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8年,记录我所遇到的诡异事件

@蕾小猫咪 2018-05-16 00:33:59
很好看啊楼主!快更快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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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哟~争取一周更新1-2篇吧。谢谢喜欢~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5-16 09:07:40 +0800 CST  
@阿碧050320 2018-05-16 01:27:38
故事真心好看,可惜都不知道原因。如果加精好像要自己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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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谢谢,先加油写多点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5-16 09:50:04 +0800 CST  
谢谢各位朋友支持!!!最近更新慢了一点点,加班多啊~
至于我的故事真假如何,那就看你们怎么想咯,总之,我尽量多分享一些有意思的故事吧
再次感谢各位朋友让我有更新的动力,说不定某天我这个贴也成热帖呢~哈哈。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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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道观杀人案(1)
最近的日子挺平淡,如同这早春路边的紫荆,规规矩矩的开花,抽芽,准备夏天的枝繁叶茂。
每次出诊路过这姹紫的大道,总觉得出诊的劳累减轻许多。这两天我正在感慨这南方的早春似夏,阳光灿烂的时候,天气预报就报道北方罕见的四月飘雪。结果第二天夜里,冷空气袭到,着单衣的我躲着值班室裹着棉被听着窗外寒风呼号,一夜夏天变冬天,心里祈求各路神仙保佑电话别响起来。
神仙有用的话,世上也没那么多灾厄了,但是当晚好像神仙们比较照顾我,居然让我安睡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9点,才接到第一个出诊电话,
出诊地点是一个山里的景区,打求助电话的是景区人员,说山上的道观里有人犯心脏病,电话里说的非常急。那个景区我也去过,沿着山路开车上去沿途风光俊秀,可以一直开到海拔约1000米的山顶,俯瞰整个玉林市时确实有荡胸生层云的感觉。山上的道观香火极旺,据说求财求子祛灾寻姻缘无所不应。
出诊路上,司机大哥出神入化的车技在悬崖路上还能保持时速60公里,路上还接了几个景区的催促来电,在副驾驶的我别说看风景了,紧贴悬崖走的车轮几乎让我想跳车,我只好闭着眼睛装睡觉,表面淡定,心率过速。
在我几乎要呕吐之时救护车终于到达山顶道观,我带着眩晕跳下车,迎面袭来的寒风让我头皮发麻,牙关打架。
昨夜的大风吹得道观前的榕树枝丫凌乱,地上落满的树叶和小树枝披着一层未化的白霜,隐隐约约可闻到香火味,以及一丝丝的硫磺味。一名保安模样的工作人员急匆匆的带着我和护士跑进大堂,大堂里几个保安和一个50来岁道士模样的男人,围着三个赤身露体躺着的人手足无措,大堂里面还有一个穿着道袍的孕妇远远的躲着。其中躺着的两个人头部被衣服盖住,显然已经没有抢救意义了,另外那个躺着的人双手按着自己胸部,后脑勺对着我们,也看不出死活。
大单了,我和护士立即开展心肺复苏抢救,当我看到病人的脸时被吓了一跳。此人是个年轻小伙子,似乎像看到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后被吓得嘴巴大张,眼睛泛白,整个脸扭曲变形,头颈后仰,仿佛在躲避什么东西似的,脸上脖子上还有许多牙印,整个人只有出气没进气了。我开始给他胸外按压时,费了很大力气才能把他的双手挪开。因为已无条件转移,就地抢救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究回天乏术,宣告病人死亡,那个年轻人的眼睛却无法合上。給年轻人盖上脸后我才注意到他的脚,脚上的一对李宁休闲运动鞋样子还很新,却像被过度使用,沾满了泥水,鞋底被磨得坑坑洼洼,鞋边被锐物划出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一条黑色耐克运动裤也烂成布条,而小腿也被划伤得血痕累累,右小腿下段的一个伤口甚至可以看见骨头,而左腿骨折的胫骨刺穿了肌肉和皮肤,锐利的骨头在腿上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仿佛是这个人在骨折之后还强行行走,导致断骨像把锯子一样戳穿肌肉,截断血管,锯开皮肤。而他的手,也比这双脚好不到哪去,双手就没有一块好皮肤,像是被车轮碾过似的,十个手指头均露出了白骨,抢救时候太匆忙,没仔细查看。再看旁边两个人,手脚的情况也差不离,都赤身露体,下体和肛门血肉模糊。我可以想象,那被盖住的两张脸,也是一样恐惧扭曲的表情。
“报警没有?”我对旁边的几个人说,这三个人死状也太奇怪了,三个都是年轻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死掉,不报警是不可能的。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5-19 21:24:50 +0800 CST  
道观杀人案(2)
“报了报了,先打的120,再打的110。”一个胖保安回答。
“你们谁是这人的家属?”我继续问。
“没有家属,这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今早我们例行景区巡查的时候发现了他们,就躺着莲花池那边,看着就快不行了,我们赶紧把他们弄到房子里来。”另外一个保安缩着身子,搓着手取暖。
“你们都不认识他们?”我刚刚抢救的一身汗,现在寒风一吹,如坠冰窟。
“也许是哪里来露营的驴友把,这个季节人虽然少,有些年轻人寻求刺激也是有来的。”那个道士装束的人回答,这人身材瘦削,脸颊如刀刻般,下巴还留着长须,头上束着冠,要不是那枯瘦蜡黄的脸色,看起来倒也仙风道骨。
“既然你们都不是家属,也不认识这三个人,那我只能等警察来了才说明情况了。”遇上这事也算我倒霉,人没抢救成功,白出诊一趟不说,还被冷成狗,回去说不定还得跑一趟警察局,想到这些我心情烦躁,身上更冷,忍不住的打喷嚏。
而警察过来半小时才来到,期间保安们在闲聊,道士嘴里念念有词,绕着尸体转了一圈又一圈,在给亡魂做超度。
给警察做好记录后,我赶紧躲回车上,开足暖气,逃回医院。
回到医院,中午下班后我想反正得去警察局笔录,不如先给老同学黄警官打个电话,电话里黄同学又是一种事情很反常,但他啥都不好透露,得空咱老同学喝茶再聊聊的语气。我也不客气,想着这春茶应该上市了,他手里应该有不错的货色,就约定做了笔录后有空去他家喝茶。
结果到了两周后的一个晚上九点这家伙才有空让我赴约,去到他家,倒是喝到了新鲜的嫩茶,只不过我对茶没研究,喝多好的茶在我这里也和喝三块钱一瓶的冰红茶差不多,黄警官倒是在我面前把新茶说的头头是道,说的我都要觉得这茶能喝醉人了。
后来话题当然是落在那三个死得奇怪的年轻人上。
“叼曲细姑,个两周累过黑纹。”黄警官用着玉林街头烂口话咒骂,品茶的样子却像古风儒雅,两种气质同时出现在他身上,却也不觉尴尬。
“那案子破啦?”我咕噜咕噜趁着口渴把一杯茶干完,心疼得黄警官皱眉头。
“破了,也没破。”
“怎么说呢?那三个年轻人什么来路?死的也够惨的。”
“死不足惜,几只粉仔。这种人,死成什么样都不奇怪。没祸害别人,死山上当他们造福和谐社会了。”
“那什么原因非跑山上去死?我去出诊冷得差点没了半条命。”
“一开始我们以为是这三人瘾头上来了,跑山上找那些玩意。”
“不会吧?景区还有人卖毒品?”想到我还常去那里玩,吓得差点把茶喷出来。
“如果是单纯的毒贩子躲在景区也不出奇,要是普通求财或者以毒养毒的家伙我们早该捉到了,这三人是被虐杀的。”
“虐杀?!”我想起被抢救的那个人那张恐惧扭曲的脸。
“没错,根据法医尸检报告,这三个人都是心源性猝死,解剖发现心脏都有大量淤血和心肌明显损伤,其中一人左心室破裂,心脏内多处的乳头肌断裂,三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肢体骨折,而且三个人的膝关节、踝关节明显磨损,半月板几乎磨没了,下体折断,肛门直肠破裂。”
“除开肛门、下体的伤?其他表现也符合过度运动导致的猝死吧,偶尔见到马拉松比赛会出现猝死的报道,虽然三个人同时出现太罕见,考虑到毒品的危害,瘾君子用过了头出现猝死也解释的通。”我想起那个年轻人双手捂住胸口,张口呼吸的样子,确实也像剧烈运动后倒地不起。
“你不知道保安被发现时候这三个人是什么形状,咬成一团。”黄警官温了杯茶,缓缓的倒入热水。
“什么意思?咬成一团?”我脑里出现三个人在如同动物一般互相交媾,撕咬。
“虐杀,关键是虐杀。你离开后,我们现场警员发现这三人大腿根部都绑着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有一支50毫升容量的大号注射器,绑着橡皮筋拉动注射器活塞芯把毒品持续打入体内,哦,那针头法医说扎进股动脉了,三人都是一次扎进去血管,手法很娴熟。”
“简易输液泵变成输毒泵,股动脉穿刺注射让毒品最快速度进入体循环也是够狠的。”我心想这股动脉穿刺我都没做成功过几回,有点惭愧。
“有些老毒棍,血管扎得找不到了也会找股动脉,这不算什么,注射器里面的东西才叫狠。”
“新型毒品?最近新闻好像有报道。”我想起了最近看过的新闻。
“也不知道该不该叫毒品,云南毒理检测中心经验够丰富了吧?也没认全这玩意。”
“ 没认全?不止一种药?”
“不止,毒品作用于中枢神经不外抑制剂,兴奋剂和致幻剂,这里面除了大剂量高纯度的兴奋中枢神经和引起强烈性兴奋的冰du,还有其他的东西。某几种东南亚罕见的植物萃取剂,还有毒理中心都不肯透露的某种真菌,据说能直接迅速感染大脑。这些东西合起来应用,同时具有致幻大脑,强烈的兴奋中枢神经,还能起麻醉镇痛作用。”黄警官倒吸一口气,拿起暖好的茶抿了一口。
“也就是说,某个人或者某个组织费尽心思,用毒品毒药洗脑这三个人,这三个哥们被头脑中的幻觉驱使,亡命爬山,不知痛苦也不知劳累?”这三人累的心力衰竭,手脚骨折却没办法停下,直至倒地仍用手往前爬的情形出现在我脑里,我怀疑他们当时是清醒着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对,费尽心思。警局花了大量人力物力才查到蛛丝马迹。这三个人都是欠了高利贷的粉仔,走投无路了在网上遇到一个财主供他们花销,局里查他们死前一周都好像发了大财,他们最后接到同一条信息'莲花山,凌晨1点,10万。这三个人爬到山顶还剩半条命,却不知道为什么像疯狗一样互相撕咬,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最后三个都没了命。'”
“怪不得我抢救的那人脸上脖子上全是牙印。不过10万块一条命,这买卖居然他们也去做。这幕后黑手抓住了吗?”我感慨人命低贱,这幕后的黑手控制人的手段残忍。
“线索断在了某个缅甸的赌场里。境外势力操控,我们无能为力。”黄警官有点愤愤不平。
“那这动机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千里迢迢的来这里用这种方式杀了这三个人?”
“我们也搞不清楚,查来查去,也没有更多的进展。不过法医在这三人身上还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邪门玩意。”
“邪门?”我心想,难道这三个人死的还不够邪门?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5-19 21:25:22 +0800 CST  
道观杀人案(3)
“这三人尸体解剖胃里面都发现有大量的纸灰,胃内还分别发现了一条黑色蜈蚣,一条小青蛇,和一个金色蟾蜍,都被纸灰包裹着。三个人背部都印着卦象,我咨询了风水先生,说是蛊卦,说什么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反正莫名其妙,故弄玄虚的玩意。”黄警官说的有点不耐烦,他生性开朗,最讨厌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我却听得有点熟悉,好像哪里见到过。
“等等,蜈蚣,蛇,蟾蜍?这不是蛊么?我大学还真读过一本书记载有这东西!”我努力回忆,却抓不住那片记忆。
“你一个医学生解剖尸体就算了,还得学下蛊这玩意?”黄警官笑着说。
“《景岳全书》!张景岳!'世传广粤深山之人,以毒蛇,蜈蚣,蛤蟆三物同器盛之,任其互相吞食,遗一物独存者以为蛊,又谓之挑生蛊!'”我大学时候看到的中医经典里面的一段话,印象深刻,现在居然还能背出来!
“什么玩意?你们中医还真有下蛊治病?”黄警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那些都是古代人医学探索的一些方法,探索过程肯定有弯路,现代人去其糟粕,留其精华。说起中医,我又想起来一件事。”我心里忽然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相传葛洪曾在莲花顶炼丹,也就是命案发生地。”
“葛洪又是谁啊!?你认识的啊?”
“启发屠呦呦发现青蒿素治疗疟疾那个古代老中医!古代医道不分,很多名医同时也是道士!平时看看病人,得闲就练练丹求长生。葛洪是道士,张景岳也是道士!”
“道士?道观?死人?!难道?操!”黄警官好像想到了什么。
“那个道士!你们审过没有?”
“你是说当天在场的那个?我们传唤过他了解情况,这人有充分不在场证明,而且他也活不了几天了,肝癌,我们也不敢留他太久免得倒在警局里,今天让他回去了。”
“动机!他有作案的动机!”我想起那那个道士枯瘦蜡黄的脸,典型的晚期肝病面容。
“什么动机?难道挖肝不成?他自己也没那个本事移植吧?”
“这家伙不想死还想长生!想成仙!古代的认为炼丹服用后能长生不老,炼丹又分外丹和内丹,外丹外丹术源于黄老道,是在丹炉中烧炼矿物以制造“仙丹”,这现代的化学、还有毒品的制造都可以追溯到炼丹,而内丹是将人体拟作炉鼎,用以习炼精气神,凝结成丹。也是中医的精气神理论来源之一。这个我们上医学史都有讲到。”
“这炼丹如果能长生不老,那历史也应该有记录吧?几千年来也没确切记录有那个成仙得道长生不老。我看这群道士就是大忽悠。”
“真正的道士其实并不是追求长生不死,而是在于悟道,明白万物运行的道理,研究人生老病死的规律。有一些邪门歪道,或被死亡的恐惧所蒙蔽,或利益的趋使,走了歪路,把道教理论和蛊毒、邪术、毒品这些邪门实践结合,妄求不死不灭。”
“艹!今天审他时候他还和我谈笑风生,给我灌输了一大堆养生知识。这大忽悠!来不及等局里了,走,我和你去会他一会。”
“去哪?”我一脸茫然。
“莲花山啊,走啊,呆着干嘛?!”黄警官一把把我拖着出门,说实在话,我一点都不想再去那个道观。
警车在山路疾驰,速度比我上次搭的救护车还要快,我紧紧抓住了安全带,感觉身后的车椅一直推着后背往前。我们赶到山顶差不多晚上12点,一声闷雷响过,开始下起了大雨,惊蛰已过,春雷滚滚,天空被连续不断的闪电撕开,仿佛碎成一片片的黑幕,我们看见了最高峰那座道观的黑色剪影在电光中出现,数道紫色闪电同时打中了它尖顶的避雷针。
我们赶到道观的时候,看到许多景区工作人员提着水桶往里跑,定眼一看,道观的钟楼冒出了浓烟。我和黄警官冲进冒烟的钟楼,里面的火已被扑灭,迎面冲来一股焦香的烤肉味和刺鼻的臭味,钟楼正中躺着一具仍在冒着细烟的的焦黑尸体,尸体双手缠着的铁丝一直连到外墙的避雷针,旁边画着几个复杂的符咒,这尸体,不是那道士又会是谁?
“他妈的,渡劫也要讲基本法吧?”黄警官拿起干粉灭火器把冒烟的尸体喷的雪白,同时亮出身份叫周围的员工保护现场。
“黄哥,你还知道渡劫呐?”我看着黄警官打趣,这道士看来是畏罪自杀了,还整这么神神叨叨的一出戏,还真难为他了。”我捂着鼻子想离开,鼓楼里面的狭窄空间和恶心的气味让我忍不住恶心。
“别当我不看修真小说,妈的,今天刚好到羁押期限让这混蛋出了警局。”黄警官把灭火器往地上一丢,和我准备离开鼓楼。
这时旁边远处的一个房间传来求救声,黄警官和我赶过去,居然是一个孕妇,我才想起来在我上次出诊时候见过她,躲的远远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穿着道袍在这里。我给她大概检查,孕期9个月了,出现了宫缩,也不知道是真宫缩还是假宫缩,而这山上离医院又远,当即和黄警官商量,用他的警车送她去医院了。现场就由他刚到的同事维持。
路上,孕妇的腹痛减轻了,我问她为什么回呆在这道观,不去医院?孕妇回答因为她老公因为道士的指点后发了大财,对这道士的话信任无比。他老公来求子后不就她就怀孕了,还是男孩,去还愿的时候,道士说怀孕8个月后一定要独自在道观里面养胎,要不然就有大灾祸,她老公吓得不行,把她送到道观已经1个多月了。
我们问起她这个道士平时有什么奇怪的言行之类没有,对她有么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她回答挺干脆,说这道士对她规规矩矩,还教她一些导引运气保胎之类的东西,每天的饮食还亲自安排给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说她体质属阴,不能用用老母鸡滋补,反而每3天清晨杀一只大公鸡煲汤,还有喝些不知道什么名堂的滋补药材,倒也补得白白嫩嫩。我们再问起发现那三个人的早上,孕妇也说不清楚,她起来就看到我们在地上抢救人了,而今天,她喝了道士给的鸡汤后就一直昏睡到刚才。
送孕妇去到医院后,妇产科医师检查后立即送去待产室,同时通知她老公立即赶来,因为暂时没家属,黄警官好心留了号码,并说明白是警察。我和黄警官熬了一宿没睡,肚子也饿的不行,就去西街口吃牛腩粉。
三两牛腩粉下肚,身上的劳累困倦去了一大半,我和黄警官都想把这件事情的面貌拼接起来。
“全医生,我发现凡事到了你这里就会出幺蛾子,你该去拜拜佛祖观音什么了。”黄警官掏出一包黄鹤楼,点了两根,递给我一根。
“你以为我想啊?!这次的事我总感觉还没完。太多地方说不通了。”我发觉深夜宵夜后抽一根烟确实是享受。
“比如呢?”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5-19 21:25:50 +0800 CST  
道观杀人案(4)
“我对整件事情有两个假设,我说完后你考虑选择相信哪个。第一个:道士是个藏得很深的制毒高手,这次招募了三个不要命的试验新毒,不料闹出人命,审查过后自知逃脱不了,又有绝症在身,时日不多,索性引雷自裁逃避法律。第二个:这道士因为身患绝症,被死亡恐惧驱使,运用自己制毒和一些邪道邪术知识,以三个倒霉蛋为人体炉鼎练成丹药,未来得及用丹碰巧被保安发现,索性假装救人,等从警局回来后服用丹药,并引天雷渡劫成仙。这两个假设你相信哪一个?”
“我那个都不信。”黄警官蔑视的看着我,拍了拍腰间的配枪:“我他妈信这个。还有,你的假设编的漏洞百出。”
“我承认,也许,这就是个瘾君子搞出的乌龙案件而已。”我把最后的一截烟抽完,准备回家睡觉,这时,黄警官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穿透了湿漉漉的深夜。
“喂,哪位?”黄警官有点不太乐意的接通电话 “什么?劫持人质?!行,我马上来!”黄警官的脸色变得煞白,冲我喊道:“别吃了,医院来电话,刚才那孕妇被劫持在医院了!”
我和黄警官发了疯一样冲到医院,那个孕妇所在的待产室外围了一圈人,黄警官扒开人群冲进室内,看到墙边举着手站着几个护士,而那个孕妇,半躺在床上,颈部被一条手臂扼住,太阳穴还抵着一把尖刀,而拿着这把刀的手,确实属于那张绝症的枯黄脸,正是那个道士!
黄警官拔出手枪上膛对准道士,那道士却丝毫不为所动,完全无视黄警官,眼睛盯着着手腕的表,嘴里念念有词,扼着脖子的手被孕妇抓的发红也丝毫不松懈,很难想象一个晚期肝癌的病人能有这么大力气,除非,他服了练成的丹药。
孕妇被扼得透不过气,脸色憋得紫红,不断的咳嗽夹杂求饶救命声,下体可见羊水已破,鲜血顺着双腿留下,而在疼痛和恐惧引发痉挛颤抖滴落在床单。
道士对黄警官的警告的喊叫充耳不闻,黄警官几乎要控制不住握枪的双手,手指关节因为太用力变得苍白,扣住扳机的食指竟然控制不住的发抖!
冷静!冷静!冷静!
我的心吊到了嗓子上,又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在一刹那,好所有人都停止了运动,只剩下墙壁上的壁钟秒针滴答滴答的行走声。
滴答!滴答!滴答!指针指向了2点整。
道士抬起暗黄的眼睛挑衅的看着黄警官,嘴角露出邪笑,把头暴露在枪口下,握刀的手刺向孕妇,却恰好避开了太阳穴,斜着划过耳根。
“轰!”黄警官在道士暴露头部的同时开了枪,子弹正中眉心,道士瘫软着身体倒下,眼睛却瞪得老大,嘴角依旧挂着诡秘的、不可理解的笑容。
“哇!!!”一声清亮的啼哭冲破待产室里面的杀伐之气。
那道士看到呱呱落地的婴儿,瞪大的眼睛才缓缓闭上,而那丝诡异的笑容却凝固在嘴角。
这个案件花了黄警官他们很长时间才弄清楚,结案那天,他特地请我去喝酒,当然,我只喝可乐,他喝酒。
那天他特地拿出珍藏的好酒,酒过半巡才徐徐和我描述整件事情的经过,而事情的真相也过于离奇,要不是我亲历一部分,我绝对会认为他喝多了吹牛皮。
黄警官却拿出了一本老旧的笔记本。正是那个道士详细的日记。
道士的日记很长,刚开始的日记还像一个正常人,越到后面,越像是一个疯子在胡言乱语,而到了最后那几页,上面画的全是奇形怪状的符咒,简直让人看一眼就会让人陷入疯狂。
我把道士的日记理了理,写在下面,且看看他的故事吧。
日记从十多年前开始,一开始他写的是一些成年以前的回忆,他姓徐,是云南人,在苗寨长大,从小就是远近闻名的聪明人,高考却机缘巧合屡次上不了大学,后来通过自学化学,生物,在当地的一家化工厂工作,帮化工厂改进了许多工艺,取得很好效益,工厂领导却排挤他,而他长期接触化工品,本身又患有慢性乙肝,十年前就得了肝癌,老婆儿子也都抛弃了他。
2007年,1月3日,日记写着:阿雅也离开我了,儿子也离开我了,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干干净净做人,规规矩矩工作!?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对我?!毁我工作!夺我妻儿!?还要夺我性命?!难道这世界就只有当坏蛋才能生存下去么?!我不明白!不明白!(连写了三页的不明白)。。。好吧,老天,你想要我死,我非不死!
2008,09年的日记断了两年,2010年继续写的时候上面写了许多看不懂的化学方程,夹杂着各种文字的笔记还有植物切片。在杂乱笔记中,发现有记载“7月3日,制得蓝冰,纯度最高;12月8日,泰国佬给了一瓶黑水,培养得黑色不明真菌。12月20,肝越来越痛了,反复难眠。药物也没用了。不知道阿雅她们在哪。”(日记本上惟妙惟肖的画着一对母子)
2011年2月14:春节快到了。和颂猜达成交易。手艺换命。这命已经多捡了三年了。换不换又何妨。老天爷,我还活的好好的。
2011年3月12:就凭颂猜那泰国人妖也想要我命?蠢得要死。没有我,泰国佬休想练出半两蓝冰。我是钱也要命也要。老天爷,你派来要我命的人差了点啊,可以再狠点,我还行。
2011年12月1日:我不信贼老天这次能把我怎么样,16岁的肝,我要了。医生,保镖,船员,我全买通了,先出100万,移植成功再付300万,有时候发现钱还真能买命,买自己的,买别人的。贼老天,我们还有得玩。阿雅,也许我还能见你一面。
2012年1月1日:这么多年来最舒服的一天。想家了。
2012到2015年中间缺失了三年的日记。
2015年9月9日:8年了,记忆中温暖如春,风光宜人的家乡竟是如此的破败。近乡情怯。
2015年12月1日:贼老天,斗了那么多年,也该和你和好了。我建桥修庙资助学生搞慈善,比你能做到还多,这里求我的人比求你的还多。可是阿雅竟然跟了那么个泥土子,儿子也教得蠢头蠢脑,那个蠢货有什么能耐?!居然还不要我的钱?
2016年2月14:不可能!不可能!转移转移,他妈的!操!(日记本被撕烂了好几页。)
2016年6月6日:贼老天,你赢了。阿雅终归不愿见我最后一面。那男人我想杀就杀,谁能把我怎么样。(这一页沾着黑色的血迹)
2016年7月7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5-19 21:26:23 +0800 CST  
道观杀人案(5)完结
接下来的日记开始记得凌乱,穿插大量零零碎碎的道教,蛊术,邪术的记录,那些记录笔迹狂乱,内容晦涩难懂,还有大量的画符,我只得求助黄警官。
黄警官一脸你终于也得问我了的得意表情,表示他请教过道教专家,他把剩下的日记结合专家的猜测把那些不可思议内容解释给我。
原来那道士肝癌的复发,亲人又不相认,心灰意冷之下,他沉迷道教寻求精神寄托,谁知道他人聪明至此,居然发掘了很多失传的炼丹修炼秘术,而他对这些秘术迷信不已。他在古籍里发现葛洪曾在莲花山修炼,凝丹成仙,就通过地下钱庄修了一座道观在莲花山,这几年他在道观修炼,暗地里却研究那些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邪术。道教里面有将人体作炉鼎以体内的精、气作药物用神烧炼,认为使精、气、神凝聚可结成圣胎即可脱胎换骨而成仙的理论。这道士却误入歧途,曲解道教思想,再结合东南亚的蛊毒邪术,和制造毒品的化工知识发展出自己的一套歪论,为了对抗“老天爷”,设计了一整套“得道成仙”的计划。
在以道观为掩护,他操控境外人员贩毒获利,还假惺惺的收徒宣教,而那三个倒霉蛋,就是被他引诱,用毒品、幻像控制。那三个人被他当成“人体炉鼎”,服用和注射了大量的毒品、毒物,再分别吐入烧成灰的符咒包裹的三个动物蛊王“蛇、蜈蚣、毒蟾”,这三人在无意识的狂乱下剧烈活动、交媾、厮杀,最后活下那个人,就是我抢救的那个“蛊王”会从胃里的蟾蜍结出“丹药”。这“丹药”在被保安发现并呼叫抢救时已经被道士取走了。
而这“丹药‘却紧紧是药引。
关键的是鼓楼里面那具焦尸。尸体是他的一个徒弟,他的一个信徒。也是那个孕妇的丈夫,被道士欺骗修炼成仙术,需断绝人伦,献祭妻儿,再通过引动天雷渡劫方成大道。这蠢蛋大道成不成不知道,人是死的焦透了,还把妻儿送上万劫不复的境地。而他因天雷而被烧死,却是被道士设计成为第二重”人体炉鼎“,将药引练成所谓的”移魂金丹“。而当时我们的恰好赶到,却刚好打断道士对孕妇将进行的邪术,我们送孕妇到了医院,这道士也跟踪到了医院。
我想起日记本上最后一句可以辨认出来,却不理解其含义的文字:”修仙者,得大道者,断人伦,灭人性,度天劫,兵解凡身,移魂圣胎,至不消不灭。“我询问黄警官其中的含义。
黄警官叹了一口气,说:”那道士认为他赢了,他练得金丹,故意劫持孕妇,故意假装刺杀她,故意露出破绽让我射杀他,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他迷信这么一种理论,身患恶疾修道之人,经过层层劫难后,通过服用他那恶心途径练成的丹药,借助他人之手杀死自己,魂魄会转移到一个经过特殊仪式而怀孕的,正在出生的新生儿身上。“
我想起那天那道士倒地时带着的那丝诡异的笑容。
”那你怎么认为?那道士真的赢了?“我问黄警官。
”我怎么认为?!我他妈的当然是为民除了害,维持了社会正义啊!“黄警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然后随手拿出打火机,叼着烟,顺手把那日记本点燃。
那本日记本不一会就烧成灰烬,却遗留了一小片纸片没烧着,上面写着那句道教名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想,这邪道肯定没有真正理解这句话。
离开黄警官家后,我搜素了“兵解”的含义:“道家的说法大凡死掉,全叫做尸解。淹死的叫水解,刀砍枪杀的的叫兵解。过劫如果自觉无法通过,可以借手他人兵解,将肉身功力转注到元神上,选择重新投胎或者寻找肉身重生”。
后来,那个幸存的新妈妈带着襁褓中的婴儿给黄警官送去了锦旗,黄警官说那婴儿长的一脸正气,眉宇坚毅,帅气又可爱,一看就是社会主义优良接班人,最适合当人民卫士之类的职业。



(完)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5-19 21:26:52 +0800 CST  
第九篇:夜诊之二
以前我在急诊科值班时候,需要在医院待命随急救车出诊,每次出诊班,我都把手机捧在手里供着,生怕漏听任何一个电话。
今天,手机居然一直没响,在值班室睡觉待诊的我觉得很失落。
嗯哼,11点了,今夜无事,洗个澡先。
哟吼,12点半了,依旧无事,吃个宵夜。
啊哈,哈欠,1点半,无所事事,刷个微博提提神吧。。。
“嚯!哈!是谁把你送到我身旁。。。”铃声响起,我迷糊的按下接听键:“起床起床,出诊R县。”
“嗯嗯,收到,马上来。”我挂了电话,一看时间,2:22。
半闭着眼睛的我穿上白大褂往救护车方向走,身体却像不受控制一般左右摇晃,感觉脚下无处受力,飘着似的进了副驾驶位,驾驶室内没开灯,司机的脸藏在阴影之下,看轮廓却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个医院司机。新来的?
此次出诊是接一个当地的孕妇。
“孕妇?容县?不在当地生非要来市内?当地技术完全没问题啊?大老远的也不怕出意外?不合常理啊?”但是睡意朦胧的我没多想,一路上司机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我时而醒着,时而睡着,甚至有几次我觉得我的神智飘出了车外,看着救护车载着睡着的我笔直往黑夜里开。
仿佛断了片,我醒来就到了目的地,却是郊野外的一栋古式别墅,圆月映照下的朱红的大门外挂着两盏猩红的灯笼。
“嘎吱”大门缓缓打开,出来一个长得鼠头鼠脑的穿着灰色长褂瘦高男人,右手挽起左手的水秀,向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穿过雾气笼罩的长廊,转过一座造型奇特的假山,就到了孕妇所在的房间。护士呢?怎么没见跟来?我回头探望,却发现身后的长廊变成了一面白墙。
男子对着雕梁画栋的房门鞠躬抱手打辑,尖生尖气的说:“胡夫人,大夫请来了。”
两双惨白的手把房门从里面推开,两个脸上没有表情的涂着白粉的丫鬟示意我进去,我仿佛被灌了半碗迷魂汤,既不知道危险,也感觉不到诡异的听从她们安排。
我见到了那个孕妇,即使是迷糊状态,我也惊讶于她的容貌。
她的美艳似乎不属于人类,肌肤如同瓷娃娃一般白亮光润,而下巴却像整容过度般尖得低头就能戳穿胸部,鼻子尖挺灵活,而眼眶里面那双眼睛,似乎没有眼白,只剩漆黑的瞳仁,正瞪大盯着我。
我感觉一阵又一阵的眩晕。
孕妇难产了,宫缩的疼痛让她呻吟不止,那叫声我从来没听到过,像是野猫、狼、海豹的叫声混合一起,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哀求。
我看见孕妇滚圆的肚皮上突起了一个小手印,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二个。
我该做什么?我压根不是妇产科医生吧?我要打催产素么?要挂硫酸镁?要剖腹产吧?护士在哪?我在哪?
孕妇见我无计可施,肚子上的小手印活动越来越频繁,腹部甚至被撑得变形。孕妇又痛又急,痛苦的呻吟声变成了无助的嚎叫,嚎叫再变成了恼怒恐怖的咆哮。
咆哮声中,孕妇的面容扭曲狰狞变形,朝我露出森森獠牙。
。。。
“嚯!哈!是谁把你送到我身旁。。。”铃声响起,我迷糊的按下接听键:“你昨晚干嘛不接出诊电话?!”话筒传来主任生气的声音。
“我接啦,我出过诊啦。”
“出个鬼,昨晚打不通你电话是我去的!马上来办公室!”
“我。。”
“嘟嘟嘟。。。”
我猛然全醒了,一看手机,已经是早上8:05,屏幕提示2:22未接电话:14个。
我了个去!
我以最快速度跳起来穿衣服打开门冲了出去,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一团白色的东西从门缝窜了出去,然后在走廊离我大约3米的距离停住。
那只白色的狐狸转过身,漆黑的眼珠盯了我好一阵子,虽然肚子圆滚滚的,但仍能轻盈的转身,拖着三条纯白的尾巴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就是你出夜诊班不接电话的理由?”主任见到我劈头盖脸的骂起来。
“嗯,没错,主任,我知道你信不信,反正我说的是真的!”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5-22 22:33:3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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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篇 高老板(1)

在没学医之前,我就觉得针灸神奇无比,各种疑难杂症,不吃药不打针,一根小小的银针就可以发挥巨大作用。实在是不可思议,当时电视上还有针灸麻醉行剖腹产手术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等到了上了医学院,真正系统学习针灸,更惊叹老祖宗的智慧,居然在千年的时光里摸索出这么神奇的治疗方法和背后的理论。更记得宿舍同学相互扎针,取穴不准,手法还不娴熟,个个都被扎得嗷嗷叫的样子。
我的专业不是针灸学,也不是康复,但在医院里应用针灸治疗也不少,一般由科室专门的针灸师来完成。而那天周末,因针灸师出差学习,我的病人的针灸治疗只能我亲自操针了。
我虽然不常扎针,自然手法还算可以,取穴,进针得气,行针补泻不在话下。扎完针的几个病人都说感觉良好。这时护士长旁边的重症监护病房传来一个病人吼着的打电话声音,护士叫我赶紧去看看,不用看我也知道了,是高老板。
高老板是个40多岁的男人,很不幸,肝癌,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住院了,每次都是我主管。不过没病之前,高老板是本市的风云人物,据说整个城东开发区有一半项目是他的,巨有钱。而有钱人的脾气都不是一般的大,我进到他的病房时候,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躺在病床上,裤子褪至膝盖,屁股下还垫着一个便盆,手里拿着电话,枯瘦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暴怒的吼着电话那头的人,估计整个楼层都听得到他声音,真难以相信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有那么大的嗓门和精力。
“你他妈等着!”高老板吼完这句,用力把手机往地下一砸,嗯,最新款的水果机瞬间四分五裂。
“高老板,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对你身体也好。”虽然他是大老板,但在我的地盘,还是得听我们的,即使我一个月的收入也抵不了地上那台手机。
“不好意思,全医生。咳咳。”高老板道了歉,咳了一会,继续说:“影响你们工作了,真抱歉了,我这脾气上来,哈哈,等下我叫人给你们送几箱新鲜荔枝过来,刚上市的新鲜得很。”
“不用客气了,怒则伤肝,你得把生意放一放了,身体紧要。”这高老板其实很会做人,老板嘛,都讲究和气生财,平时对我们医护人员也很尊重,没事时候就来和我们医生聊天,要不就是逗逗那些年轻护士。
“哎哟,小弟呐,我还害怕伤肝?”高老板撩起病号服,露出鼓得像皮球一般的肚子,皮肤暗黄,几条曲张的静脉像钻在皮肤下的蛇,肝区有几道触目惊心的手术疤痕。高老板指着肚子上的疤痕对我说:“你看,这条,三年前,one night in北京,哦,这条短点,好看点,去年,香港到此一游,呐最难看就这条啦,三个月前省里人民医院留念,还有,旁边这两小洞,下面彩超室留的,呐呐,这下面的针口,是你昨天的手艺吧?嗯,不太美观。”
“。。。高老板,话是这么说,但是在医院最好听我们医生的。”我看着这高老板满不在乎的露着肚皮,屁股垫着便盆,丝毫感受不到一个亿万富翁的尊严。
“哎哟,小弟,我听着呐,啊,放心,我电话都砸了,不会吵你们啦。唉,要不你给我来几针吧?我这肝涨痛得难受。”
“高老板,你这病情不适合针灸,凝血功能太差,这几针下去,伤口几天止不了血。你看前几天我给你放腹水的针口还合不了。”
“行行行,听您的!哎,帮我把这便盆拿走。”
“。。。”我把便盆取走,里面有柏油样黑便比昨天淡了,看来这高老板的食管静脉曲张出血是止住了。
“哈哈,嫌弃啥呀!唉,拿你手机给我打个电话。”
“。。。”我放好便盆,解锁了手机递给高老板。
“喂,是我,你亲爸爸呀!唉,乖女儿啊,帮我买个手机过来,顺便带几箱荔枝来给医生护士们。好,我没事,放心吧!手机是全医生的,真没事,挂啦!”高老板笑嘻嘻的挂了电话才把裤子穿好。
“全医生,辛苦你啦,回头我跟院长商量商量给你升职加薪。”
“谢啦高总,你别给我再出幺蛾子就好啦!”我给高老板再次强调不许喝酒,不许私离院,要绝对卧床等注意事项才离开。
其实我和高老板都明白,他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自从三年前第一次就诊,就是我接诊,当天就确诊的肝癌并转移,说实在话,谁都没预料他能熬三年。有时候,有钱确实能改变一些东西,高老板做了肝移植,做了放疗,化疗,也去找了各种中医,藏医,蒙医等大师,最后,办法都用完了,他也知道基本到头了,选择落叶归根,回到家乡医院,而这次入院,也是因为并发了食管静脉破裂出血休克进来的。但是我还是没预料到一个人到了绝境会做出怎样的挣扎,特别是高老板这种有能力,有财力,敢想敢做的强人。
正常的路走到了头,有些人就会想尽办法走不寻常的路,更有的人,自己生生劈开一条路。
高老板病情稍微稳定几天,又在折腾着准备出院了。出院前那天晚上我在值夜班,高老板闲着无聊又过来办公室和我聊天,说实在话,我是挺喜欢听他扯东扯西,见识广,口才好,幽默。刚好我的病历也写完了,正好和他聊聊,也不记得从什么话题开始,后来聊到高老板认识的一个针灸师。
他说:“我准备明天出院就去找他,一个兄弟说得特别神,针灸,死人都能针活。小弟,你听说过吗?”高老板来到我办公桌前,坐在旁边翘起二郎腿,满是腹水的肚子把衣服撑得像一个怀胎十月的孕妇。
我说:“没有,说实话,我觉得是骗子。针灸虽然有效,也没那么离谱。”我放下手头工作。
“哈哈,骗子,我这死马还怕被骗?”高老板摸着肚子说。
“这。。。还是要注意点,有些偏门方法对身体伤害很大。”
“你老哥我就是一匹死马,不怕。说实在话,我对当今的医学研究方法很不理解,什么都讲究循证,什么都要上升到伦理,要不伤害原则。”高老板摊开双手,表情显得很无奈。
“高总我觉得你对医学上的概念还挺清楚的,这是为了保护被实验的对象不被虐待呀!是人类文明的进步表现!要不有人就会重现当年731部队,纳粹那种灭绝人性的人体实验。”
“你老哥我是当年的理科大学生!这些东西,随便网上看看就知道了。按我说,那些人体实验不也让现在的人受益匪浅么?我看现在的医学和当时相比最多是技术的进步,没有本质的进步。”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很多疾病因为技术的进步能得到确诊和治疗,比如没有磁共振和CT都是从二战后发展而来,现在成了必不可少的检查手段了。但是,医学的本质无非理解生命,而生命的本质,那有那么容易研究明白?”
“生命的本质?古人云,未知死,焉知生,也许过几天我就知道了。”高老板咳嗽了几声,颈部的静脉怒张,怕是要破裂一般。
“我相信以后人类会搞懂的,到时候就没有死亡之说。”我说完忽然后悔了,跟一个绝症之人说以后,不免过于残忍。
“呵呵,我到觉得没有了死亡,人类就整体死亡了。没有新陈代谢,没有畏惧之心,没有了死亡的压力,又怎么会有动力继续前进。”高老板倒是没有在意我的说法,也不抗拒死亡。
“这倒也是,毕竟总有东西是技术取代不了的。”我内心惊叹高老板的知识储备,深感他成为一个大老板确实是有几刷子。
“就是,你说你们的ct,磁共振能全部取代望闻问切吗?”
“额,望闻问切也不能取代ct,磁共振。这两者并不矛盾,都只是医疗手段,都能相互补充利用。”
“哈哈,小弟你倒是明白人,不像有些医生,嗯,怎么说了,不兼容。我这做了几十次ct,磁共振了吧,还不懂原理,你给我说说?”
“ct就是x线束和仪器一起绕着人体扫描,像把人体当西瓜一样切片观察,磁共振是把人体放进大号电磁铁里面,利用原子核自旋运动的特点,经射频脉冲激后产生信号,用探测器检测并输入计算机,经过处理转换在屏幕上显示图像。”我遇到了那么多病人,这高老板是第一个问这两种检查方法的原理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磁共振室要安一个金属检测门。”
“体内安有金属支架,假体,心脏起搏器之类都不能进去。有些家属蛮横,非要退轮椅进磁共振室接病人,结果那些金属的轮椅一下子被洗到磁共振机器上,好几次差点砸死人。机器开动时候,那些没拿走的硬币,钥匙分分钟变高速子弹。更别说人体里面的金属了,直接破体而出也有可能。”我想起最近就有好几起这种报道。
“哎,小弟,要是时光能倒转,我情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起码能明白多一些道理,而不是什么荣华富贵,到头来一场空。”高老板神情落寞,眼睛里流露出无尽的眷恋。
“高老板,你的事业多少人羡慕不来呀!”我是真心羡慕他,当然,除了他的病。
“小弟,你还不懂呐。明天我就出院去找那神医了,有空到我庄园去,我女儿做的饭菜没人比得上。得咧,我也得遵你的命去躺着咯。你先忙,哈哈。”高老板慢腾腾的挪回病房,路上不忘调戏下小护士,他一个大老板,倒是脾气古怪,不请任何护工,也不要家属陪同。
第二天,高老板的女儿来帮她办出院,果然大家闺秀,落落大方,身材容貌俱佳。科里男医生一致评价为女神中的女神级别。
高老板来和我们道别和感谢,临走不忘开玩笑:“你们这几个年轻人,真让我失望。”
我以为哪里出错了,正在努力回忆,谁知道高老板说:“我这么个漂亮女儿,啊,还单着呐,真是,也不懂主动点,你们这一代比我那时候差多了,哈哈。”
高老板女儿被他说的脸红,更让我们几个男医生看呆了。高老板打着哈哈,满意的走了。
高老板出院后,我们私下说起,都认为他估计过不了一个月了,毕竟全身多处转移,肝脏功能几乎衰竭,又合并多种并发症,神仙都救不了了。继而感慨他的土豪和他女儿的美丽。
每天都有不同的病人,平时生死见惯,也渐渐忘记了高老板,偶尔想起,多半是认为他早已如土为安了,时间很快就过了半年,大约是立冬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竟然是高老板女儿打来的,说高老板请我到庄园去聊聊,等我下班她安排车来接我。
我内心无比惊讶,甚至有点不敢应邀,毕竟,在我经验里,高老板不可能活得那么久。一方面,我又十分期待,想一探究竟,另外,高老板说过,他女儿的饭菜非常好吃。
下班后,我走出医院门口,一辆我叫不出名字的豪车把我带到了城东郊区外的一个豪华庄园,里面按照苏氏园林建造,精美,低调。
到了庄园最里面的一个豪宅,高大小姐早已等候多时,她穿着素色的居家裙子,清新淡雅。
来到客厅,却见早已准备好一桌饭菜,虽然是普通粤菜,却做的很精致。
“全医生,辛苦了,请坐,尝尝我做的简餐。”高大小姐示意我入席。
“那我不客气啦,高叔呢?不来一起吃么?”我好奇到现在还没见到高老板。
“他不太方便,我替他说声抱歉,这几年谢谢你的照顾了,今天又麻烦你来一趟,真不好意思呢。”高大小姐帮我添上饭,优雅的酌上一小杯红酒。
“没事没事,谢谢你的款待,饭菜真好吃。”我确实饿了,而且,我真的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饭菜。
狼吞虎咽的我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高大小姐微笑的给我添上半杯苏打水。
“怎么样,我女儿的手艺和我说的一样好吧?”高老板的声音从我身后的屏风传来。
我回头,发现高老板坐在电动轮椅上,电动轮椅载着他缓缓来到我面前,我发现他的气色比出院时候判若两人,他找的那个神医真这么神?
“好久不见,高老板。”
“很惊奇对吗?我居然没死。”高老板向我张开双手,好像宣布自己赢了似的,他那标志性的大肚子已经不见了,肝癌晚期病人的黄疸面容也消退了,一身西装笔挺精神,简直判若两人,和站在他身边的高大小姐相映成彰。
“那个针灸师真的这么神奇?”我开门见山。
“比你想象的还要神奇,全医生,我这次麻烦你过来,是想让你帮个忙。”
“若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义不容辞。”
“好,有年轻人的魄力。”
“高老板过奖了,你先说说看需要帮什么忙吧?”我心想,土豪找我帮忙,多半不会亏待我的,但有个疑问,为什么非要找我来呢?
“死,帮我真正的死亡。”高老板冷冷的提出他的要求。
“啊!?什么?!”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但看对面这两父女不像开玩笑。
“给我死亡,给我解脱,或者说帮我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生理学上的死亡,物理层面的消失,总之,消除我躯体和精神存在的一切痕迹。”高老板平静的复述了一遍他的死亡要求。高大小姐帮他整理了稍微凌乱的头发,仿佛她父亲刚提出的死亡要求和吃个宵夜般一般平淡。
“等等等等,这明显超出我能力范围,我是医生,不是杀人工具。我是绝对不会搅和你这事情的。”说罢我就起身告辞,这事情也太诡异了,早点离开是非之地是上策。
“全医生,我知道你肯定会拒绝。但是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吗?这样一个医学奇迹在你面前,你居然转身就走?起码听听我的故事吧?”高老板的话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语调。
我跨出门口的左脚停住了,是啊,为什么他还活着呢?
“你就这么回去,也许就一辈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医生,结婚,生子,看不完的病人,熬不完的夜班,退休老了死的无声无息。你愿意这样吗?还是愿意一夜成名?”
我右脚跟着向前迈出一步,停留在大厅门口,门外是同外庄园大门口的青石小道,背后是高老板的豪华别墅大厅。
不出高老板预料,我转过了身。
“首先,我想知道,为什么选我?”
“别着急,全医生,先听听我的故事吧?”高老板示意我到茶几前落座。
“我先猜猜?”我心里疑问重重,不吐不快。
“请。”高老板一改往日逗笑平易近人的作风,似乎一把出鞘的剑,干净利落。
“以你高老板的能力,资源和人脉,再换一个肝也不是什么难事,配合最新的免疫治疗,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也许那个神医也提供了点帮助对吧?”我心里依旧不敢信高老板能活这么久。
“哈哈,全医生,你我都是被规则限死的人,只因我们不可能跳出人的属性来看待问题。”
“人的属性?我真的有点糊涂了。”
“是的,人。半年前,我是一个将死之人,那时,我的求生本能抓住了最后那根稻草,而现在,我活着,却不知道还算不算是人。”
“那你究竟是什么?!”恐惧使我瞳孔收缩,一阵寒意袭来,我几乎想转身逃走。
“别害怕,我只是一具傀儡,这次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帮我解脱。”高老板的语调依旧平淡,旁边一直高冷的高大小姐却忍不住掉了眼泪,高老板拉住她的手,轻轻的安抚。
“抱歉,高老板,荣华富贵的刽子手和庸庸碌碌的小医生之间,我选着后者。”
“要是你没得选呢?”
“什么意思?!”
“抱歉,我想做的事情,我会做好万全的安排。你刚才的饭菜是不是特别香?我女儿为你特别加了点调料,要是三小时后不喝点她的解品,估计下半辈子会很难熬。”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5-25 22:21:35 +0800 CST  
第十篇 高老板(2)
“干你娘!我和你无冤无仇,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冲上前,揪住高老板的领口。
“对,就是这样,想办法,杀了我。”高老板笑嘻嘻的看着我,高小姐在旁边也没有阻拦。
“混蛋!”我恨恨的甩开他的领口,眼神恶狠狠的剐了高小姐一眼,她却报以微笑。真他妈变态的一对父女,我心里想。
“全医生,别误会,我很感激你这几年来的努力,一直没能好好感谢你,现在,请求你帮最后一个忙,完成后,我所有的一切均随你意。”
“你他妈有必要这样害我吗?真他妈变态!恶心!”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与不解,胃里一阵抽搐。
“稍安勿躁,听完我的故事,说不定你会感谢我。”高老板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我倒想看看你还能有什么花样!”我深知不可能全身而退,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高老板开始讲述他的故事,从他怎么从一个渔村小孩奋斗至房地产大亨,再到病发全世界求医,期间家族的勾心斗角,全都期待他早死好分家产,最后,高老板停顿了好一会清理思路。
“出院回来后,我早已立好遗嘱,安排好身后事,忍受着最后的病痛,等着最后的时刻。想不到的是,我居然找到了那个人,那个几百年间反复出现在本地传说中,却从没人找的到的人。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我女儿穷尽了一切办法,从本地的故纸堆,口头传说,乡野神话和走访不知道多少老人后终于确定了他的藏身之处,在一个极其偏僻的小村庄里找到了他, 并在我将死之时带到我病榻之前。看起来,他和那些普普通通的乡下老头没什么区别。但是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是我想找的那个人。他用的客家话,古老的客家话,他说他知道我为什么找他,他已经厌倦了躲藏,他说他来自深海,终究会回归深海。”
“我想活命。”高老板苦笑着说。
“那个神秘的老头的眼睛漆黑,每过十几秒他瞬膜就会出现异常,瞬膜你知道吧?就是两栖动物保护眼睛的那种膜。老头说“可以,而且你会活得比你想像的还要久。”我当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当他卖弄江湖术士那套,当时的我奄奄一息,老头没多说话,在我面前脱光了衣服,他的身体枯瘦如柴,躯干却覆盖了极其细密的鳞片,他开始吸气,持续不断的吸气,直至全身涨大如气球,肚子里面仿佛又个涡轮在疯狂旋转,整个人离地悬浮,头朝地,头顶百会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五根尖细的针,质地如同金属,一滴滴的绿色液体沿着针尖在地上滴了一滩腥臭的污渍。”
“呼,老头全身孔窍同时开放,排出一团团气雾,摔落在地上腥臭的污水中,全身仿佛被抽空,头顶的针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手中,针尖闪耀着锐器的芒,针根部却缠绕着不断扰动的红色丝线,像是某种活物。他向我举着针,问我想好没有,我没被眼前的异像吓倒,反而觉得这是奇迹,而我必须抓住这个奇迹。我兴奋的对老头说开始吧,老头没有丝毫犹豫,把五根针分别刺入我的百会,膻中,双内关和长强穴。针尖毫不费力的刺进我的体内,我感觉到那几根针像有生命一般,钻过皮肤,扎进肌肉,缠住血管神经,我甚至感觉头顶百会穴的那根针,从顶骨和额骨的骨缝间钻进我的脑内,缠住我的大脑,变着法刺激我的脑神经,我的一生所有的秘密被它一览无余,我早已忘却的痛苦被它挖出成倍放大,我曾经的快乐也被它扭曲为恐惧,不仅仅如此,我的感受器也被搅乱,我同时感觉到巨大的痛苦和无忧快乐,同时感受到分娩般的疼痛和无尽的性高潮。它在抢夺我的大脑,我获得了不属于我的记忆,我知道了它是什么,它和老头是什么关系,而真正的本我,被它一点点的关进大脑深处的牢笼。”
“我仿佛经历了无尽的时间,感受到了远古火山熔岩的炽热,冰川时期的寒冷,生命大爆发时代地球空气的浓浊。我感觉到了深海生命之火星星点点亮起,感觉到了无穷虚无时间里的黑暗,感觉到了神经链接错构出现的第一缕智慧亮光,我看见了族类的爆发,消亡,最后又剩下我自己面对无尽的幽暗。我占据过细小的细菌,巨大无鹏的深海章鱼,也随蓝鲸跃出水面见到了太阳。可惜我终究没有在找到同类。我失望的回到深海,独自消耗这无穷的生命,直到我遇见了那具被鱼儿咬的七零八落的尸体,幸好,他的大脑仍保存完好,我唤醒了他,我修复了他,成为了他。我在他脑海里找到了她,如此完美的另一半,如此完美的同类。我回到村里,看见了她,看到她又哭又笑的脸,我才知道这种感受叫做爱情,我终于不再孤单。可惜,她会变老,会安安静静的死去。只留下我再次面对这无尽的生命。为何,要告诉我生命的意义,却又夺走她?”
我不可置信的听完高老板的故事,看到他满脸的泪水,神情哀伤,高大小姐轻轻的为他抹去眼泪。
“这故事。。。太扯了。”我对高老板说。
“全医生,我知道你会怀疑,我也不要求你相信。但是你看看这张ct片。看看我头里面有什么?”高老板说完,高大小姐取出一张ct片递给了我。
ct片上显示颅内有一根长约5厘米的,钉子?
“这。。?!”我疑惑的看着这父女,越加糊涂了。
“相信了吧?它,既是金属又是生物体。我从那老头的记忆里知道的。记得你说过的磁共振么?我买了一台,我想你帮我开动机器,把它,完完整整的从我脑里面挤出来!”高老板说的斩钉截铁。
“挤出来!?你不想活命啦?”我再次看那ct片,头里面的分明是一根钉子嘛,至于它怎么被钉进高老板头里,我倒想问问他女儿,我带着疑问看着高大小姐,高大小姐却把食指放在红唇前,做出禁声的手势。
“哈哈,我又不是它,我早就知道生命的意义。何须它告诉我。”
“你知道,那告诉我,生命想意义是什么?”
“死亡,没有死亡的生命没有意义。我想好了,我准备好了。你动手吧?!”
“对不起,我不是刽子手。”
“那我我我我,就,就就对,对对不起你。”高老板一改好脾气,变得恶狠狠,脸也开始抽搐变形,手脚不听使唤的抽动,一旁我高大小姐对我使眼色,带着我把高老板推进了客厅里面的房间。
我见到了那台“磁共振”,它居然是纸箱子做大模型,高大小姐把高老板扶着躺进“磁共振”里。
“全医生,我说了,你会好好感谢我的。是我给了你拯救全人类的机会,别犹豫,它是金属的,开动磁共振,把它挤出来。要不然,它会占据所有人都大脑,让所有人都死不了,这个世界就到了,到了尽头了。尽头。”说完,高老板闭上眼睛,抽动着手脚,仿佛等待我的发落。
高大小姐取来一支针,轻轻的推进高老板手臂静脉,高老板身体停止抽搐,渐渐发出鼾声。
“真抱歉,全医生,让您受惊了。”高大小姐带着歉意向我深深鞠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还没从高老板的理论震惊中缓过来,现在又进入了高大小姐的蒙圈中。
“让我慢慢跟你解释吧,真不好意思了。” 高大小姐再次对我鞠躬。
“等等等等,先告诉我,我没有中毒吧?!”我回忆起那餐可口的饭菜,忽然有点想吐。
“哈哈,是不是鸡精放的太多了?口味不合你意?”高大小姐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看着高小姐的嬉笑的俏脸,我的脏话骂不出来。
“抱歉啦,不过我们也没说过给你下毒呀,你是被自己吓唬到的吧?”
“行行行,你们父女套路深,我玩不过你们。给我个痛快的答案吧!”我深觉自己仍在一个骗局之中。
“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我不敢保证我说的你都信,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害你之心。 ”高大小姐看起来一脸真诚。
“听完之后我再选择信不信。”我心里想的确是:不要以为你漂亮我就信你,哼哼。
高大小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接着说:“我爸从你那里出院后没几天又并发肝昏迷,出现幻觉,已经不能自理。这样我才有办法送他到联系好的国外专家那里就诊,要不然,他肯定不愿意去。但是专家也表示只能试验新的细胞免疫疗法,而且疗效不确切,因为癌细胞已经全身转移,至多能拖多点时间。说实在话,虽然很难过,但我也接受了这个结果,也不想我爸再受那么多痛苦。治疗持续了一个月,我爸爸恢复了许多,但是最后一次复查,却发现肿瘤已经侵犯到他的大脑。他频繁的出现幻觉,总觉得自己能找到一个神医,给他针灸就能永生。伴随幻觉的是频繁的头痛和身体的疼痛。一个月后专家表示治疗已经取得相当的效果,但命不由人,建议我们回家调理。我按照专家建议,带爸爸回家,家里因为遗产的问题已经闹得千疮百孔,而我爸已经像变了一个人,头痛不发作的时候,就像年轻的他回来了一样干练,但思维已经失去了逻辑,话题总离不开那个神医,来自深海的神医。他要我一定要找到他。我拗不过他,找来了一个针灸师,给他做了几天针灸,他却认为那个针灸师就是神医,发起疯来,把人家也吓跑了。不久前,他头痛难忍,竟然趁我不注意,自己拿一个钉子砸进了头里。送去医院,医生却说他都已经癌症末期了,开颅取出来风险还要更大,这钉子仿佛也没引起明显的症状。就建议先不做取出手术。从医院回来后,我爸的头痛明显减轻了,医生说是刚好钉子扎进了肿瘤,引起炎症和水肿,还降低了颅内压。我爸却认为自己被那个“神医”转移了永生,害怕自己成为怪物,自己空想出“磁共振”把那个“生物”从脑里赶走的办法,天天闹着让我买一台磁共振仪器,让我请你来帮他用机器把“生物”从脑里挤出来。所以,我尽了一个女儿的孝顺。只是开始把你蒙在鼓里,再次说声抱歉了。”
“原来如此,他出院前我和他聊过磁共振仪的原理,想不到他记得那么清楚。可惜高老板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被疾病折磨成这样。”我细细回味这父女的话,总觉得信息量过大,一时竟然分不出谁说的是真话。
“谢谢你全医生,我爸时日无多,也无法分辨现实和幻觉,我所能做的就是多陪陪他了。”
“人脑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你父亲大脑的某些区域被肿瘤影响,还有他扎进去的那枚钉子的影响,说不定,他自己认为他现在幸福的活在童年的那个小渔村呢。”我想起高老板说起他童年在海边的幸福生活。
“我爸小时候生活在山里,从未见过海。他那些海边的童年往事,那些纤毫必现的细节是他绝对想不出来的。也许真真切切存在过那么一个快乐的,生活在海边的少年。”高大小姐抚摸着高老板的额头,眼里泛起泪光。
“人脑能想象不存在的东西么?”带着巨大的疑问,我告别了高小姐。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高大小姐的短信,告知高老板已归西,感谢了我的帮助,我回了节哀顺变,心情却无法平复,陷入了那个无解的思考:“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也许高老板真的找到了答案。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5-25 22:22:44 +0800 CST  
@他回家了 2018-05-24 22:43:21
楼主继续啊,我觉得不错哈,前男友也是医生,也经历过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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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是前男友呢。。说出你的故事~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5-25 22:26:26 +0800 CST  
谢谢大家支持~因本人不是专业写手,发帖纯属爱好,所以更新会慢一点,但是我会坚持更新的~~


第十一篇 宵夜(1)

总说医学生都比较变态,聚一起时候总是重口味段子不离口,我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发现还真有这种现象,也许这也是所谓的职业病的表现吧。
比如大学上完解剖课,去肯德基聚个餐,吃个烤鸡也非要把鸡骨头拼个骨架留个服务员收拾,平时一起吃个生料粉什么的还不忘边一边吃,一边把小肠大肠直肠夹起来和同学讨论究竟属于那一段肠道。总之,一群医学生外出吃饭,旁边桌的人过不了几分钟总会挪桌子。
我研究生二年级那年,在南方的一个大城市的三甲医院跟导师做课题,当时课题时间很紧迫,经常加班加点到深夜。而那家三甲医院是新建的院区,在郊外高速路边,和一片工厂混一块。晚上加班后饥肠辘辘的我和同组的张师兄,陈师姐三个人就到医院外的大排档吃个宵夜,在一群刚下夜班的打工仔和厂妹吃烧烤喝啤酒的吆喝声中继续讨论我们的课题。大排档讨论研究课题听起来好像很高大上,其实我们的研究生补贴远远要比工人们的工资少啦,而且比较辛苦程度,估计我们和生产线上的打工仔差不多,我们还要付出脑里劳动。
学生时代,辛苦之下自己也学到东西获得成长,也不觉得有落差感。况且我们的导师梁主任相对年轻,和我们打成一片,经常和一起在实验室加班到大半夜再一起吃宵夜,顺便报销宵夜费。
南方人的夜生活,宵夜居多,特别是暑天夜里,就着啤酒吃烧烤,坐在凉爽的夏夜里,一天都劳累都随之消失,两瓶啤酒下肚,冲个凉,就能舒舒服服的睡一觉,第二天满血复活继续搬砖。
医院附近是工业园开发区,周边的大排档和小吃店一年下来都吃了个遍,其中有一家新开的烤羊排店我们始终吃不厌。
老板是个西北汉子,一脸凶狠,脸上还带疤,一看就不好惹,但是羊排是现做,料够足,肉够厚,滋味够鲜香。店名迷迭香烤羊排,和周围的一对xx记大排档比起来显得店名很有品味。每当月底发了研究生补贴,师兄和师姐总要带我去那家店来一餐。而店里的老板娘却是泼辣的四川姐姐,虽年过三十,姿色却比天天熬夜的师姐还水嫩,每次我们去吃羊排,总不忘拿一罐啤酒过来和师兄撩上几句,她老公也不管,眼皮也不抬的在后台剁羊排。
这家店天天爆满,生意很好,请的伙计也多,一年下来,我们是看着老板娘的首饰越来越贵,衣服上的羊骚味渐渐变成香水味,撩人也越来越娴熟,看起来是发了财。
那年毕业季,师兄师姐的论文都准备妥当,而导师的课题也告一段落,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那天晚上,我们终于把收尾的工作做完,一起在实验室欢呼:“农奴翻身解放啦!天亮啦!”
导师梁主任听见我们欢呼,从办公室探出头,笑嘻嘻的说:“干的不错,明天放假一天!宵夜想吃什么?”
“烤羊排!”我们三人异口同声。
“真没出息,就这点要求,看不起老板我呀?”梁主任一脸鄙视看着我们。
“还要啤酒!”“对对对!”“老板,必须加一大份刀拍黄瓜!”我们三个叽叽喳喳的讨论要吃什么。
“瞧你们,就这么点出息。擦干净口水,十分钟后出发。”梁主任叹气关了办公室的门。
还没走到“迷迭香”烤羊排店,那诱人的焦香味混合多重香料味道扑鼻而来,昏黄的灯光下食客喝啤酒猜拳吆喝声混合着汗水和燥热,让这座冷漠的城市增添了许多人情味。
我们找了个少人干净角落落座,一个新来的店小哥拿着笔和点菜单,“啪”的一声把菜单甩在我们桌子上,头也不抬说:“吃啥?”
梁主任有点不爽这小哥的态度,但以他的身份也不会跟他计较,主任拿起菜单,问:“你们老板娘哪去啦?”
“不知道,又不是我老婆,我咋知道哪去了。点菜,吃啥?”小哥显得不耐烦。
梁主任显然被坏了心情,因为平时过来都是老板娘亲自过来招呼,人漂亮话又好听,梁主任每次都吃的很开心,要不然,以他的身份,他也不会过来吃大排档。
“小张,你点吧。给我两罐生力啤就可以。”梁主任把菜单递给张师兄。
张师兄馋虫绕肚,也没在意主任的不悦,熟练的点了招牌迷迭香烤羊排,红汤羊蝎子,烤羊肉串和几味小菜。
几杯啤酒下肚,话匣子打开,刚才的不悦也一扫而空,我们师徒四人免不了互相吹捧一番,师徒关系十分融洽。
不一会,烤的焦黄的羊排和一盘红油羊蝎子摆上桌,立马被我们风卷残云一扫而空,梁主任喝着啤酒看着我们,脸上挂着慈爱的表情,却没有吃羊排。
“老板,这两年真谢谢您啦,先不说您对我们的栽培,就是羊排这两年我们也吃够本啦!”张师兄啃着羊蝎子,不忘吹捧吹捧陈主任,不过陈主任确实在这两年离给他专业和人生规划都做了许多有价值的指导。
“那是,你也不看看咱老板是谁。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硕士生导师是随随便便得来的么?”我顺着张师兄的话又给导师贴一道光,平时我们称呼导师都是叫老板。
“得了,你们两个家伙,平时课题做得稀烂,老板给你们擦的屁股还少吗?就你们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要不是选到了咱老板,估计毕业都难。”陈师姐发挥她挖苦的本事给我们损了一通还不忘捧陈主任。
“嘿嘿,你们几个小鬼,平时不烧香,现在来给我灌迷魂汤?论文修改了没有?文章发表了没?课题数据统计了没?”梁主任装出一番严肃的样子。
“哎哎哎!老板老板,没问题,全搞定啦!今晚我们就尽管吃吃喝喝。来羊排!老板你今晚还没吃过呢。”师兄给梁主任切了一大根肋条。
“是哟,主任,您就光喝啤酒了,是不是老板娘不在,没给你抹烧烤蜂蜜,吃不下呀?”我啃着羊蹄说。
“少来,没大没小,你师娘看了老黄历说今日生辰冲羊,不能吃羊肉。”梁主任说的一本正经。
“想不到师娘居然信这个,但是老板,你不会也信吧?”陈师姐好奇的问。
“我不信,但是我没胃口。看到你们的样子我又想起以前读书的日子,那时候苦呀,别说吃烤羊排了。记得读研究生时候,赶着时间解剖一具尸体做标本,晚上忙完后,那是饥肠辘辘呀,就着满手的福尔马林味道也能吞下一大盘饺子。”梁主任喝着啤酒感慨。
“所以说我现在就要多吃点,不留遗憾!”说完我又撸了一串羊肉串。
“老板,我记得上局部解剖课发的猪蹄,我们解剖完后拿回寝室熬了花生猪脚汤,有股特别的香味!”张师兄举着羊排,似乎在回味猪蹄的味道。
“对对对!外科手术练习用的兔子,割阑尾用的狗,都被我们班男同学拿去煲了吃了。恶心哦!”陈师姐虽然说着恶心,却不忘吃着烤肉串,话题又慢慢的往重口味方向偏移。
“你们这小字辈,老校区的麻辣牛蛙吃过吧?那就是我们利用实验后的牛蛙开发的。”梁主任得意洋洋的说。
“不会吧!难道煲仔饭是儿童医院的老师发明的么?申请专利了没?”我记得老校区的麻辣牛蛙,味道不错。
“夫妻肺片也是老板和师娘开发的!还写了论文发表呢!”师姐说。
“你们这些不知民间疾苦的小孩子,没见过人吃人的时代,不会想到饿起来的人会做出什么灭绝人性的事情,我出生那年代,可是有过人吃人的。”梁主任说。
“不用经历我都知道啦!我以前跟着做手术,赖床起得晚,早晨的没吃,结果手术不顺利,从早上8点做到晚上9点,我那个饿啊!!!老师用激光烧灼伤口止血时候人体组织烧焦后发出的味道,真香!我真的流口水了!”张师兄狠狠的啃着羊蝎子,仿佛补偿回被饿惨的那天的早餐。
“咦惹,恶心恶心,现在是文明社会了,除了变态谁还会想去吃人肉!”师姐一脸嫌弃的看着师兄。
“非洲的原始部落可能存在食人传统哦,那个库鲁病不就是因为食人传统导致的么?后来还因此发现了朊病毒呢。” 我想起传染病学的朊病毒那一章,特别有意思。
“从人类漫长的历史来看,每当出现社会动荡时候就会出现人相食人的惨剧,宋朝人的笔记写靖康之变之后,曾国藩日记里写太平天国解放某地之后,都有关于当地某种肉类的物价记载,“贱于犬豕”。而出于凶残的本性或怪异的嗜好,以吃人肉、喝人血来满足残酷的欲望的变态人格,古今中外都不少见。而蒙昧时期的医学、左道邪术迷信食用某些人体部位寻求疗效。甚至现代中药里面的紫河车仍旧是孕妇的胎盘,严格意义上的人体组织。不说别的,我们口腔内的上皮组织脱落,出血进入胃肠道,又算不算得上吃人呢?人体组织也就是蛋白质碳水化合物构成,假如现在摆着一盘烤人排和烤羊排摆在面前,你们又怎么把两者辨别出来?”梁主任一脸坏笑的看着津津有味的啃羊排的我们。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5-27 20:25:48 +0800 CST  
第十一篇 宵夜(2)
“怎么辨别?咬上一口不就知道啦?不会恶心呕吐的就是羊排!”张师兄说完,用牙齿从肋排上撕下一条肉条,嚼得津津有味。
“假如是剔除皮肤和肌肉的人肋排,脱水嫩化,腌制个24小时,在放入锅内煮到八成熟,出锅抹上蜂蜜,鸡蛋糊,撒上孜然面,花椒盐,秘制迷迭香羊排酱,然后在烧烤架上烤得焦黄鲜嫩,估计你会连骨头一起啃完,吐是吐不出来的。想一想吧,该怎么辨别?”梁主任夹起黄瓜,咬得咔咔响,继续给我们抛难题。
“老板,没想到你也这么重口味,要是真要我辨别,我选择饿肚子!”陈师姐吃羊肉串的速度变慢了。
“逃避可不是办法,你们也要研究生毕业了,人体解剖学及格了吧?组织胚胎学通过了吧?复习复习嘛。不许查手机!”梁主任继续喝着啤酒说。
“这个还不简单!我们不是点了羊蝎子么?羊蝎子不就是羊的脊柱嘛,人脊柱和羊脊柱虽然看起来差不多,但是!人类可没有尾巴,我们把吃完的羊蝎子椎骨拼起来,找的到尾骨的就是羊!”我得意的说。
“不错,有点想法,可以尝试。”梁主任说。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方法,等着,我这就把脊柱拼出来!”张师兄外科学解剖学都是一把好手,立马动手把桌上的羊椎骨拼接起来,不一会,一套脊骨出现在桌子上。
“怎么?这骨头看起来还是辨不清哟?”梁主任憋不住笑,因为这羊蝎子居然只是脊柱的一段,不包括羊尾巴。
“失败,居然忘记羊尾巴会被单独拿去炖羊尾汤了。”张师兄悻悻然。
“我觉得可以从肋骨,噢,肋排判断。虽然羊的解剖我们不熟悉,但是人体解剖我们熟悉呀。想想看,人体和羊体的区别?胸廓就明显不一样呀,人体是扁平的,而羊因为四足行走,胸廓前后径肯定比人体的长多了,我估计有两倍差别。所以人的肋骨弧度要比羊的弯曲!”陈师姐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新鲜出炉的羊排来检验,但不一会,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师姐,我想的和你差不多,却没想到这羊排的取料,只需要肋骨的其中一段,连接脊柱的和胸骨的两端都被截断做他用了。而且经过炮制,夹在架子上烧烤,这骨头的弧度早就改变了,此路不通呀!”我和师姐用筷子戳着羊排,梁主任看着我们笑而不语。
“我看,还是得从味道上面辨别,这羊肉我也吃了那么多年了,肉质的韧度,脂肪的含量,筋膜的厚薄,嚼在嘴里的那种羊肉的香味和挂齿感,统统都不能跳过我的感官的。”张师兄细细的从肋排上扯下一条肉丝,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然后煞有其事的得出结论:“嗯,上好的小羊肉!”
“我才不信你能吃的出来,加了那么多香料,还烤了大半小时,组织早已变性,况且,小张,你知道人肉是什么味道么?你怎么知道和羊肉不一样?你这方法,太过于主观性,通不过随机双盲实验呐!”梁主任继续闷着啤酒吃黄瓜,今晚他真的没有动过一筷子的肉,此时已近深夜,大排档里的食客稀稀拉拉,几个伙计聚在一起休息闲聊,那个疤面老板给我们送来刚烤好的羊肉串和最后一块羊排,这块羊排烤出了极品的水平,即使我们已经吃饱了,看到这块极品羊排仍忍不住流口水。只是有点奇怪,平时都是老板娘代劳送上来,还和我们聊聊人生,今晚一个晚上都不见她的踪影,羊排似乎也少了点味道。
“哎呀,我们这书呆子,总想从什么解剖学啊,病理学上面来找答案,就不能走出社会,动动嘴嘛!我这问老板不就知道答案啦!”张师兄喝的有点多了,开始说话不利索了,他一把拉住旁边的老板血污斑驳的围裙,问:“老板老板,今晚的羊肉特别好吃,不会是那啥?人肉吧?哈哈!”
我们几个都嘻嘻哈哈的看师兄喝多了出洋相,店老板却好像全身一震,手里的托盘差点脱手,他缓缓转过身,疤脸露出从未见过的笑容,白牙森森,说:“这位帅哥,你啤酒喝多了吧?”转身离开后进入了后厨,这一下的气氛把我吓得出冷汗,而师兄师姐因为背对着店老板缘故,没发觉异常,继续吃吃喝喝。
“你们没看到?刚才那老板吓死我了。笑成那样!”我赶紧和陈主任还有师兄师姐汇报情况。
“额。。没看到。这老板居然不回答我的问题。再次鉴别失败。”师兄又开了几罐啤酒。
“有了有了。我带一小块烤肉标本回实验室做个DNA测定,这办法总没问题了吧!?”陈师姐说。
“DNA测定?经费你自己出呀?况且,干嘛浪费这么好的烤肉?”梁主任终于出手,切下一块新鲜的烤肋排,细细品味。
”老板!师母不是要求你今日不能破戒,忌口羊肉吗?“我诧异的看着梁主任说。
”说的没错,但是我们又没法鉴定这就是羊肉,所以,严格意义上,我吃的说不定不是羊肉呢?来尝尝,这块烤的真不错。“
他们三个吃的欢,我却没了胃口。空气渐渐变得闷热,远处的天边响起闷雷,可能要下雨了。
后厨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锅碗瓢盆摔落地上的声音,几个伙计从后厨门口冲了出来,扶着膝盖,捂住肚子在路边呕吐。
”这伙计都喝吐啦?生意够好的啊。“张师兄微醺着说。
我却感觉这气氛有点奇怪,刚才没见着这几个伙计喝酒呀。
连续不断的闷雷响过,天空开始下了大雨,露天的大排档根本没有躲雨的地方,我们赶紧跑回老板的车上,让没喝酒的陈师姐开车回医院。
在医院前的路口等着红绿灯,几辆警车响着警笛冲过红灯,往迷迭香大排档方向疾驰。
”大半夜的,搞什么鬼。“张师兄打着酒嗝呢喃,旁边的梁主任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我忽然觉得一阵反胃,不是晕车的缘故。
第二天,微信朋友圈和微信群盛传几张恐怖的分尸案照片,发生地据说是某个附近的大排档,照片着实吓到了很多人,很快被举报到网信部门,我想找来看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了。
大排档?会不会就是迷迭香烤羊排店呢?
第三天,警方在网上发布杀人嫌疑犯现场指认通告,配图是一个光着膀子穿和橙色嫌疑犯马甲的年轻人,一脸厌恻恻的样子,似乎有点面熟。而作案现场,是一个大排档的后厨屠宰牲畜的地方,到处都是黑色的血迹,分不清是人血还是兽血。现场还指认了作案工具,剔骨刀,斩肉刀,烧烤架,烧烤叉,以及。。。锅?
我想了许久,才反应这人究竟是谁,那个给我们点菜的店伙计。
杀人分尸现场正是我们聚餐的大排档,时间,刚好是聚餐当晚。
死者是老板娘,据说是情杀。尸体只找头颅四肢和部分下体,躯干部分仍旧失踪。
奇怪的是,死者老公,那个疤脸店老板出现在警方的网上在逃人员通缉令里。
底下自称知道案情的本地网友评论说,情杀不是小伙子和老板娘偷情,相反,是老板娘发现了小伙子和店老板搞在一起,结果被灭口。
还有一些更恐怖的分析我不敢再看,只觉得全身发冷,胃里被一团东西在撞击,只想呕吐。
我冷汗淋漓,面色苍白的敲开主任办公室的门,发现脸色更苍白的师兄师姐也在里面。看来,他们俩吐的也不少,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问题而来,梁主任神情自若,等待我们发问。
“那晚上我们究竟吃的是什么?!”我们三个异口同声。
“你们当时不是已经鉴别了吗?”梁主任仿佛有点不耐烦。
“所以,我们吃的是羊肉?还是那个,其他的肉?”
“你们猜?”梁主任带着坏笑,没给确切的答案就让我们离开了办公室。
后续的新闻我不敢再去追来看,直至毕业我们谁也不敢再提前那天的聚餐,而且从那天起我一年之内再没吃过肉,在毕业之后因为营养不良才慢慢恢复肉类的饮食,平时也是吃鱼居多,要是吃到带骨头的猪蹄,牛排之类,总要在心里鉴别一番才敢下口,或者干脆不吃。据我所知,师兄师姐的情况和我差不多。
至于羊肉,味道都闻不得。
毕业后我们和导师不在同一个城市,这么多年几乎很少联系。就在今年,我接到师兄的电话,说老板病得很严重。
“什么病?”我在电话里问。
“脑病。”师兄说。
“肿瘤?”导师年轻有为,真是天嫉英才,我内心感叹。
“不是,是克雅氏症。”
“发作了?”
“1个月前发作了。”
“抽空一起去探望探望吧。”
“不用了,他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那么,那个问题也没答案是吗?”
“没有,也许有,你也不想知道。”
“。。。也许吧。”
“保重,师弟。”
“再见,师兄。”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5-27 20:26:46 +0800 CST  
点击率超过1w了,呵呵。更一篇庆祝一下~


第十二篇 幻肢
人猿相别,课本上说是因为人能利用工具和制作工具,而这一能力又促进了大脑和双手的进化。很少有哪种生物有人类那么灵巧的双手,可以进食,演奏音乐,键盘打字,甚至辅助输出语言信息,而大脑又能精确的控制双手。越深入了解就越觉得人体的神奇,而更深入的研究就不是我所能认识的了。
和好多小朋友一样,我小时候也总想,为什么人只有两只手,要是多一只,或者两只手那多好呀,可以两只手吃饭同时还能分出第三只手来看小人书什么的,效率肯定提高很多。我这年少无知的想法在成年了解了一点进化论后就自然消失了。有时候多,不一定更好更快,章鱼有那么多触手,每只触手还有独立的神经控制,它的触手只能适应海洋,是远远比不上人类的双手的。
说了这么多,那么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三只手,四只手的人类?回答是肯定的,但是这都是畸形现象,多余的肢体一般也是如同一根附在身体上的废材,多余,不美观,还需要承受别人歧视的眼光。
而我最近也遇到了一位自称有第三只手的人。为什么说是自称有三只手呢?因为不管是体检,x光,磁共振还是什么检查,均显示他只有两只手,两只和任何常人一样的手。
这病人是附近大学的一名大三学生,医学临床专业,在找到我之前已经在许多医院就诊,从高中发病到现在已经断断续续的看了很多年,但是问题仍旧没法解决。那天是他来找我,纯粹是出于试试看的想法。
当时我已经准备下班,他是最后一个病人,带着有点无可奈何的表情,他说:“医生,能帮我看看吗?我实在不知道挂哪个科看了。”
我说:“可以,什么情况呢?”
“手疼。”
“哪只手疼?怎么样疼?什么部位?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示意他抬起手给我检查。
“不用检查了,不是这两只。我可以给你看这几年的检查,不过看了也是白看,都正常。因为根本就不是这两只手。”
“哪?还有那只手?”
“右边,腋下,从腋窝下5公分那里长出来,一直能伸长到右边膝盖,要比右手更细一些,但是手指要更灵活。”他看着我,不像在撒谎,也不像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
“幻肢?”
“嘿嘿,本来我想走了,想不到你能想到幻肢这个诊断。我见多了说我精神不正常,压力过大焦虑症之类的医生了。”
“我猜的,我也没见过实例。”这幻肢的诊断我还是从科普杂志上面读来的。大概在二战时候科学家就发现这个现象了,很多受伤的士兵被截肢后不久就觉得有一个虚幻的肢体,几个月后,有三分一的截肢病人感到幻肢疼痛,将近5%的病人悲痛地诉说他们感到截除的肢体极度疼痛。有少数幻肢痛病人甚至在碰触身体其他部位或情绪扰乱时,也会引起或极大地增强这种疼痛。迄今这种现象还不能用现有的生理学知识来解释。也有报道说有些生来就没有四肢的人时常也会感觉到自己不存在的手脚发痒,疼痛,有时候甚至能想象它“拿”东西,或者做出其他动作的情况。研究人员说这个和大脑皮质功能重组有关,甚至切断脊髓丘脑束也不能永久地消除这种幻痛。
“我也看了很多书,查了很多文献,医学的,心理学的,甚至一些地摊文学我都看过。北京的一个教授给我下了幻肢诊断,但是我觉得我这第三只手,不是幻肢。”
“这样说来,你很了解幻肢?”
“我了解,但是我不了解我这只手,也许它比较了解我,现在都开始造反了,我受不了了才来找医生,要是平时和平共处倒没问题。也许用幻肢称呼它不准确,它也不喜欢这个称呼,它认为它是实质上存着的,并不是幻觉。”
“它认为?”
“对,它有自己的想法。”
“等等,你以前大脑受过伤么?还是肢体有过外伤?小时候有没有受过什么刺激?”
“呵呵,老生常谈,这些问题我都回答无数遍了,但我不介意再回答一遍。”
“请说吧。”
“我一直都很健康。也没有受过外伤,感冒都很少有。可能家族史可以说一说,我奶奶也许和我一样,有第三只手。可惜她很早就去世了。”
“你奶奶?”
“是的,她是村里有名的鬼婆,据说很灵验,到现在村里还流传着她的故事。那个,医生,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给我一枚针灸针吗?它又开始捣乱,我的左手被它紧握,很痛。扎个针会好很多。”他脸色变得有点苍白。
“可以。”我好奇的递给他一枚针灸针和消毒药水,他把针扎进内关,我发现他的手腕确实有一圈被手握过后的皮肤暂时性失血苍白,似乎还能分辨出几个手指印。
“谢谢你了,最近发作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没关系。我倒是想仔细听听你的病情经历。你能从头和我说说么?”
“行吧,扎针这会它安分点了。我真不知道明天会变成什么样。要仔细说的话,我想需要从我很小时候开始。我是本地人,城西乡下的,从我能记事开始,父母就一直在外省工作,奶奶一个人把我带大,奶奶也要干农活,经常就是把我关在屋子里让我自己和自己玩。它就是那时候出现的,它会和我玩猜拳,玩手影,模仿各种动物,甚至我还记得我更小的时候,它会帮我扶奶瓶,会让伸出手指让我含住。”
“这些幼年时期的回忆,不一定可信,很多都是亲历者长大之后的脑补。”我提醒他说。
“这些回忆如此真切,我不相信是我幻想出来的。小时候我曾跟我奶奶说起我的好朋友,那只手。我奶奶并没有十分惊讶,她说她也有那只手,她还会用那只手给别人把脉,病性的轻重缓急都说的中,村里人信的不行。只是,奶奶一生吃斋念佛,私下跟我说佛祖保佑我,让那只坏手再也长不出来。”
“这样说来,这只手也没什么坏处嘛?”
“一开始,我也觉得是没什么坏处,还觉得没有兄弟姐妹的自己多了一个朋友,但是,有几次晚上我莫名其妙醒来,却发现奶奶闭着眼睛在地上扭动,仿佛被什么东西拖来拖去,我那第三只手也在蠢蠢欲动。后来,奶奶哄我睡着后都会用腰带把自己绑在床上。结果,在我9岁那年暑假,有天早上,我奶奶再也起不来了。她死的极其恐怖,像是睡着的时候被人卡住脖子致死。”
“童年失去亲人,会不会是因为这次精神打击出现的问题?”
“不是,我暑假没和奶奶在一起,只是听人家说而已,说她泄露天机太多,好人遭报应。那时候还小,只顾着玩,根本不懂得失去亲人意味着什么。”
“那么,你奶奶的死因是?”
“报了警,说是外力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怀疑是凶杀,但是找不到证据,也找不到房子被侵入的迹象。后来不了了之。我是最近两年,它活跃起来才想到,凶手可能就是它,那只手。”
“怎么可能!?它又不是真实的手,怎么可能产生掐死人的外力?我有个诚实的建议,希望你和家人一起到第四人民医院精神科就诊。”
“呵呵,看来你也是其他医生一样,认为我疯了对吧?不瞒你说,我不仅仅去过精神病科就诊,还服用过各种精神科药物,焦虑症的黛力新,幻觉妄想的氯丙嗪,恐怖性神经症的氯米帕明奥氮平,精神分裂症躁狂症的奥氮平。你看,我全都用过,甚至说明书我都能给你背一段。你猜怎么着?”
“这些药你都用过?”
“用过,但是,每次只有第一科药物起效。也就让我昏昏沉沉而已。它也跟着睡着了。第二次,就完全没用了?”
"说起来可能你又要不相信,第二次吃药,它就会记得了,认为药物对它是威胁。会把手伸进我的体内,要不捏住我的食管让我吞不下药片,要不捅我的胃,刺激我喉咙让我呕出来,要是趁它松懈,药片到了肠道也会被它抓出,迅速送至肛门,拉出来时候药品糖衣都没破。"
“你是说它,那只手,能伸进你的体内?”
“是的,它随时能捏断我的气管,或者堵住我的心脏瓣膜,只要它想,它随手就能截断我的脑供血。”
“它真的有这样做过?试图。。。杀死你?”
“有,在我奶奶死后,它消停了很多年,我甚至忘记了它的存在。结果在我青春期开始发育的时候,它又醒过来了。”
“又醒过来?”
“也许就没沉睡过,只是不活跃而已。男生的青春期,你懂的,早晨会勃起,有时候会遗精。别人都是一两周才会出现,而我,每天都会勃起,都会遗精,它总是在我睡着时候把我弄得勃起,然后给我打飞机,有时候一个晚上三四次。我那段时间营养完全跟不上。后来,舍友教会了我下小电影,无师自通了自慰,晚上就没那么容易勃起了。结果它生气了。开始乱搞我的身体。”
“它能伸进体内,还能在体外发力,它不会还能隔空取物,拿个热水壶烫你吧?”我开始不相信这病人的话了,不合逻辑,也不符合物理学规律。
“隔空取物?违反物理学的运动它做不出来,或者说只能在我的梦里做的出来。”
“那你怎么感受到它?看到?想到?还是摸到?”
“你的手给你什么样的感觉,它就给我什么样的感觉,虽然我看不到它,但是我大脑清清楚楚的知道它在哪,在做什么,甚至知道它想做什么,讨厌做什么。”
“那它现在在做什么?在抠鼻子不成?”
“呵呵,它不爱抠鼻子。它现在脾气很暴躁。对你竖中指。”
“哈哈,我倒是开始觉得有点意思了。”
"医生,我知道你还是不信我,但,这几天它真的很暴躁,它开始试图控制我的心脏,让我出现心律不齐,心肌缺血,还让我脑供血不足在路上晕倒。它是厌倦了,想摆脱我了。"
“这位同学,你的描述真的让人难以信服。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你单方面的叙述。无法当做诊断依据。而那些检查报告单却是又都是正常的。你的精神分析报告说你有精神分裂倾向,但是你又以各种理由不按医嘱服药。我还是那个建议。再去精神科看看吧。我也准备下班了。”我看了看手机,已经接近晚上7点了。
“医生,我现在有种感觉,它可能不会让我过完今晚了。我去过很多医院,试过很多治疗方法,药物,食疗,磁疗,外科手术,牵引按摩,精神暗示,催眠,气功,甚至电击,蜂蜇,我都试过,最后有点作用的就剩下针灸了。”他举起左手,内关上扎着的针随着脉搏在微微颤抖。“我拔掉这根针,让你看到它对我做了什么,你再决定信不信吧。先声明,你得抢救我。它被激怒了。”
“这里是医院,放心吧。”其他诊室的医生早走光了,我早就想下班走人了,只希望他赶紧表演完我好让他走,这病人典型的人格分裂嘛。
“医生,因为你不相信它的存在,它已经怒不可歇了。我还没见过他这样,我害怕!”他右手捏着那枚扎在左手内关的针,止不住的颤抖。
他咬了咬牙,把针拔了出来。
我环抱着手看着他,过了10秒钟,半分钟,3分钟,嗯,没反应。
“抱歉,我真的要下班了。你这种情况还是去精神科就诊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并请他走出诊室。
他僵硬着不动,我试着推了推他,发现他全身的肌肉骨骼都紧绷着。他艰难的抬起头,颈椎发出咔咔的响声,如同被卡死的发条。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扯开衣服扣子露出胸膛。
胸膛凸起一个手掌印,弯曲着手指,在皮肤下缓缓的往他咽喉处移动!
“医生,我快控制不住它了!咳咳!”他的脸憋得通红,开始喘不过气,那只手掌仿佛没入了他的脖子内,颈部的皮肤肌肉变形凹陷,出现了一道苍白的缺血带。
“护士!”我急忙叫来护士帮忙,此时他已经跌倒在地,手脚抽搐,躯干反弓,脸色由红色变成酱紫,眼睛外突,张大的嘴巴挂着歪斜的长舌头。
“窒息!”护士取来急救箱,我立即给他行气管插管术,导管艰难插进极度狭窄的气管内,接上氧气,病人的面色终于缓了过来。
他对我眨了眨眼,嘴里还插着氧气管氧气管,嘶哑着声音说:“现在你相信了吧?”
我他妈还能不信么,差点你就报销在我面前,差点我饭碗都要丢了!啥话都别说了,先去住院部呆着吧你!
我和护士小心的把他抬到移动床,在我准备把床拉出诊室时,我的手忽然被紧紧抓住,我被吓得心脏直跳,回头一看,却是他。
他左手抓住我拉移动床的手,右手捂住胸口,含着氧气管的他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我疑惑的拉开他的右手,胸口位置的皮肤下出现五个手指状隆起,慢慢的变成一只手,把皮肤撑的透明般薄,血管和肌肉丝丝可见。
那只手没有放弃,像是要从他身体里破体而出,在他的胸口举起了一只握紧的拳头。
护士看到这一幕,尖叫着倒退摔倒在地上。
胸口的皮肤绷紧到极限,崩断的血管里的血液从撕裂的皮肤喷溅而出,像是被压榨的橘子皮射出汁液。
那个年轻的大学生身体弯成恐怖的角度,胸口的肌肤随着“啪啦”声音破开了一个大洞,大量的血液和人体组织喷向天花板,化成一个巨大的扭曲变形的血掌印。
一周后,本院ICU。
那个大学生醒了。虽然失血过多,胸部多处撕裂伤和骨折,但都不是致命伤。外科的医生也没法写病历,只得下了一个胸部外伤的诊断。
大学生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我去看过几次,他表示很感谢我的耐心帮助。我却内心有愧。同时怀着巨大的疑问。
在他出院之前,虽然有点残忍,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问他:“那只手?还在么?”
他说:“还在,但是变成我小时候的那么温顺了,像一个婴儿的手。肉乎乎,大部分时间在休眠,偶尔也会好奇的不安分摸我的伤口。”
我说:“那你怎么办呢?还会不会出现那天的情况?”
他说:“也许以后会吧,经过这一次,我也懂了点东西。它离不开我,只能通过我的躯体发生作用。它的脾气很急躁,如过我再不认同它,想赶它出我的身体,想彻底消灭它。那我也会跟着它灰飞烟灭。”
我说:“这么说,你可以和它和平共处?”
他说:“也许可以吧,毕竟,它是我小时候的朋友。”
我说:“这段时间,我咨询了一个教授级专家,他发表了许多关于幻肢的文章,建议你可以用“镜盒”来训练你的第三只手。”
他说:“镜盒?”
我说:“是的,简单的一个纸盒子,和一块镜子。我带来了,你想试试看么?”
他说:“好吧。”
他将其幻肢右臂放入镜子的右边, 将正常的手放在镜子的左侧, 并做出和右臂同样的姿势,做出剪刀,石头,布的手势。
我问他感觉到了什么?
他说,他看到它了,它在和左手玩猜拳。


(完)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5-29 17:16:44 +0800 CST  
第十三篇 阿螺

故事发生在我少年时期的家乡,那个记忆深处的村子坐落在广西东南方向十万大山中的一个山谷,四周被喀斯特地貌的标志性嶙峋尖锐石头山包绕,一条小河从莽莽无际的森林里蜿蜒而出,歪歪斜斜的将村子锯成两半,两岸零落的点缀着稻田和水塘。村子穷困,偏僻,甚至一直到前些年才通的水泥公路。

我记得那年是1994年,没有空调的夏天酷热难忍,电视里热播的新白娘子传奇更给这酷暑添了一把火,赵雅芝喝了雄黄酒变身大白蛇的恐怖一幕让我那个暑假夜里睡觉即使热的头脑发昏也要抓抱紧枕头。

那一年,我家里还没有电视机,电视晚上是在邻居家路天的小院子看的,神奇的黑白电视机。我爸妈当时都在外地打工不在家,我不记得看完新白娘子传奇白素贞变身的那一集是怎么样回的家,怎样自己睡的觉。总之,从那以后我看到绳状的东西都会害怕。

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遇到了我的好朋友阿螺,别人都叫她越南妹。

阿螺的真名是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似乎姓许,总之不是我们村里的姓。大伙叫她越南妹,似乎是因为他妈妈是被拐卖到山里的越南女人,生了她之后在她还没多大的某天,跑了,从此杳无音信。他爸爸无力照顾她,托付她给我家族的一个姨妈就去了广东打工。

我记得遇到阿螺的那天清晨,刚下过雨的空气混和着花香和泥土芬芳,我用蜘蛛丝缠了一个捕蝶网准备到池塘边上捕蝶。直到今天,我似乎还记得那天看到的那只黑色的蝴蝶,它四只翅膀像镶了金边,垂着两条燕尾,立在一株三叶半夏上,沐浴着盛夏金色的阳光。

我小心翼翼的把捕蝶网伸向它,在粘住它的那一瞬间它却轻飘飘的扑着翅膀躲开,飞进池塘边的荔枝林。我不愿错过这罕见品种的蝴蝶,提着捕蝶网穷追不舍。蝴蝶越过挂满红色荔枝的树梢,忽的降落到一株半熟的妃子笑树阴里没了踪影。

我钻进了树阴底下,却发现离我隔着一条水沟不远的前方,那只蝴蝶立在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肩头,翅膀一张一合,一束阳光刺破树阴打在它身上,闪耀着奇妙的光芒。女孩盘腿坐着,背对着我,似乎没听见我的脚步声,正在背对着我喃喃自语,像是唱歌又像是和好朋友聊天,声音盛夏的蝉鸣和小鸟的鸣叫组成了悦耳的曲子。

我好奇的跳过水沟,落地的时候踩断了一根枯枝。

“咔啦!”枯枝断裂声音打破的和谐的乐曲,也让我看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

女孩被响声惊扰,转头看着我,圆脸挂着错愕又害羞的表情,乌溜溜的眼珠似乎想躲开我的目光。我被她身边的景象吸引,除了肩头的那只黑蝴蝶,她身上还立着很多只蝴蝶,红色,粉色,紫色,头顶还绕着几只常见的黄粉蝶,怀里却叽叽喳喳的飞出几只绿色的青丝鸟和灰色小麻雀。男孩向前伸出双手,指尖上的蜻蜓像接到命令的直升机,集体扇动翅膀升空,而手臂上爬着的天牛和独角仙也打开了盔甲,发动引擎,舒展肥硕的身体飞了起来。数不清的蚂蚱,螳螂等小昆虫从他身上跳下,钻进旁边草丛,而他脚上爬满黑乎乎的蚂蚁如同流水般褪去,周围还有很多跳蛙,蟾蜍也一蹦一蹦的离开,几只鞠着躬的田鼠也转身溜了,一时间,她身边仿佛形成了一层厚厚的,正在消散的生物云。

最后我见到了我最害怕的东西!蛇!几条水蛇迅速的我脚下游来,吐着血红的信子,我吓得仰面摔倒,四肢撑着地面往后退,结果掉进了水沟,而那几条水蛇从我身上爬过,钻进了水沟的淤泥里去了。

沟里的水不深,还没能没过腰,但是我被水蛇吓得六神无主,滚落沟里呛了几口泥水就更紧张了,拼尽全力喊救命。

在我在水沟挣扎无助之时,一双手把我从水沟拉了起来。就这样,我第一次见到越南妹。

我满身泥水,狼狈不堪,干脆脱了衣服跳进池塘游泳,顺便把衣服也洗了。我在潜入水里来了几个得意的动作,向岸边挥手示意她也下来游泳。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6-02 12:25:18 +0800 CST  
最近换了科室,病人多,比较忙,哈哈。写作也换一换风格。我还在呢,放心,会继续更新的。目前这篇稍微长了点。还在努力结束。


第十三篇 阿螺(2)

“我姑婆不给我下水!”她坐在岸边向我喊,随手折了一根半夏草,用长长的叶片轻轻点在水面,形成一圈圈小小的涟漪,不一会,涟漪里纷纷露出小鱼小虾,偶尔还有几条跃出水面,绕着那条草叶为中心像一锅沸腾的饺子。
“怎么做的?!你会法术?教我教我!”我憋了一口气后潜水从鱼虾群中钻出,鱼虾们纷纷逃走,还有两个小虾挂在我头顶,岸上的女孩笑吟吟的看着我在水里闹腾,边喊着要学法术,边追鱼赶虾。
游不了多久,本来体质就弱的我没了力气,爬上岸坐在女孩身边喘着气:“你是谁啊?那些鱼啊鸟啊怎么都听你话呀?教教我好不好?”我觉得这个女孩很亲切,就好像刚刚才一起放学回家的好朋友一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教你啊,我想和那它们玩,那些小鸟小青蛙就过来了。我叫阿螺,你又是谁啊?”阿螺歪着头打量我,头顶还绕着一只着急着陆的蜻蜓。
“我是九叔公家的啊,就住那。我没见过你呢。”我指了指我家,报了我爷爷的名号。
“我住我姨妈家。”阿螺指着六祖婆的瓦房。
“大头和大嘴他们家?”大头和大嘴是六祖婆的两个儿子,出了名的顽劣胡闹,我没少被他们欺负。
“对啊,我的两个表哥。”阿螺说表哥的时候声音有点打颤。
“那你肯定会挨他们打,一个猪八戒一个牛魔王。他们欺负你,你就叫蛇咬他们。”我想起被他两个合起来欺负的日子。
“蛇不咬人的。”
“那是你会法术它才不咬你,你那里学的呢?是个老神仙教你的么?你好好想想,也教我好不好?我保证学会了不乱说。”
“我真的没有法术呀。”
“不信不信,你肯定和白素贞那样会法术。”
“白素贞是谁啊?”
“白娘子呀!”
“不认识。”
“那。。。孙悟空的师傅那样的仙人你见过么?”
“没有。。表哥他们不许我去看电视。”
“你晚上可以到我邻居四叔家看,白娘子可好看了。”
“晚上我要煮饭洗衣服和喂猪。”
“哦,我晚上做完作业就可以去看电视。我爷爷煮饭喂猪。那你爸妈呢?”
“妈妈不见了,爸爸去广东。”
“我爸妈也去广东了。你说广东在哪呢?干嘛他们都去那里?”
“不知道呀,我要回姨妈家了。”阿螺站起身同我挥挥手,她远去的背影瘦小,衣服带着很多布丁,田埂两边跳出好几个小青蛙跟在她脚步后蹦哒。
我穿着裤衩躺在池塘岸边,得等到衣服晾干了才敢回家,要不准被我爷爷抽屁股,爷爷是个酿酒的老师傅,只是最近喝酒越来越凶了。
又过了好多天,我都没遇到阿螺。
大约是演白娘子被法海收服的那一集后的那天,我在村里水井旁看到阿螺。
她蜷缩在地上,旁边倒着两个比她身体还大的桶,倒出的水顺着阿螺的身体流了一大摊。她的两个表哥一个用脚在踹她,一个在破口大骂,六祖婆家的大黄狗却在护着阿螺朝那两兄弟呲牙低吠。
阿螺忍着痛却不敢哼一声,朝我投来求助的眼神。
我嗫嚅的跟那两兄弟说不要打了,换来他们凶狠的回应:“信不信连你一起打?”
看着阿螺痛苦的样子,我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力量,上去把正在踹人的大头一把推倒,大嘴想不到我会动手,愣了一下才朝我扑过来,却被水桶绊倒摔了个狗啃屎。
因为地面是石子路,这大头磕破了头,大嘴吃了满嘴泥,嘴唇也出血了,这两个外强中干的家伙居然哭着跑回去找妈了。
我一脸懵然,一向都是他们欺负我的份,想不到这一次反击就把他们打哭了。
没等我扶她,阿螺自己就站起来了,什么话也没说,吃力的提着桶再去水井打水。我看着她瘦小的身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啪!”我还在发着愣时,后脑勺吃了一巴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转头一看,果不其然,大嘴大头趾高气昂的领着六叔公,这一巴掌正是六叔公赏的。
“契弟哦,敢动我儿子,你嫌命长啊?”六叔公几乎是指着我鼻子骂,紧跟着又是一巴掌扇在脸上。
我委屈的哭着摸着火辣辣疼的脸,那两兄弟却哈哈大笑的看着我。
教训了我六叔公三步两步过去一脚把阿螺踹倒,恨不得吐上一口痰,狠狠骂道:“死没妈的赔钱货,吃我的穿我的还胳膊往外拐欺负表哥?我辛辛苦苦弄来几只鹧鸪下酒你给我放了?不把水缸挑满别想吃饭!”说完作势又要踢打。
“停手,六弟你发癫啊?打小孩?”只见我爷爷满脸通红,抱着个酒壶推门出来。
“九公,你瞧瞧你只乖孙把我两只崽搞成什么样?!”六叔公夸张的把大嘴大头扯到我爷爷面前展示磕破的伤口和肿胀的嘴唇。
“小孩打闹,打输了你就来欺负我孙子,那你是不是想和我过两招?”我爷爷满脸酒气的瞪着六叔公,气势逼人。我爷爷是族里威望高,还是村里舞狮队的教头,长得牛高马大的。
“九公,讲道理咯!”六叔公像斗败的公鸡,一下没了刚才的威武。
“得,打得过你就动手,打不过就讲道理是吧?”我爷爷打了个酒嗝,又灌了口米酒。
“滚回家!”六叔公把气撒在两兄弟身上,给大嘴大头一人一脚,又去揪着阿螺耳朵把她从地上揪了起来,阿螺痛的大声哭叫。
“喂!你只颠佬,想搞死人啊?一只小妹丁你也这么狠?”
“我屋里的赔钱货,我花钱养着,想给吃就有吃,不给就饿着。”六叔公揪着耳朵的手狠拧了几下,阿螺哭的声音嘶哑。
“费的粮还不够养只猫,养不起我来养!”爷爷劈开六叔公揪着阿螺耳朵的手。
“你有米你养去!”六叔公扯着大头大嘴气呼呼的走了。
阿螺怯生生的对我爷爷说:“多谢爷爷!”
我看到爷爷浑浊的眼珠似乎重新闪出光芒。
当晚六祖婆过来跟爷爷诉了一箩筐的苦衷,又骂她男人没出息,好吃懒做,还天天装神弄鬼,学了半吊子的风水,天天嫌弃阿螺坏了他们家风水,总之,六祖婆也很难做。爷爷给了她半袋米和几斤米酒,两只鸡,说自己也不缺那么一口饭,就帮养着这越南妹,权当我的玩伴。
那天起,阿螺就来到我家。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暑假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只有我和爷爷相依为命,父母一年半载都见不了一面,即使春节回来,也总觉有着隔膜,亲近不起来。
自从阿螺来了后,爷爷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带我们还有家里的大黑狗一起上山采药材,山上的什么车前草啦,王不留行啦,金钱草田七白芨射干,阿螺比我认得快,每次都采得比我多,还能摘一大把树莓,捻子等野果,有时候还采到野菜和香菇。等太阳大一点,爷爷就找到一处山涧,砍一截竹筒装入白米和腊味,夹杂着几片紫苏,架在火上考,我和阿螺在山涧抓来小鱼小虾,还有几只田螺,拿个瓦片炒熟,放点爷爷的米酒和盐巴调味,三个人就在山里吃的津津有味。旁边总是会来许多小昆虫和小动物,都远远的围着我们探头探脑。
采药回来顺路打了猪草,喂完猪,爷爷就开始忙熬米饭酿酒。我和阿螺没了爷爷管束,整个山野都是我们的游乐场。我才发现,虽然阿螺看起来小小个,但是胆量比我大多了。
和大黑狗比赛游泳,爬几层楼高的荔枝树摘荔枝,倒扣一个大桶在水里钻进去当潜水艇在池塘深水摸鱼,和我比赛潜水,时间比我长的非常多,我甚至都以为她溺水了,结果她从我身后钻出水吓我一跳,还有钻到后山的无人岩洞里面找蟋蟀等等这些我想都不敢想。而每天早上,都会有很多蝴蝶跟在她身后飞舞,中午又是小鸟在窗口叽叽喳喳,就连傍晚都蝙蝠都会绕着她转。
晚上,我做暑假作业她都会在旁边安静的看我的课本,阿螺已经休学一年了,他爸爸也没管。我爷爷说开学让他到村里读,他和何校长打个招呼就可以了。阿螺最喜欢翻我家里的书,我的课本和连环画,我爸从部队带回来的缺页的三国,西游记,爷爷收集的旧报纸她都看的津津有味。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我记得暑假快结束了,也是白娘子从雷峰塔出来再次见到许仙的那时候,村里发生了些不同寻常的事。
有天早上和爷爷去采药,回家时候看到山里的废弃锰矿矿坑积水形成的一个大池塘,一夜间不见了踪影,百十条大鱼在淤泥坑里蹦跳,我急匆匆的想去抓鱼,爷爷神情紧张的把我拉了回来。
又过了几天,我和阿螺在田野里采猪草时候,发现小河边的一块淤泥田像一锅煮沸的烂粥样冒泡泡,大黑狗不小心在上面跑过,瞬间半个身子陷入泥里,还好它劲头大,爬了出来。回家后我们不敢跟爷爷说这件事。
那几天,村里传言,半夜里总听到有人在很深的地底下哭,经常出现雷声,却从来没看到闪电。半吊子神棍六叔公到处宣称是村里人对祖宗不敬,对鬼神不礼,迟早要又大劫难。我害怕的去问爷爷,爷爷喝多了酒,瞪着眼睛说六叔公放屁,让我别理他。
但是坏事终究发生了,其实一切都有预兆。
那天早上,天蒙蒙亮,爷爷照常叫我们起床,当我们三个收拾好东西出发准备上山,打开房门后的景象让我终身难忘。
门外的院子里是密密麻麻的青蛙、蟾蜍、蛇还有不知名的昆虫动物,却没有发出声音。看到阿螺出来,齐刷刷的转头看着她。清晨的第一缕晨光从瓦房顶洒下,房顶上哗啦啦的飞起一群鸟儿,形成一团乌云,在我们头顶盘旋了两圈然后迅速朝太阳升起的方向飞走。阳光照到地上的爬行动物,它们窸窸窣窣的在门口绕了一圈,很快就散得无影无踪。
爷爷神情紧张,拉住我们关好门,然后告诉我和阿螺不能出门,他要和村长马上到县里汇报情况。
爷爷出门后,我和阿螺躲在家里,我问她,这些动物是不是她的法术招来的?阿螺说她根本不会法术,怎么能招来。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6-04 22:15:34 +0800 CST  
第13篇 阿螺(3)
大约到中午的时候,我和阿螺无所事事的第十次看那本缺页的《天方夜谭》,一起讨论缺页的辛巴达第七次航海究竟去了哪。
这时,我听到屋外有人说水井水位低,打不到水,不一会,又听到有人说水井旁的池塘里面满是鱼虾,又过了会,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抓鱼抓虾,和收获鱼虾后的欢声笑语。
我听的心痒痒的,怂恿阿螺一起出去抓鱼虾,阿螺却说要听爷爷的话不要出去。
后来成年后,我回想往事,常想如果我听爷爷的话,听阿螺的话,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那天,阿螺终究没奈得住我的央求,和我拿了水桶捞网出了门。
几乎全村人都出来了,池塘里,塘岸边都站满了人,男女老少齐齐动手捞得不亦乐乎。我看到六叔公三父子捞得满满两大桶鱼虾,还在装第三桶!
往年池塘也会“发虾”(某个早晨池塘会游起大量的虾,村里人叫这种现象做发虾。),但是至多也抓一篓,今天这情形太罕见了,但是人人都大丰收,只顾着捞鱼捞虾,谁还得闲想其他的。
我也不甘人后,卷起裤脚抄起捞网跳进池塘,阿螺在岸边帮我提着桶。我才稍微来回划拉两下捞网,提起来就有半网的鱼虾,兴匆匆的给装到阿螺的桶里。
阿螺捏起一只虾,有点害怕的跟我说:“你看你看,这不是池塘里的虾!”
我仔细看她手里的虾,又看了看桶里的鱼,除了少数几只,其他的都是浑身半透明,更奇怪的是该长眼睛都地方却没有眼珠,只有一个小凹。
“是岩洞里面那种鱼虾!”阿螺对我说。
“对对对!那种鱼虾最好吃了!”我想起和阿螺在岩洞里抓过的盲虾,那味道确实不错,顿时更卖力的捞了。
池塘水没了平时的清澈,成了石灰石一般都乳白色浑浊,水位也明显低了许多,我提着网往池塘中央走,想捞更多的鱼虾。
兴高采烈的人群没人发现池塘中央冒着浑浊的气泡,也没人发现池塘的水位在快速下降,眼里只有抓不完的鱼,捞不完的虾。
“轰隆!”池塘地下传来一声闷响,我感觉到脚下一阵摇晃,水面激起了水波,更多的鱼虾跃出水面。
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常感到不解,都放下手中的活呆立着,寻找声音和晃动传来的地方。
“轰隆-哗啦!”地底下再次传来轰响,这次比上一次声音更大,更近!瞬间,池塘中央出现一个簸箕大的漩涡,水流急速旋转,把旁边的两个人吸了进去,他们连呼喊都没发出就没了踪影。
人群哭喊着拼命往岸上跑,我扔了捞网,吃力的从淤泥里拔出脚,还没迈出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撞倒。我趴在水里呛了几口泥水,爬起来发现撞倒我的人是大头,他已经差不多跑到岸上了。
我拼了命往前跑,奈何淤泥又黏又稠,体弱的我根本跑不快,我害怕的回头,发现漩涡已经扩大了到我身后,漩涡里面还挣扎着几个村民,水已经没过他们的脖子。
恐惧和无助,我哭着挣扎往前,往前。
这是我的衣领被一双小手拽住,往前的动力加了几分,一时间把漩涡拉开了一段距离。
阿螺,她不顾危险,逆着人群跳下来拉我,我顿时有了莫大的勇气。
但是危险尚未离开我们。
池塘正中的漩涡形成急速的倒锥状,然后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漩涡里的几个人猝不及防,掉了下去,甚至喊叫声从坑里传不上了。
巨坑的边缘仍在迅速扩大,水流了淤泥往坑里流成一条条瀑布,我脚下的淤泥地面也变成粘滞而流动的斜面。
我手脚并用,在泥里挣扎往岸上爬,阿螺已经到了我身后,拉我变成推我。我拼命的抓住了一条岸边伸出的树根,阿螺却在泥里滑倒,我和她紧紧拉住了手,淤泥仍在流动,陷坑边缘已经靠进她的脚。忽然旁边泥里钻起一个人,挣扎着抱住了她,竟然是大嘴。
大嘴攀着阿螺的身子往上爬,我拉着阿螺不松手,那树根却逐渐承受不了三个人的重量,发出断裂的声音,岸上的却无人敢下来救人,甚至六叔公,也在岸上干瞪眼,不敢下来救他儿子。
“啪啦,啪啦!”树根断裂,连着岸边的泥土被拉出一大截,眼看就支撑不住,后面的陷坑像张开满嘴獠牙的巨兽,时刻吞噬我们。
“不要!”我感觉到阿螺松开了手,渐渐从我手里滑脱。
阿螺满脸污泥,看着我的眼睛却依旧明亮,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谢谢,你和爷爷。”阿螺滑进了陷坑,大嘴哭喊着想抓住我的脚,却扑了个空,也跟着掉进坑里。
岸上的六叔公急得跳脚却没舍不得粘一点水。
我抓着树根,双脚已经悬在坑边,脑袋一片空白,直到我爷爷把我从泥里拉上来紧紧抱着。
正午的阳光下,我看见池塘边的荔枝树梢飞着一排黄粉蝶。
那天总共不见了7个人,那个陷坑深约30米,直到4天后,在村民帮忙下警察和消防员架起手脚架和安全绳索从积水严重的坑底挖出6具尸体。
而失踪的正是阿螺。


楼主 室缺大夫  发布于 2018-06-06 14:48:10 +0800 CST  

楼主:室缺大夫

字数:2080

发表时间:2018-05-07 21:12:3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7-11 03:03:25 +0800 CST

评论数:324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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