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粟异闻笔记》


等到中村淇赶过来的时候,四人早已中弹身亡,中村淇只能在心中郁闷的暗骂了一声“八嘎”。

但事已至此,他再怎么责罚也没用,可一个疑问却让中村淇很是不安,这种自杀式的突袭完全没有任何作战意义。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但是看样子这股一直偷袭自己的队伍已经全军覆没了,这个毕竟是好事,他太需要一场胜利的提振士气了。

不多时,鬼子按照中村淇的命令开始清理战场。这几日鬼子的精神紧张到了极点,也压抑到了极限,他们一路损失惨重,却又不知在和谁作战。现在,总算有了稍许的放松。

等战场清点完毕,已是午夜时分,按照中村淇的命令,全员休息,天亮后,他们还要赶路完成山田满交给他们的任务。

村外树林里,莫陕北冷冷的注视着荒村的动向,从蔡炳炎他们开始突袭,莫陕北就一直站在那里,拳头攥的死死的,想冲上去跟他们一起战斗,但是,他只能控制自己,将仇恨埋藏在心里。


凌晨三四点,是每一个人睡得最沉的时候,经历了几天的高度紧张,休息的鬼子个个睡得像死人一般,除了到处游走的巡逻士兵,荒村中一片寂静。

荒村外的莫陕北抽出匕首,狠狠的向自己的颧骨挖去,等皮肉割开,两条黑乎乎的东西,赫然附着在墨陕北的颧骨上。

莫陕北痛极了,但想到蔡炳炎他们的惨死,又咬紧牙关,强忍着,顺着自己的颧骨,将那两条黑乎的的东西剔了下来。

那两条东西一落到地上,就像活了一般,扭动着身体,此时的莫陕北已顾不上自己满脸是血,面目全非,将这两条黑乎乎的东西紧紧地捏在手中,小心的将它们放在身边的树干上。

那黑色的东西一触碰到树,瞬间像长出几只脚,仿佛生了根一般,死死地抱住树干。
莫陕北当年在陕西时,因为驱鼠盗金,惹下了官司,害得兄长父子惨死碾子沟。

他从碾子沟逃出来后,为躲避耳目,便用了《百里驱虫蚁》秘术,驱虫入面,将蝒虫种于颧骨,改变容貌。

《百里驱虫蚁》是山门秘法,教人如何运用自然规律驱役禽兽虫蚁。这蝒虫本是深山中的一种黑蝉,极为难寻,雄蝒虫壳甲坚硬,以树皮、血液为食,喜好附着树干上或骨骼上,莫陕北当年便是靠着他改容易貌,躲避追逃;而雌蝒虫,壳甲柔软,却以动物骨髓为食。

蝒虫本为天生奇物,但在山门秘术中更有妙用,此番莫陕北召出蝒虫,便是要将荒村内的鬼子赶尽杀绝。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02 00:45:21 +0800 CST  

莫陕北自怀中掏出一个布袋,小心的从中取出两枚白毫银针,顺着蝒虫的颈甲缝隙刺入,将两只蝒虫死死地钉在树干上。

银针一钉上去,两条蝒虫便躁动不安起来,开始不停的振动翅膀,鞘翅的高频振动发出呜呜的声音,让寂静的树林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忙完这一切,莫陕北再次站定,转过头向荒村的方向望去。


荒村内巡逻的士兵仍旧在村里游走,一些废旧的房屋内传来了鬼子熟睡的鼾声。

只有桥本太郎辗转反侧,不是他不想睡,他也疲惫极了,但腿和脚的伤口传来的疼痛让他实在无法入眠。

桥本太郎咬着牙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声来,生怕吵醒了旁边的人招来责骂。

正忍着,他似乎感觉鼻子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味道似有似无一般,淡淡的。

他闭上眼睛,努起鼻子深深吸了两下,还是不太确定到底有没有特殊的味道,等他睁开眼睛,眼前的情景惊的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满墙尽是密密麻麻的蚂蚁和蜘蛛,残旧房梁上到处盘着五颜六色吐着芯子的蛇。

他想叫,但嗓子好像被堵了一团棉花一样,怎么也叫不出。

眼前诡异的场景让他忘记了疼痛,他拍打着床板想叫醒旁边熟睡的人,可是连续几天的疲累和高度紧张,让其他的人很快就能进入了深度的睡眠。

桥本太郎实在是没办法了,摸出枪,对着房顶“啪”的就是一枪,他想用枪声提醒沉睡的人,荒村再次发生异样。


中村淇睡得正香,猛然听到耳边一声枪响,瞬间惊醒,他马上坐直了身体,拎着枪冲出去看,看到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

自己所有的人都混战成一团,正在互相攻击,有的去用枪,有的用刀,有的用拳头,总之场面混乱极了,不断有人倒下。

一个军官最忌讳听到的词,瞬间从他的脑海中钻了出来,“炸营”,手下的这帮人炸营了。


炸营是所有部队里都忌讳提到的一个词,那是指部队没有外因瞬间无序和混乱,自己人相互攻击,通常都是发生在高强度战事后的夜间,士兵经历了高度紧张,松懈下来,如果突然有强刺激发生,只要其中一个人失去理智,经常会造成集体营啸。

中村淇气得都要发疯了,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他已经疲惫不堪,在敌人被全部消灭的情况下居然发生了营啸,他感觉自己最后的一根精神稻草也要被压垮了。

他一边怒骂,一边大声制止,但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长官的威严已无人顾及,中村淇愤怒的举起手枪,想向天开枪,用枪声制止他们的疯狂,可不知怎么,手像不受控制了一样,高举变为平举,“啪”、“啪”地向混战的人群打了过去。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03 01:27:12 +0800 CST  


中村淇的这两枪,并没有平息混乱的局势,反而像是在热锅中泼入了一碗凉水,让互相厮打的鬼子更为疯狂。

所有人好像都进入了一种失控的状态,不断的有人倒地。

荒村里弥漫着鲜血的腥味,仿佛人间地狱一般。

荒村外的,莫陕北捻动着钉在树上的白毫银针,随着他的捻动,钉在树上的蝒虫鞘翅振动的更加频繁,“呜,呜”的声音越发低沉。

蝒虫是山中奇物,雄性蝒虫附着树干骨骼,雌性蝒虫吸食动物骨髓,雄虫遇险求救时振动翅膀发出“呜呜”声,而雌性饱食之后,能发出气味可以致幻。

致幻之是本来平常,云南没有去筋的见手青和东北修炼成精的黄皮子都可以做到。

但蝒虫奇在释放出来的致幻气味能够勾出每一个人恐惧的事物,让人在极端恐惧中行为失常。

马如宝那一组人便是领了命令,将莫陕北交给蔡炳炎的雌蝒虫放入死去的鬼子口中,雌蝒虫一入尸口,自然由鼻腔钻入大脑,又从大脑进入脊柱,吸收脊髓,等吸饱后,听到雄虫振动翅膀,变回释放致幻觉气味。

桥本太郎最初见到的蜘蛛、蚂蚁和毒蛇,便是因幻而起。

这时,中村淇想跑,但是脚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他,眼前一会儿看到山田满对他责罚,一会儿又看到满脸是血的马如宝临死前的不甘,渐渐地,他也已经像其他人一样,进入了精神恍惚的境界,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

中村淇猛地甩几下自己的头,正想转身逃离,却踩到了不是谁的血迹,脚下一滑,仰面摔了下去,一头正撞在一块石碌碌上,他立时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03 23:12:57 +0800 CST  

各位,出来在外,只能手机码字,更新少,各位多担待,抱歉了。
————————————————
中村淇是被一泡尿呲醒的,一醒过来也不顾满脸的骚气,“啊啊”大喊,一边喊一边向后退,这是才发现自己手脚被困了个结实。

等他定下了神往前看去,这才发现眼前一个满脸是血的汉子正一抖一抖地系着裤腰带。

中村淇觉得眼前的汉子眼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

那汉子系好腰带,见中村淇醒了,蹲下身就是两个耳光。

中村淇脸上满是尿,这两耳光扇过去,“啪啪”脆响,直把他扇得眼冒金星,脸上登时多了十支手指印子。

等中村淇再缓过神来左右看去,这才发现荒村里满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他的心一下就凉了。

“完了,完了”,中村淇知道这次是彻底完了。

突然他回忆起来,那汉子可不就是前天在赵渡庄遇到的那支“抗日宣传队”带头的那个人。

当时自己乔装成八十六师高双成的队伍,发动突然袭击,几乎全歼对方,真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报应来的这么快。

正想着,那汉子先开口了。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04 22:04:41 +0800 CST  
诸位朋友,实在抱歉,还是因为家事,家姐第二次手术,我已赶到上海陪护,近期精力有限,家人为重,更新会延迟几天,请各位多理解担待,谢谢
另外,《炸营》的这个故事讲完了,第一次尝试写超过两万字的故事,以后会经常写这样的篇幅,下一个故事预告一下,写的是老贝,就是大背头这个人祖上的事儿。

——————————————


“在我的老家,如果抓到了下山祸害人的土匪,就会避开要害,用竹签插满他全身,直到插得像个刺猬,插满竹签的人不会马上死,但是竹签插的多了,伤口很难愈合,时间稍久就会腐烂,遭到虫蚁啃噬,一般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对着天喊‘让我死,让我死’,直到他喊得声嘶力竭,也不会有人理他,土匪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浑身散发恶臭,身上爬满蛆虫,直到连内脏都露了出来,人才慢慢死去,我们那儿,管这叫做‘挂甲’。”

莫陕北顿了顿又道:“你们这些鬼子,不在老家好好的呆着,非跑到我们这儿来祸害人,你说是不是跟土匪一样?”


莫陕北慢条斯理的讲,中村淇心中已是大骇,一想到这几日受蛇虫鼠蚁的攻击,更是什么也顾不上了,头像捣蒜一般,嘴里直念叨:“求求你,求求你,别说了。”

莫陕北没有听他的,还是自顾自的道:“就因为撞上了你,老子一下子没了100多个弟兄,你觉得,让你这么简单的死是不是便宜你了?”

中村淇哪儿还有胆量敢听他说下去,带着哭腔的喊道:“我说,我什么都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莫陕北一脸鄙夷:“老子什么都不想知道,老子只想替我那100多个兄弟报仇。”

中村淇知道自己逃不过了,由哀求转为咒骂:“你们这些劣等的支那猪,懦夫,有本事一枪打死我。”

莫陕北一脸冷笑:“既然你要看,我就让你看看我本事。”

说着,就从盒子炮中退出一颗子弹,将弹头和弹壳拧开,把弹药猛的倒在中村企的一只眼睛上,又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顺势就将带着火花的火柴梗丢在了倒出来的火药上,只听得“嗤啦”一声,一片幽蓝色的火光,中村淇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这是当年莫陕北在金沙江淘金时,看到藏了金的淘金客被抓住的下场,当年莫陕北看得胆寒,没想到竟一天自己也使出这样的手段。

看见中村淇晕了过去,莫陕北抽出马刀,对着中村淇左右开弓地划了起来,直划到中村淇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然后又从怀中取出金蛊香迷粉,顺着划出来的伤口洒满了中村淇全身。

等做完这一切,莫陕北将吸剩下的烟头一口吐出,直到耳边“嗡嗡”之声响起,他把枪收回枪匣,又整了整衣帽,向他凌晨时分埋葬蔡炳炎15人的方向敬了个军礼,然后向蒲津古渡口方向大踏步的走去。

(完)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06 00:46:16 +0800 CST  

怕明天没时间,今天更两次,感谢阅读,谢谢
-------------
16、棒客


莫陕北的故事是我爷爷亲口对我讲的,而他是听他的父亲,也就是我家老太爷说的。
我爷爷叫黎援朝,而我家老太爷的名字,叫做黎炯光。

我爷爷对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正是我好奇心最强烈的年龄,那时候我总喜欢问“为什么”或是“后来呢”?

对待莫陕北这个人,我也是这样问过我爷爷。

“爷爷,那后来呢?”

我爷爷当时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回道:“莫陕北一个人到了晋东南找队伍,却碰上了39年肃反,如果晚上个小半年儿回去,或许没什么事,可是莫陕北回去的时候,偏偏赶上了39年晋察冀肃反的尾巴,还没来得及报道,就被保卫处抓了起来,要不是你老太爷舍命相救,或许。。。也就没有或许了。。。”

那时候我对这段历史毫无兴趣,问了两句,便趴在我爷爷膝头睡了过去,直到长大成人了,我翻起1939年那段历史才知道,有些真相或许早已淹没在历史的烟尘里,而那些故事中的主人公,却远没有莫陕北那么幸运。

其实我们黎家又何尝不是,境遇从本质上来说是相同的,只不过我家遇到那件事儿的时候,是莫陕北到晋东南30年后而已。

其实算下来,在我身边的人中,活得最潇洒的,就是大背头,《邪门儿》那件事情之后,大背头再都没有跟我联系过,也不知这孙子儿在澳洲过得怎么样了。

19年年初,刚过完年,还没出正月,有天我起得早,正想出门儿买个早点,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看见自个儿家门口花花绿绿的。

当时我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在发梦,想把门关上,再继续做我的春秋大梦,门口的花花绿绿却拉长了尾音儿“哎”了一声。

我这才知道,原来根本就不是梦,又打开门定睛一瞧,就见门口站着个胖子。从下往上看去,一双沙滩鞋,两条白生生的大腿,两条印着Billabong的沙滩裤管儿,衣服是个花花绿绿的沙滩装;再往脸上看,一脸的赘肉上面嵌着一副墨镜,脑袋上的大背头向后梳得油光锃亮。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当场,那胖子“嘿”了一声,把墨镜摘下去,我大叫一声“顶你个肺啊”,原来竟是大背头。

一看到他,我这气儿就不打一出来,作势就要关门,大背头却没脸没皮的把身子往前挪了挪,正好挡住门缝,搞得我不关门就敞着,想关又关不上。

正在气恼着,大背头嬉皮笑脸的挤了进来,我没好气的道:“你还有脸找我,我被你坑苦了,要不是爷们儿身边有几个能人,被你卖了还替你数钱呢。”

大背头“嘿嘿嘿”的干笑着,笑的脸上赘肉直颤,“别介啊,您这能耐,哥们倍儿清楚,那点儿小事儿还能难得住黎小哥,后来你不是确实是在数钱来着吗?”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19 20:56:48 +0800 CST  
我这一听,他竟然连后边的事儿也知道,估计是黑子和尾巴告诉他的,可一想到他摆了我一道,心里还是恨恨的,转身想走,他却一把拉住我,“一看您这样就知道早饭都没吃走,走,今儿哥们请客。”

说真的,我对大背头气是气,但还真恨不起来,他毕竟没怎么害我,反而是无心插柳的让我赚了一大笔,一想到这儿,心里就舒畅多了,虽然嘴上骂骂咧咧的,但还是反手关上门,被大背头拽着,走出了小区。

一出了小区,大背头叫了辆的士车,我们两个就直奔月瀛喝早茶去了。

等到了月瀛,我的心里就开始后悔,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大背头这扮相太招人厌。

虽说深圳的天气暖和得早,但这毕竟还没出正月,街上还能看到穿羽绒服的,可大背头的装束,看着太扎眼,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跟他一起进茶楼。

一路上行人指指点点,大背头却当做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的找了张靠窗的好位子,招呼我坐了下来。

一坐下来我就奚落他:“您这归国华侨,是要投资建设呀?还是认祖归宗啊?”

没想到大背头的脸皮儿竟然没有我想象中的厚,竟然搓着手尴尬的笑了笑道:“您就别挤兑我了,我这也是没辙。”

这会儿我的气也撒的差不多了,倒是跟他认真起来,“我说老贝啊,你这财发的顺风顺水的,好么秧儿的移个什么劲儿的民呐。”

大背头一听这话,反倒是出乎意料的精神起来道:“咱可正宗的黄皮儿红心儿,走到哪儿那都是龙的传人。”说完又把身子往前探了探,还伸出左手拢着嘴,压低了声儿:“不瞒您说,我这去澳洲是假移民,说穿了,还是为了我的生意,是想找件儿法器。”
大背头一边儿说,还一边拿眼睛左右乱瞄,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我拿着点心单一边勾画,一边叫伙计来一壶单枞蜜兰香,一边又习惯性的揶揄他:“您这公司都成国际集团了,收法器收到国外去了,还是澳洲,得了,法器没看到你收回来,身上的肉倒是见长了,来壶单枞给你刮刮油吧。”

大背头一听,俩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嘿嘿的笑道:“还是黎小哥明白我,知道我就好单枞这口,您可不知道啊,这快一年我在澳洲呆的,可口的东西甭说吃过,压根儿就没见过,那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说完肉乎乎的大手往桌子上一拍,拍得桌子上的茶碗茶碟是叮当的乱响。

“真没素质”,我一脸鄙夷,“就这,还没吃什么东西呐,看看你自个儿,秋膘儿都养出来了,您这是口壮啊,是婴儿肥呀。”

两个人斗嘴的功夫,点的茶点和单枞就端了上来,我一边洗茶一边说:“老贝呀,咱俩也算是老熟人了,有话你就直接说吧,我也知道你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

老贝一听是喜笑颜开,马上殷勤地帮我把茶斟了起来,等斟完茶,品了一口,又拿起筷子,这才开口说道处找我的缘由。

等他一开口,竟没说自己,到是从他祖上讲了起来,我刚好那天上午有空,也乐得给自己放半天的假,就当是听他吹牛,于是一边吃,就一边听他说自己祖上的故事。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19 20:57:41 +0800 CST  
贝家祖籍在陕西汉中旋子湾,世代在当铺做朝奉。

朝奉又称掌眼,是当铺里的一个职业。说直白一点,就是靠眼力估摸当物的价值。

这是一个相当考眼力的活儿,不论客人拿出什么物件儿,你都得给出一个合理的价格,当价给低了,当客就走了,还得落下个黑心的骂名;可这价如果估高了,别说柜台上的掌柜不答应,那也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好在贝家祖传了一套秘法,对一些稀奇古怪物件的来龙去脉都有提及,所以贝家在汉中一带的典当行里,那就是一面金字招牌。

行里提起旋子湾的贝老朝,个个挑起大拇指,尊称一声大朝奉。

旋子湾在陕南,是最古老的秦地,汉水侧流,在玄子湾冲刷出一大块的平原。

汉水不知流了多少年月,裹沙垒土的冲到旋子湾,日积月累形成了一块新月形的黄土冲积平原,这里土地疏松肥沃,是当时陕西最富足的地方。

这秦地的秦字,从象形上来讲,其实就是收割庄稼的意思。

民国17年,国民政府废汉中道,各县直接隶属省城。

可没有想到的是,自从废了汉中道那年起,旋子湾三年六料颗粒未收,整整三年没下过一滴雨,只有冬天里下了一场大雪,那正是“冬日落雪厚两尺,野地无苗狼成群”。

原想着一场大雪能兆个丰年,可是还没开春,丰年还没看到影儿,风灾却来了,连续半个月的大风除了吹倒房屋无数,还把那两尺厚的大雪吹了个无影无踪。

等风灾停了,旋子沟的人再出来看,地上像是被刀子刮过一样,干的像夯土一般。

汉中人把一年颗粒未收称为饥年;两年颗粒未收称为荒年;如果三年颗粒未收,那叫做年馑,这是几百年不遇的。

如果只是颗粒未收,汉中凭借着前几年的积累,也还能撑得过去,可那年月世道乱,旱灾伴着风灾、雹灾、蝗灾、瘟疫、水灾、火灾还有兵匪灾席卷而来。

按行情来说,饥荒年正是当铺赚钱的时候,可谁都没有想到,这一荒,竟然荒了三年。
最后,连旋子湾的当铺也撑不下去了,掌柜的只能封存当物,遣散伙计,带着家人,一路向川康逃难去了。

那一年,贝老朝刚刚25岁,亲娘早亡,老爹到了民国19年,实在熬不住了,是生生饿死的。

掌柜的一走,伙计四散奔逃,贝老朝却有些舍不得当铺里封存的那些当物,留了下来。

靠着年轻,贝老朝又捱过了几个月,直熬到走起路来两只脚像踩在船上一样,轻飘飘的,整个身体左摇右摆。

贝老朝估摸着自己快不行了,他老爹也是这个样子,没几天走的。

那时已是秋天,眼见着原来能翻起麦浪的地里现在一片黄土,他一狠心,找了块烂布揣在怀里,出门时顺手抄起顶门栓。

贝老朝想明白了,这年月,人命不值,他琢磨着,直接去做棒客,抢点吃食回来,要死,也要做个撑死鬼。

棒客是汉中独有,意思是蒙着面,拿根棒子,躲在荒郊的路上,遇到独行的客商,趁人不备一棒子敲过去,虏劫财物。

讲通俗一点,就是去做打劫的强盗。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20 00:13:29 +0800 CST  
有读友私信问我微信号,要加读者群,我微信号是:kkccjj,备注天涯读者,加好友后我拉到读友群里,谢谢。
----------------------------------
趁着夜黑,贝老朝把顶门闩插在后腰上,鸟么悄儿的一路向旋子湾北坡的树林摸了过去。

过了树林便是官道,贝老朝躲在官道旁的一块大石头后边,先是从怀里掏出破布蒙在脸上,然后从后腰处把顶门闩抽了出来,挥了两下。

毕竟是饿了几天,这两下让被老潮眼睛直冒金星,手软的差点棒子脱手而出。

贝老朝劫道的地方选在这里是有原因的。

这里虽然是官道,但靠近树林,真的得手了,撒丫子跑进了树林,还真就不好找;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旋子湾靠近紫阳,紫阳是北中国唯一的产茶区,紫阳出产的茶叶外形如梭似毫,汤净茶靓,清香四溢,被老茶客称为紫阳毛尖,那是茶马古道上的抢手货。

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各地的客商携带银票,从汉水渡江而来,进入陕南,采购大量的紫阳茶,再经马队运至川藏,以茶易马,换回高额的利润。

旋子湾北坡树林旁的这个官道,是南方各地客商进入紫阳茶区的必经之路。

贝老朝躲在大石头后面,开始还很小心,不时伸头伸脑,向官道的方向看看,看远处有没有过来的客商。

哪想着这遭了灾的地界儿,是真的没有人愿意来,直等到月亮开始往天中爬了,始终没见过一个过路的行人。

也不知是累的还是饿的,没过多久,他竟靠着大石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一睡,竟然就睡到傍晚,贝老朝就感觉好像是被什么动静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正要开口,突然反应过来,现在自己是个劫道的,于是他小心的蹲起身子,又把横放在地上的顶门闩给拎了起来,这才定下心神。

等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去,才发现,刚才悉悉嗦嗦的声音就在自己的旁边儿,于是贝老朝蹑手蹑脚往前挪了挪,从大石后面伸出半个头,向外观瞧。

这一看才知道,原来在大石的另一边多了一个人。

那人是典型的行商打扮,脑袋上戴着蓑笠草帽,身上披着灰布斗篷,衣服是短衣襟儿,绑腿扎得紧紧的。

贝老朝从后边看的时候,那人正蹲在石头的另一边,啃着白面馍馍。

贝老朝明白了,刚才自己睡着了,而这个人就是在官道上走过来的行商,走累了蹲在石头边上歇歇脚,吃点东西,他没有想到石头后面还藏了一个人。

那人吃得慢条斯理,贝老朝却看得直吞口水,那可是白面馍馍,他都不知道多久没见过了。

贝老朝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将身体又向前伸了伸,把顶门闩高高举起,这一棒子只要敲过去,起码还能抢大半个白面馍馍,如果再等下去,只怕连半个都没有了。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21 22:36:41 +0800 CST  
有读友私信问我微信号,要加读者群,我微信号是:kkccjj,备注天涯读者,加好友后我拉到读友群里,谢谢。
——————————————
这人要是饿急了,眼睛里边就只有食物。

这当口的贝老朝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颤颤巍巍的举起了顶门闩,一咬牙,就用力地敲了下去。

贝老朝原想着一棒子敲下去,抢了白面馍馍就跑,可哪想到赶巧那人一口白面馍馍噎住了嗓子,一个侧身咳嗽起来,本来是瞄着后脑敲的,结果一下子砸在了肩膀。

那人闷哼一声,却不回头看,猛的向前窜出数步,才一边回身,一边从斗篷里抽出一个物件。

这一棒子完全超出了贝老朝的预计,他想跑,但两条腿已经饿的发飘了,等他再看到那人从怀里抽出来的物件儿,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

贝老朝是朝奉,对于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有研究,借着月光,他看到那人从斗篷里抽出来的是一柄明晃晃的利刃。

他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柄“关山叶子”,“关山叶子”是临潼关山镇打造的一种刀具,长三尺,宽两寸,因此也叫“二三切子”。

“关山叶子”这种刀,刀背微厚,刀刃极锋利,刀身带着血槽,那是关中道上的刀客趁手的家伙,那人分明就是一名刀客。

贝老朝一看到,心里就暗念,这真是倒霉透了,打劫的遇到刀客,这一次,恐怕是逃不过了。

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贝老朝想到这儿,把心一横,干脆把顶门闩往地上一丢,眼睛一闭,“噗”的一声跪倒在地。

他觉得自己生机已无,只求速死。

他这一跪,那人反而不敢靠前了,拿着刀护住前胸,左右打量起来。

等发觉确实没有危险了,便一点一点探上来。

贝老朝等了半天没有动静,又睁开眼睛,那人只离他两步之遥。

等看清楚了那人的长相,贝老朝不仅一阵诧异。

蓑笠帽下面,竟是金发碧眼,那根本不是汉人的脸,看样子也不像西域人,倒像是他在省城见过的洋鬼子。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22 19:59:55 +0800 CST  
有读友私信问我微信号,要加读者群,我微信号是:kkccjj,备注天涯读者,加好友后我拉到读友群里,谢谢。
——————————
见贝老朝一脸诧异,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那刀客竟然将“关山叶子”又纳入腰间,一手摘下蓑笠帽,一手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嘴里嘟嘟囔囔的,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贝老朝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什么“神爱世人。。。愿罪归赎。。。”

等他嘟囔完,又往前凑了凑,蹲在贝老朝面前,这下贝老朝看得清楚了,可以肯定,蹲在他面前的确实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洋鬼子。

正想着,那洋鬼子开口了,这一开口,贝老朝又是一阵的眩晕,这洋鬼子竟操着一口流利的京城官话。

他问的是,“你叫什么?”

看起来,这条命只能活下来了,但被老潮犹豫了。

毕竟他是出来劫道的,报了真姓大名出去,别说是旋子湾了,就是这十里八乡的,他也是个有名号的。万一人家报了官,那就真是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了。

于是他留了个心眼,跪在地上一抱拳:“小的叫棒客,这实在是连年饥荒,家里已经数月不见米粮了。。。”

那洋鬼子听他一说,却高兴起来,从地上捡起刚才掉下的大半个白面馍馍,塞到贝老朝手里,示意他可以充饥。

有了馍馍在手,贝老朝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一把抓过,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没片刻的功夫,那白面馍馍便进了他的“五脏庙”。

洋鬼子看他吃完,却笑了笑自我介绍起来:“你叫棒客,而我也叫邦克,我来自一个比西域更遥远的国家,你们把那里叫做意大利,你我同名,在你们的文化里,这叫做有缘;而在我们的文化里,这是神的安排。”

贝老朝听得云里雾里,从道光帝开始,不断有洋人深入中国腹地,他在旋子湾虽然不常见,但在省城也是见过的,不算稀奇,可这洋鬼子一口京城官话,又一身关中道上刀客的打扮,这就奇怪了。

正想着,那洋鬼子从背囊里又掏出一个白面馍馍递了过来。

刚才那两口贝老朝吵哪里吃得饱?看见洋鬼子又递了过来,一把夺过来便往嘴里塞。

正塞着,那洋鬼子又说话了:“看样子你就住在附近,我跟你打听个人。”

贝老朝嘴里塞满了白面馍馍,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那洋鬼子又道:“那人住在旋子湾,名字叫做贝老朝。”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24 22:38:41 +0800 CST  
今天晚上这事儿透着邪性。

贝老朝想着出来打劫讨口吃食,哪想到碰上了跟自己同名的洋鬼子,还是个刀客。

本来以为能把他给忽悠过去,可没想到两个白面馍馍换来的却是人家指名道姓的找自己。

想到这儿,贝老朝再也跪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回答人家要找的贝老朝就是自己吧,可刚才自己报的名号是棒客;可如果给对方指路,让洋鬼子去旋子湾,自己趁机溜走,又不知道人家找自己到底是有没有什么急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思来想去,贝老朝一咬牙,站起身来,把身上的黄土拍打干净,正正式式的一抱拳道:“在下正是贝老朝,不知贵客找我何干?”

这下反倒让那个洋鬼子诧异了,他也站起身来问道:“刚才你不是说你叫棒客吗?”

贝老朝一阵脸红,胡诌道:“这棒客是在下的小名。”

那洋鬼子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将手伸向怀里,掏来掏去掏出一个小物件儿。

贝老朝顺着他的手望去,眼睛一下就挪不开了。

那洋鬼子从怀里掏出来的,是一柄黄铜钥匙,这黄铜钥匙贝老朝太熟悉了,那是自己正兴号典当行里长生库当柜的钥匙。

长生库是正兴号典当行的库房,寓意是“当物来去,长生不息”,长生库按照天、地、玄、黄四房划分。

黄字房放的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玄字房放置的是死当;地字房放置是活当和贵重的东西;而天字房就特殊了,那里放置的是叫不出名堂的物件儿。

天字房里每个当物都装在特制的当柜里,平时锁起,一般不开,洋鬼子手上拿的黄铜钥匙,便是天字房里某一口当柜的钥匙。

这钥匙平时都是由掌柜的保管,掌柜的一家逃难时将当物封存,钥匙随身携带,进了川藏,却不知怎会落在这洋鬼子手里。

贝老朝从洋鬼子手上接过黄铜钥匙仔细观瞧,果不其然,那黄铜钥匙柄正面刻着“正兴”两个字;而背面刻着“天甲”两个字,意思是这柄钥匙是正兴号天字房甲柜的钥匙。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25 22:48:09 +0800 CST  
明天未必有空,今天两更,先补上

有读友私信问我微信号,要加读者群,我微信号是:kkccjj,备注天涯读者,加好友后我拉到读友群里,谢谢。
--------------------------------------
这钥匙上有暗纹,做不得假,况且当初掌柜的时时戴在身上,贝老朝再熟悉不过了。

可天字房里摆放的,那可都是正兴号生存立命的根本,也是掌柜的命根子,怎么会轻易被这洋鬼子拿了去?

况且,那可是天字房甲柜的钥匙,甲柜里拜访的物件,自己都没见过,那是正兴号老祖宗留下来东西。

正想着,洋鬼子又把黄铜钥匙纳入怀中道:“想必你认识这把钥匙,贵掌柜的交代,把这钥匙交给你,就能取出天字房甲柜的东西。”

正兴号确实有这样的规矩,但今天这事儿,透着蹊跷,贝老朝也不敢贸然答应。

于是他又留了个心眼,向洋鬼子拱了拱手说道:“今日天色已晚,请邦克先生不妨到寒舍一宿,明日再去库房,领那甲柜里的物件。”

洋鬼子犹豫了片刻,又抬头看了看已爬上中天的月亮,一口答应下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树林,没多久便来到旋子湾贝老朝的家。

说是家,可经历了三年的饥荒,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除了四面墙,便是一张土炕。

洋鬼子倒也不客气,解下斗篷,放下包便上了炕,又从背囊里拿出些吃食分给贝老朝,两个人一边吃,一边攀谈起来。

贝老朝心里疑惑,于是就把话头向掌柜的身上扯,洋鬼子倒是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将他与掌柜相识的经过细细说来。

原来邦克是意大利人,年轻时在德意志国求学,之后他在德意志国获得了神学和地质学双博士,毕业不久便加入了基督巴色会。

按照教会的安排,他进入中国内陆布道,他是巴色会派往中国内陆的第一个传教士。可不知为什么,他连续在几个地区传道,都遭受到当地居民的抵制。

直到他到了四川一个叫自贡的地方,那里成为他传道事业的转折点。

自贡是中国一个很神奇的城市,它始建于秦代,当时属于巴郡,可谓历史悠久。

但自贡最出名的,倒不是它的文化底蕴,而是那里盛产一种白色的颗粒状结晶,而这种结晶,任何一个人每天都需要,那便是盐。

很难想象,一个内陆腹地,竟然因盐“富庶甲于蜀中”,那里因为盐业的兴盛,创造出了很多的奇迹,当时中国最高建筑还是八十三米的上海国际饭店,自贡达德井的天车便已经高达一百一十三米了;为了汲取更多的盐卤,当时的燊海井已可以挖至地下一千余米,可它的井口却宽不过巴掌。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27 01:25:25 +0800 CST  
邦克刚到自贡的时候,布道一样受到当地居民的阻挠,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一个技能正适合这里,那就是他在地质学上丰富的知识。

自贡自东汉时期产盐,开采了盐井无数,采盐兴盛了近一千九百年,到了民国初年,已经到处都是天车一般的井架,盐井却越来越难寻了。

盐商开井往往十开九不中。

邦克因为丰富的地质知识,能够轻易判断出在哪里开井能挖出盐卤。

单单这一手,他便成为自贡各大盐商争抢的对象,邦克也入乡随俗,打扮成川民的模样,经常拎着一根拐棍,穿山越岭。

他刻意让自己显得更神秘,就算是认定了一处开井必出盐卤,也要装模作样推断一番,最后看似随意地用拐杖一指,等盐商们召集人力,每开必中。

等到盐商膜拜他时,他便向村民布道讲福,这办法让他积累了大量的信徒,并成为了川中的传奇人物。

不久前,他去自贡西秦会馆布道,却见一名盐商手下的灶头正在驱赶一个乞丐。

西秦会馆是陕西人在自贡建的公所,这里既是陕西人交换贸易信息的主要场所,也担负着临时救助的职能,一般来说,公所不会驱逐乞丐,反而要给予救助。

邦克有些好奇,便凑上前去了解,这一问才知,那流浪汉是由汉中道逃荒而来,进入公所不几日,却高烧不断,肺咳不止。

陕西会馆的人担心是感染了瘟疫,并打算将他赶将出来,邦克见那人虽然面色蜡黄,却不卑不亢,便感慨这世道不济,时事弄人,于是吩咐下人将其带回自己的住所。

那时的传教士都略懂医术,邦克又随身带有西药,这西药确实比中药见效快,不几日,那人便能正常出入。

等完全恢复了,那人便找到邦克,声称是汉中旋子湾正兴号的掌柜,老家遭了饥荒,一路逃难至此,为了感谢邦克救命大恩,愿将自己最贵重的宝物赠与他。

贝老朝仔细的听着,他总觉得邦克说的有些不对劲,但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竟生出了困意,于是他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便深深的睡了过去。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27 01:27:04 +0800 CST  
明天看情况,如果能抽出时间继续。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27 01:27:41 +0800 CST  
或许是肚子里面太久没有装过这么多的东西,到了半夜,贝老朝开始觉得肚子叽里咕噜的难受。

这么久了,他难得饱餐一顿,睡的正舒服,实在是不想起来,可这肚子却不争气,越闹越凶。

无奈之下,他只能翻起身,蹑手蹑脚地下了火炕。

天上的月亮已经落到了半腰,月光透过窗棂,贝老朝看到邦克正抱着“关山叶子”熟睡。

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墙,晃晃当当地走到了院子里,一转身便进了茅房,等蹲了下来,一阵恶臭过后,贝老朝舒服地站起来。

借着月光,他又回到屋子爬上炕,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贝老朝躺在炕上,像烙饼一般,左翻右卧,脑袋里稀奇古怪的念头竟不断的冒出来,最后竟然愈发地清醒了。

贝老朝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今天和邦克的偶遇,他总是觉得这个事儿太凑巧。

虽然邦克的说辞很合理,但贝老朝毕竟是当过几年大朝奉,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他总觉得不知是多了点什么,还是少了点什么。

总之,就是透着不对劲。

于是他闭着眼睛躺在炕上,仔细琢磨起来,渐渐地,他就想出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第一个不对的地方是,如果依邦克所言,他是基督教巴色会派到中国内陆腹布道的,那么就算是掌柜有再贵重的宝物赠与他,他也断不会这样轻易中断任务,从川中一路进入陕南。

第二个不对的地方是,如果像邦克自己说的,因为能够轻易寻到盐井,他在自贡受到盐商的盛情款待,那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能够比得上为盐商找到一口盐井得到的报酬?要知道,盐井一开,流出来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元啊。

第三个不对的地方是,就算他为了得到掌柜赠予的宝物,从川中一路进入陕南,可一个洋人为什么会一身的刀客打扮。

就是在刚才,贝老朝起身的时候,看到邦克抱着刀熟睡,那可完全不像是一个布道的教士应该有的行为,反而像极了江湖亡命的刀客。

虽然有这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可是正兴号天字房甲柜的钥匙可是实实在在的在他手上,想到这儿,贝老朝打了个激灵,莫非掌柜的已经。。。

这一想,贝老朝再也睡不着了,他轻轻的翻了一个身,把脸转向邦克一边,过了一会儿,又轻轻发出酣睡的呼呼声,然后屏住呼吸,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刚睁开一点儿的时候,还什么也看不清;等逐渐的睁开稍大了,贝老朝透过月光仔细瞄过去,一见之下,吓得差点没从炕上跳起来。

躺在对面的邦克眼睛发出幽蓝色的光,睁着大大的,正死死地盯着自己,那样子哪还像一个熟睡的人,他刚才分明是在装睡。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29 01:11:28 +0800 CST  
抱歉,实在不好意,各位,今天回的太晚了,明天更。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3-30 23:43:38 +0800 CST  
今日一直在忙,来的晚了,晚上继续更新。
————————
在典当行里,朝奉最大的本事不只是观物,更重要的还是识人。

识人观物到了极致,才能被尊称一声“老朝”。

贝老朝借着月光,发现洋鬼子一直看着自己,便晓得事有蹊跷,心里已然大惊,后悔连连,想着要不是这几日饿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怎会着了道。

等稳定了心神,又缓缓的闭上眼睛,可这脑子,却开始迅速的转了起来。

洋鬼子这种行径无疑是在提防自己,可自己又有什么能够让对方提防的呢?

要么就是洋鬼子没有把话说全,有所隐瞒;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就这样想着,后半夜贝老朝完全没睡着,一直盘算着怎么能套出实清,弄清楚这洋鬼子到底要干什么?

可是直到天亮,也没有想出个具体的法子。

等到天已大亮了,贝老朝听到洋鬼子起身的声音,也装成了刚刚睡醒的样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洋鬼子看他醒过来,打开包裹,分给他几块干粮,两个人坐在炕上吃了起来。

吃完了干粮,洋鬼子便开始催促,让贝老朝带他去正兴号的长生库房。

贝老朝是苦不堪言,他不想去,但是却又毫无办法,只能起了身在前面带路。

旋子湾本是一个繁华的集镇,但三年的颗粒无收,让这里却到处是残垣断瓦,毫无生气。

贝老朝带着邦克晃晃悠悠走进正兴号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

掌柜的走的时候就已经把正兴号的正门给封了,所以贝老朝带着邦克从后门进去。

二人绕过后堂,看到左厢房墙上用石灰刷着大大的“长生”二字,而门上描了一个朱红的“天“字。

贝老朝万般不情愿,但还是拿出来库房的钥匙,钥匙插进铜锁中一拧,只听“啪”的一声,铜锁应声而开。

等推开“吱嘎”乱响的库门,一阵灰飞迎面扑来,门一打开,贝老朝便感觉到邦克像换了个人一般,眼睛一下子有神起来,一脸的贪婪。

甲柜拜访在天字房正中间,从门口望去,已是堆了厚厚的尘土。

那洋鬼子一见,闪过前面的贝老朝就要上前开锁探物,可是一只脚刚迈出去,却听得门外一阵嘈杂,人声鼎沸,马蹄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啪啪”几声枪响。

贝老朝听得真切,心知情况有变,一把抓住洋鬼子胳膊,侧身就躲进天字房滴水檐。

那洋鬼子万般不情愿,可是枪声却越响越密,他不得已,顺着贝老朝的力道,也躲进滴水檐下,然后跟着贝老朝从滴水岩下的小梯子,爬进了天字房的阁楼。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4-01 03:04:42 +0800 CST  
今日有事,断更一天,各位勿等,抱拳。。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4-01 18:43:02 +0800 CST  
贝老朝和邦克刚刚爬上阁楼藏好身形,“正兴号”大门便被撞开。

只听得的脚步声越来越嘈杂,乌泱泱的人群直奔长生库而来。

贝老朝心里大惊,这大旱三年,饥民无力,能又是马又是枪,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必然是土匪了。

不多时,一群人涌进当铺后院“长生库”,贝老朝透过阁楼窗户向外望去,果不其然,一群竖挎横扛的凶恶之徒正簇拥着一名壮汉,向“天字房”大踏步走过来。

贝老朝仔细瞧过去,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那壮汉他并不认识,但一见之下,却已知道是谁。

只见那人生的麻面黑须,横腮暴齿,粗眉圆目,颧骨外凸,印堂上一块大大的乌青胎记,来人正是旋子湾北二十里全胜寨的土匪头子马寿年,

这马寿年他虽然没见过,但贴在镇上的通缉告示却见得多了,况且马寿年面相太特殊了,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全胜寨的马青面。

这边贝老朝心中正叫苦不迭,却没留意身边的邦克偷偷抽出了腰里的关山刀。

等贝老朝发现的时候,心里暗骂了一声,这洋鬼子是不要命了?然后赶紧一把按住邦克拿刀的手,示意他不要作声,顺势又连刀和刀鞘一起夺了过来,轻轻放在阁楼角落里。

贝老朝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他在旋子湾听多了马寿年的凶狠,凡是和他作对的可都没有好下场,若是这马寿年发现有人持刀对他,连自己也会搭进去。

正想着,马寿年已经带人进了“长生库”的正堂,他四下扫望了一番,便喝令手下的人开库取物,看情形这是下山掠货,顺便进镇顺手牵羊。

这些个土匪都是些个粗人,手上哪有轻重,连敲带砸的不多时,便将“长生库”搬了个精光,只剩下了天字房甲柜的一口柜箱。

这到不是全胜寨下来的土匪好心,而是这甲柜的箱子着实太大了,大到数人合力,竟也抬不起。

这倒引起了马寿年的兴趣,他命人撬开柜锁,打开柜箱,想一看里边到底是何物。

等柜箱被撬开,贝老朝透过阁楼木板的缝隙向下望去,刚巧能看到柜箱里面的器物。

他家里祖传的《异珍录》里对天下异宝,都有涉猎,凡是有个模样的,他都能分辨一二,这也是他成为大朝奉安身立命的看家本事。

可楼下甲柜里的这物件儿,他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东西他认识,但却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

说认识,是那物件儿从上到下泛着古铜绿,贝老朝一眼就认出那是件“青货”。

因为忌讳和师承的关系,旧时典当行里“切口”特别多,行里交谈常用“行话”,“青货”便是青铜器的意思。

贝老朝眯起眼睛看那器物的纹饰和色泽,他甚至可以断定,这件“青货”必定出自先秦。

可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这器物的型制忒奇怪了,绝不在青铜八类之列。
楼主 隐暗世界  发布于 2019-04-04 18:05:43 +0800 CST  

楼主:隐暗世界

字数:122145

发表时间:2018-09-13 08:39:3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6-23 07:17:03 +0800 CST

评论数:3279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