:“现在说吧,你们俩为何设计骗我?”

二女扑通跪地,姐姐怜月道:“我姐妹初入世间便遇公子,欢喜尚且不及,如何敢欺骗公子?”

我自是不信,冷笑道:“初入?一出生就这么大了?天下如何有这样的事情?”

没等二人开口,那团光线已飘了过来,不断闪晃着说道:“极乐圣境与三界不同,诸般妙趣皆随缘自化,天侯切勿错怪二女。”

我怒道:“别在我面前故弄玄虚!”说完激出一道真气过去,光线被真气一扰立刻乱了,不断闪烁晃动着,一位银甲武士的影子慢慢显现出来。此人比我略高,手持一杆虎头亮银枪,看起来威风凛凛,但只有影像没有实体。

我见他眼熟,提剑问道:“你可是阴山王手下的随行使者?”

那人抱拳一礼:“天侯好记性,我是阴山王麾下追风使,平日常随君侧,现为新君之使。”

“你一直在旁边监视我?”

他理了下衣甲正色道:“在下奉圣主之命来接天侯面圣,不敢打扰天侯用膳,只在一旁等候。”

“你让苏隐过来。”我心道什么圣主,若不是我在死生宫中数次相救,他哪里还有命在。

“这……”追风面露难色,“圣主只命我请天侯相见,却没说要来,此事我做不得主,还须回禀……”

话未说完,一句汉语从上方紫日中传出:“不必啦,兄弟诚心相邀,我如何敢不来?”接着日头由紫转金,极速坍塌下去,像块石头一样掉下,金光摔得到处都是。众仙姬早已散开,个个垂手而立。金光中心站着一个闪亮的金影,没有一丝气息,像个物件。

“你是苏隐?”我也改用汉语问道。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7 11:49:48 +0800 CST  
“是啊,兄弟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金影向前飘来,金光渐渐散去,显出苏隐真身。他头戴黄草冠,身上胡乱搭着一件粗布黄袍,赤着脚,面容宁静祥和,样貌一如当年。

“真的是你,这些年你可好?”他虽只是我一个记忆,但再见故人也让我欣喜异常,忙起身相迎。他微微一笑握住我的手:“我还好,在这里做了王。”

“大小姐也还好?”

“这……兄弟有所不知,此界是个无我无他的地方,平素之言甚难作答。她虽也在界内,一时却不便相见。”他环视一圈岔开话题:“这排场兄弟还喜欢么?”

我点点头道:“见所未见,极盛极妙。”

“方才闻听兄弟之言,竟疑心这是我设的局,其实这是兄弟自心所造。”

“别说笑,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如何想得出来。”

“兄弟既不喜欢,撤去便是。”话音刚落,周围殊景尽散,数千位乐师仙姬,怜月姐妹和追云使者也都不见了,我俩已站在荒山野外,身后是一处破落的庭院,院内杂草横生,显已久无人居。

他回头看了眼院子,悠然道:“兄弟还记得此处么?”

我一笑道:“如何不记得,这是延庆桃花山,院子是你当年买下的婚房。”

他拉着我的手坐在院前坐了下来,那来历不明的野猪啃出的深坑还在,几间房也算完整,看来这时老六还没到。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想重新来一次?”我望着天上的明月问。

他看着我反问道:“你觉得这个世界好么?”

“你说人间?还好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淡淡,当然远不如云上妙界。”

他摇摇头:“人间,或是阴山城,亦或是无边林都不好。就说这人间吧,我们被困在躯体中,不得一刻自由。这身躯有美有丑,有强有弱,有病痛生死,还须日日进食,时时呼吸,稍不慎便有损伤,实在是个累赘。”

他的话竟有几分道理,我想了想回道:“日后世人智慧渐开,你在人间时就有汽车飞机,再过些年仗打完了会更好,足不出户便可知天下之事,还会飞到月亮上,探索外面的世界。”

“这些不过是外在的权宜之法,人身毫无变化,长期依靠这些外物,灵性不增反损,在桎梏中越陷越深。”

我也深知此理,点点头道:“人间渐沦魔道,人心寻欢逐欲都是注定之事,谁也没有办法。但外面就好得多。我为天侯久矣,去过不少地方,大多比人间有趣。”

他揪了一朵野花在手中把玩着:“是么?我瞧你那云宫就不怎么样,等级森严规矩又多,你身份虽高也日日辛劳,过得提心吊胆,看不出有什么乐趣。”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7 11:49:58 +0800 CST  
“规矩是多,不过我为北天之主还算自在,多少受了些欢乐。”

“自在?”他扯下一片花瓣一口吹飞,又把残花插入自己乱发之中,“和世人有何区别?还不是被困在这副皮囊内?帝君怕你跑了还给你套了副金甲,又加盖四枚天印,呵呵,真是用心良苦。”

我认为他在挑拨,一笑道:“我主怕我一人灭不得花阵,特赐甲印相护,应该没有他意。”

“无妨,兄弟欢喜就好。其实躯体倒也罢了,真正囚困我们的其实是规矩。”

“什么规矩?”我有点懵,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

“万事之规,万物之矩。小到一粒微尘,大至万千法界,无不被这规矩所缚。就说这人间吧,规矩便是要众生自相残杀。兄弟可用心感知一下,这桃花山下有多少人正在挨饿?”

我真的闭目查了下,此山方圆三十里内共有一百五十六户人家,余粮不多的竟有一百五十户之多,其余六户都是地主,便回道:“很多。”

“谁规定人们必须要吃?吃也罢了,为何要择物而吃?择物也罢,为何不是满地珍馐,方便众生取食?”

“美味也是有的,只不过需要种植,需要猎取或饲养。”

“正因为此才有杀戮,复受辛忙。都知杀生是罪,你可见猛虎吞羊时天降闪电将它劈死?你可见匪人残害弱小时地陷深坑把他吞没?”

“这都没见过,想是上天如此安排。”我快被他洗脑了。

“天有万法千规,众生唯有忍受,在规矩中谨言慎行,不得一时自在……”

见他东拉西扯不入正题,我忍不住打断道:“你我既以兄弟相称,有话还是直说吧。你弄这朵花究竟要做什么?你不知外面已经天崩地裂了么?都是你这破花惹的祸!”

他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说:“兄弟错怪我了,这花不是我想开的。不过也亏得此花,才让我悟出这解脱之道。我要创出一个完美无缺的世界,自由自在的天地,没有任何规矩约束,无生无死,无喜无悲,众生恣意而为,所求之物随愿心自现。这世界没有无常之苦,唯有无边大乐。”

“你那长乐宫确是妙处,比云宫帝君的排场还大得多,可待久了不会腻么?”

他摇摇头:“那不是我的长乐宫,是兄弟的长乐宫。我初创新天时亦想每日逍遥快活,终日美酒美食相伴,仙音雅乐不绝于耳,眼中唯有漫天繁盛。那时域中广设仙宫万座,歌舞无歇日,酒杯无空时。可时间久了才察觉这也是一种束缚,是被自身的六种感觉约束着,只贪图眼耳鼻舌身意的快乐,其实和人间的猪差不多少。”

我不解地问:“怎么是我的长乐宫,难道不是你那万座仙宫中的一个?”

“真的不是!兄弟入界后自带六识,合妙界太虚之气化作长乐宫,宫中长乐,万年无息,是个绝妙之地。本以为兄弟能在宫中安住些时日,谁知你魔心已灭三尸无踪,亦无情欲羁绊,美酒佳肴,仙乐美人都锁不住你,一席宴没吃完就要寻我。这也是兄弟缘法,早一日觉悟便早一日解脱。”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7 11:50:12 +0800 CST  
我正色道:“我来不是为了除什么魔心情欲的,只要剪除此花,还望圣王理解。”

他冷笑一声回道:“理解,怎么理解?我以圣花为基,辛辛苦苦创出这无拘无束的大乐之境,凭一句话就任你毁去?”

“极乐妙境是好,可你知这是以什么为代价么?三界灵气尽入花中,你正是用这股力量建此圣境!”

“胡言!”他一下变了脸,声音也高了起来:“灵气力量不过是凡界概念罢了,妙境中根本不需一点灵气,也不用什么力量。”

我质问道:“如果真的不需要,长乐宫中那些天灵地秀是从哪来的?凭空生出来的么?”

“虚本是实,实亦是虚,兄弟如何还不明此理?你心中存思,万物自然化生,它们不过是托你的心存在罢了!兄弟你想想,外面再好,你闭上眼睛又哪里存在?皆是依心而生,心在物在,心亡物亡!”

“圣王,外面的确快被魔花吸干了,待灵气尽失,整个北天域便会腐朽坍塌,三界也将倾覆,被封禁多时的魔主便会脱桎而出,毁天灭地!”他的理论很新鲜,一时竟无言相驳,只好把师父帝君说的后果告诉他,希望他能幡然悔悟。

他自然不信,扬眉道:“胡说!哪有什么魔主,我怎么没见过?”

“若无魔主,你的造化珠哪里来的?不正是他指使你盗取的?还有这花,若无魔主之力如何开得出来?”

他低头想了想答道:“此珠的确得的蹊跷,现在也不知何人所为。不过从那以后再也没听到那人声音,且我入花后只在此间为主,外面的事全不知晓,还请兄弟勿怪。”

“那你怎知我会来?还派铁手出去接我?”

“兄弟气息如此之强,想不知也难,何况你一路走来多有坎坷,怎能不派人接引?”

我觉得再劝下去毫无意义,便直接说道:“你若还认我是兄弟,就与我一同斩了这花回云宫复命。如若不肯,那……那我只好自己除花了。”

他闻言脸色陡变:“我以万劫难逢的大因缘方明此无上妙理,又苦苦经营无量岁月才立此无相妙境,无色无形,无死无生。若是你,会轻易放弃么?”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7 11:50:19 +0800 CST  
“你的妙境与三界相比不过弹丸之地,怎能为了这么个地方就牺牲整个世界?”

“兄弟为何如此愚痴!大小寡众仍只是六识强加给你的概念,正因为被概念所束,你们才乖乖为天地所役,不得自在。我这新天新地哪有这些俗念,全天下生灵都来也装得下,永享无极大乐!妙境不仅没有你我之别生死之分,亦无忧愁痛苦美丑善恶,想什么有什么,要什么来什么……”他并不死心,仍口若悬河地介绍着妙境的好处。

“那只是你的想法,我一定要救度花外亿万生灵,更不能放任魔主破印而出,使三界无端遭受倾颓之祸!”

他见我心如铁石,叹了口气道:“兄弟毕竟从俗世而来,看来还得按俗世的规矩分个高下!”

我心里一紧:“俗世什么规矩?”

“成王败寇!”说完他纵身跃到半空,身体放出道道华光,桃花山随之震颤起来,山体像蜕皮一样脱去绿树青草,露出内里狰狞黝黑的山石。我四下看了看,冷笑道:“怎么,要杀我?”

他摇摇头:“杀?那是你的执念,我说过此界无相,又何来生死。你初来时可曾见到有形之物?”

我回想一下,铁手刚入蛋中就化成一堆奇怪的光线,的确是没有所谓的形体,便说没有。他接着说:“所以别说那个杀字。三界的规矩便是要众生相互残杀,吞噬外物填补自身,世人皆循此道,否则就会饿死,把好端端的世界弄得如地狱一般!”

我知道这一战在所难免,抽剑在手道:“好,咱们不谈生死,我若侥幸取胜,你交出造化珠即可。”

他面无表情地回道:“宝珠已融在妙界中,没法给你。”说话间一朵金光四射的莲花从山间升起,缓缓飘至他足下,他的身形也高大起来,头顶又生六首,或嗔或怒或喜或悲,都不是他的样子。六口齐开发出六种声音,应三界六道之数。

见他已现法身我自不敢怠慢,腾空而起与他对面而立。他身躯越来越高,眨眼间已顶破云层,我正欲变化,上方却传来他那已变得无比庄严的声音:“世人皆迷声色,见此大身莫不顶礼膜拜,不明实为眼耳之障。”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7 11:50:30 +0800 CST  
我刚想说这有什么我也可以,他身上金光忽散,躯体急剧萎缩成只有巴掌大小,躺在莲上奶声奶气地问:“我变成这样子还有人理么?”

我觉得有些荒谬,一笑道:“凡夫恐怕不会,但我凭感觉可知你就是你,绝不是别人。”

“感觉属六触中的意,也是囚困汝等最重要的一道枷锁,它使众生认为本有这样的世界,又有无穷无尽的概念。”小人儿像充气一样又开始膨胀,变得又粗又胖,声音也跟着低沉起来:“三界五行其实是个牢笼,把众生塞进去互相屠戮,追寻一丁点造业之乐。造化宝珠却是个修心妙物,可警醒群生不再执迷音声色相,出此困笼。”

我讥讽道:“这么说你也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倒与我不谋而合。”

他此时已变得无比粗壮,瓮声瓮气地说:“你我兄弟一场,我不想为难你。想留下同乐,我再将此地化为长乐宫送你;若还惦念天下,也马上送你回去。”顿了顿又道:“若想同我比试一番亦可,我保你接不住一招。”

他不说最后这句话尚可理论,现在就没什么可商量的了。我也变了脸,把剑一横:“事到如今也只能用成王败寇的规矩见个高下了,我若胜你一招半式又当如何?”

“你胜不得。”他的身体已鼓胀成一个大大的圆球,像个大河豚。

“胜了如何?”

“造化珠,极乐境,还有我的命都是你的。”说完他腹中之气尽泄,一股香风扑面而来,居然是檀香味道。

我说了声好便不再言语,持剑凝立。他又变回原来的样子,脸上仍是一副平和安详的表情。我见他两手空空,开口问道:“你用什么兵刃?我可不想占便宜。”

“兵刃不过也是名相罢了,兄弟进招便是。”

眼下事关三界存亡,不是逞能的时候,点点头道:“好,兄弟小心!”说完催动真气挥剑向他劈去。在我印象里他不过是个凡人,即便得了造化珠也只长了点法力,多了些造化罢了,论能耐应该远不如我,所以还留了后手——倘若他避不开,我还可撤剑。

他还真不会什么,不躲不闪,反以脖颈迎来。我万没想到他这么笨,想收剑却已不及,噗嗤一声利剑已砍在颈上。黑玉剑何等锋锐,脖子早断了一半,一颗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7 11:50:42 +0800 CST  
你好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7 20:28:57 +0800 CST  
“你怎么样?”我忙收剑上前查看他伤情,创口极深已可见气管,却没流血。

“我没事,你再来。”他依旧垂着头,语气如常。

“算了吧,你不是我对手,只要交出造化珠,我不仅不会为难你,再为你和苏雯在北天域下寻个妙处度日如何?”

他反问道:“妙处?什么地方能比得上这里?”说完单手一推将头颅扶正,伤处随即愈合,一点痕迹没留下。“我知你不服气,再来两剑,我若动一下也算输。”

我这下傻眼了,才明白他这么狂是有道理的,不是对手的其实是我,而且天差地别。半天才尴尬一笑道:“这回算服了,没想到造化珠竟如此厉害!”只不肯承认是他比我强。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兄弟可再试几下。”

我清楚除了弑魔一剑外什么招式都没用,便摇摇头:“我已进了一招,现在该你了。”

“你规矩太多,生死攸关之际还不忘遵守,真真迂腐。”他从发中把那朵野花拔出来捏弄着:“我久居无相之地,都不记得兵刃什么样了,就用这花意思一下吧。”说完将野花向我抛了过来。

我纵横半生也遇到过不少高人,但除造化之祖和万魔旗中的四面真君外,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狂妄。不过也不敢怠慢,紧握剑柄盯着那花。小小的野花像被一股气托着,慢悠悠地飘过来,刚想用手去接,花体猛地一抖,花瓣忽然变成铜色,闪着金属光泽。我忙抽手向后退去,苏隐提醒道:“兄弟小心,此花已展全态,既可芳香动人,又能夺人性命!”话音刚落,花瓣四面绽开,露出十几根钢针一般的花蕊,金晃晃的花粉随风飘散。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8 09:54:08 +0800 CST  
我横剑当胸问道:“它如何夺我性命?”

“割下你的头。”

“何时?”

“即刻,不过你不会死。”

“即夺性命,如何不死?”

“因为我不想让你死。”这话说完野花须臾不见,与此同时脖下一凉,身体无声无息地跌落下去,头却还浮在空中,鲜血狂喷而下。

我“被杀”得实在太快,以至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苏隐面无表情地说:“枭了首在汝界是活不成的,但我这没有生死,所以无妨。”

“呜……”我虽然身首分离,却没什么痛感,反觉无比轻松,张嘴试了一下,好像能说话,便回道:“在下本领卑微,的确一招也接不住,输得心服口服。可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圣王不吝赐教。”

他点点头:“请讲。”

我把头向后转去——因为没有躯干,比平时要轻快得多,看到那花果然已在身后,“我的头是被花瓣切下的么?”

“算是。”

“天下万物动必有迹可循,我一直盯着它,根本没动,怎么就切了?”

“所谓动,不过是个过程,这些亦是汝界概念,我这里都没有。”

“就是说这花切过来根本没用时间?”

“正是。你一身本领皆需时而为,怎抵我无相之功?”原来他做任何事都不需要时间,那我在他面前岂不任其宰割,难怪如此自信。苏隐见我不说话又道:“你一心破花,所恃无非宝剑金甲天印,现三宝皆散,还有什么本领?”

没想到我拼老命来到这里,居然被他用一朵随手采的野花击败,心中既羞愧又绝望,有气无力地说:“现在我只剩一首,哪还有本领。自古成王败寇,现在任你处置。”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8 09:54:28 +0800 CST  
他微微一笑道:“我还是想你留在妙境,和我共享这无边乐海,永不受天地约束,兄弟意下如何?”

“我不能眼见魔花尽吞天地之气而无所为,何况我只剩个头颅,又能帮你做什么?”

“我不用你帮,帮也是概念,妙境没有一切概念,留下就好。”

我想了想回道:“算了,你是我从死生宫中找回来的,此事皆因我起。现在就算放过我,也无颜苟活下去。虽不知自己为何断首不死,也不想像怪物一样留存,你动手彻底把我灭了吧。”

他低头沉思片刻又道:“既然兄弟执念甚深,我也不好强留,这把你复原送出,不要再回来了。”说完向下一指,我的残躯像活了一样从地面站起,缓缓向上升来,黑红的腔口不断冒着热气。

转眼间躯体已来到头颅下方,他笑道:“兄弟请正视在下,装歪可就成斜眼儿了。”

我虽觉有些荒唐,却只能依言而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残身,似在努力让身首结合。可身体只在头下三寸来回摇晃,就是不肯上来。

见此情形我知道多半难以恢复,便对苏隐道:“不要为难了,头断既死是三界铁律,即便在这妙境也难违此矩。”

他皱眉回道:“不是,在此别说是头断,就是碾为齑粉也救得回来,否则怎会对兄弟出此重手?其中必有蹊跷,兄弟别急,容我再想一法。”

“会不会是我命该如此,所以续不上?”

“妙境任意而为,根本没有什么命运。我是此间主人,万事须顺我意,这就用震法将你先变个形状,再复原如何?”

“何为震法?须损多少真元?”虽然嘴上说想死,但见他真心相救,生念又起。

“兄弟又来了,什么真元假元,皆是虚念。震法不过是以六种震动裂你残躯,再将碎片捏在颈下塑形,你就可以复原了。”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闻所未闻:“真的可行?之前做过么?”

他又是一笑:“放心吧,我有乾坤造化之功,阴阳再续之力,小术罢了。”说完不待我同意,嘴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让我头皮发麻。这声音产生一种奇妙的震动,使空气泛起阵阵涟漪,残身金甲在音波的冲击下也开始剧烈震颤,慢慢裂解为无数碎块在空中漂浮着。

我苦笑一声道:“你还真不客气,现在我算死了吧?”他摇了摇头并未回答,继续发声把残躯震得更碎,然后以眼神控制碎屑来到我头下。一部分碎屑包裹住脖颈渐渐成型,其余部分也有规有矩地接在下方。见人形渐成,苏隐双眼精芒爆射,将残躯熔得通红,双手对空虚划几下,又吹一口气过来将其冷却凝固,一个身着金甲,完整的我又回来了。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8 09:54:39 +0800 CST  
收了法他似乎有些累,俊俏的脸上满是汗水。我试着动了动脑袋,和之前比除有些松动外其余都正常,这下彻底服气了,开口赞道:“兄弟,你这起死回生之术除造化珠的主人造化老祖外,还没见谁用过,不愧是此境圣主!”

他摆摆手:“谬赞了。妙境其实尚未圆满,否则着何须如此费力?兄弟来时之路便是缺处,我再把你原路送出可好?”

我低头想了想,三界虽大,但自己却无处可去,只能先回云宫复命。反正此番已拼尽全力,要杀要灭听天由命吧,便回道:“也好,在下断首再生全仗圣王之德,兄弟不知该如何感谢。”

他一笑道:“你我本为一体,这话就见外了。望兄弟出去后广传妙意,让众生早脱规矩桎梏,俱得无极无边之乐。”

“放心,此身若得苟全,自会与人相述。”其实这妙境若非依外灵而起,倒真是个绝圣之地,比我所知的任何地方都好太多。

“那就多谢了。请兄弟敛气屏息,这就动念将你送回天阙。”说完他双目微闭,喊了句金陀罗,下方黄光一闪,一朵金花从地面涌出,缓缓向上升来。

苏隐手指金花道:“妙境入口聚天地之力,若恃勇强出必为之所化,兄弟虽有大神通亦难抵挡。此花名缦玉金陀罗,世无其种,自我心开。花瓣最坚,可御须弥之力。现我用此花护你出去,之前铁手亦是被此花送出。”原来渡我过污水的那片叶子是这朵金花所变,所以入境时那股巨力才没把我压成线条。

此时金花已飘到脚下,将我轻轻托住,花瓣也开始慢慢聚拢,我忙问苏隐:“圣王,这花是要吞我?”

苏隐回道:“你虽已除三尸魔心,然六根尚存,见那倾天扯之力必生惧心,定会脱花自行。缦玉金陀罗将你裹在中间,以隔六尘,自可坦然而去。”

我点点头,红着脸道:“虽说你是我后身,现在我却连你一根指头都比不上。”苏只是一笑,没说什么。

眼看花瓣就要合拢,上空忽然落下一滴黑雨,速度奇快,眨眼间已至头顶,一股浓腥直窜口鼻。我知它绝非善物,忙闪身避开,雨滴挟腥风落入花芯,毫无滞涩地穿下去,把金花打出个细小的孔洞,没在山石中不见了。

小洞不过黄豆大,金花却像受了重创,坚硬的花体发出吱吱的响声,外层几片花瓣无力地折倒下去。我惊道:“这雨滴怎么如此凌厉?”苏隐说这花最是坚硬,如何会被一滴雨打漏?

苏隐皱眉道:“雨水乃三界之物,吾境哪有这东西?颜色味道也不对,倒像血水……”话没说完,一团白雾从山石中腾起,又传来阵阵异响,一个活物从乱石中跳了出来。苏隐定睛一看,脸色陡变:“这是何物?”

我也低头瞧去,只见雾中隐约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好像是个人,五官四肢都看不清楚。我以为是妙境中的生物,问苏隐:“这是你的手下?”他摇摇头道:“吾界之物俱无形色,定是外物,且内气极阴,至暗至邪,你我万要小心。”说完直接落在那东西面前。刚一落地白雾尽散,显出一个三四人高的红黑色巨人。我也跟了下去,落在苏隐旁边。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8 09:54:51 +0800 CST  
这怪人浑身上下都是泛着红光的黑石,眼睛是两个石球,没有鼻子,嘴是一条中空的长石。因为长得实在太简单,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苏隐仰头问道:“你是谁?为何来我妙境?”

石人弯腰把脸凑上来,闷笑一声答道:“我也不知自己是谁,在九天外听你说这里好,特来瞧瞧。”

苏隐巴不得有人来,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瞧吧,只不该弄坏我的花儿。”说完对空一指,残花立时金光大盛,折断的花瓣也重新立起,缓缓旋转起来。

石人瓮声瓮气地说:“坏一朵破花算什么,你若敢送此人出去,我便连你一同坏了。”

“哦?这么厉害,”苏隐面带笑意,:“我是妙境圣主,怎么送个人出去也要你管?”

石人怒道:“你算狗屁圣主,不安心做花种弄出这狗屁妙境,我倾心强开灭世之花是为让你干这个的?不过是见你有功,让你享受享受罢了,你却不知好歹自作主人,还要将这天子真身送出,真错看了你!”言罢气得浑身颤抖,带动身下荒山跟着不住抖动。

听他的语气,好像他才是魔花真正的主人,我开口问道:“难道你就是魔主?”

石人闻听魔主二字,立直身子傲然道:“小子既知吾圣号,为何还要硬闯花阵?不怕我将你拆骨抽魂拘在无极苦狱,受无量之苦?”

万没想到他真的是魔主,怪不得可以轻易穿破金陀罗,我拽着苏隐向后退了两步道:“这便是魔主,一切恶事都出自他的谋划,兄弟小心!”

苏隐盯着石人看了会,摇了摇头:“它不过是一滴阴血合山石而生的怪物,绝不会是什么魔主,兄弟不要听他胡言。”又对石人道:“我已知你根底,不要再妄称魔主,吾界也无主客尊卑之别,大家都一样。”

石人一愣,反问道:“我不是魔主又是谁?”苏隐回道:“你一身血腥无魂无魄,且暗含气脉常通肺经,一滴鼻血罢了。”

石人嗡嗡怪笑一声道:“一眼能看出这许多,造化珠果然厉害,老祖果然厉害!不过花阵已有九成,再多些灵气便可圆满,到那时别说你们两人,就是老祖亲来我也不怕!”

苏隐闻言面沉似水,好像和自己毫无关系,只淡淡地说:“我不知什么花阵也不关心,外事与我无关,不过眼前的事却不能不管,你或是乘金陀罗出去不要再来;或留在此间安心同享寂乐,别作乱就好。”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8 09:56:53 +0800 CST  
石人没有回话,歪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我知苏隐本性善良,即便成圣也是如此,又毫无临阵经验,哪里知道这些邪魔有多凶残。见有机可乘,早一剑砍去,石人却还在进行开平方运算,黑玉剑如切菜般在它头部划过,半截脑袋被生生削断,骨碌碌滚在地下。

我走过去一脚踏在头颅上,对苏隐道:“兄弟休要同它多言,直接灭了就好。”苏隐回道:“此物是血精气魄,山石不过是它合生的外物,砍了也无用。”我自是不信,用力猛踏,半颗脑袋登时碎裂,石人却仍立在面前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苏隐向下看了一眼道:“它下去了,兄弟小心。”我忙问:“谁下去了?”苏隐指了指石人:“它嫌山石松软不堪一战,已遁入山中另寻硬物合生,很快便会再来。”

我用心一查,下方果有一物来回蹿动,点点头道:“还是兄弟有眼力!”说完纵身跃起,对着石人从上到下又斩十几剑,没等落地,石人已先塌下去,碎石溅的到处都是。

“兄弟留些气力,那物正在脚下。”苏隐向后退了两步,抬脚一跺,山体剧烈晃动起来。与此同时又一朵金陀罗花从地面生出,不由分说将我托至半空,苏隐也轻轻跃起,落在之前那朵金花上。

“原来缦玉金陀罗不止一朵?”我望着两朵一模一样的金花问道。

苏隐回道:“妙境没有数量,万事但凭念起。只要我想,千朵万朵又何妨?”言罢向上一指,顿时金光漫天,无数金花凭空而现,赫然都是这世间罕有的金陀罗。山体被金光一照顷刻腐碎,整个坍倒下去。石屑中钻出一个红黑发亮的怪物,手持一把石斧,怪叫着腾在空中。此物全身赤裸,只一条草裙围在腰间遮羞,面目狰狞,三分像人七分似猿,用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们。

苏隐看着怪物点头道:“好厉害的家伙,居然一下就寻到山灵相合。”

我问他:“山灵?莫不是此山之根?”凡地生之物皆有其根,花有花根树有树根,山自然也有山根,山根若损,其上寸草不生。

“不是山根,是山灵,在根下百里处,是个聚地气的妙物,飘忽不定甚难寻找。此怪定是合了山灵才现此相。”

那怪阴阴一笑:“前身入宫觅珠,后身以身做种,你二人都有功劳,待吾主灭世重立本可为肱股之臣。现虽生异心,若肯迷途知返仍不失左右二使之位。”

苏隐开口斥道:“废什么话,左右使哪有此间逍遥自在?”

怪物扬起石斧低声吼道:“圣花已近成,留你二人也无用处,便用汝等心血祭了我吧!”言罢举斧向我猛劈过来,我见势凶猛不敢怠慢,忙提剑相迎。那怪知我剑利,收斧又向苏隐砍去,苏隐一抬手,一根华光溢彩,生着八颗宝石的树枝已现在手中,挥动宝枝轻轻架住石斧,那怪又想撤斧,石斧却如生根一样纹丝不动。我一剑刺去,正中怪物后心,一股黑气从伤处喷出。那怪舍了石斧负痛上窜,却被漫天金光射住动弹不得。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8 09:57:04 +0800 CST  
苏隐悠然飘到他身旁,以宝枝一刷,刷得那怪口吐黑烟,浑身抖动不止。我怕他一人难以降服,也升了上去,用剑抵住怪物咽喉。

“兄弟不必如此,”苏隐按住我的手道:“它已被妙树制住,所合山灵顷刻便会崩离。”左手对空一抓,不知从哪抓来一个天青色的薄玉瓶,晶莹透明,一眼可见内里。怪物仍不断吐着黑烟,壮实的身体渐渐瘪了下去,躯干四肢也都化作飞烟,最后只剩一颗红黑色的石球在空中打转。苏隐指着石球道:“这就是山灵,血精已融在其中,须用无相瓶炼出。”说完一勾指头,石球直飞过来,咕噜一声钻入玉瓶,石玉相撞立时腾起一股青焰。

苏隐又道:“此火便是无名业火,无形无色,见血转青,逢情则赤,可解世间诸物。”

我赞叹道:“常闻此业火,今日方得一见。虽说你我本为一体,我却怎及圣王万一?”话音刚落,一股红气从瓶口飘出,想是血精已被炼了出来。苏隐望着血气道:“这滴鼻血极阴极毒,若非妙境中无有声色,你我万难降服。”

我恍然大悟道:“那魔主真身被梏无法亲至,只好挤一滴鼻血前来降服你我。不想花中妙境近成,这滴血竟难有作为。”

苏隐回道:“想是如此。之前我确不知还有一魔主存在,查它来历时方知其竟是一极阴之人鼻血。此人全无半点元阳,又有创世之力,应该就是你说的魔主了。”说话间那缕红气已飘出瓶外,缓缓向上散去。

苏隐盯着红气,浓眉紧锁:“现在就看这至阳至坚的金光能否将它彻底化去了。”红气在金光中升了一会便徘徊不起,好像遇到了什么阻碍。

苏隐抬手一指,十余朵金花飘然而下,将红气团团围定,各放金光,欲将其化去。红气在金光的照射下聚成一团,瞬时也成花形,缓缓转动着,旋转方向与金花正好相反,金光登时暗淡下来。

金光本要化气的,现在却被这朵“气花”反吸过去,苏隐叫了声不好,挥手撤去花阵,然而为时已晚,气花吸足了金光,已变为一个紫金色的光团,。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8 09:57:22 +0800 CST  
苏隐一见此物惊道:“糟了,本以为它是至阴之属,想以至阳金光消合,却被它勘破关窍反噬金光,成就混沌之体!”

见他如此紧张,我出言安慰道:“不妨事,终究是一滴血,能成多大气候。方才连合二次都一战而除,这光也平常,我先斩一剑试试!”说完便欲出剑——他刚才救我一命,我急于还个人情给他。

苏隐一把将我拽住:“三界万物莫不出自混沌,此物现在只是一团阴阳气,尚无实相,先别轻举妄动,且看它如何变化。”

听他说得严重我也不敢造次,握着剑柄紧盯光团。它胡乱转了一会猛然爆开,我眼前一热便什么都瞧不见了。苏隐挥袖遮住强光,这才隐约看到光团自分为上下两半,上面是金光,下层是红光,分别向天地而去。当中飘着一个古铜色壮汉,手持一把赤金利斧,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和苏隐。

“你是谁?”我用阴山语问道。他晃了晃头,用太初语唱道:“初入天地间,无日亦无年。手捧星与月,呼吸动河山。吾乃劈天力士,裂地大尊,世间万物皆出于我,你等何人,怎会先天地而出?”

我见他有些面善,又问:“阁下可是盘古?”他摇摇头反问道:“盘古是何人?”

我正要回答,却发现此物仍在吞噬光华,似有越来越强之势,便一跃而起,挥剑向其斩去。劈天力士也举利斧相迎,轰然一声巨响,直震得我虎口发麻,宝剑险些脱出。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8 09:57:29 +0800 CST  
万没想到刚才血精还不堪一击,现在竟有如此力量,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劈天力士也没料到我有这样的本领,高声赞道:“好家伙,真是过瘾!”说完又举斧劈下。我见来势凶猛不敢硬接,侧身让了过去,挺剑刺他后心,力士叫了声来得好,抡斧又劈过来。我再避已然不及,一剑直刺在斧刃之上,剑斧相交又是一声巨响,只觉腹内五脏翻滚,险些晕死过去。力士也被震出数尺远,怪叫道:“好大力气,再吃我一斧!”又举斧劈了过来。

巨震之下我真气难转,只能向下躲避。力士嘿嘿一笑,不知用何术瞬间移到下方,挥舞利斧反向上击来。

这移动好像也没用时间,已超出我的见识。自己距他已不足三丈,下降之势又疾,即便他不动也会砸到斧上。正欲拼死相迎,一道彩光闪过,身下现出一朵彩莲将我轻轻托起,同时巨斧也砍在花上,彩莲只是微微一颤,并未毁坏。

劈天力士见自己全力一击居然劈不碎一朵花,登时大怒,对苏隐高声吼道:“兔崽子,求死何须太急?”我抬头一看,苏隐手中只剩薄玉瓶,树枝已不知去向,才明白脚下莲花原来是他手中宝枝所化。没等开口相谢,力士又直接移到苏隐面前,举斧向他头顶劈去。苏隐微微一笑,倒转瓶身一晃,利斧顿化一团金光被宝瓶吸了进去。

劈天力士反应有些慢,直到劈个空才发现斧子不见了,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惊问:“斧子哪去了?”苏隐差点没笑出声来,摇着玉瓶回道:“已被我化去,现在早成一股气啦!你虽有大能不过是有相之身,如何斗得过无色之心?”言罢手指一挑,一座黑森森的山峰从天而降,又向下一指,下方也升来一座山,二部迅速向力士合来。

劈天力士上下看了眼冷笑道:“想用这东西困住本尊?雕虫小技!”忽然瞬移到极远处,上下两座山像影子一般也跟了过去。他见状大惊失色,又换一地,两座山仍紧随不放。见他已无处可逃,苏隐一挥手,二山猛然合拢,将劈天力士狠狠碾在当中,不见一丝缝隙。

我这才松了口气,红着脸说:“还得兄弟出手,我竟是个没用的。只怕他把这山也合了。”

苏隐回道:“此山极寒是个死物,没有半分灵气,他绝合不得。不过也困他不住,只能另寻他法。”

我略思片刻问道:“既然妙境有缺,圣王为何不将其堵住?不仅此境可得圆满,境外灵气亦不得入,可与三界共存;魔主也再难相扰,岂不一举三得?”

他摇摇头道:“我又如何不明此理,亦曾以万物补此缺漏,无一可行,想是心有所执,故难得圆满。”

“只要其缺在,天魔皆难容。魔主只一滴鼻血便如此难缠,再弄点什么进来怕更麻烦。”

苏隐抬头一笑道:“兄弟还真是神机妙算,你担心的东西来了。”我忙向上望去,果见一滴鲜红之物从极高处落下,和之前那滴鼻血不同,这滴血没有腥气,颜色也艳得多。

我暗叫一声不好,出言提醒道:“万万不可让它落地,否则又会合物乱生!”苏隐点点头,高举无相瓶相迎,红血须臾落入瓶中。他看着瓶中鲜血道:“这滴血通心脉藏五味,纳天容地,绝非鼻血。”

“那是什么血?”这滴血在瓶中并不安分,不住上下翻滚,除和之前那滴血颜色,气味不同外,看不出什么门道。

“应是那人舌尖之血,比鼻血更阴百倍,无相瓶是无用了,须另寻死物困住……”话没说完,苏隐手中宝瓶砰然裂开,一股红雾破瓶而出,在空中渐渐凝聚成形,无相瓶的碎片被红雾不断同化,苏隐忙将剩余残片化去,不过红雾已成形状,开始像头猪,又变成鹤,金鱼,麒麟等物,形象也渐清晰,最后化作一位头顶红玉小冠,身披赤金裘裳的玉面公子,手握一柄碧玉如意,笑嘻嘻地看着我俩。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8 09:58:21 +0800 CST  
“你想做什么?”我冲到他面前,提剑问道。

那公子手抱如意浅施一礼,以太初语回道:“闻听无极妙境世间第一,小生特来一游,别无他意。”我点头说了声好,挺剑猛刺过去,却被他伸出二指轻轻夹住。我倾力前刺,玉剑却如凝固一般纹丝不动。这时我才知道他的实力远高过我,只好尽力撤剑,自也拽不动,一时极是狼狈。

公子松开手指笑道:“阁下神力非常,小生颇有不及,惭愧惭愧。”我面色一红,提剑抱拳道:“公子说笑了,该惭愧的是我。”

苏隐飘然来到我身旁,对那人拱手一礼道:“不知公子有无名姓,又来自何方?”公子还礼道:“在下灭世小生,自先天一气而生,敢问阁下是谁?”

苏隐一笑道:“灭世小生?好大口气。我叫苏隐,是此间主人。公子既想游历一番,需我为你引路么?”

灭世小生抱拳回道:“岂敢岂敢,我随便看看便走。”说完环视一周,手指困着劈天力士那座大山问:“此山全无生机却悬在空中,实是有失风雅,不如撤去如何?”言罢手中如意一挥,一道华光立向山体射去。苏隐用手一指,以念力将山生生移到身后,那光射了个空,转了个弯又回到如意中。

小生一击不中有些尴尬,看着苏隐冷冷地说:“没想到你竟有移山之术,今日也算开了眼。在下也有一术,还请两位品鉴。”

他故弄玄虚的样子让我非常恶心,挺剑怒道:“先同我战三百合再施术不迟!”他挑眉问:“方才不是战过了么?怎么还要打?”我回道:“废什么话,打!”说完挥剑又攻过去。

我当然清楚自己绝非对手,此举只想为苏隐争取时间。灭世小生见我来势凶猛也不敢托大,凌空疾速后退。我一剑紧似一剑地刺去,每剑都用足十成力量,不给他喘息之机。一时剑影重重真元激荡,竟逼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我和苏隐本为一体,他自然知我心意,早无声无息地飞到上空,叠起双手做了个手印,口中念念有词。灭世小生何等机敏,也觉察有异,强挥如意激出一道青光,想抽身去攻苏隐。我竖剑一挡,那光却透剑而过,把胸前南天印击得粉碎。我如何顾得伤情,催真元回荡一股剑气过去,却被他的如意尽数吸入。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8 09:58:32 +0800 CST  
正缠斗间,忽闻苏隐传来一句意语,让我马上躲开。没等我有所反应,空中已罩下一张五色锦网,我忙抽身后退,小生却迟了一步,被套个正着。锦网一触到他身体马上缩紧,将其死死勒住。他挣扎几下只越勒越紧,手中如意也掉落下去。

苏隐并不放心,又结手印连下一十七道锦网,将他裹得密密实实如粽子一般,方缓缓降下。

我开口赞道:“这网着实厉害,天下恐怕没有几人能够脱出。”

苏隐点头回道:“此网名天罗,可缚万物,世间也只有这一十八具,都被我化来对付他了。”

“常听说天罗地网,莫非就是此物?”

“正是。他虽有虚实显化之功,却避不开此网。”

灭世小生在网中并不服输,厉声吼道:“本只想将你二人消弭无形,既如此对我,定要将尔等挫骨扬灰方泄我恨!”苏隐笑道:“那就再狠些,让你泄个痛快!”言罢天罗果然勒得更紧,玉冠裘裳都被勒成碎片,体积也只剩先前一半,周身红气乱窜,想是已近半死。

我纵身来到肉球一样的小生面前,举剑道:“再斩几剑,彻底结果他吧!”

苏隐看着他体内迸出的丝丝红气摇了摇头:“勿要轻动,这天罗可控其形却不能梏其质,他自血气化生,这气才是本质。不收化赤雾,只伤形体何用?”我惊道:“既如此为何还不拢住?别再又合出什么新东西出来!”苏隐叹了口气道:“它连无相瓶都能合,实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收纳它。兄弟,我虽微有功夫,却不识周天诸宝,你久为天侯见多识广,帮我想一平和不化之物可好?”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8 09:58:43 +0800 CST  
“我想什么你就能变什么?”我第一个想到的东西就是南天侯陈嫣儿的映天宝镜,那是个跨劫异宝,连万千法界的力量都映得出来,如果用它去照灭世小生,定可映出另一个小生出来与之相消。

苏隐点点头:“周天万物莫不出阴阳五行之属,皆属造化之功,我都能化出来。”

我试着问道:“映天镜也能变出来么?”

苏隐沉默片刻回道:“这东西你在哪里见过?”

我如实回道:“在云宫南天侯处得见。”

“此镜是个历劫不毁的奇物,只守那劫那界的规矩,并无阴阳五行。其主必有冰心雪魄,否则用它毁天灭地也是易事,也正因如此才被人设计毁去。恕我无能,不守三界规矩的东西可化不来。”这番话说完我对这个曾经的凡夫俗子更为钦佩,好像天底下就没他不知道的事,同时也深感嫣儿之情,居然放心把这样的至宝借给我。

我又想了几物,都不能保证绝对安全。这时肉球已不再冒气,颜色也暗淡许多。一团浓重的红气飘在其上聚而不散,似在觅物相合。
楼主 莫雨2020  发布于 2020-09-18 09:59:10 +0800 CST  

楼主:莫雨2020

字数:645273

发表时间:2020-06-17 23:51:5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05 00:11:26 +0800 CST

评论数:1416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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