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下电线杆年入30万

2016年11月,我在北京星河二巷胡同里一家小旅馆住宿的时候,没忍住从门口地上捡起一张小卡片,拨打了上面的号码。

这不是什么特殊的卡片,就是小旅馆里随处可见的,花花绿绿的,上面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旁边附着一串电话号码——正常人谁都不会去打的那种。

我发誓,我打过去,真的只是因为太无聊了。

这一天是大雪。北京的冷风狠得跟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寒气直削进骨头里,再厚的羽绒服都挡不住。很多饭店的外卖都关张大吉,因为没有骑手小哥肯派送了。我压根不相信真的会有做皮肉生意的姑娘,会冒着大雪“送餐上门”。

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清脆,态度也很好,像是专业的客服一样,仔细询问了我的要求。挂掉电话之后,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我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打开门,一个裹着长羽绒服,露出半截穿着紫色丝袜小腿的姑娘站在我的面前,涂满了化妆品的脸用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由于太过震惊,我的大脑空白了几秒,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合上房门,她便顺势挤了进来,自然地喊了声“哥”,然后脱下了羽绒服,甚至比我更加娴熟地随手挂在了衣架上。她里面穿的是一层奶白色的薄纱连衣裙,能隐约看到里面黑色的双扣bra,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也能看到她腰间颤动的赘肉,和一双丰腴的大腿。

保守估计,她的体重起码比我高出十斤以上。

“你是······”我心里抱有一丝丝的幻想,却仍故作稳重地问道。

“哥,不是您叫的服务嘛。我,小琳。”她咧开红唇,笑得花枝乱颤,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脱吧,大哥还等啥呢。”

我沉默了一会:“什么价格?”

“四套服务,有499的按摩,699的泰式,899的莞式,还有1199做全套。哥,你来哪种?”

我肉疼地转过身,想了半天,还是从口袋钱包里掏出了500块,坐到了窗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把钱往床上一拍:“老妹儿,哥不是拿你寻开心,实在是没想到,这么冷的天,你们服务业的态度还这么好。这样吧,我来一个499,但是活儿就不做了,你拿了钱走吧,算哥哥给你陪个不是,成不?”

她那双本来就狭长的小眼睛更加眯成了一条缝,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不说话了。

我更加不敢出声,低头假装玩手机。

半晌,她才忽然笑了:“哥,光拿钱不干活儿,妹妹倒也真想有这种好事,可是不成,人来了,不给你服务就走,那不成仙人跳了吗?我是跟着半儿爷混的,仙人跳是小雷总的生意,道上的明眼人都盯着看呢,今天我坏了规矩,明天就别说吃这碗饭了,恐怕是全北京城都别想再有个容身之处了。”

“半儿爷?”我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这个奇怪的名字上。

“真一半,假一半,咱们半儿爷做生意讲究,该给你真的那一半,绝对不糊弄,该给你假的这一半,也说破天都没真玩意儿。咱们姐妹的长相是假的,服务却是真的,大哥你就试试,不满意的话咱们再说别的。”

说这句话的同时,她那五根粗壮得像是萝卜似的手指一直在大腿上摩挲着,紫色的丝袜绷进肉里,像是下一秒就要撕裂开来。

我拼命摇头:“真不用了。我绝对不说出去,就当咱们已经做过了。”

“楼下有车等着接我呢,这才进来多大会儿?洗澡脱衣服的时间都不够。除非大哥你是个三秒钟。”说着,她自己咯咯地笑出了声,前仰后合了半天,才终于续道:“大哥你要是真不想做,也行,我在这儿坐半小时,再下去。”

“你坐,你坐。”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窗外严寒风雪,屋内暖气生春。我像一只呆头鹅似的,坐在窗户边上,咽着口水,眼睁睁看着一只庞然大物占据在本该属于我的床上,压得床单吱呀乱响。

她玩着手机,时不时发出爽朗而快活的笑声,刺得我耳膜发疼。我想了想,没话找话道:“你刚刚说,你们道上?”

“对啊。”她眼睛盯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复我。

“你们是黑道?”

她忽然不乐了,转过头,瞪着我看了半天,嘴角浮现起一个有些轻蔑的古怪笑容:“不是黑道,是黄道。”
楼主 天落鬼  发布于 2019-02-26 09:38:08 +0800 CST  
后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以为“黄道”这个名字,是小琳在跟我开玩笑。

黄道是十二宫圣斗士,星矢紫龙五小强爆发小宇宙拯救雅典娜一路打过去的那玩意,我七岁就知道。这纯洁神秘的希腊圣域,怎么会和北京城里的皮肉生意混为一谈?

结果有一次跟朋友吃饭聊天的时候,一位姓孙的派出所大队长却跟我说,这玩意是真的。

我连忙问他:“那这所谓的黄道,到底是个啥玩意?”

他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说:“你问我,我问谁?我手底下好几个诈骗案子,都跟这黄道有关呢。我耳茧子都听出来了,也没调查出个结果。你大记者,门路广,帮我多留心看看,要是能查出来这个黄道的由头,我给你上报奖励,以后咱们这片区有啥新闻,我都给你留着。”

那会儿,我刚从大学毕业没两年,进了传媒行业,走南跑北地做采访,对于这人间世事还是懵懂一片,是个只能靠着自己摸爬滚打,撞得头破血流,才换来一篇篇稿子的愣头青。我整天愁没有素材可以采,孙队长的一番话,让我对这件事上了心。

可没成想,之后的大半年里,我到处去搜罗关于黄道的消息,却连一条有价值的都没找到。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竟然在一名环卫工人的嘴里再次听到了这个令我魂牵梦萦的名字。

当下,我的心里咯噔一声,像是心脏停跳了半拍似的。

一瞬间,那个北风呼啸的雪夜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初到北京住在小旅馆里的我,与那个名叫小琳的姑娘,度过了我人生中最难捱的半个小时。

环卫工人没注意到我的异样,还在自顾自讲着。

“······老魏就在黄道上混过两年,一天天的牛逼都要吹到天上去了,他凭啥就干那点活儿,一个月照拿3700的工资,老子天天累死累活扫十几条街,只能拿到3500?”

当时我的采访主题是“一名普通环卫工人的一天”,本意是走近这些社会底层人民的日常生活。没想到,仅仅塞了两包烟和一顿肉夹馍,就让这个年近五十的环卫工人老陈变得跟我无话不谈。

我连忙打断了他。

“黄道?啥黄道?”

老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摆了摆手:“没啥,我继续说这老魏······”

“老陈,你这就没意思了,我明明听到你说,他混过黄道。白道黑道我都知道,这黄道是个啥玩意。”

“你真想知道?”

“真想。”

老陈冲我咧开嘴笑了,猛地一拍脑门:“你说怪不怪,我前几天就听楼下老吕说,他儿子跟黄道扯上了关系,是啥事来着?他当时还说要找媒体曝光,给他家那口子拦下来了,说家丑不可外扬······嘿,你说你们当记者的,是不是就缺这种新闻啊?”

我顿时会意了,从口袋里不动声色地点了五张钞票,犹豫一下,又从里面捏出三张,顺着石凳推到了他屁股下头。

“老陈,你就当支持我工作,跟我唠唠,那老吕家儿子发生什么事了?”

老陈身子一挪,透露出和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灵活,将钞票一下子吞没在了屁股下面。这才眉开眼笑,一边扒着盒饭,一边冲我努努嘴:“看到前面的路灯杆子没有?”

“嗯,怎么了?”

“靠近了瞅瞅。”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走到路灯边上,这才看清,那杆子上密密麻麻,贴满了颜色各异的小广告——甚至还有一张联系私家侦探,跟踪拍照抓外遇的纸条。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嘀咕着。

老陈的声音从凳子上飘过来:“卖小药丸的,仙人跳的,骗钱的······都在上头。”

“这跟黄道有啥关系?”我还是不懂。

老陈顿了一下,把筷子放下,语气里竟然有一点点肃穆。

“这根路灯杆,就是黄道。”

“灯杆?”

“对,你知道全北京城里有多少根路灯吗?你知道一根电灯上能贴多少个广告吗?你知道每一张广告纸的后面,是多少钱的利润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老陈的语气渐渐变了,他捧着盒饭,像是古代抱剑而归的侠客,眼神深沉而从容,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

“四九城里,这一根灯杆,就是一条规矩。”
楼主 天落鬼  发布于 2019-02-26 09:48:11 +0800 CST  
小吕起初不愿意见我。

他问我是从哪里搞到他的号码的,我答应了老陈,不暴露他的身份,就随口乱编,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刘洋的人。果然,他愣了一下,便开始破口大骂:“我就知道!这家伙嘴巴糊烂,逢谁都说,我就不该把这事告诉他。”

我不知道他在骂谁,就在电话这头静静地听着。这一招在我的职业生涯里屡试不爽,全中国就没有一个人身边没个叫 “刘洋”的朋友的。当然,偶尔也有翻车的时候,就要随机应变,说对方留给我的也不一定是真名。

等他骂了一阵子,歇下来喘气的时候,我才见缝插针地问道:“怎么说,你信不信我?如果信我,你这麻烦,就交给我来搞定。”

“信你?凭什么信你?你哪个啊?”对面又牛气哄哄地骂了起来,“你他妈能解决什么?别来骗钱,滚滚滚······”

眼看对方就要挂电话,我只好赶紧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不就是五万块钱吗,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小吕毕竟年轻,果然被我唬住了,顿了一会,才问:“你是干什么的?”

“你管我是干什么的!”我冷笑了一声,“想通了就给我电话。我跟你说,我是给刘洋一个面子,不然谁愿意管你这闲事。不需要我帮忙,你就自个儿还钱赎裸照吧。”

说完这句话,我抢先把电话啪地给挂了。

对于这种混社会的二流子,我对他们的心思摸得太清楚了,你好言好语跟他说话,他不当回事,你越是埋汰他,他反而觉得你牛逼,就上赶着来求你了。

果然,隔天就在我坐在早饭摊子上,稀里哗啦地喝完一碗酸豆汁儿的时候,手机响了。

我没立刻接,而是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剩下的半根油条,又擦了擦手,才按下接听键。

“想通了?”

“想通个屁!我问你,到底是哪个刘洋跟你说我这事的?”
楼主 天落鬼  发布于 2019-02-26 09:57:07 +0800 CST  
几经周折,我终于还是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里见到了小吕,还有他的女朋友,kitty。

kitty染着一头金发,年纪比小吕还小两岁,今年刚满19,穿着白色的背心和一条亮晶晶的短裙,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

注意到我正在看她,她很不屑地笑了,把头偏过去,吐出一个飘飘悠悠的烟圈,像是认准了男人都是色狼,而我又是一个色眯眯想占她便宜的猥琐男。

天地良心,我多看她两眼,也只是迷茫于她那一头扎眼的杀马特长发而已。

“你想问什么,说吧。”小吕给我搬了一个凳子,有些生硬地说。

他是一个干瘦的男生,肤色很白,右耳朵上打着四个耳洞,手上还戴着个浮夸的金属戒指。我努力把目光从他的装扮中收回来,在膝盖上摊开本子,偷偷在口袋里打开录音笔,问道:“你就是那个······那个越南新娘······”

“是重金求子。”他不耐烦地打断了我,补充道。

“对,二十万重金求子。”

“是我干的,小雷总看得起我,把这块生意分了一些给我,只要做成一笔,别说五万了,五十万我都能赚到······”

我打断他,装模作样地翘起二郎腿,开始唬道:“小雷总我也认识,之前仙人跳做的很大,我跟他也算不打不相识,只是没听他提起过你。”

这一套说辞,还多亏了之前小琳跟我说过的话。

“你······您也认识小雷总?”他说话有些不利索了,kitty也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着我。

“怎么不认识。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黄道上你到底惹了谁,欠下的这五万块钱?”

他听了“黄道”两个字,忽然坐得直了一直。像是学诗的文士听到了杜甫李白,学剑的少侠听到了独孤求败。

“光头王。”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我赌场帮人出老千,被光头王逮住了,他逼我写了欠条,还把我和kitty扒光了,拍了裸照,说如果不还钱,就发到网上去。”

“赌场出千,只写了五万块的字条?”我有点不敢相信,“你手指头都在?”

“我们是黄道,又不是黑道······”小吕的脸色有点不自然,“剁手指头干嘛?”

“那这个光头王的赌场在哪儿,是赌什么的?”

“大羊坊桥下头,阖家乐老年人棋牌中心。”

“棋牌室,你打麻将作弊啊?”我瞠目结舌。
楼主 天落鬼  发布于 2019-02-26 10:08:53 +0800 CST  
小吕说,“富婆求子”是小雷总手底下的大产业,和“越南新娘”、“性病包治”、“寻人启事”一起,并称为四大支柱。

虽然现在挣钱比较难,但是小雷总愿意把南六环这片电线杆上的重金求子生意都交给他来办,是看得起他。

我几次从他的嘴里套话,想问出更多东西,可他总是含含糊糊的,后来我终于懂了,其实这小子知道的也不多,他只知道那个所谓的小雷总和他的重金求子。

“靠这个,真能赚到钱?”

他对我的质疑很敏感,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腾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挣不到钱?你知道小雷总每天进出都是什么吗?凯迪拉克!有时候是保时捷,换着开。他把生意交给我的时候,就是在他那辆红色的保时捷上,亲口嘱咐我的。况且,就算赚不到钱,那是我能力不行,你凭什么怀疑黄道上的生意?”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溅了我一脸。正在我翻出面巾纸擦脸的时候,一通电话忽然打进了他桌上那个黑黝黝的老旧手机。

小吕连忙接起了电话,嗯嗯啊啊了半天,然后扭头转交给了kitty。kitty顺手把烟熄了,操起一口半生不熟的港式中文,中间夹杂着几句谁也听不懂的、也许是广东话的方言,陪笑几句之后,终于挂掉了电话。

我和小吕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她挂掉电话后,脸上的媚笑一瞬间消失,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穷逼,又浪费老娘时间。”

“怎么?”小吕很紧张,飞速地在我脸上瞥了一眼,生怕在我面前跌了份。

“嫌两千块保证金太多,不肯给,还说保证让富婆怀孕,不孕不要钱。我好说歹说,他才愿意先转二百,微信上继续聊。”

“二百块不少了。”小吕明显松了一口气,再看我时,下巴都扬了起来,“你看,能不能赚到钱?小雷总的生意,开玩笑呢。”

“二百块的生意?”我故意激他,似笑非笑。

这个年轻人的脸色果然一下子白了,瞪着我半天,才一把抓起椅背上的衣服,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你想看看咱们黄道的弟兄是怎么赚大钱的?行啊,我带你去见保六爷,开开眼界。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小雷总见了保六爷,也得客客气气的,你跟我过去,带眼睛不带嘴巴,惹出了事来,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楼主 天落鬼  发布于 2019-02-26 10:09:25 +0800 CST  
道上的人都知道,路灯杆是黄道的规矩,那保六爷就是道上的根儿。

跟其他人不一样,据说保六爷“上头有人”,而且不仅有人,关系还硬得很。当然了,没有这么硬的关系,哪敢撑起一条道上的弟兄们?

保六爷是开印刷厂的,做实业,一听就跟其它的几个大佬不在一个层次上。

小吕本来只是想让我见见黄道的威风规矩,给自己长长脸,没成想抵达的时候,才发现工厂外面停了一排车子。

小吕在里面看到一辆红色保时捷,顿时叫了出来:“小雷总!那就是小雷总的车!”

工厂门口穿着黑制服的保安对他态度轻蔑:“小雷总又怎么了?今天在六爷的场子里头,他算这个。”

说着,他竖起了一根小拇指。

小吕面对我的时候,还能颐指气使,可在这个保安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问道:“今晚道上大哥们开会?还有哪个在?”

保安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道:“阿蛇佬,半儿爷,十七阿哥,镇四环,小雷总······还有几个小角色,什么光头王,厨子,也在边上站着听。”

这几个名字,我都没听过,但小吕听到它们的时候,脸色逐渐变得煞白。

“到底出啥事了······人聚得这么齐,四九城的天不得被翻了个个儿?”

保安“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看来道上最近,是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我站在小吕边上,发现小吕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像是一根绷到了极限的弦。我低声问他:“这几个都是谁?半儿爷我听说过,光头王不就是抓你出千的那个?剩下的呢?”

“不懂就他妈别问!”小吕压低了声音,冲我吼道,“他们,都是些跺跺脚,北京城里就会震上三震的大人物,平日里能见到一个就烧高香了吧,这次聚齐了,恐怕真是要出大事。接下来一段时间,北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大人物,多大?”我握紧了口袋里的录音笔,忽然也有点紧张。

说不定这次误打误撞······真能听到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想起了最近铺天盖地的“扫黑除恶”的口号横幅。前段时间,我听政法口的同事说过,今年的打击重点叫做“毁伞拍蝇”,黑社会什么的,再凶狠都是苍蝇,不足为虑,真正要对付的,是他们背后的保护伞,那些贪污腐败的官员。

如果这些人里,不仅仅是涉黑,还有涉足这个神秘黄道的······

我屏住了呼吸。

小吕对我的提问显得不屑一顾,甚至有些嘲笑我的无知:“多大?说出来怕吓死你,个顶个都是身家上千万的人物!”

“听说以前保六爷出京城的时候,是部队里荷枪实弹给送出去的,你说这关系多硬!小雷总就不说了,产业遍布四九城,光娱乐会所就有十几个。剩下我就不一一给你介绍了······诶,你把自己说得这么神秘,说到底什么都不懂啊?”

我默默关掉了录音笔,从小吕身边转身离开了。

“怎么,露怯了?不去跟我见这几位爷了?”他在我身后,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我什么身份,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我丢下他,一直走出这条街,到了拐角,才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拨通了孙队长的号码。

“喂,孙队啊,我给你举报个事,上次你让我留意的黄道,我查出眉目了······没啥,就是一群盲流子瞎折腾,现在我发现一个黑作坊,里头有些疑似涉黑涉恶的小头目在聚会······对,我录音了,你跟领导上报一下这个情况,看要不要来一窝端了,也好歹算个政绩······没事,没事,应该的,扫黑除恶,人人有责嘛······”

挂掉电话,我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远处黑幽幽的小工厂轮廓,依稀能看到小吕还站在工厂门口,和那个保安在聊些什么。

我叹一口气,忽然感觉很无趣。什么派部队护送“千万富翁”的传言,恐怕也只能吓唬吓唬这些混社会的小年轻了吧。

所谓神秘的“黄道”,原来也不过是一群成年人过家家。
楼主 天落鬼  发布于 2019-02-26 10:09:51 +0800 CST  
最后一次看到小吕,是在看守所里,他一身劳改服,正混在排得长长的队伍里等着打饭。

“你现在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了?”我打趣地问他。

“知道了,知道了。”他端着饭盘连连点头,以前的骄傲荡然无存。

“你裸照被勒索的那五万块钱,现在也不作数了。”我说,“怎么样,我说话算话吧?”

他愣愣地看着我,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去这间看守所,是为了做这次事件后续进展的跟踪报道。举报的那天晚上,突击检查的民警成果显著,缴获涉黑涉恶赃款二百余万元,抓获社会闲散人员三十余人。

据了解,为首的保某是这家黑工厂的老板,主营业务是印刷非法小广告,余下众人大多没有什么正式工作,有摆烧烤摊的、收废品的、盗卖二手电脑的······值得一提的是里面有一名姓于的司机,给某娱乐中心的雷姓老总当驾驶员,被捕获的当天,他私下开走了该老总的一辆保时捷。后来访查老总时,他表示对司机利用自己的车辆作威作福并不知情,并费了一些周章,才从派出所里把这辆车给弄出来。

孙队长接受我的采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说年关刚过,我就给他送了一份最好的开年礼物。

采访结束之后,他还提了两个羊头,说是自家亲戚送的,非要让我拿走尝尝鲜,也算是送给我的回礼了。另外还偷偷嘱咐我,以后要是还有这种好事,随时给他电话,他的手机对我24小时畅通。

我提着羊头,走出派出所,满脑子都是小吕前不久才跟我说过的话。

“······接下来一段时间,北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嗨,变不了,变不了。

就是市容城管大队,可能要忙活一阵子,从路灯杆上清理掉这些肆意张狂的小广告了。
楼主 天落鬼  发布于 2019-02-26 10:10:07 +0800 CST  
大家平常看到电线杆上的“小广告”,是会信以为真,还是一走了之?近些年,骗子的手法花样翻新,市面上各种号称“无抵押贷款”、“代办证件”的骗局五花八门,由此造成财产损失的案例也是不胜枚举。有一句老话说:无利不起早。提醒大家,千万不可轻信任何个人作出的口头承诺,更不能信电线杆上的小广告。
楼主 天落鬼  发布于 2019-02-26 15:46:22 +0800 CST  
残障婴死亡事件

第一次见久哥是在去年的深秋,因为大三儿。

大三儿是我高中同学,宿舍上下铺,穿过一条裤子的兄弟,胆小懦弱,不抗事儿,遇上问题每次都得找我帮衬和解决。这样的人,反倒娶了个漂亮老婆小凡。婚后没多久,他便打电话给我说他老婆怀上了,约定孩子生下后无论男女都要认我做干爹。

九个月后,大三儿突然找上我,沉闷着脸说要让我陪他办件事儿,神神秘秘,一路上啥线索都没问出来,车子拐进医院,我更困惑了,他继续沉默不语。

跟着他来到妇产科,我问,嫂子生了?

他低下脑袋摇头又点头,领着我走进婴儿室,没走两步,他掀开身旁的罩子,保温箱里的孩子奄奄一息,我这才恍然大悟,问他孩子这是怎么了?他叹口气说是残障婴,我相当吃惊,下意识说出能不能治,他看了我一眼,露出悲痛的眼神。我说,那怎么办?他摸了摸玻璃罩说,给孩子办出院手续吧!

这下我更震惊,我拦住他问,是缺钱吗?我是孩子干爹!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就得了!你这样办出院手续,不就是让孩子等死吗?这事儿嫂子知道吗?

他挣扎开,双手拍着大腿说,先天性的!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不想治吗?

我苦口婆心地劝说,北上广的名医名院都被我拿出来比较了个遍,他还是意志坚定地走进了挂号厅。

交给护士手续的时候,大三儿的手有些颤抖,眼里布满血丝,自觉做了错事,护士接过单子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屋儿里人都做好决定了吧?

大三儿点点头说,做好了。

护士指了指走廊拐角的楼梯说,那你抱着孩子下楼去后院找久哥,他一般就在车库斗地主。

到现在我依旧没有搞明白大三儿究竟想做什么?云里雾里地就把孩子抱出来稀里糊涂地来到了车库,果真有三个人裹着军大衣抽着烟在斗地主,大三儿走到个子颇高体型较瘦的男子面前打招呼。

他就是久哥,头发不算长,但看得出是自然卷,久哥先是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大三儿掏出的单据,抿口烟说,你这个情况得两千。

大三儿连连点头说了三个好。

久哥指了指我问,这人是谁?

大三儿说,我弟弟。

久哥挂着疑惑地“哦”了一声,跑进车库中央,不一会儿,开出辆白色的五菱宏光让我两上车,路上我几次小声问大三儿这是去哪里?为什么不先把孩子带回家?毕竟这路走得越来越窄,我生怕他做出什么错事,但他就是不回答问题。

面包车最终在一座小厂房停下,久哥锁好车门,打开厂房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以为进去会看到一条条挂着得生猪肉,却发现室内很空旷,存放着的都是些蔬菜,走到顶,久哥打开个小门,密闭空间,大概二十平,立着几台冰柜,他打开其中一台看向大三儿说,把孩子给我吧,放心,刚消过毒。

我皱起眉头刚准备开口,大三儿狠狠地抓了下我胳膊,先是把孩子递给久哥,接着将自己连同我推出门外,后脚刚着地我就往里冲,大三儿挡在身前说,别冲了,这是我同意的。

我看着大三儿,指着小门说,三儿,你们这是杀人!

大三儿跺跺脚说,是!但又有什么办法?把孩子抱回家?然后让小凡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变得虚弱直到死掉,这事已经给小凡带来很大的心理创伤了,要是让小凡亲眼看到孩子死,说不定她会做出什么事儿?

我说,那你可以继续放在医院啊!

大三儿哼了一声说,医院?放在医院没有办法治,那些医生就是一早一晚在婴儿室溜达一圈一天收我几百块钱,凭什么?像是这种事儿,很多残障婴儿的父母都做了,我有什么做不得!我有什么做不得!

我说,你今天喊我来就是让我陪你杀孩子吗?

大三儿瘫坐在地,抱头痛哭着说,哥!我没有办法!我害怕!孩子刚生下来哭都不会哭,医生跟我说这娃得了病,即使治也得去医疗技术好的医院做手术,而且成活率极低,便是成功了,将来也不能和正常孩子一样长大,我没得办法,我不想孩子刚出世就得动刀子,就算侥幸可以存活,那也是活受罪,再大点还会遭人冷眼和歧视,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孩子好!

久哥听见吵声,走了出来,拉高衣领说,几分钟就好了,这里有小棺材,等会儿把孩子抱出来就简单埋了吧。

我将矛头指向久哥说,你做这种生意违法!是杀人!要判刑的!

久哥笑了笑说,孩子是你们从医院抱来的,我是开车的,要说杀人,我们都是共犯,都该被抓起来,这位老弟别急,孩子啥情况你不知道吗?你们家人下不去手,那只能我们代劳了,还有啊,我们只是用简单的方法把事情解决,让孩子躺在冰柜里安详去世,这样全家都轻松。

事已至此,已无挽救余地,回来的途中,大三儿一直说拖累了我,我没搭理他,但发誓这事儿是肯定要烂在肚子里的。
楼主 天落鬼  发布于 2019-02-27 08:52:33 +0800 CST  
半个月前,我在北京出差,大三儿打来电话报喜讯说他们生了一个健康的宝宝,七斤六两,是个姑娘,笑起来甜甜的,长得很像小凡,结束工作回来第一时间我就跑到他家道喜,一大家子添了新丁,其乐融融,看来已然忘记了那个孩子。

但我记得,也唤起了我对久哥的记忆。我没问大三儿,而是去了那家医院,在车库口等了两天,没等到,只好厚着脸皮问车库的保安大爷,这才得知久哥夏天出了交通事故,两条腿粉碎性骨折,正在家养骨头。

作为撰稿人,我想采访他,便和大爷要了地址,特别豪华的一地方,在珏城的果子渠,唯一旧村改造修得是别墅的村子,除此之外还有座大教堂,本以为走要很远的路,才发现离我住得地方挺近,开车十分钟左右,跟着地址找到门牌号,按了铃,几分钟后有个姿色不错的女人开了门,这是久哥娶得第二任老婆。

我说和久哥是朋友,一直在外地,刚回来不久,听闻久哥身体抱恙来看看他,轻而易举就被请了进来,久哥正穿着睡衣半躺在沙发看球赛,腿上盖着块毛毯,他只看我了一眼,指着我说,我知道你小子,那个说我是杀人犯的后生!

很意外,受宠若惊,我只好坐在旁边哈腰点头斟字酌句地说清来意,久哥理解力不算强,喝完整杯茶才说,那你有什么想问得就问吧,没想到你还是个作家,怪不得当初那么愤世嫉俗,但是你要是写文章不准用老子真名!老子还有漂亮媳妇儿要养!

我当然表示赞同。
楼主 天落鬼  发布于 2019-02-27 08:52:57 +0800 CST  
久哥是在09年接触这个行当的,帮着那些生了病娃儿残娃儿却又无力治疗和抚养的父母解决问题,说白了就是帮他们杀死自己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在当今社会,别说残障婴,就连正常健康的儿童部分家庭都养不起,有些父母狠下心,把孩子带回家,枕头一捂,棘手的事儿就了啦,但大多数父母是下不去手的,那便只好找“屠小”代劳。

“屠小”是当地方言,顾名思义,就是宰小孩的意思。

这个词最早出现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的珏城。

当时珏城农村生下很多体智残缺的孩子,这些孩子被村里老一辈说成是邪胎,得消灭,但家里人自个了断不妥,弄不好一家人都会染上霉运,神婆神道们发现这是个商机,纷纷宣扬自己可以清理邪物附身的孩子,慢慢地就有人找上门,每当村子里出现这些神婆神道走进村子,村民就会说,屠小来了,屠小来了,这才有了“屠小”一说。

随着改革开放,科技进步,发现当时那些所谓体质残障的孩子大部分只是一些小毛病,医院完全可以进行治疗,多数人也开始相信医院,不信仰鬼神,屠小这个活儿渐渐消失。

可惜时代发展太快,资源过度开发,经济腾飞的同时也带来了环境问题,每个人都成了亚健康,尤其伴随着经济发展迅速的八九零后,所以久哥说自己从09年开始做屠小,不是没有道理。

八十年代生人陆陆续续在08年开始结婚,成家意味着生子,那时候大家对婚前身体检查这个概念还很模糊,结果便是每月都有那么十几胎残障婴儿。

久哥不是医生,初中毕业就被父母送去卫校。毕业后被分配在本地医院妇产科当一名护工,每天就是帮着护士照料那些新生儿。

他清晰地记得,那是八月份的下午,天气热得不像话,七八个父母堵在主任门口提出抗议,说凭什么就得让我家孩子出院,主任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些父母见自己的孩子不健全,就不想治,也不想带回家,想让孩子在医院里等死,免得日后成为累赘,可是医院哪允许这样,可又闹得凶,他没得办法,只能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来了个文质彬彬的老头,这是久哥的师傅,叫老傅。

老傅笑容满面地和那些父母交涉半个小时后,父母们都不闹了,纷纷办了出院手续抱着孩子在主任办公室等老傅。

久哥也不清楚自己是命好还是命差,偏偏在主任和老傅出来的时候,三个撞了照面,主任看着久哥冲他一笑,问他想不想挣外快,他没犹豫说想,因为那时候他正追一个姑娘,想给对方换台新手机,

久哥就和抱着孩子的父母跟着老傅去了市郊区的一家小门诊,老傅先是给六个父母打了条子告诫他们明天再来,剩下四个父母就把孩子抱给了老傅,老傅抱起两孩子问久哥会不会打针,久哥点点头,便依着老傅吩咐把另外两孩子抱进了里间,给孩子打针的时候久哥问老傅打得是什么,老傅说是安定,把久哥吓得一屁股就瘫在了地上。

他亲眼看到孩子们失去呼吸,依次被老傅放进小棺材里,给送了出去。事后老傅给了他五百块,又请他喝了顿酒,他这才了解到屠小这个行当。虽然看似做得是违法的事,但没人会告发,父母们还会说你是在解决难题做好事,关键是挺赚钱,当时一个孩子的价格是五百块。

我问他,这些孩子被那个后一般被父母送去了哪里?久哥说,刚开始我们不负责善后,有找山沟埋得,有送火葬场的,还有往棺材扔俩石头丢河里湖里的,不过后来被那些父母口头投诉,只好在西郊的山头包了块地,把孩子火葬后,再埋在土里。

老傅带了久哥两年,便癌症病发去世,这摊子久哥顺理成章地接下。13年,珏城因为出现医闹事故,卫生局大盘查,查处了很多违禁药品和医药贩子,久哥的行当多多少少和医疗扯上点关系,搞不到安定剂,生意一度紧张。

他觉得注射安定这种办法行不下去,得另辟蹊径,走了不少关系,跑了趟上海,发现那边的屠小规模比他要大得多,人家早已不用药物这种低级的方式清理残障婴儿,而是使用冷冻——将婴儿放进零下二十度的冰柜,也就十来分钟。

但我觉得这俩办法都挺违背人道主义,久哥见我神情轻蔑,又说这事在外国也有,那些国家的办法残忍多了,把婴儿放在密闭的空间,往里喷一氧化碳,要不就是直接注射可卡因,他们才是真得杀孩子,而他只是在帮助这些苦难的孩子尽早升天。

我说根本没有天堂。久哥橘子剥到一半,停下手说,可是这些孩子如果无法治疗,活下来,对他自己和家人来说,生活就成了地狱。

我说现在医疗技术发展这么好,很多婴儿是完全得以治疗的吧?他说我把世界想得太过美好。

八零年代生人现在慢慢步入壮年,目标客户早已变成九零后,他说,这些九零后虽然看似在温室长大,从小受到保护,可这生态环境越来越差,谁又能确定他们就一定是健健康康的长大,如今这时代,吃穿住行都是那么的不安全,哪年不出几个怪病,更别提这些呱呱坠地的婴儿了,所以生意不仅没有低迷,而是越来越火热。

他把剥开的橘子一分为二,给了我一半说,我这一年大概要接一百个活儿,可怕的很。
楼主 天落鬼  发布于 2019-02-27 08:53:16 +0800 CST  
我问他,你们做这种事儿晚上能睡得着觉吗?不怕遭到报应吗?他先是说我迷信,紧接着叹了叹气,说起他两个伙伴。

早些年,秋宝和他一起拜师,年纪轻轻,不怕天不怕地,上手比久哥快,老傅特别看重他。

可随着时间推移,秋宝精神就受不住了,每天念叨自己不干了不干了,做这种事情折寿,其实一切都挺顺利,只是因为某一次秋宝打安定,一针下去,孩子非但没睡,还哭得更凶,老傅见状,连忙拿起被子捂在孩子身上,就那么捂着,直到哭声停止。

之后,他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一个孩子被捂在被子里哭,这一哭就是小半年,秋宝干脆停了活儿,转行做了出租车司机,每周跑到白马寺烧香拜佛,总算不再做梦。

过了几年,秋宝找到久哥说自己欠下赌债,不还他们就要打断腿,想要重新干“屠小”,久哥觉得好歹都是同门师兄弟,便答应下来,还和他说现在不打安定了,是冷冻,秋宝一听面露喜色,这次把婴儿往冰柜一关总不会再出现动静吧。

可惜刚干半个月,秋宝又不正常了,说是老能听见冰柜里有婴儿哭声,而且那冰柜还是空得。久哥看不下去,帮他还了债,让他回家做点小生意,别碰这个了,此事作罢。

几个月后,久哥正巧路过秋宝住的小区,便去拜访,结果秋宝老婆说秋宝患上了被害妄想症,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至今还在里面关着。

另一个是久哥的徒弟,叫阿桂。我皱皱眉头问他这个行当还有女人做?他说不是,这小子其实叫阿鬼,但鬼这个字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不吉利,便改叫成了阿桂。

阿桂是个挺聪明的小伙子,抗压能力也强,不过爱喝酒。

有天晚上,从练歌房出来,酒兴正浓,便去洗浴中心,一晚上睡了四个姑娘,硬是把自己折腾死了。

久哥觉得事出蹊跷,便差人打听,得知阿桂是精尽而亡,他跑到洗浴中心问了那四个姑娘,姑娘们说那晚阿桂特别猛,像是变了个人,说什么要报复。

这人死了,就得办丧事,请了好几个阴阳先生,都不愿接这活儿,说这个年轻人惹了一群小东西,得找高僧超度。

说到后来,这事越来越玄乎,超出我的认知范围,我就没怎么记,总感觉久哥在撒谎,但他在说阿桂的时候,眼角确实有几丝湿润。

我心生巧思,转变话题,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父母选择放弃自己亲生的孩子,久哥说委托人一般都是男方,家里一看生了个残娃儿,就瞒着女方把事办了,事后再告知,先斩后奏,一切已成定局,女方知道无法挽回,也就是闹个几天;也有把事办劈了的,最严重的后果不过是离婚,谁也不会去追究责任,毕竟做这事情也是经过双方父母同意的。

久哥又说,其实很多父亲在得知自家孩子是残障儿后第一时间也是想着怎么治,但很多时候,因为各方各面的原因,这病很难治成,他曾经亲眼见一个父亲站在婴儿房外打了一下午电话借医疗费,直到关机没借到一分,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有的父亲甚至知道结果后,就从来没看过孩子一眼,怕有了感情。

他也遇到过不少得知自己痛失亲子的年轻姑娘来找他,跟他要孩子的命。也是苦,只当了几天的妈,被家人蒙在鼓里,自己孩子便没了,这些姑娘也不能拿她们怎么样,只好给她们家人打电话跑来劝说,导致久哥周围经常性的是整家人抱在一块哭。

久哥叹口气,念叨着说,其实找他来冷冻孩子的几乎全是普通家庭,经济拮据,再遇上人情淡薄,孩子还救个啥,残障儿诞生的事情本就绝望,倒不如绝望到底,还能有点希望。

我突然想起悖论中有一个电车难题,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可这些孩子连牺牲的意识都没有,毕竟刚出生,就得让他为全家付出生命,突然感觉这些孩子很伟大,伟大得很不情愿。

我朝久哥抛出人权论,久哥看着我,像是头牛,他点燃根烟,故意把烟朝我这个方向吐说,我觉得这种问题你不该问我,我只是个生意人,你说我没人性,可是我还拿赚来的钱资助教育工程,我也知道做这种事违背人伦,倘若大家知道了,肯定会被道德谴责,还会受到法律制裁,可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事,背后还有千千万万的父母,是他们选择放弃,我只不过是执行,谁的罪更大?

我问他现在还做吗?

他指指腿说,不做了。

我继续想要追问,他说要是想问出现在是谁还在做屠小根本没门,行当有自己的规矩,自己脱离了行当是可以说,但这事儿说出去又有几个信,你要是去医院妇产科问医生,肯定会被保安赶出去,也别想着报警,警察不会给你立案。我说我之前做过协警。他哈哈大笑说,那你应该是个明白人。

开车从果子渠出来,我老感觉自己像是听了个魔幻现实主义故事,要不是当时我跟着大三儿亲眼见过,我也不信。

当时那得了肾衰竭的孩子被久哥送进冰柜,我也在现场,拦阻未遂,也没能敢揭发,其实我也算间接施害者。

久哥是个聪明的人,只是跟我聊经历,不跟我叙述细节,他们怎么运营,有多少人,如何打通上下关系,这些我一无所知,只知道去年那个放置冰柜的地点,八成早已搬迁。

在哀叹命运的同时,我想起久哥说自己两条粉碎性骨折的腿。那时候他开着车去省外办事,半道发生爆胎,再加上速度太快,车身就翻了,他从车里爬出来,朝爆掉的轮胎望,以为是辗了块尖石头。

仔细一瞧,是个破旧的洋娃娃。
楼主 天落鬼  发布于 2019-02-27 08:53:29 +0800 CST  
满月酒当天,酒店里欢声笑语,我坐在宾客席上没动几筷子,小凡抱着孩子迎接着大家齐声喝彩的生日快乐歌,朋友发来短信说,久哥已经被缉拿归案,连日盘问下,又摘出几个联络人,昨天下午已将整个团伙一网打尽。

这时候,大三儿抱着自己的宝贝闺女迎了过来,冲着笑得灿烂的闺女说,这是你干爸爸,快跟你干爸爸拉拉手。

我轻轻地抓住孩子的小手,露出慈祥的微笑说,娃儿啊,你不知道吧,你其实还有一个姐姐!

大三儿匆忙地往后退,刻意让我松开手,他神情露出些许不自然,小凡喊他拍全家照,他像是猫一般迅速去往了台上,我看到小凡接过孩子,母爱泛滥般的欣喜,也许小凡对那事知情,或者一直被家人蒙在鼓里,但相机闪烁的瞬间,他们一大家子人笑得特别开心。
楼主 天落鬼  发布于 2019-02-27 08:53:37 +0800 CST  

楼主:天落鬼

字数:13846

发表时间:2019-02-26 17:38:0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28 01:23:28 +0800 CST

评论数:1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