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很多年里我都在想，人生是不是有真正的个人选择。还是说很多时候，命运的齿轮一步步的推着人向前，最终让人交出“不得不”的答卷。
要是再坚持一下或许就好了。
要是再忍忍疼或许就好了。
要是再不怕死或许就好了。
要是再……
想了那么多的“或许”，得出的结果却是“不得不”。
面对三哥的死亡威胁，我不得不妥协。也可能是我挣扎了太久，实在是累了。我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不仅逃不出去，反而得到了更多的伤害。
我真的是，受够了。

“行。”我一字一顿的说，“但我有个条件。”
“你都这样了，还讲条件呢？”三哥笑了，“你说说，我听听看。”
我没有笑，我面无表情的说：“我可以当鬼媒婆，不会的地方我会慢慢的学……但是有一点，像上次王伯家发生的事情，不可以再发生了。”
“这个不行，这个我也保证不了。”三哥干脆利落的拒绝道，“那是丧主家的事儿，我们决定不了。你去吃席能决定菜式吗？不能吧？所以这事儿你跟我说也没用。”
“这样的事儿……经常发生吗？”
三哥眯了眼睛，他撇撇嘴：“听说有一伙儿跟我们抢生意的，专门出售湿尸。之前我还纳闷呢，附近的小镇子都不大，哪儿有那么多人死啊！他妈的，我现在搞明白了。原来他们都是拐来些无家可归的傻子，喂了点药给活埋了。”
“居然有人比你还丧心病狂。”我小声说，“也是很难得了。”
三哥听出我话里的讽刺，但他完全没放心上。他摸着下巴看我，说：“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做的可是正经生意……王伯家也是，我只是帮着他们挖坟埋土，别的事情我完全不清楚。”

在王伯家的葬礼后，我做了很长时间的噩梦。我自责愧疚了许久，我不知三哥如何做到心安理得的把自己摘干净的。
看三哥要伸手来拉我，我连忙躲着他说：“我可以配合你！但是你不能再碰我了！你和小楼里的人！你们全都不能碰我！”
“杜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三哥的动作停下，他脸色阴沉下来，“小楼里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碰过你？”
我转开头没有回答，三哥用力的抓住我的肩膀：“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我最恨哪些人吗？”
“我最恨两种人，一种是比我有钱的人，一种就是背叛我的人。”三哥抓着我的身子用力摇了一下，“不管是动我的钱，还是动我的人。在我看来，都是背叛……小楼里，谁碰过你，告诉我，他们的名字。”
“三哥猜不出来吗？”我冷静的说，“想想小楼里最近发生的事儿……三哥难道猜不出来吗？”
三哥停顿了片刻，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你说的……是他们？”
“我怎么可能会骗你？”我有一种报仇的解恨，我巴不得他们狗咬狗打成一团，“而且我是个女孩子，撒谎这种事儿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晚安大家～

三哥没吭声。
和我的逃跑比起来，三哥更恨小楼里其他人的背叛。背着三哥做他不喜欢的事儿，对三哥来说就是背叛。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天过后，小楼里冷清了几日。听说三哥是带人去挖尸体了，可等他们回来，之前调戏我的那几个人都不在了。
对于这件事儿，我没有多问，三哥也没多说。小楼里一切照常，日子仿佛也清净了许多。只要不去想地下室藏着的那些尸体，仿佛便能相安无事。
只是仿佛。
到了秋季后，结婚的多，冥婚的也不少。看到有钱可赚，三哥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以前他还担心小楼被警察盯上，只是带些可靠的客人来。但渐渐地他也放松了警惕，给钱他就往回领。

最多的时候，他一天能带三五家前来婚配的。不到一个星期，三哥就换了一辆车。
三哥洗脑的功夫非常厉害，有时候我都对他感到佩服，往往他几句话就能把客人耍的团团转。出于好心，我经常会偷偷劝着客人不要冥婚。可他们根本不肯听我的，一个个全都把三哥的话当成圣旨一样。偶尔我说的多了，他们还会去跟三哥抱怨，责怪我不卖力做事。
所以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些人看着可怜，却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对于冥婚的事情，我始终一知半解。自从王伯家那次后，我就再也没用过白布包。因为不懂，多数用红布包的时候也是应付了事。
用三哥的话，上坟烧报纸，就当糊弄鬼了……可是，鬼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在马姑家呆了一年，我虽没学到太多，认知却改变不小。马姑一直告诉我，人和鬼一样，鬼魂也有自己生活的空间。人不去招惹鬼，鬼自然就不会去招惹人。做鬼媒婆的只要不坏了规矩，鬼魂便不会来找麻烦。

我不懂冥婚，但又随意给鬼魂婚配，这就是坏了大规矩的。尤其是次数太多，对自身会有很大的影响。我不像三哥那般命硬，神鬼都怕恶人，讨债的也就找上了我。
入秋之后总下雨，雨水一多，村路上好多无主的尸骨都被冲了出来。那天日子不太好，没什么生意，三哥就带着几个人去找尸骨了。也是凑巧了，还是孙城留在小楼里看我。
即便孙城上次差点把我弄丢，可三哥依旧非常信任他。孙城看起来倔头倔脑的，对三哥他很是忠心。怕上次的事儿重演，他连也不抽了，寸步不离的看着我。哪怕知道我只是躺在床上睡觉，他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午饭过后，天就阴的厉害。小楼的窗子开着，穿堂风很冷。我睡的并不踏实，一直在等的发抖。感觉有人走到我床边，我警惕的猛的睁开眼。
小楼里只有我和孙城在，我以为是他动了什么坏心思。可等我睁开眼，床边站着的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你是谁啊？”我不记得小楼里还有其他女人在，“你来找我有事儿吗？”

外面的天色很黑，但女人的脸色更黑。我没有看到她开口，不过我清楚的听到她说：“我有东西丢在院子里，你能帮我找出来吗？”
“院子吗？”我看了眼窗上的铁条，“我可能帮不了你，三哥不让我去院子里啊！”
没关系，我可以带你去，他们看不见的。她说。
我从床上下来没有看到孙城，他好像是出去了。我跟在女人的身后，她带我下了楼梯，去了地下室……里面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打开地下室的门，里面橙色的灯泡亮着。之前的货架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上下床。床铺破旧，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儿。用品极其简单，很多连枕头都没有。

每张床铺上都躺着一个女人，有年轻的姑娘，也有年老的大妈。看到我开门进来，女人们的表情冷漠。有认识女人的阿姨同她打招呼，问，彩丽，你要干什么去？
那个叫彩丽的女人回答说，我男人送我的项链掉院子里了，我要去找回来。
阿姨点点头，她继续和其他姑娘聊天去了。
我觉得彩丽的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的。正当我绞尽脑汁想要去弄明白时，彩丽转头对我说，走吧！杜雨，我们去院子。
彩丽真的是转过头，她的身子没动，只有脑袋转过来了。

大家晚安～

就在我的面前，彩丽的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她脖子上的骨骼筋肉被扭断，我能清楚的看到伤口上凝住的血迹。白花花的骨头碴子刺穿了皮肉，她完全不以为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对我说，走吧，杜雨，我们去院子。
她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好像并没有跟她提起过。
彩丽带给我的，是深深的恐惧。区别于对三哥的害怕，这种恐惧由内心深处而发。不单单是躲避开就能解决的，恐惧如影随形，拒绝不得。
我记得地下室的透气窗很小，即便是艳阳天也见不得光。但彩丽带我去的窗户却很大，甚至我们两个都能轻松从窗户里出去。我们从窗户爬过，很快就到了院子里。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阳光刺眼，冰冷冷的。
彩丽的头部恢复了正常，她对我说，我的项链丢在这里了，是我老公送给我的项链，你能帮我找找吗？
我告诉她：“我没见过什么项链，我不知道该怎么找。”
很好找的。彩丽说，就在院子里，只要你帮我找到了，我就送你回家。
听说她能送我回家，我当然很是高兴。即便和彩丽在一起很害怕，我还是愿意帮她找项链。只是院子里的太阳很大，晃的我根本看不清楚地面。找了好半天，却什么都没找到。
可能是被太阳晒的难受，时间一长，我渐渐有点喘不过来气。空气冷的彻骨，我小腿下面都是冰凉的。

像是有大石头压在我的胸前，我根本不能呼吸。每次吸气都如同煎熬，呛的我肺管子疼。
“彩丽，彩丽……”
我想要大声叫她的名字，可嗓子眼儿里根本发不出声音。我想要找东西抓住，却像溺水一样用不上力气。我仰头去看天上的太阳，温度反而越来越冷。手软脚软的跪在地上，我觉得自己要死了。
多么奇怪啊，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我却要死了。
我脑子里混沌不清，思维是一片混乱。我总感觉眼前的一切不是真实的，但我又说不出哪里不太对劲。在我马上要被晒晕过去时，突然有什么人抓住我了。
一双有力的大手伸到了我的腋下，将我整个人捞了出来。我听到哗啦啦的水声，跟着猛的惊醒了。
我是从水坑里被三哥捞出来的。
没等我睁开眼，雨水就流进了我的眼睛和嘴巴里。我能感到眼里细小的砂子，还有嘴里的土腥味儿。等我睁开眼，我却没有看到彩丽。只有同样满身都是污泥的三哥，和他身后几个呆愣的手下。
“杜雨，你在干什么呢？”三哥的表情说不上生气，他像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会在院子里？孙城呢？”
“我……”我头疼的厉害，脑壳像是要炸开一样，“我怎么会在院子里？”
三哥抿紧唇，他没有回答我。发现其他人都在盯着我身后的某处看，我也跟着回头……在我身后，是个两米多的大水坑！
从三哥的神情看，他应该是刚刚把我从水坑里抱出来。

“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刚才明明是在楼上的！三哥你知道的！小楼的外门都是你们走的时候从外面锁上的！”
正是因为三哥知道这点，所以他也很是想不通。院子里的雨在哗哗的下着，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会不会是……”不知道是谁在说，“闹鬼了啊？”
三哥冷冷的回了头，他身后的人立马闭了嘴。三哥冷着脸，大声说：“哪有什么鬼？有鬼我他妈的怎么没见着？我看是杜雨梦游了……孙城！孙城！”
“三哥！”孙城从窗户里往外看，“你们回来了啊？你们得把门给我打开，不然我出不去的……哎！那个臭丫头怎么在外面？门窗都是锁着的啊！”
孙城说完，又没人讲话了。
下午发生的事儿，没有人能解释清楚。就算三哥不信鬼神，他也说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把我带回小楼后，三哥非常详细的问了事情的经过。他们离开后我是几点睡的，睡着后又做了怎样的梦。等雨停了后，他甚至还亲自检查了院子里的大坑。
据说院子里的大坑，原本和藏尸的地下室是相连的。只是后来三哥怕有外人偷着进去，就把地下室单独隔开，把坑给填了。这几天雨下的大，不知怎么那坑就塌了。也不知怎么我到了坑里，还差点被积水淹死。
“估计我们再晚回来半个小时，你就完蛋了。”

三哥说，“我到坑边的时候，你嘴都淹过一半了。”
回想起梦中发生的事情，我很是心有余悸。迟疑了一下，我问他：“三哥，你认识一个叫彩丽的女人吗？”
三哥的脸色变了变，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搓了搓掌心干掉的泥巴，“就是那个……那个让我帮她找项链的女人，我梦中一个阿姨叫她的名字，说她叫彩丽。”
三哥阴沉的脸白了白，他冷声问：“杜雨，你是不是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什么？”
“什么？”我不明白三哥的意思，“我能听说什么？小楼里都是你的人，你觉得他们会告诉我什么？”
很明显，三哥是认识彩丽的。不过他并不想告诉我彩丽是谁，他只是说：“瞧你弄的脏了吧唧的，快点去洗澡吧！”
“可是三哥……”
“去洗澡！”
我不敢多想，顺从的去洗澡。时间过去的有点久，我穿的衣服都黏在身上了。稍微一抖，不停的往下掉土渣。
这件事儿解释不通，到后来也只好不解释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去提起，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三哥多疑，下午发生的一切都当成了是我逃跑未遂。和往常一样，我洗澡的时候照常有人在门外看着。我把冷水开到最大，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梦中的事情，却无比的真实。
“都过去了。”我安慰自己说，“梦醒了，那就都过去了。”

不过，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我闭上眼睛不去多想，擦了些肥皂去洗头发。一点点搓掉发丝上粘着的泥土，我的手指揉过后脑勺的伤疤，穿过了发丝……摸到了另一只手。
抚摸着我头发的，还有另一只手。
那只手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皮肤都起了皱。皮肤冰凉凉的，凉的不像是活人。从我的脑袋往下摸去，一点点的摸到了我的脖颈上。在我的脖颈上稍微摩挲了两下，它用力收紧了！
虽然我没有看清楚这双手的主人，但我相信是彩丽！一定是彩丽！
脖子被掐住，我的呼吸立马变的不顺畅！我拼命的想要掰开脖子上的手，可扣掉的也是自己的皮肉！水管没有关闭，凉水不停的往我身上冲刷！我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咳着吐出了舌头！
项链。我听到彩丽在说，把我的项链还给我，那是我老公送我的项链，还我。
我的双脚乱蹬，拖鞋都不知道掉在了哪里。我勉强稳住气息，拼命的去拍浴室的门板。
“小点声！”门外的人不知道我在经历怎样的生死关头，他厌烦的说，“洗个澡都不消停，真是……”
他接下来又说了什么话，我根本听不清楚了。
呼进去的氧气越来越少，我的胸口灼热，像是要炸开一样。我死命的捶打着门板，求着一线生机……可门外回应我的，始终只有气急败坏的叫喊：“你能不能安静点？老子他妈的看球呢！”
。

这种时候没有任何人能救我，除了我自己。
想清楚这点后，我也不再有所指望。真的是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我奋力的去踹着门。我的脚很滑，踹在上面滑不溜丢的。连着踹了几十下，门外的人才发现不对劲儿……等三哥撞开了浴室门，“久经沙场”的他也完全看傻了眼。
我披头散发，满身没有冲干净的泡沫。像是被绳子吊起，我的双脚离开了地面几公分。就这样悬空的荡在空中，我摇晃着去踹浴室的门。舌头伸出了很长，从一旁的镜子里看，我像是个吊死鬼。
“杜雨！”
三哥大叫了我一声，我脖子上吊着的线索立刻断了。我缺氧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花洒没有关闭，我吸进去了不少的凉水。可我完全没功夫在意这些，只是不停的喘息着。
怕其他人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三哥立马关上了浴室的门。门外似乎有什么人在问话，三哥看着我大声回道：“没什么事儿，杜雨摔倒了。她比较娇气，自己站不起来，我扶她一下。”
“呼呼呼！”我闻着旁边下水道的臭味儿，大口喘着气问他，“你……你还是不想告诉我，彩丽是谁吗？”
三哥仰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花洒上面，他皱眉说：“这和彩丽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连着两次我都差点儿被彩丽害死了，三哥居然问我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觉得害臊难堪了，从地上站起来，我就展示脖子上的伤给三哥：“你看！看！看到了么？”
“什么？”三哥还在装傻，“你滑倒时撞伤了？给我看有什么用，鬼媒婆又没有工伤保险，我也不会赔你钱。”

对于三哥不在意的态度，我很是生气。恐惧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勇气，我用力推了他一把，说：“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跟我装傻？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脖子上的伤痕是女人指甲抠的？”
“这我上哪儿看去。”三哥仍然不认，“也许是你自己掐出来的也说不定？”
我脖子上淤青的伤痕很明显，一看就是有人从后面大力掐住弄出来的。三哥睁眼说瞎话，让我有几分歇斯底里：“这怎么可能是我自己掐的？你自己试一试！这明显就是有人从后面掐住我！就好像是要把我脑袋给……”
想起了在地下室里看到的场景，我吓的不知所措。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我呢喃着哑声说：“就好像彩丽那样，有人从后面要把我的脑袋给扭过去。”
我说完之后，三哥的呼吸也跟着一窒。花洒的水就淋在我们中间，即便弄湿了裤子三哥，他也没躲开。
不知是因为冷水，还是因为脑海中的画面，我冷的不停发抖。看我抖的实在太厉害，三哥把他的上衣脱下来给我。
三哥的上衣我都能当裙子穿了，他叹了口气说：“行了，你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我带你去看医生。”
“我不去。”我讨厌三哥用看精神病人的眼神在看我，“我没有病，我很正常……我真的没有说谎！你为什么不信任我？你要是知道彩丽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不要再彩丽彩丽的了！”受不了我不停的唠叨，三哥终于说了一句和彩丽有关的事儿，“彩丽已经死了！几年前就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能怎么样你呢？你不要再装神弄鬼胡说八道了！”
我抓住三哥的手，迫不及待的问：“彩丽是怎么死的？她是脑袋断了吧？头被折过去了？是不是？我看到她了！她……”
“你给我闭嘴！闭嘴！”三哥用手指着我，他的情绪也有些失控。

站在不停喷洒的洗澡水下面，他激动的说话时会溅出长长的水珠，“不准说！不准提！以后在我面前，我再不想听到彩丽这个名字！你记住没有！不准提起她！”
在见过了刚才的画面后，就算我不说，三哥也忘不了了。当天晚上我就听到三哥在隔壁房间里大叫，他应该是做了什么恐怖的噩梦。
被三哥的情绪感染到，小楼里的人全都没睡好。第二天早起时，大家的眼圈都很黑。三哥的脸色本就阴沉，黑眼圈重了后，他看起来情绪更加的不好。早饭时的气压很低，没有人敢贸然说话。
外面的雨始终没有停，电闪雷鸣，窗子玻璃都有些微微发颤。大家早饭吃的是战战兢兢，吃完饭后，三哥说：“杜雨这两天的精神状体不太好，一会儿我带她去看下医生。”
“三哥。”孙城表着忠心，“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吧？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三哥对孙城的态度很是冷淡，他说：“不用了，我自己带她去就可以了。”
“三哥啊！”孙城急着要解释一下昨天的事儿，“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我确实是因为抽烟走开了。但是这次我没有，我一直在房里看书来着，我不知道杜雨怎么就跑了。可能是被鬼遮眼了，我都……”
孙城触到了三哥的逆鳞，三哥的眼睛瞪大，发狠的说：“什么鬼？哪有鬼？谁要是敢再说鬼，我就让他变鬼……都记住了吗？”
不敢忤逆三哥的意思，大家只是点头。

三哥阴沉的脸色像是天气，久久都没有好转。这回他没有带其他人，由他亲自开车送我去了医院。
破旧的镇医院，在大雨中更显的暗沉。自从上次陈图南拦住我后，我对他是说不出的失望。没了最初的期待感，我问三哥：“我们还是要去陈医生那里吗？”
“嗯。”三哥看起来心事重重。
还是跟以往那样，三哥直接带我去了诊室。陈图南似乎不太敢看我，他低头整理着办公桌：“今天怎么了吗？哪里不舒服？”
“给她看看。”三哥动手解开了我脖子上的丝巾，说，“洗澡的时候弄伤的。”
陈图南带好了眼镜，他顺手拿起了装酒精棉的盘子。等走到我面前，他才不得不看了我一眼：“杜雨，回去养的怎么样了？你这个……”
作为一个医生，陈图南立马觉出了伤口的异常。扔下手里的消毒盘子，他愤怒的给了三哥一拳。
三哥没有防备，他被陈图南打了个正着。不过陈图南是个文弱的医生，健壮的三哥是毫发未伤。揉了揉被打的右脸，三哥冷冷的看他：“陈医生，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疯？”
“是我发疯还是你发疯！”陈图南气的脸色涨红，他低声说，“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动手打人！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下手那么狠！是要把她打死吗？”
陈图南会说这样的话，令我十分的意外。毕竟从上次的事情后，我就默认陈图南和三哥是一伙儿的了。陈图南说的话让我困惑，让我不解……我忽然觉得，他似乎不像我想的那般恶劣。
我看着陈图南，他仿佛变的高大了许多。我鼻子一酸，小声说：“陈医生，你先……冷静冷静。”
虽然三哥对我不算太好，可脖子上的伤确实不是他弄出来的。有陈图南为我说的这几句话，我就已经足够了，我并不想他因为我受到三哥的伤害。
三哥被误会了，但他没有解释太多。看着陈图南，三哥讥笑着问：“陈医生真伟大，真有正义感。陈医生打的好啊，像我这样的混蛋就应该被如此对待……不过陈医生你别忘了，你那双带白手套的手，也不算干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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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先更新到这里了，大家可以关注微信公众号【天涯文学】继续阅读，回复90789，从“第一十六章 好医生”开始阅读

以我对三哥的了解，他说这样的话只是威胁。要是三哥真的把知道的事儿说出来，陈图南哪里还会怕？
可现在，三哥说完后，陈图南明显是怕了。陈图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门口，他的神色有些许的慌张……三哥忽然又笑了，他说：“陈医生放心好了，我这个人什么时候都不会跟钱过不去。我还指着你赚钱，你的秘密在我这里非常安全。”
“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陈图南红着脸，他的话像是对我和三哥说的，同时又像是自我安慰，“我只是告诉你医院有人死，我再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儿。”
三哥冷笑说：“你到底有没有干伤天害理的事儿，那就由法官说了算了，我可管不着。”
陈图南的眼神黯了黯，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可怜。有些愧疚有些无助，他就如同做错事的孩子，让人不忍苛责。
沉默了一分钟的时间，陈图南才找回自己的冷静。深吸了口气，他镇定的对三哥说：“请你出去，我要给杜雨检查身体了。”
三哥靠在诊疗床上没有动，陈图南稍微太高了些音量：“请你先出去。”
“哼。”
三哥夹好他的小包，握紧了手里的车钥匙。大摇大摆的走到陈图南身边，三哥又是警告的轻哼一声。在我和陈图南之间看了看，三哥又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
虽然三哥没有说，但我们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们谁要敢乱来，我就让你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