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隐藏在潼江深处的古城,消失的民族,一张报纸改变了平凡的十七岁

“呃……你俩叫什么名字?”刘凡深吸一口气,赶紧换个话题。

没想到俩人还是一言不发,屋里四个人就这么杵着,像插在田里的四根麻杆一样。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这么简单的问题也没法沟通吗!!!就算是外星人也是有名字的吧!!

刘凡的白眼都快把眼球翻出来了。

“小姐,他俩倒不是不想回答你,但他们确实没有名字。”最后还是阿氐先说话:“我们都没有名字。”

“你怎么会没有名字?阿氐不就是你的名字吗?”刘凡被搞得大脑有点抽筋。

“阿氐……不是我的名字。”阿氐沉默片刻:“角、亢、氐、房、心、尾、箕……二十八宿是我们每个人的代号,我是氐宿,他俩分别是虚宿和危宿,如果有人死了或无法再继续自己的职责,就会从墙外补充新的人进来,替代离开的星宿。”

“虚宿和危宿……”刘凡喃喃重复着,看着眼前两个人,那个被称为虚宿的可能是个老人,背有点驼;高一点的危宿应该比较年轻,可是遮着脸也看不出到底多少岁,十几岁到四十几岁都有可能。

“所以总共有二十八个像你们这样的人?”

“曾经有二十八个。但这二十年里,损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许多星宿还没有宿主。”阿氐回答:“如今满打满算,也就十余人。他们的代号都写在遮面上了。”

刘凡这才留意到,这俩人脸上的黑布各印着一个淡金色的符号,虽然形状略有不同,但与自己在石门上看到的篆刻是一种东西。

“这个面巾上写的就是你们的星宿吗?”刘凡问:“这是文字吗?”

“是殷文。”阿氐点头。

“英文?”那你们学的肯定是假英文。刘凡心想。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19-12-30 21:25:55 +0800 CST  
“这是我们一直沿用的语言和文字。”阿氐解释道:“已经很古老了。”

“他们为什么要带着这块布?这样不热吗?”刘凡忍不住好奇,伸手就要去撩开危宿的面巾,对方却闪电般地后退了一步。

“小姐万万不可。”危宿的声音听起来果然是个年轻人。

“为啥?”

“祖宗定下的规矩,遮面并不能摘,二十八星宿容貌各异,但说到底我们终归是家仆。”阿氐解释道:“带上遮面,每个人便没有不同,不会因为外貌上的美丑而影响主人的判断,带来无谓的烦恼。”

刘凡心里有一点理解了,遮面是避免了因为外貌产生的喜恶,家主才能将他们一视同仁,这块薄薄的布料,隔绝的不只是主与仆,更是两个阶级不可逾越的鸿沟。

“可……可说到底你们都是人啊,凭什么被当成机器一样?”刘凡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你们又不是一模一样的碗,勺子……一直带着这块东西,你们和物件有啥区别?这个规矩太傻B了!”

“小姐,我们不是普通人,我们是风族人,生为风族人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有比当’自己’更加重要的使命。能够牺牲’自我’,是我们最高的荣耀。”

刘凡无语,反正跟这群人是说不通的了。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19-12-30 21:26:04 +0800 CST  
“那为啥他们都要遮脸,你却不用?你们不是一样的家仆吗?”

阿氐忽然愣了一下,烛光映出她苍白的脸,刘凡似乎看到她的眼底有什么东西逐渐凝固,像是重重冰封的湖面。

“阿氐已经不需要了。”许久,她才淡淡地说。

刘凡又追问了两句,可是阿氐却没有再回答,眼神也恢复到平日的恭顺安静。

刘凡忽然有一种感觉:虽然阿氐没有带遮面,但自己所看到的,也并不是她真实的样子。

遮面可以脱去,但阿氐的面具,或许是不会再摘下来了。

有人在外面扣门,阿氐吩咐了一声,那两人就像来时一样凭空消失了,一个老婆子从外面拿了个食盒进来,里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这是什么?”刘凡嗅了嗅,里面飘出淡淡甜味。

“草药和蜂蜜熬的甜汤,族母专门吩咐给你做的,生津解乏,又能安眠,对小姐好的。”阿氐吹凉端到刘凡面前。

刘凡尝了尝,果然清香可口,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草香味儿,连忙咕噜咕噜灌下去,没想到喝的太急,猛呛了一大口,全吐到了阿氐的手上。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刘凡连忙道歉,阿氐像没事人一样卷起了袖子。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19-12-30 21:26:18 +0800 CST  
“小姐不必在意。”

借着昏黄的烛光,刘凡忽然看到阿氐的手腕上,竟有一个丑陋的疤痕,虽然看上去是旧伤,但伤痕很深,在皮肤上留下一个狰狞的凹陷。

“这是……”

这不会也是十七年前留下的吧?刘凡心想。

那时候阿氐应该多少岁?

刘凡歪头看着她,虽然眼角已经有些许细纹,但最多也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十七年前,应该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吧?

“是不是吓着小姐了?”

“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一直穿长袖的?”

刘凡注意到这里人的衣服,大多是七分袖,长度大概到手肘以下,唯独阿氐在袖子下还套了一件长衣,用袖遮到手掌边缘。

“小姐喝完甜汤就睡吧。”

阿氐别过眼,避而不答,却看似不经意地岑长了袖子捂住手腕。

刘凡不禁看向自己的小拇指,她曾为了自己的残疾深深自卑,在别人问起自己的小指时避而不答,她也曾费尽心机遮掩自己的缺陷。

如果真的是自卑,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自己更了解这种感受的人了。

“对了,”刘凡突然想起什么,把自己手上的手表解了下来,在阿氐的手上比划了一下。

那块电子表的表盘不算太大,却刚刚好能遮住阿氐手腕上的疤。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19-12-30 21:26:35 +0800 CST  
“这个送给你。”刘凡说。

“小姐的东西,阿氐不能收。”

“没事的没事的,一点都不值钱,是以前百货公司过年抽奖的时候抽到的,我带了很久啦,”刘凡挥挥手:“是防水的,就是表带有点破,而且过段时间要换电池……对哦,你们这没有电池吧?那下次我给你带几颗,一颗能管一年呢。”

刘凡其实撒谎了,这块卡西欧是她在升高中的暑假存了好久的钱买的。她也很难说明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许是因为联想到自己的残疾而产生的共情,或许是内心深处害怕阿氐的疤痕真的是当年弄出来的……她只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哪怕是一点点补偿,一点点帮忙。

阿氐垂下眼,一丝微妙的表情在脸上转瞬即逝,没有再推脱,而是低声道了谢,就和门出去了。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19-12-30 21:26:45 +0800 CST  
熄了灯,刘凡把自己捂在被窝里,过了很久,眼泪才偷偷掉下来。

刘凡很少哭,身边只有林小茹才会经常哭,受委屈哭,高兴也哭,看电影哭,玩游戏输了也会哭,总是动不动就能哭成泪人儿。

以前她不理解,但后来她才逐渐明白,每次林小茹哭,身边的人永远会着紧地关心她,宠着她的妈妈,溺爱她的爸爸,还有那个傻了吧唧的男朋友,都争先恐后地帮她擦干眼泪。

没有人擦眼泪的人,是没资格哭的。

可是这短短几天,她接触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无数种情绪像闪电一样在心中交错。

千辛万苦,她终于找到了家人,却又似乎失去了家人。

老刘真的是摩丹妲嘴里说的那种人吗?

为了能离开,背叛自己的主人,伤害自己的族人,让刘凡从小就与家人骨肉分离。

这么多年,老刘不能说没照顾过刘凡,却从来不像真正的父亲一样给过刘凡一个像样的家。他沉默寡言,性情孤僻,即使朝夕相对,刘凡似乎也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内心。

如今想起,或许他只是刻意地跟刘凡保持着距离。

“阿角不会轻易对你不利,因为你是他手里保命的底牌,他知道无论自己在哪儿,只要有你在手里,我们都不敢轻易动他。他也明白但凡伤害你,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他。”刘凡想起摩丹妲的话。

难道这许多年一直把我养在身边,只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20-01-02 00:27:34 +0800 CST  
刘凡再次想起多年前教学楼水塔上,老刘找到她的时候。

她很难回想起老刘具体的表情,那时候她太小了,只隐约记得他看到自己的时候,深深舒了口气。

他对自己的着紧,是真正出于一个父亲的关心,还是出于对人质的顾虑?

刘凡不知道。

可老刘真的是那种贪图享乐的人吗?

老刘确实从无积蓄,赚来的钱除了一点生活基本开支,全都是醉生梦死花掉了。对刘凡的养育跟在野地种土豆一样,能活着就行。平常抠门得要死,要不然刘凡也不会自己存早餐钱来买手表了。

可是如果老刘真的爱财如命,为什么不把的妈妈的耳环卖了换钱,而是一直留在身边,到自己成年后还给自己?

或者他只是对自己存着一丝愧疚?就像自己对阿氐怀着的感情一样?

或者仅仅是因为这种工艺只有风族才有,卖出去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刘凡越想思绪越乱,猛然有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没过多久,就沉沉进入了梦乡。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20-01-02 00:27:41 +0800 CST  
————————————————

阿氐无声地站在廊下,背靠朱门。

夜凉如水。

那碗药该起效了吧。

看着刘凡送给她的手表,金属的指针在月色下反射着一丝寒冷的光芒。

阿氐忽然露出一个无声冷笑,指尖发力,钢化玻璃的表盘被生生掐碎在手中。

“到时候了。”她对身后黑暗里的两个阴影说。

“开始准备祭祀。”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20-01-02 00:27:4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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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沙帐之外,一抹夕阳如血。

这是哪?

刘凡朦朦胧胧地感觉着,这儿似乎是同一间老宅,却少了颓败陈腐的气味,空气中有若有若无的花香,安静宜然,外面隐约有人在细细耳语,声音忽近忽远,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一个女人挺着肚子,静静坐在露台上,在夕阳的斜射中化为一抹剪影。

刘凡努力想看清她的面目,眼前却仍是一片模糊。

你是谁?

“宝宝,我的宝宝……”

那女子摸着自己的的肚子,声音温柔空灵,就像山谷中绽放的幽兰。

刘凡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安,虽然她看不清,可她能感觉到那种注视:充满关切,温暖明亮……刘凡这时才明白,自己在这么多年里一直寻找的是这个眼神。她曾在朱阿姨的眼里看到过类似的,却不全然一样。

原来这才是母亲的眼神。

妈妈……是你吗?

那女子轻抚着肚子,刘凡却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柔。

想张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好看吗?”

那女子举起一只布偶,剪影在夕阳中晃了晃。

“喜不喜欢?妈妈给你缝的。”

刘凡眯着眼睛,努力看清那只娃娃,却只能看到夕阳中两只淡淡的重影,若隐若现。

刘凡刚想抬手去抓,却猛地感觉到颈部一阵剧烈的紧缩,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咽喉,登时无法呼吸。

好难受……

“妈妈……妈妈救我!”

刘凡猛地睁大眼睛,一根像绳索一样的东西正紧紧套在刘凡脖子上,勒得她透不过气来。

这是什么?!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刘凡没来得及尖叫,便猛地认出了那种眼神,她不久前还见过,就在跌下山谷的那个夜里!

丝丝,丝丝。白色的小蛇紧紧勒在刘凡的脖子上,黑色的信子在刘凡脸上略过,湿滑冰冷,让她不寒而栗。

感情这条蛇是要杀我!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20-01-02 00:27:59 +0800 CST  
“咳咳,救我……虚宿!危宿!”刘凡挣扎着叫出声来。

黑暗中没有任何回应。

没人?

刘凡心里疑惑,阿氐不是说他俩连洗澡都要跟边上站着的吗?这会又去了哪里?

难道下班了?

“虚宿?……危宿?”

刘凡又叫了一声,果然没人。

那条蛇见刘凡有了反应,竟松开了身体,缓缓爬向一边。

刘凡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起身点亮烛台,只见那条小蛇正盘着身子半卧在床前,抬起头盯着她,虽然体积不大,但眼里却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危机感。

它要干嘛?

刘凡本以为这条蛇是要把自己勒死,但转念一想,如果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在森林那夜直接把自己吃掉不就行了?

而且从这条小蛇的花纹来看,应该是有毒的,如果它想杀了自己,直接咬上一口就行,根本不需要费劲勒死自己呀。

刘凡揉了揉脑袋,只觉得一阵眩晕,沉重的困意再次袭来,迷迷糊糊的意识之中忽然灵光一闪。

难道它是想叫醒自己?

“你想干什么?”

蛇当然不会回答,刘凡看着不远处桌子上放着的那只空碗,阿氐说过那碗甜汤有安眠的作用,但这个药劲儿也忒大了吧?

想到这,刘凡起身,轻轻推开门。

“阿氐?”

没人回答。

夜明星稀,整个院子除了摇曳的灯笼和沙帐,竟空无一人。

人都去哪里了?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20-01-04 21:49:40 +0800 CST  
一阵寒风吹来,刘凡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却听见风中夹杂着隐约的人声。

如泣如诉,如歌如咒,高高低低,起起伏伏,风族的语言,古怪的腔调,像是低吟,又像是诵唱。

刘凡跟着声音,穿过一条条走廊,慢慢走向庭院的最深处。

刘凡曾在森林的高处看到过大半个村寨,填占整个山谷,呈圆形分布,层层村舍包裹着高墙,而高墙之内的庭院又圈圈绕绕,朦朦胧胧,像极了水中的涟漪。可涟漪之中高墙之内,一直被淡淡的雾气环绕,看不真切。

虽然自己已经身处墙内,可活动的范围却一直在庭院外侧,至于庭院中心有什么,阿氐也从未向她说过。刘凡穿过最后一道走廊,只见建筑群的中心是一块铺着银白色石子的空旷地,在空地中间有一个圆形的池塘。池水上覆着一层雾露,黑得像墨汁一样,在夜色中看去,像是一块黑色的镜子,十分诡异。

那种奇怪的吟诵,似乎是从池底传来,虽然这个池塘看上去也就跟一般游泳池差不多大,但水波随着吟诵此起彼伏,反射出粼粼波光,竟将那声音映衬得如同大海潮汐涨落,海浪拍击着礁石,气势磅礴,悠远空旷。

池子上方,有一条用石块铺成的小路,路的尽头是池塘中心,一块完整的方形石基,石基四周围了一圈石灯,灯火嘤嘤跳动,发出的确实不寻常的蓝色光芒。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20-01-04 21:49:53 +0800 CST  
石基正中,有一座无字石碑,通体雪白,却没有精细的雕刻,也没有繁琐的装饰,上面布满了大大小的的凹陷和划痕,孤零零地杵在那,和周围精致的庭院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刘凡穿过小路,来到石碑旁边,那个声音变得越发清晰起来。她慢慢摸索着绕到了石碑后面,竟发现那里有一个洞口,一条青砖石梯通向地下,里面很黑乎乎的,冰冷的寒意渗了出来,她不仅打了个寒颤。

下面是什么地方?

刘凡不知道,但直觉告诉她,底下有人。

很多人。

咽了一口口水,刘凡摸索着石墙走了下去。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20-01-04 21:50:05 +0800 CST  
石基正中,有一座无字石碑,通体雪白,却没有精细的雕刻,也没有繁琐的装饰,上面布满了大大小的的凹陷和划痕,孤零零地杵在那,和周围精致的庭院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刘凡穿过小路,来到石碑旁边,那个声音变得越发清晰起来。她慢慢摸索着绕到了石碑后面,竟发现那里有一个洞口,一条青砖石梯通向地下,里面很黑乎乎的,冰冷的寒意渗了出来,她不仅打了个寒颤。

下面是什么地方?

刘凡不知道,但直觉告诉她,底下有人。

很多人。

咽了一口口水,刘凡摸索着石墙走了下去。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20-01-04 21:50:1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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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漆黑,唯一引领她的,是越来越近的吟诵之声,拍打在四面的石壁上如同落雨般的鼓点,一声声直击人心,萦绕在狭隘的走廊中不绝于耳,呼啸而去。

有一瞬间刘凡竟感觉这条楼梯所通往的不是人世,而是某个宇宙尽头的黑暗旋涡。

心里涌起一阵莫名躁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以不安于隐匿在她的灵魂之中,随着吟诵蠢蠢欲动,不过短短数分钟,汗水就已经打湿了后背,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石梯弯弯绕绕,终于走到了尽头,刘凡没想到,这块小小的石碑下面竟然隐匿了一个这么大一个山洞,从粗糙的石壁来看,应该是浑然天成,洞顶布满了钙化的钟乳石笋,漆黑一片。

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上面有无数幽蓝的石灯,石灯的雕刻已经模糊不清,只有隐约的人形,就像一位位沉默的神祗,引领着自己通往黄泉彼岸。路的另一头,火光灼灼,似有无数人影攒动。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20-01-04 21:50:27 +0800 CST  
刘凡继续往前走,路的两侧出现了两排石柱,她在心里默默数了数,共有二十八根,每根石柱都有两人合抱之粗,上面雕刻着从未见过的飞禽走兽,栩栩如生。

在石柱的尽头,围着黑压压一群人,刘凡认出了一两张熟悉的脸孔,是早前打过照面的家仆。那种奇怪的吟唱,正是这群人发出的。此刻他们竟是神情肃穆,全神贯注,根本没有人发现刘凡躲在石柱后面。

他们所环绕的,是一面古旧的石墙,墙上有一张斑驳的壁画。

那张壁画应该已存在了上千年,虽然许多地方都已剥落,却能看出昔日的辉煌壮丽。也不知道当初是用什么矿物颜料画上去的,颜色竟然在千年后仍艳丽如初,青如湖水,黄如纯金,红如刚刚滴落的鲜血,在闪耀的烛火下缓若幻境。

可壁画描绘的,却远不及它的色彩动人——

那是一张千人分尸图。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20-01-04 21:50:41 +0800 CST  
密密麻麻、成百上千的小人,有的手握利斧,有的挥动刀剑,有的拿着弓箭,纷纷朝一画面中心的一个巨大的怪物砍去。

那怪物从比例上看,竟是人类的数百倍之大,下半身形状如蛇与鳄鱼的混合体,苍白的下腹部,长长的尾巴,还有两只巨大的脚爪,通体覆着巨大的黑色的鳞片,看上去坚硬无比,此刻却被围绕着的人捅得千疮百孔,怪物扭动着巨大的身体,痛苦万分。

怪物的上半身,竟是人类赤luo的身体,双手被连肉打断,用镣铐锁在铁柱上动弹不得,雪白的肌肤被一块块如凌迟般割下,一个巨大的血窟窿洞穿了它的胸口,鲜红的液体顺着窟窿流在地上,将那一片的小人全部淹没在血海之内。

那怪物虽披头散发,却长了一张惊世骇俗的脸。

那是何等的美丽啊!美丽得不为尘世所容,美丽得惊心动魄,美得就连“美丽”这个词语在它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任凭是谁,但凡只瞧上这幅面孔一眼,都无法自拔。即使在这种折磨之下,这张脸孔还绽放着无与伦比的光辉。

刘凡不明白画里的那些人为什么要袭击这个美丽的生物,似乎连它本身也没有想到。画师画工传神,将她一刹那的眼神勾勒得栩栩如生。

遭遇这等酷刑,它的眼神之中有惊讶,却没有痛苦。

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抹慈悲。

世间似乎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准确地描述出这种慈悲。那是凌驾于寻常人类之上的慈悲,那是近乎于神的慈悲,天道无情,不以尧生,不以桀亡的慈悲。

或许正是这种慈悲,让她深陷困顿却毫无反击之意,甚至没有挥动巨大的蛇尾攻击周围的人类。

可再细细看去,刘凡发现它的眼底,九分的神性之中,似乎还隐藏着一分的人性,落在它目光所及之处。

画面下角一个束发男子,伫立于战车之上,号召着身边勇士长驱直入,手起刀落。

它盯着他,似有一分不解,愤怒,震惊,失望……恍如电光火石般瞬息万变,稍纵即逝。

那眼神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千年的光阴,洞穿刘凡的心,将她牢牢钉在原地。当天反应过来时,早已泪流满面。

自己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觉得心如刀割?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20-01-04 21:51:11 +0800 CST  
刘凡不明白,只觉得此刻她内心奔流的悲哀不属于自己,她的眼睛也不属于自己,她的意识被另一种意识穿过,她的灵魂之内还有另一个灵魂。

似曾相识!

这壁画所描绘的内容,似乎唤醒了某种遥远的感知,那些兵戎相向的人群,那种鲜血淋漓的触感,都仿佛在哪里见过!真真切切!

刘凡顿时天旋地转,金鳞交错的石柱和栩栩如生的壁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快要将她生生吞没。

四极复,

九州裂,

万宿重载,

天地永寂。

一瞬间,她忽然能听懂他们所吟唱的内容了!

古老晦涩的风族语言,融汇成如星辰般的绵长河流灌入脑海,她此刻竟然全能听懂了——听懂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之前那些奇形怪状的符号,顿时都像活过来一般立体,顿时全部有了意义。

那个刻在石门之上的古怪符号,阿氐口中从殷商传下来的古代文字,是“娲”。

娲,古神女而为帝者,化万物也。

壁画上画着的,就是她吗?

刘凡不知道,大脑剧烈的疼痛传来,好像就要爆炸一样。她连忙闭上眼睛,紧紧抱住头,努力不让自己再盯着壁画看。

“……十七年,我足足等了十七年。”

摩丹妲穿着冗长的冕服站在人群尽头,上面秀满了复杂的暗金图腾,她的脸上有一种掩盖不住的兴奋,在烛影憧憧之中透着诡异的邪气。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20-01-07 12:37:46 +0800 CST  
她的手里捧着一只通体镂空的盒子,隐隐约约反射着奇怪的的光泽,镂空盒子的内部似乎涌动着千上万条扭曲纠结的金属条纹,比发丝还要细上许多倍,微微颤动着,就像是有自己的呼吸一样,刘凡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她的身后,还有十余个装束和危宿虚宿相似的人,方巾掩面,除了上面淡金色的字,其余的部分都隐匿在阴影之中。

诵唱戛然而止,刘凡的脑袋中撕裂般的痛楚这时才微微平缓下来。

“甯米乌,我们的甯米乌回来了……没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等到她自己回来。”祖母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风族永昌!誓死不亡!”

所有的族人齐齐匍匐,呼声连连,每个人的眼里都泪光闪烁。

“她喝了九叶茶没有?”

“喝了。”阿氐站在祖母身边,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奴婢看着她喝的,半碗的药力足够昏睡一天一夜了。”

“好,好,很好。”摩丹妲露出一个满意的笑,面容妖艳:“寅时将至,风祭也完成了,快把她带过来。”

“是。”

“快,快点,”摩丹妲的声音急不可耐:“杀了她,我们就能拿回属于她的那部分……”

杀了谁?

刘凡的心停顿了几秒。

我没听错吧?刘凡在心里问自己。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20-01-07 12:37:56 +0800 CST  
“杀了她!杀了她!”其余人竟也被族母的兴奋感染,齐声高呼。

摩丹妲从袖中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在烛光的剪影中麾下——

“杀了甯米乌!”

刘凡刹那如坠冰窟!

他们说要杀了的人,为什么会是我?

刘凡愣愣看着摩丹妲忽明忽暗的脸,身体如灌了铅般一寸寸往下沉。

我……我明明是她的外孙女啊!

还有这些风族人。

这些人明明因为我的归来而喜极泪下,他们明明说盼了我很多年……

难道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把我杀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刘凡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咣铛一声,腿撞在一座石灯上面,疼得忍不住发出一声shen吟。

一瞬间,空气静得连针尖掉在地上都能听到,一双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同时落在一人身上。

刘凡的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字。

跑!!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20-01-07 12:38:0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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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凡也顾不得腿疼了,转身拔腿就跑。

这些人都疯了!

虽然没有回头看,但不到片刻,她就感觉到后面有人追了上来。

啪嗒一声,一颗像是石头的东西划破空气,从后面击中了她的手臂。那东西明明十分细小,却有千斤的力道,瞬间洞穿了她的皮肤,擦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又一颗,再一颗,幸好石梯蜿蜒,周围的石壁十分狭隘,两颗石子和刘凡擦肩而过,落在身侧的钟乳石笋上,石笋应声而断。

刘凡心里大惊,虽然痛到无法呼吸,咬紧牙跑得更快了,她知道若果此刻停下来,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

刘凡用仅剩的思维考虑着这个问题,很快前面就出现了一道微光,洞口近了。

刚才山洞崎岖狭长,仅供一人通行,因此后面的人很难追到自己,可一旦出去到了开阔地,自己就如同平原上的长颈鹿一样,没有任何地方可藏,面对群狼更毫无还手之力。

刘凡万念俱灰,眼神忽然定在那片漆黑的池塘上。

她进洞之前,曾经蹲在池塘旁边,沾了点黑色的池水在手心观察,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却发现闻上去油乎乎的,还有一丝腥气。根据自己的观察,石灯中所用的燃料也是这种物质。

如果这些黑水是可燃的,那么整个池塘就是一个潜在的火灾现场!

想到这里,刘凡用尽全力,一脚就朝其中一个石俑踹过去!
楼主 foxfoxbee  发布于 2020-01-07 12:38:12 +0800 CST  

楼主:foxfoxbee

字数:252106

发表时间:2019-12-13 08:23:3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06 15:07:48 +0800 CST

评论数:1736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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