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币——来自阴间的铜钱

“你既然爱她,为什么不去找她。就算你不能离开这里,她也可以来看你啊?”

我很郁闷,明明很简单的事,非要弄成苦情大剧。欺负俺山里人不会玩是吧!

门奴飞雪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想她来看我,只是就算她知道我在,恐怕也未必会来的。”

我总算明白了,原来这位大哥是单相思。不过想一想,单方面爱一个人都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不能不让人肃然起敬。

话音刚落,洞道深处那头忽的响起了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6-23 23:47:00 +0800 CST  
门奴飞雪抬起头,浑身竟然开始筛糠一般颤抖。

“这是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见从她那个方向来人。”

他口中呢喃着,显得激动不已。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爱情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吗?看他激动的样子,就好像是他喜欢的那个人来了一般。

洞道那头,不知什么时候飘过来一朵火苗。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才看到那点亮光原来是一盏白色的灯笼。

而提着灯笼的是一个女孩。

等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之后,我再也按捺不住了。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6-23 23:48:00 +0800 CST  
晚安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6-24 00:23:00 +0800 CST  
“是...是你吗?”我颤着声音问道。

怎么分别一刻,就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这个女孩就是刚与我失散的,小楚。

我又惊又喜,惊的是我敲破脑袋也没有想到,小楚会出现在这里。喜的是我终于找到了小楚。

正要上前相认,小楚已经绕过门奴飞雪,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

“季初。”小楚轻轻地叫了一声。

我愣了一下,有点不习惯。

不是说小楚平时没有叫过我,可是真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叫得如此温柔,如此婉约。

如果说以前的小楚是一匹烈马,那么眼前的小楚更加像绵羊。

我心中有根弦被拨了一下似的,忽然想入非非起来。没办法,谁叫我喜欢文静的姑娘呢。这丫头其实长得还是很漂亮的。就是嘴巴火辣了一点,害得我都快把她当作兄弟了。

我舔着嘴唇,咽了咽口水,直到现在才发现,小楚的咪咪还是蛮大的。

“你看什么呢?”小楚柔声问道。

我连忙把视线收回来,心里更加确定小楚变了。要是平时看到我这样盯着她那里,非把我抽疯了不可。

“没...没什么,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口干舌燥地问道。

小楚却说道:“我也正想问你,乱葬岗上鬼影滔天,我一眨眼就不见你了。”

这事说来一匹布那样长,我只好把过程简略说了一遍。

小楚一边听,一边用玩味似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听我说完之后,小楚只是说了一声:“我们走吧,他们都在等你。”

他们?

我吃了一惊,他们是谁?

小楚没有回答,她转过身,提着灯笼,经过门奴飞雪身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刚才重遇小楚,倒让我一直忽视了门奴飞雪。这时我才发现,他一直绷着身子,握紧拳头,显得很是紧张。小楚一瞥之下,他蓦然低下了头颅。

我拍拍他肩膀,说了声:“保重。”

然后加快脚步,地跟上了小楚。

后面一把颤抖但却很洪亮的声音传来——若王飞雪在,则十万阴兵不得过此门。若王飞雪死,则与此门玉石俱焚。

我不由得转头看去,才发现门奴飞雪站在门后,一直目视着我们。他星空一般的眼睛里,闪动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我叹了口气,这情痴啊!都说世间最苦莫过痴情人,可无情的人,也有一口憔悴。人若无情,活着还有何滋味呢?

王飞雪无疑是幸福的吧!

如果没有情,那么他和一具行尸有什么分别呢?

小楚走在前面,自此至终她都没有问过关于门奴飞雪一句,听我叹气,她才开口问道:“刚才那东西是谁?”

我苦笑道:“他不是东西,是人,不对,也不是人。他是一个活死人,叫门奴飞雪。门奴应该是他的卑称,听他刚才的话,他应该姓王。王飞雪。”

“王飞雪?”小楚沉吟道:“那怎么叫门奴呢?”

“他曾经发下道誓,要为这地宫的主人看守那道门,所以叫门奴。”我说道。

小楚语气中有点动容,说道:“那倒是我小瞧他了。”

见小楚对活死人不是很感冒,我只好不再说王飞雪,问道:“小花,你刚才说的他们是谁?是十三叔和杨木吗?还有那个鬼怎么样了?我手上的鬼气.....”

小楚打断道:“季初,你会没事的。现在还有比那更迫切的事情要做。”

“可是.......”我仍然有点担忧。毕竟事关性命的大事,不能不紧张。

“一切都会回到以前那样。”小楚声音不大,却说得无比肯定。

她都有这样的自信,我一大男人总不能畏畏缩缩吧,于是也凭空生起几分勇气来了。

小楚继续说道:“当时在乱葬岗,我与你走失后,差点被万鬼噬魂,有个人救了我。”

“是杨木吗?”我问道。

当时真是命悬一线,险象环生,如果不是因为鬼潮莫名其妙地退出我的身体,我可能连魂魄都会被吞到渣都不剩,想做鬼的机会也没有了。

小楚若不是有奇遇,想必也不能活下来。

但上到乱葬岗后,除了杨木,再也没有看见其他人了。所以我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杨木救了小楚。

小楚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救我的人,是这里的主人。”

“这里的主人?是...是丑八怪吗?”我咯噔一下,因为想到王飞雪说过,丑八怪是地宫的主人。

“丑八怪?谁说的?”小楚冷哼了一声,说道:“如果她是丑八怪,那么这个世界便没有入得了眼的人了。”

好吧,我可不在意丑不丑的,那东西是不是人都还成问题。

“那就是她把你带进来的吗?”我又问道。

“是的。”小楚说道。

就这样边走边说,我才从小楚口中,知道了一个大概。

原来当时在乱葬上,小楚也抵不住无数鬼魂的攻击,眼看就要被万鬼上身了,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一挥手,群鬼退下,小楚才捡回了一条命。

之后,那个女人带着小楚从墟洞中去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地方。

那个女人告诉小楚,她是这片乱葬岗的主人,看见小楚一个弱女子被困,才出手相救。

小楚急于找楚十三和我,而那个女人告诉她,拿着人皮灯笼,沿着这条洞道,可以找到我。

而楚十三的生死,就在于我了!

听到这里,我吓了一跳,忙问:“小花,你听错了吧,十三叔的生死怎么可能在我呢?”

可小楚说道:“不但十三叔,包括我,甚至包括她,在这里的所有人和鬼,这次能不能活下来,都看你了。”

我擦,你不要逗我!

小楚叹了口气,说道:“没有人逗你,他们都在等你,因为鬼门已开。”

这是我听到的第二个人说鬼门开了,忍不住问道:“什么是鬼门?就是我进来的那个墟洞吗?”

小楚想了想,说道:“是,也不是。”

呃。那不是等于没回答!

“那是谁打开的呢?好端端的打开它干嘛?听王飞雪说,鬼门开,这里会万劫不复,是真的吗?”

这时的我,真想捧着一本十万个为什么问问,因为只有我完全懵逼似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都了然于心,就连小楚知道的也要比我多得多。

那种感觉,就像世人皆醒我独醉,真是郁闷到了极点。

小楚幽幽地开口说道:“别的我也不知道,她只告诉我,打开鬼门的人,正是她。”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6-24 23:41:00 +0800 CST  
小楚口中的她,当然就是这片地儿的主人。可这更令我更想不通了。

如果说打开鬼门,会引来大祸,按理说最不想打开鬼门的人,才是她。

毕竟,谁会想给自己家里带来灾祸啊!

这不是放虎归山么?

不,这是引狼入室......

不通,不通,怎么可能呢?

小楚又说道:“她只告诉了我这个,至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不知道。”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只有跟着小楚找到他们,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小花,杨木也在吗?”

杨木的行踪也是我心头上的一根刺,我明明看到他跳进了墟洞,可是听王飞雪的语气,他好像没有从这洞道进来。

我刚才把这些都告诉了小楚,可是小楚也没说什么。

小楚仍然慢慢地走着,却沉默了很久,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开口说道:“季初,我也没有看到杨木,他或许找到了别的路。”

我吓了一跳,随即想到那些和我一起进来的鬼魂,却一个都没有出现在这里。不由得开口问道:“你是说,那个墟洞还可以通往其他的空间?”

小楚晃了晃手上的灯笼,点头说道:“大概是吧,因为我也不是从这条路进来的。”

那可真是太神奇了,尽管我心中有过猜测,不过我还以为是因鬼魂才有所不同,但杨木却是活生生的人,和我一样。出现这些违反物理常识的事情,所以我仍然觉得非常震撼。

不过如果那样,王飞雪守着区区一道门,还有什么意义呢?

小楚接下来的话,让我更是吃惊。

“这条路远比你看到的凶险,如果不是因为这盏灯笼,我不一定能找到你。”小楚说道。

不是吧?我甚至怀疑小楚不是变了,而是呆了。

对比小说中看到的地下世界,这条路简直就是太可爱了。除了那个吓了我一下的王飞雪,其他什么都没有。而且洞道高大宽敞,一点也不压抑,简直就是六星级的高速公路。

小楚猜到了我心中的困惑,已经说道:“她告诉我,这盏灯笼是用人皮制成的引路灯,里面燃着的是苍木做成的蜡烛,可破一切幻象。如果灯笼熄灭,我们就有可能永远迷失在这条路上了。”

“你是说,如果不是这盏灯笼,我们看到的都是幻境?”我被小楚说的话彻底炸懵了,因为我刚才也没有灯笼,那我看到的是不是幻象?

小楚嗯了一声。

但是我觉得不可能,起码我确确实实的来到王飞雪那里,而小楚提着所谓的灯笼,也来到了王飞雪那里。如果是幻象,怎么说得通呢?

“我们...我们...不会被人忽悠了吧?”我支支吾吾地问道。

小楚当然没有必要忽悠我,就怕是小楚被那个女人忽悠了。

“不会的。她何苦这样做。”小楚肯定地答道。

我无语了,心想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把小楚这样的姑娘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简直被洗了脑一样。我不由得有点期待起来。

而就在这时,小楚有点激动地叫了一声:“到了。”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这条走了很久的洞道,突然走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哇塞!

这是我本能发出的惊呼。

因为我在我的脚下,出现了一片湖。

是的,是湖。我很难怎么去形容眼前看到的景象。

我冲开了阴眼,居高临下视线并无阻碍。我看到乌云压顶下的一片湖。这片湖不大,是圆形的,绝对的圆。就像有人用圆规画好然后修整出来的一样。

四周都是看不清的虚无,只有这片湖水,如一面折光的铜镜。

而湖中央,有一座方形的小岛屿。

小楚问道:“季初,你看这湖像什么?”

我愕了一下,湖就是湖,不像河,也不像海,还能像什么?

“像不像一枚铜钱?”小楚提醒道。

呃,经她一点,我还真发现,这片湖就像一枚铜钱。天圆地方,中间的小岛,不就是那个方形的缺口么!

哇塞,这该不是天然形成的吧!

我又惊呼了一声。

小楚说道:“我第一次看见也被震到了,要不是她告诉我,我也没想到会与铜钱联系起来。”

我四周打量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现在身处在悬在半空中的通道尽头。那条通道,从岩石中延伸出来,露出一截,挂在湖水上空。而我们就站在伸出的这一截边缘。

“可是没有路了?怎么办?”

我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开始有点沮丧,跑了这么久来到这里,不会就为了看风景的吧。

因为没有人,连鬼也没有,路也没有了!

小楚笑了笑,举起手上的灯笼,轻轻地摇晃起来。

我开始不知道小楚这样做有什么用,可很快,不用小楚说,我就已经看到了变化。

因为这个时候,湖中的那个小岛屿,忽然飘起了一盏盏灯笼,就像有人在放孔明灯似的。

是引路灯!

“引路灯,破一切幻象,现在你信了吗?”小楚轻声说道。

随即把手上的灯笼轻轻一放,那盏灯笼忽的飘起,向着小岛屿上空飘去。

哇塞,我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发出这样的惊呼了。

你也许会奇怪,鬼都见过了,看见孔明灯有什么好出奇的,你他丫的不要哇塞哇塞的凑字数了。

可我哇塞的不是这些灯笼,而是,就在小楚的灯笼离手之后,我的身边刹那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变化。就像四周的空气都高速流动起来,可肉眼偏偏看不到丝毫,唯有难以言喻的感受。

等我定眼再看时,哪里还有什么洞道尽头啊!

我们已经站在湖边的一块岩石上!

而在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残破的木栈桥,它笔直地通往湖中的小岛屿。

栈桥边立着一块木牌匾,上面的斑驳显示出它经过了无数沧桑的岁月,但依稀还可以见到几个脱了漆的大字:离人十八,以泪筑桥。

再下面还有几个小字,却是完全腐朽,怎么看都看不清了。

离人十八,以泪筑桥!

我问小楚那是什么意思?

小楚没有回答,她已迤然走到了桥上。

我只好跟了上去,踩在木板上,吱呀一声,这道残破的木桥像是经受不起我的重量,随着我的脚步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

吓得我胆颤心惊的,如履薄冰。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6-25 23:44:00 +0800 CST  
小楚见状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道:“怎么样?你还怕它塌了?”

我当然怕啊,要知道我可是旱鸭子。

幸好木栈桥只是吱呀吱呀地响着,并没有塌。

湖不大,我们很快就到了那座小岛跟前。直到此时才发现整座小岛,几乎被一幢木质建筑占据了。

也就是说,湖中,只有一幢房子。

一幢大红院墙,琉璃瓦,像宫殿一样的房子。

这道栈桥一直通到房子的大门,下了桥,便已到了那道紧闭着的宫门前面。

只见迎面有两尊石狮子立在门墩上,栩栩如生,远比我在机关单位门口看到的那些逼真得多,也威武得多了。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的一样,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他们都在里面吗?”我低声问小楚。不是我刻意压低声音,而是这里笼罩着在我身上的威压,让我不敢大声说话。

小楚没有回答,她拿起门环,用力地敲了三下。

哐、哐、哐。

一道寒风扑面而来,那扇紧闭的就像纸片一样,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里面,远比外面阴暗,光线骤然的反差,让我即便冲开了阴眼,还是一时适应不过来。

还有,就是冷。

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我啰嗦了一下,待视线适应了之后,才发现门后两边,是两排古式宫殿和阁楼。

如果给这里装上灯火,那么这里一定会金碧辉煌,恍若秦宫汉阙那样,人间仙境一般。

可惜这里黑乎乎的一片,只能看到它们的轮廓。

如果能把它们拍下来,发到网络上,那该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啊!——毕竟,好像还没有什么考古发现,在地下还有保存得如此完整的古代建筑群。

建筑中间,是一条石头铺砌的甬道。

我正要大步走进去,小楚一把拉着我,率先走在了前面。

冷风吹起她的长发,使她的背影看起来婀娜多姿,有种出尘之意。

我只好跟屁虫般跟在她身后,可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浑身都不对劲起来。

“小花,这里有人没?”我开口问道。

我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我感受到了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就像黑暗中有无数眼睛,在注视着我。

“没有人。”小楚肯定地回答。

没有人,可为什么那种感觉愈来愈逼真了?

走在后面真特么吃亏!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与小楚并肩而行。

“没看出你原来这么胆小,真不知在乱葬岗上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小楚讪笑道。

不是吧,连我都感觉到了,难道小楚的神经就这么粗大?不是说女人的第六感很敏锐的吗?

小楚继续说道:“我说没有人,不是说没有其他的。”

我脱口而出,”你是说这里有鬼?”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吗?”小楚又问道。

我怎么知道,看起来就一古代建筑而已。

“这是一座坟!”小楚幽幽地说道。

我大吓一跳,完全没想到这气派的宫殿竟然是一座坟。

“你看,每一栋建筑的回廊处,都摆着些什么?”小楚提醒道。

我咯噔一下,随即把视线移向两旁。

我擦。刚才没有留意,现在一看,果然发现两边建筑下的回廊处,摆着一具具黑色的东西。

再仔细一看,赫然就是一具具阴森森的棺材!

“他们为什么不把棺材埋在地下?没有听说有这样的殡葬方式啊?”我吃惊地问道。

小楚纠正道:“其实这片宫殿,就是地下的地宫。”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貌似我们这地儿,古往今来并没有出过什么王侯将相,就连稍微出名一点的人都很少,历来是蛮荒僻野之地。那么建造这座地宫的人是谁呢?竟然有如此大的手笔,开辟出如此一个湖,建起如此一座宫。

别的不说,单是那条星级洞道,估计就是现在开机器来挖,都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与此同时,我又很迷茫,因为听楚老说的,当年包括大人物在内的二十人都折在这里,但为什么我走进来却只是有惊无险呢!

我脚下所在,就是他们所要找寻的那个古墓吗?

杨木,杨木到底在哪里!

这些问题不想还好,一想脑袋就像浆糊一样,并没有理出任何头绪来。

我们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脚步踩在石板上发出踢踏踢踏的声响。

这个岛屿在外面看起来不大,但是走了很久仍然没有到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都到了那里。

单调的景物,使人很容易厌倦,烦闷。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小楚突然咦的一声停了下来,做出了一个戒备的姿势。

“怎么了?”我连忙问道。

小楚低声说道:“刚才好像看见了一个人。”

“是谁?”

我警惕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

小楚指着前面不远处一座阁楼,说道:“没看清,只看到人影一闪,往阁楼去了。”

哎呀,你可别吓我。

这里阴森森的,鬼影都没有一个,突然说出现一个人,那真是比鬼还要可怕。

“那是人还是鬼呢?”我忐忑地问道。

要知道我们现在冲开了阴眼,是能看见鬼魂的。

要说在这样的地方出现鬼,还真是正常的,如果没有鬼,那才是反常呢。

小楚蹙起眉头,已然加快脚步,向阁楼跑去。

尽管我很不情愿,可我一大男人也不能畏畏缩缩吧,那还不真的要让人笑话了。

跟上去后,发现阁楼的大门紧闭,并没有打开的痕迹。

小楚的注意力并没有留在门上,而是站在一边,一副戒备地盯着门廊下的那具棺材。

我挤上前一看,顿时紧张到连呼吸都凝住了。

那是一具漆黑的棺材,令我紧张的不是棺材本身,而是棺材上面的棺盖,并没有完全扣回来,露出了一条巴掌大的缝隙。

刚才小楚看到的东西,不会是进了棺材里面吧?

“出来,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小楚闷喝一声。

可是没有回应。

气氛变得异常压抑。

小楚等了片刻,见没有动静,正要一脚踹过去,想把棺盖踹开。可就在这时,那道巴掌大的缝隙中,倏然伸出了一只干巴巴的手。

妈呀,我和小楚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几步。

“咔嚓”一声,棺盖陡然被从里面推开,滚落了一边。

一道人影直蹦蹦地从棺材中弹起。

僵尸?

鬼我见过,活死人我见过,现在连僵尸我也见过,没想到在短短一夜,我就把这些魑魅魍魉集邮了大半。

小楚举起右手,喝道:“大胆妖孽,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撒野。”

那僵尸仿佛被喝住了,站在棺中没有动,只是喉咙里挤出了一把干涩的声音:“是我。”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6-25 23:45:00 +0800 CST  
有人在看么?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6-26 10:51:00 +0800 CST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具“僵尸”,赫然就是跳进墟洞中久未出现的栖梧老道,杨木。

不但我,就连小楚也呆住了,惊呼道:“是你?”

此时的杨木,完全没有了仙风道骨的模样。他脸色铁青,还在呼呼地喘着大气。如果不是方才说了一句“是我”,还真以为是从棺材里弹起来的僵尸。

“我是栖梧。”杨木干涩的答道。

小楚松了口气,放下手来,问道:“老祖,你受伤了?”

尽管杨木对乱葬岗一事对我们有所隐瞒,而且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给了两只储着鬼气的手镯给我,但孰是谁非,一时也很难说得清楚,既然没有撕破脸,作为晚辈,礼貌还是要有的。

杨木叹了口气,靠在棺材上,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没有受伤。实际上这才是完整的我。”

我和小楚听了一头雾水,四目相对,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罢了,罢了,我也不瞒着你们了,毕竟鬼门已开,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未知数。这事搁在心里三十多年了,再不说出来恐怕就没有机会喽。”杨木又说道,随即娓娓道来。

“这事,要从三十年前说起,那时我还只是栖梧派的一个小道士。但要真正说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则要从很久很久以前的栖梧派起源开始说起。”

从杨木口中,我终于了解到了他们那个圈子的一个大概。

原来我华夏底蕴无数。先是盘古初开,一气化三清,开启了道教传承。然后孔圣人著书立说,教化子弟,创建出热衷入世的儒教,再有西方佛教传入,经过数代,终于在六祖手上发扬光大。更不要说其他纷纷纭纭的各大流派了。

儒道释,则是现在华夏三个最正统也是最大的流派。

而栖梧派,则是属于道家中的一个小门派。虽然名头不响亮,不能与龙虎天师道,茅山宗等等顶级道门相提并论。但要说底蕴,却未必会输了它们。

听到这里,小楚有些怀疑地问道:“不是吧,老祖,栖梧派我还是第一次听呢!”

杨木又是一声叹息,说道:“那是因为三十年前,我栖梧派全军覆没,只有我一个废人苟且活了下来。”

原来当初大人物带着的那队人是栖梧派的,只是没想到那居然是一个门派全部的家当,折戟一次,便全军覆没永不翻身了。那还真是挺惨的。

见杨木痛苦的样子,我忍不住出言安慰道:“前辈不要自嘲,生活就是一场苟且,没有那些狗屁的诗和远方。”

杨木愕了一下,但终于平复下了情绪。毕竟修行数十年,如果做什么都是唉声叹气哭哭啼啼的,那这行也就白修了。

“我栖梧派的起源,正如它名称一样。与神兽凤凰有关。当年我栖梧道祖未开宗前,乃是在山上的梧桐树下悟道,数十年不能悟。眼看寿元将尽,大道无门。正心灰意冷间,忽然从天空飞来一只凤凰,径直落在梧桐树上,口吐人言道:吾乃凤凰娥月,借你树一宿,传你道。道祖大喜,允诺。第二天凤凰娥月飞去,留下一七彩尾羽。道祖得尾羽方才证道。所以我栖梧道,又称凤凰道。”

杨木说到栖梧派的起源很是自豪,就连铁青的连脸上都有了神采。

他说的悬乎到就像神话故事似的。不过道门这东西很难说得清楚,你看哪一个有传承的宗门,没有一个传说一样的祖宗?茅山陶弘景,龙虎张道陵,武当张三丰,哪一个不是神仙般的人物?

栖梧派弄个神兽凤凰来,那有什么奇怪的呢!

如果早几天前我听到这样的故事,肯定不会相信。可是现在我却不敢那么肯定了。我是理科男,本来很相信科学,可是我不是那种先入为主、盲目的相信。

我也会辩证的去思考,去看。

既然有鬼,那么有神仙有什么出奇?如果有神仙,那么有凤凰又有什么出奇?

我们老祖宗总不会是吃饱了没事干,胡乱编一大堆鬼鬼神神的故事来忽悠我们吧!

我正听得出神,但在一边的小楚却有点着急了,说道:“老祖,你能不能说快点,还有人等着我们呢。你也知道,鬼门开了,容不得半点耽搁。事实上我们知道你三十年前上来过乱葬岗,还进了里面。”

杨木正说到动情处,被小楚打断,有点尴尬地说道:“是你爷爷告诉你的吧,那我就边走边说。反正我也要去见她。事到如今,也是我和她了结因果的时候了。”

他口中的她,应该就是这地宫的主人。小楚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杨木缓了这么片刻,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于是三个人再次向着甬道前行。

多了人反而热闹了一点,我也乐意,要不岂不是闷死了。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三十年前的事,那我便不再多说。可你们知道三十年前,我们栖梧派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回复过来的杨木,开启了说话状态后换了一个人似的,以前看他像高人似的,真没看出他还有茶馆说书人的天赋。

未等我们答话,他又说道:“因为很久以前,我们栖梧派的圣物,就是那条凤凰的尾羽,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突然不见了。”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眼巴巴地看着我们。

小楚没有反应,我却连忙问道:“那后来怎么样?”

杨木见状很满意,继续说道:“经过数百年的查找,到了我师父那一辈,终于找到了一条有用的信息。那就是——尾羽,就在这地宫中。”

“你们是为了尾羽来的?”我不是做作,而是发自内心的好奇。

如果那样,那我岂不是很有机会可以见到神兽的毛?

我的乖乖啊,那可是神兽的毛啊,随便一条都可以让人悟道,到底长什么样的呢?和鸡尾巴一样吗?

“是的。不然我们怎么会来。可没想到的是,我们低估了里面的存在,我师父师叔师兄弟整整二十人,都死在那东西的手上。如果不是她另有所图,那我也不能幸免。说白了,不过是我还有一点利用价值而已。”

杨木吸了口冷气,原来他之所以能逃生,不是他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而是人家压根没有杀他。

“你们遇见了很多行尸吗?那为什么我一个也没有遇到。”我记得楚老就说过当时杨木形容的情景,不过看似不是那么一回事!

杨木冷哼了一声,傲然道:“区区行尸,何足道哉。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我们确实遇到了行尸,不过片刻就被我们清理干净了。连渣都没有留下。”

呃,说得这么威猛!

杨木见我不信,又说道:“当时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我才胡诌的。实际上,让我们全军覆没的,是一只乌龟!确切来说,是那东西应该是赑屃。”

咦,这杨木今天到底怎么了,尽拿这些动物来说事,先是凤凰,现在又出来个赑屃,那等会要不要出来一条神龙哇操?

传说中,龙生九子,赑屃即为九子之一,形似龟,好负重。长年累月驮着石碑行走。在很多地方,经常可以看到用它的石雕来做基座,无非是寓意借它的神力,永保不衰,千秋万载。

如果杨木说的是真的,那我是不是有很大机会可以看到赑屃的真身?

这时,好久没有说话的小楚突然接道:“没错,她身边确实有一只赑屃。”

得到小楚的确定之后,我惊到都要合不拢嘴来了。

放平时敲破脑壳也想不到,看似贫瘠荒芜的乱葬岗,不但有凤羽,有赑屃,还有一个看似牛逼到不能再牛逼的女人。

再没有比这还要神奇的地方了。

杨木说道:“我们进入到洞道后不久,赑屃就把我同门屠尽了,眼看我就要丧生在它之口,这时她出来了,让赑屃留了我一命。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她告诉我,她是这片地宫的主人,而凤羽就在她手上。她告诉我,她可以把凤羽还给我,但前提是,我要为她做成一件事。作为质押,她把我的三魂硬生生地抽离了出来,放在了刚才那口棺材中。”

“人无三魂,还能活?”小楚不解地问道。

要知道魂魄为一个人的根本所在,人在幼小的时候,魂魄最为不稳。所以很多小孩子受到惊吓后,可能会丢掉魂魄,需要喊魂才能回复正常。

三魂被抽离,能活不能活不好说,但怎么杨木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甚至都开门授起徒来了?

杨木没有回答小楚,只是说道:“现在我已经帮她完成了所有事情,所以我来找回我的三魂,刚才三魂归体,我一时未适应过来,才会如此虚弱。好了,该是我向她讨要凤羽的时候啦。没想到我杨木,还能完了我师父一生未了的夙愿,何其畅快,何其畅快哉!”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这片宫殿中回荡,让人听了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6-26 21:35:00 +0800 CST  
“小友,我之所以把这些都告诉你,是想问你一件事,不知你答应否?”杨木笑完之后,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朗声说道。

我咯噔一下,不知他所说何事。

“你愿意拜在我门下么?”杨木捋了捋胡须,一脸庄重地看着我。

这个,这个我从来没有考虑过!

特么的就算做梦也没有试过把自己梦成一个道士的。

杨木继续循循善诱道:“我们修行者最讲究的是缘分,我与你有缘,兼且道家传承历来都是师父挑徒弟,没有徒弟找师父的。你不用考虑了,如果你拜入我门墙,你将是我关门弟子,将来可是要接我道统的。到时整个栖梧派都会尊你为掌教,你想想,那场面多拉风啊。而且我们非那全真道,自然是可以结婚生子的。你喜欢那个姑娘,娶了便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哎,听起来好像不错。毕竟是未来的掌教大人啊!

可随即一想,不对,扳起手指数了数,倘若杨木百年归西,整个栖梧派不就剩下他原来三个徒弟了么?再有楚十三已经被驱逐出门墙,那整个栖梧派到时连我在内不就剩下三个人了?

太坑爹了,就算是在最讲求精简的部队,最小的编制好歹也是一个班吧。

我才不上当呢!

于是我客气说道:“承蒙前辈看得起,只是季初眷恋凡尘,从没想过修道什么的,这事太过仓促,还要考虑一下。”

我没有一下就拒绝,只说自己考虑一下,就是怕杨木喋喋不休说过没完。

杨木焦急地说道:“实不相瞒,我此去生死未卜,若她违约不肯将凤羽还我,我必死无疑。我死不足惜,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栖梧派了,我不想栖梧派千年基业断送在我手上。楚十三太懒散,田恒太死板,还有李美玲又太没魄力了。没有一个能堪大任的。眼前就只有小兄弟比较合适了。”

我顿时满脸黑线,头顶几只乌鸦飞过。

杨木列举自己弟子不成器的种种,无非是想找个人帮他扛起栖梧派的大旗罢了。刚才还说与我有缘,实在是他现在眼前除了我和小楚之外,找不到其他人才是真的。

这时小楚哼了一声说道:“老祖,难道你眼前就没有我?

杨木愣了一下,显然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小楚。

我也不知道小楚为什么会这样说,尽管她言语上没怎么过分,但看她一路上的举动,貌似对杨木已经心存芥蒂了。现在怎么会自动跳出来,要当他徒弟?

杨木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楚家小娃,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小楚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字一顿地说:“我是认真的。”

杨木一拍大腿,决然说道:“好,事不宜迟,为师收你为徒。”

小楚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杨木恭恭敬敬地扣了三个头,“师父在上,请受楚青梅三拜。”

杨木很激动地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好好,青梅,时间仓促,为师这里有一本凤凰经,为本门除了凤羽之外最为珍贵的道典。你且收好,万万不能轻于视人,以免让人心起歹念,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你记着,拿着凤凰经,不用为师什么信物,你师兄师姐都会遵从于你的。因为这是只有掌门弟子才可以修炼的秘法。”

说完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本书,递到了小楚手上。

我忽然有点后悔起来,没想到拜杨木为师,还有这么多好处。

杨木扶起小楚,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说道:“好了,现在带师父进去吧。但愿能取到凤羽。”

拜了师后的小楚,对杨木明显有了变化,就是变得恭敬和顺起来了,她说:“师父不要多虑,既然她能把三魂还给您,想必也不是个不守信诺的人。”

杨木想了想,确实也是,所以脸上更加宽慰起来,他开口说道:“对了,你们看出这地宫的来历没有?”

小楚摇了摇头,我就更加不知道了。

“老夫觉得很奇怪,以老夫的阅历,竟然判断不出这些建筑建于何朝,它有秦汉的大器,又兼唐宋的精美,细看之下,又不乏明清的工整。几乎集华夏各朝代宫廷建筑的特点于一身,使人实在难以判别。”

杨木说道。

我说:“你们不是见过她吗?难道不能从她身上,或者从她口中发现点东西来。”

杨木呵呵笑道:“没有。而且很奇怪的是,我明明看过她的样子,也记得她,可等真正想集中精力去记起她各方面的细节时,脑海中总会混沌一片。”

小楚吃惊地问道:“师父,您也这样吗?”

我比他们更吃惊,也就是说,那个她,厉害到可以影响到别人的大脑,使看过她的人记得住她的存在,却又记不清她的样子。

“那她到底是人是鬼呢?”

这个你们总会看出来了吧!

毕竟,人鬼还是很容易区分的。书上就有说,譬如人有影子,鬼没有影子,还有鬼走路是踮起脚跟的,等等。

没想到,杨木很不敢确定地支吾道:“这个...这个...应该是人吧!”

我真是哭笑不得。

倘若是人生活在这里,别的不说,闷都会闷死了!

“你若不信,到时看了便知?又何必问呢。”杨木见我讪笑,语气很是不爽。

小楚见我们两个怄气了,很无奈地说道:“你们不要闹了,时间到了。做好心理心理准备。”

呃,这就到了?

我打量了一下,两边依旧是这样的建筑,并无明显变化,难道她就在旁边的宫殿里?

小楚示意我们停下脚步。

她又举高了右手,口中说道:“我们来了。”

——我们来了!

声音不大。

可声音出口后,刹那就有了回应。

回应我们的依旧是灯笼。

两旁的回廊处,忽的燃起了一盏盏白色的灯笼。

引路灯!

破一切虚妄!

灯笼现,身边四周空气高速运动,等到定眼再看时,眼前的建筑中间,倏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广场,而在广场中间,则有一座同样巨大的高坛。

坛高百丈,下宽上窄,呈梯形状,是用整块整块的大石条堆砌起来的,站在它跟前,只觉得自己像蝼蚁般渺小。

我和杨木完全被震惊到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一道惊天动地的威压,陡然降临。

我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

这就是绝对力量对蝼蚁的绝对压制,单单一个气势,就能把我完虐了。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那些完全是屁话,你背着一座山试试?

不但我,现在就连小楚和杨木都跪在了地上。

一把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蓦然响起。

“我等了很多年,我一个人,守着一座城,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婉转的声音,最哀怨的声音,就好像诉说着一个寂寞凄美的故事。

不知为什么,我的内心都在颤抖,眼泪不知不觉流了满面。

“我等了很多年,我一个人,守着一个家,你为何要这样狠心。”

尽管我这道她口中所说的狠心人并不是我,可为什么此刻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狠心人?

不但我,就连栖梧老道此刻也哭到梨花带雨的,很是滑稽。可是我真心笑不出来!

“你的骄傲呢?你的荣光呢?为什么你跪在地上同样会那么可怜?”

这句话令我大惊失色,因为显然就是对着我们三个人的其中一个说的。

此刻,跪在地上的只有我们三个。

那么,是我吗?

哎呀,再联想到小楚说的话——他们都在等我!

我擦,难道他们——他们认错人了?

我现在泪水冷汗都一起冒出来,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王飞雪要告诉我那么一句话,如果她问我,她是谁?那我就告诉她,她是忘忧河边的青莲。

吩咐王飞雪的那个人,当然知道我不是“他们”要等的那个人,之所以告诉王飞雪,等于是让我作弊啊!

但是正因这样,我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是告诉她我不是那个人,还是任由她错下去呢?

王飞雪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我糊弄不过去,极有可能有性命之忧!

可将错就错,这真的好吗?

没有人知道我内心在一瞬之间萌生出如此多的想法,我几乎被炸懵了。

“难道你现在连话也不肯和我说了吗?”

那声音忽然尖锐起来,像是发怒了。

“不...不是...”我完全不知道应该说是什么,张开嘴,情不自禁就这样说了出来。

“你在害怕,你为什么会害怕?”

那声音,像是看穿了我的心。

“抬起头,让我看看你。”

“抬起头。让我看看你。”

我握紧拳头,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抬起头,必然会被她发现,我压根不是那个人。

可是丑媳妇也要见家婆,我总要面对,能拖下去吗?

“抬起头!”

那声音变得决绝起来,同时附加在我身上的威压顿时散开。

我咬着牙,一把站了起来,目光坚定地把头抬起。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那声音从哪个方向传来。也不知道抬起头她能不能看见,反正我照做了,你爱咋样就咋样!

“唉,”那声音一声叹息,“你变了。”

我有苦说不出,我根本不是那个人,不变才怪呢。

“你变得懦弱了,变得平凡了,变得让人陌生。”

我大吃一惊,听她语气,好像真的能看到我的样子,但千变万变,最大的变化应该是我的样貌才对啊。

为何她连说都没有说?

难道我和那个人长得很像,她隔得远了,未必能够看清?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6-26 21:36:00 +0800 CST  
“上来吧,你们都上来。”

那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可是却听得我头皮发麻,终于要面对了吗?

此时杨木和小楚也站了起来,应该是身上的威压散去了。

杨木苦着脸,拿起衣袖抹干眼泪。

小楚却面色平静,率先向着那高坛走去。

坛高足有百丈,一条石阶直通坛顶。

一百丈,足有十层楼高。相对于现在城市中,动不动就一百几十层的高楼,其实不算什么。不过,这是我走得最累的阶梯。

每走一步,双脚就好像灌了铅似的。

杨木和小楚的情况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大家只好走一会再坐下来休息一会。

啧啧,杨木刚坐下,却情不自主地赞叹起来,“这些石头竟然是天然的花岗岩,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我本来没有留意屁股下是什么,经他一说,才发现这座高坛,竟然是用花岗岩整块整块的石条堆砌而成。

那可是花岗岩呵,或许并不是最名贵的石料,但绝非寻常石头可比。而且名副其实,坚硬度真是不要不要的,先不说在哪里能找到这么完整这么粗大的石料,光是拿来修理成石条这一步,就不是一般人力可以做到的。

这里的一切,明显不是现代建成的,在没有机器的古代,要建成这么一座高坛,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想一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再高的坛,只要一直走,总会总上去。再难走的路,只要一直走,也能够走完。

大约两个小时后,我们终于来到了高坛的顶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巨龟,因为它实在是太显眼了。

这座高坛,是一座梯形状的建筑,它上面的截面,远比底部要窄,大约只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

而这只巨龟,足足有一台小型货车那么巨,你说显不显眼?

更让人吃惊的是,巨龟背上,驮着一块一扇房门那样宽大的石碑。

“是赑屃?”我张大口,没想到刚上来就见到这种传说中的神兽。

现在我可以确定的是,杨木,没有说谎,起码在描述关于三十年前的那件事上没有说谎。

此刻杨木看见赑屃,便浑身颤抖,显然记忆深处还有着深深的恐惧。

活着的赑屃,和那些石雕很像,又有所不同,最明显的不同,是它身上的皱褶还有甲壳的颜色要比石雕逼真得多了。它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可是随着呼吸起伏,背上的石碑也跟着起伏。

使人看了心里发悬,生怕那石碑会砸下来。

当然,看见赑屃我已经很震撼了,但是我很清楚,在这个坛上面,在这片地宫中,刚才说话的那个女人,才是主人。

可我仔细地看了一遍,却诧异地发现,这座坛上除了那只赑屃,便什么也没有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不会是发现我是假货后,就把我叫到赑屃面前,让它把我们吃了吧!

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站在一边,不说话。

倒是杨木对着空气一抱拳,开口说道:“前辈,小道已经按照前辈的吩咐,做了所有应该做的事,敢问前辈何时还我凤羽。”

短暂的寂静之后,那声音终于说话了,让人奇怪的是,尽管已经上到了坛顶,可仍然不知道声音来自何处,就是那么突兀地出现在耳朵中。

“诺。”

那声音只说了一个字:诺。

古装片看多了,自然知道诺是什么意思。

杨木大喜,躬身道:“多谢前辈。”

话音刚落,一道七彩虹光忽然从赑屃的背部,向着杨木飞去。

杨木手一抄,把那虹光收在手中。

这就是凤羽?

我情不自禁地看向杨木的手。

只见杨木紧握着拳头,但仍有霞光从指缝中透射出来。

“前辈,让我看看怎么样?”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等神物,寻常人等,就算只见过一次,都是极大的造化啊。

杨木这么容易就收回栖梧派中的至宝圣物,心情大好,当下也没有拂了我的意思,还招呼小楚,说道:“青梅,你也仔细瞧瞧本门圣物,对以后修行,有莫大的益处。”

小楚当然也很激动,只见杨木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说了一声:“回归本源。”

也真是奇了,那原本迸发出来的霞光,一声回归本源之后,倏然消失。

摆在杨木手心上的,是一条公鸡尾巴模样的东西,而且还要小了好几号,不然刚才也无法被他握在手中了。

“这就是凤凰的毛?”

那我可真是长见识了。

杨木正要得意地把凤羽收起来,忽然那声音又开口说道:“凤羽,我还给你了。对吧?”

杨木愕了一下,点头道:“对。小道多谢前辈。前辈一诺千金,栖梧一脉永远感激在心。”

“那就好,那就好。”那声音虽然说好,可语气就像一潭死水,显示出了无比的冷漠。

杨木一抱拳道:“小道与前辈因果已了,就此告辞。”

“你想走,我给你一个机会。”那声音说道。

杨木面色大变,慌道:“前辈是什么意思?”

那声音有了笑意,“接下我一招,一招不死,你便可以走。不然,死。”

杨木面如死灰,颤声说道:“给我一个理由。”

“鬼门已开,此地不再,我要你手上的凤羽,阻绝十万阴兵。”

——好霸气的理由,好霸道的理由。

要你手上的凤羽,就这么简单。

“前辈要我手上的凤羽,小道双手呈上便可,何须前辈动手。”杨木听到对方说出的理由后反而镇定了不少。

他是一个聪明人,应该懂得怎样取舍。尽管他刚才口中还说,如果取不回凤羽,便会死,看似已经打算拼死一搏了。

没想到现在凤羽到手后,反而没了那种勇气。

可是那声音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不。”

杨木愕然问道:“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从来不欠别人人情。”

——好霸气的理由,好霸道的理由。

送给她的东西都不要,非要抢过来才算。就因为不想欠别人人情。

杨木咬着牙,犹豫了起来。

他心中应该在考量,一招,只是一招,自己有没有把握接下那一招呢?

那声音又再响起。

“时唯末法,我也不知道当今修者到底是如何水平,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在我曾经的世界,在我那个年代,能接我一招,甚至能一招把我杀死的人,多如牛毛。”

这话也太吹了吧。

哄人也不带这样的!

别的不说,光是刚才那种威压,就可以完爆杨木了,杨木怎么可能还有一战之心呢?

可是战与不战,还能由得了他吗?

没想到杨木咬着牙,很快就很坚定地作出了决定。

“前辈,小道愿意接你一招。”

我和小楚都吓了一跳,实在想不到杨木有什么可以依仗的。

那声音听了终于很满意地说道:“那你准备好了,我数三声,三声之后我将会出手。”

三。

二。

一。

杨木在三字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绷紧起来,如一张拉开的弓。二字一起,他手掌一翻,无数七彩霞光骤然迸发,把他整个人完全笼罩起来。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6-26 21:37:00 +0800 CST  
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原来杨木最大的依仗,就是刚刚收回来的那条凤羽。

有人以它问道,什么是问道?就是成仙成圣的意思,足见凤羽的非凡。如此一来,杨木的胜算还是挺大的。

一。

话音刚落,一道红光从赑屃的背上慢慢地飘了下来。

红光,是因为那人穿的衣服是宽大的红袍。

不对,如果是人,怎么能飘呢?那一定是天上降临的仙子!

我都不知道是第几次张大嘴,说不出话来了。

我震撼的是,这个女子实在太美了,美到无法形容,比我看过的任何女子都要好看,好看十倍百倍,甚至一千倍。

在没有看到她之前,那个在我第一次上乱葬岗那晚,给了我一枚铜钱的女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

可与眼前这人比起来,仍然有所不及。

总之,化了妆后基本可以媲美二流明星的小楚,在她出现之后,顿时被秒成了路人甲乙丙。

这时的我完全呆住了,完全不记得了眼前正发生着一件生死之战。

她飘得很慢,可还是飘到了杨木那团霞光前面。

杨木并没有其他动作,看来真是想依靠着凤羽的防护,来抵抗她的一招。

我以为她的这一招一定是像玩游戏PK的那样,经过重重准备之后,积蓄够能量然后才爆发出一招必杀。

可是她只是轻轻地一伸手,宽大的袖袍飞扬,就像蝴蝶一样没入凤羽漫天的虹光中。

啊!

耳边听一声惨叫。

我的心不由得一沉,不知为什么,我不是那么希望杨木死。

可是听到这声惨叫,我就失望了。

凤羽的虹光消失了。

杨木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地跪在地上,在他额头上,插着一把匕首。

奇怪的是,并没有鲜血流出来。

“为什么?”杨木还没有断气,今天他问了很多个为什么,貌似那个红衣女子都给了他答案。

这次也不例外,红衣女子轻启朱唇,淡淡地说了一句:“凤羽,不是你这么用的。”

杨木忽然拼尽了全身力气,狰狞地大笑起来,“我是不知道凤羽怎么用,但是,我却知道怎么毁!”

红衣女子面色微变,正要伸手取杨木抓紧的凤羽。

可就在这时,那条凤羽忽然无火自燃起来,就连杨木的手,也被那火瞬间烧着了。

红衣女子好像不敢碰触那点火苗,径直站在一边,轻声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我杀你,你还可以去轮回的。”
很快,杨木手上的火,蔓延至了全身,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便连同那燃起的熊熊大火,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地上什么都没有,没有灰烬,没有骨头,就算火葬场的焚尸炉也不可能把一个烧得如此彻底吧,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一样。

小楚已经呆了,嘴上不断呢喃着:“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而那个红衣女子这时转过身,一双明眸,幽幽地看着了我。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6-26 21:38:00 +0800 CST  
不知为什么,我反而镇定了下来。也许是她那双眼睛,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起码到现在,我还没有看出其中有敌视的意思。

“现在满意了吧,他死了,而你也没有拿到凤羽,大家都一无所得。既然要这样,你又何必还给他呢?你不还给她,他未必会死。”我对上她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道。

红衣女子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人总有一死,他早就该死,只是多活了几十年而已。”

我狠狠地吐了口气,问道:“楚十三呢?他在哪?”

红衣女子忽然笑了起来,绝世容颜,笑得倾国倾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呃,就这么简单的理由,我却发现我完全接不上口,是的,她凭什么要告诉我!

沉默了一会,我想了想,还是说道:“刚才有个可能叫王飞雪的家伙让我告诉你,他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帮你看守那道门。”

我原本以为,就算是王飞雪只是单相思,可无论什么女人,当听到有一个男人能够这样为自己默默付出,怎么样也会感动一下的。

没想到红衣女子收起笑容,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知道的。”

我愕了一下,你知道?原来你早就知道?

可你刚才还说,你自己一个人,守着一座城,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难道你宁愿忍受着这孤独,也不屑和王飞雪见一面?

即使你不爱他,也可以做朋友啊!

我心里开始有点反感。

是的,是反感。

好色是天下所有男人的本能,美丽的女人更容易博得男人的欢心,何况是眼前这样绝世的女子?

可是当你看着她屠人如刍狗,无情冷血如斯,你还会生得起爱慕之心吗?

再美丽的女人,如果没有一颗美丽的心,也不过是一具臭皮囊而已!

“难道你心里,就没有起过涟漪?”我忍不住大声质问。

“涟漪?”红衣女子就像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彻底被打败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刀枪不入的人,仿佛天下间所有人,所有事,都入不得她的眼,入不得她的心。

红衣女子收住笑声,玩味的说道:“你以为,他守着那个人的——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我完全被镇住了。

就好像跑去和人表白,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表错了对象。

红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一挥衣袖。

可对我来说,那特么不是衣袖,那简直就是一团红云朝我卷了过来。

哎呀,我惊呼一声,没想到这人说动手就动手,连个招呼也不打。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我就感到全身都被绸布勒紧,然后脚尖离开了地面。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自己飞起来了。鼻子之间,只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很快,勒紧我的绸布骤然松开,我一个踉跄,一个屁股跌坐在地。

天啊,我刚才真飞起来了,因为这个时候,我竟然已经坐到了赑屃的背上。

眼前就是那座粗大的石碑。

而那红衣女子就站在我身边,指着石碑说道:“看到上面的字吗?”

我抬头一看,石碑上是四行苍遒有力的繁体大字,两字一行,总共八字,分别是:与奉、你天、结承、缘运。

虽是繁体,写得龙飞凤舞,不过好歹不是什么甲骨文,像形文字什么的,我也能看懂。

于是就说:“看到了,与奉、你天、结承、缘运。”

红衣女子忽然一把把我提了起来,冷声问道:“难道你连这也忘记了?”

我擦,被个女人像小鸡一样提起,很没面子的。

可是忘记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啊!

话一出口,我就像皮球一样被人丢了出去,然后狠狠地撞在石碑的基座上。

我眼冒金星,觉得脑壳后湿漉漉的,用手一摸,一看,天啊!竟然是血。

我吸了口冷气,这不是闹着玩的!

“奉天承运、与你结缘。你都不记得了?”红衣女子厉声喝道。

我可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这不是现代人习惯了横着阅读,一时忘了古代人是用右到左竖着来看的嘛,至于这样吗!

奉天承运、与你结缘,还真是这几个字。

红衣女子面若寒霜,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

“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目光就像一把刀,扫过我的脸。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可我特么的怎么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特么的比任何人都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说,看到这座石碑后,你就能够想起一切吗?”

“这是你的道,你的法,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你会变得这样陌生?陌生到我想杀了你。”

七八步的距离,“我想杀了你”出口时,红衣女子又走到了我的跟前。

我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我现在就蜷缩在她的裙摆之下,闻到了她身上那种淡淡的幽香,古时侯有那么一句话,人在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都是特么骗人的。

你看我风流吗?我脑袋的血在流啊!

可要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我怎么甘心?

我生怕她又会突然出手,连忙大叫出声:“等等。等等。”

红衣女子低下头,冷冷地看着我,那姿态仿佛在等我说下去,如果我没有说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估计我可以直接去领便当了。

其实我也很想豪迈地喊一声: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然后挺直脊梁,宁死不屈。

那才是英雄,那才是正能量。

可生有轻于鸿毛,死有重于泰山。其实死也有轻于鸿毛的,如果是保家卫国,死有何惧!但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女人手上,那我这一生,有何意义?

我喘着大气,几乎喊着说了出来,生怕说慢了一刻,人家等的不耐烦了。我喊道:“我记得的,其实我记得,你是忘忧河边的青莲。”

我也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用,可是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又像小鸡一样被人提了起来,然后啪啪两声,左右两边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疼。

我心里那个郁闷啊,真想把王飞雪全家都问候了一遍,好坑爹。

可是我没有机会了,红衣女子甩了我耳光后,一把掐住我喉咙,寒声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我冷汗直冒,生死就在一线,已经没有时间让我去考虑了,只好挤出声音说道:“王...王飞雪。”

“又是那个讨厌的家伙?”红衣女子眉头一蹙,但掐住我脖子的手却松开了。

我一阵后怕,本能地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红衣女子不屑地瞥了我一眼,嘲讽地说道:“你们都自作聪明,如果你真的记得的话,又怎么不知道青莲是谁?对着我李红衣,说我是忘忧河边的青莲,还有比这更幼稚的事吗?”

咦!这时的我,终于明白问题的所在了。不能怪王飞雪,只因为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口中所说的丑八怪啊!也就是说,这个叫李红衣的绝色美女,不是这个地宫的主人!

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漏洞了。

其实她说过的,她刚刚说过,王飞雪守着的人,并不是她。

可是情急之下,我哪里能够细想到这一点?

那地宫的主人是谁?

三十年前和杨木做下交易的存在,其实就是李红衣,不然杨木见了李红衣就不会是那个态度了。估计他到死还不知道,这地宫,这古墓,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存在,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李红衣松开了手,就意味着起码现在她消了杀我的念头。

我稍微松了口气,爬了起来。

“李姑娘,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我真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事到如今,我也不用再隐瞒了。

抓紧时间赶快离开这里才是正道。

李红衣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举起手,打断了我的话,过了好久才说道:“不可能的,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变故。”

见她如此执着肯定我就是那个人,我反而奇怪了,忍不住问道:“李姑娘,我真不是,要不你可以核实一下我的身份。”

我估计也是脑抽了,掏出钱包,把身份证掏了过去。

李红衣连看也没有看,她拿起身份证,向着外面用力一丢,那张小卡片就呼的一声,消失不见了。我擦,要不是我被打怕了,我真想骂人,要知道补身份证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我大机关的办证效率,你又不是不知道。

出现这种状况,是王飞雪和要他帮我的那个人怎么也想不到的吧?

根本不用我忽悠,人家就认定我了,想不认还不行呢。

正当我心里盘算着怎么办的时候,李红衣忽然精芒一缩,把我手上的钱包一把夺了过去。

“李姑娘,真是太有眼光了。这钱包里面还有百十块钱,拿去便可,不用还了。”我故作大方地说道。

难得有她主动喜欢的东西,说不定可以卖一个人情来。杨木死得可真冤啊,神兽凤羽都不值我百十来块钱,真是没有地方说理去。

只见李红衣从钱包中摸出一个东西,面色阴沉地问我:“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6-26 21:38:00 +0800 CST  
我定眼一看,李红衣手上的,赫然就是神秘女子给我的那枚铜钱。

我不由得心中一动,问道:“李姑娘知道它的来历?”

这枚铜钱经杨木看过,说是来自阴间的不祥之物,还要我处理掉。可我想到那神秘女子当时似乎并无恶意,加上后来又发现杨木并不是那么可靠的情况下,就把它放进了钱包里。

这回不知道怎的就被这李红衣看到了。

李红衣眼芒一缩,问道:“你见过她了?”

难道李红衣也认识那个人?

我更迫不可待了,张口就说道:“实不相瞒,这枚铜钱,是一个陌生人送的。我并不知道她是谁。”

我说的是大实话,也是想从李红衣口中得到关于那人的信息。

李红衣居然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她一直都在找你,可惜,有缘相见,却无缘相认。”

我心神大凛,想到那女子当时说,好像认错人了,难道真的在找“我”。从李红衣的语气中可以听出,那女子找的那个人,和李红衣要等的这个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不同的是,那女子很快就知道自己认错人了,而李红衣却偏执的认为,那个人就是我。

李红衣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又说道:“这枚铜钱,叫冥币,来自于另外的世界。当今还能拿得出这冥币的,只有一个人了。”

“那么,她是谁?”我算是第一次明确地知道了铜钱的来历,尽管杨木说过,可毕竟更多的是猜测,并无李红衣这样肯定。

“她姓王,王都灵。”李红衣开说说道。

王都灵?

这名字好熟悉。

对了,我猛然记起,王飞雪当时以为我是用冥币买路进来的,说过一句话:你不是有王都灵的冥币么?

原来那个女子,就是王都灵;这枚铜钱,就是冥币。

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忽然觉得所有事情都被一根我看不见的线连在了一起。

如果把所有事情都拆开来看,我无非就是遇到了一个灵异事件罢了。可是诡异的是,我在那之后遇到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可以联系起来。

他们编织成了一个网,而我一不小心,就陷在了网中。

我有点害怕,这已经不是我能够玩得起的了,于是我很认真地说道:“李姑娘,我真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我人单力薄,帮不到什么,要不,你就放我走吧。”

李红衣拿着冥币,轻轻地抚-摸着,眼神少有的迷离,听我这样说,她恍惚了一下,说道:“尽管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我现在更加可以确定,你就是他!”

对于她的偏执,我都要狂抓了,这世界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好令人无语啊!

“不信,你看。”李红衣用手一指。

我只好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转过身,才发现她指着的,就是我身后的石碑。

我擦,再看这块石碑,我顿时呆住了。

原本灰白的石碑,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暗红色。

“只有你的血,才能融进石碑,因为这本来就是你的道。”李红衣欣慰地说道。

“你说是我的血融进去了?”

我摸了摸自己后脑,哎哟,可真疼,刚才撞到碑座上,脑袋流了不少血。

李红衣纠正道:“我说,这是你的道。”

我真是哭笑不得,只好说道:“我都不知道我的道是什么,你又怎么知道?”

李红衣神色庄重起来,肃穆地说道:“你的道就是,奉天承运,与你结缘!”

见她煞有介事,难道说的都是真的?

我一时语塞,憋了很久,才憋出了一句话:“那我是谁?”

问出这句话,说明我有点心虚了。

李红衣刚要张口说出,可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随即说道:“这中间出现了变故。我这样告诉你的话,只怕你会从此迷失。你自己丢掉的道,就让你亲手找回来吧!”

我真是要疯了,不带这样玩人的吧,开始时我说过无数遍我不是那个人;现在心里刚有点动摇了,你又不肯告诉我。

我心里起码奔过了一万头草泥马,哗啦呼啦的。

就在这时,四周的空间忽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来了。”李红衣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

“什么来了?”我一头雾水的。

“阴兵。”李红衣说出两个字。

“对了,你为什么要打开鬼门?”我趁热打铁问道,从我得到的信息来看,阴兵能来,就是因为鬼门开了。

这不是很矛盾的一件事吗?

这时李红衣没有任何思考,就告诉了我,答案就是:“因为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我不由得翻了白眼,说了等于白说!

“嗷”,未等我问下去,脚下又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几乎连耳膜都要震碎了。

我大吃一惊,因为这声怒吼之后,地面剧烈地抖动起来,就像小型地震似的。

我现在是在赑屃的背上,地面就是赑屃的背——赑屃,它醒了。刚才就是它发出的怒吼。

“小花。”我向着下面焦急地大喊道。

刚才我被李红衣虏了上来,只剩下小楚还在下面,现在赑屃醒了,那她岂不是很危险?那可是会吃人的巨兽,整个栖梧派就在它口中覆灭。

如果一不小心,吞了这栖梧派的最后继承人也不话下。

李红衣大袖一挥,红云晃过之后,才看见眼怔怔的小楚已经被卷了上来。

我这才松了口气,尽管李红衣三言两语就杀了杨木,一怒之间我就头破血流,但唯独对小楚却一直不错,这会也没有忘记把她拉上来。

小楚已经发了呆,整个人就像木头似的,不知是他师父杨木之死让她备受打击,还是被赑屃的大吼震傻了。

我一抱拳,对李红衣说了声:“多谢。”

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李红衣一挥手,把那枚冥币抛还给我,说道:“阴兵将至,王飞雪抵挡不了多久,你们走吧!”

我愕了一下,刚才做梦都想走,可是等到人家开口叫我走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进来这里一件目的都没有达到。

我手上的鬼气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楚十三也不知所踪。

我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李红衣不经意地说道:“你手上的鬼气已经消散了,并无大碍,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十三,根本没有进来这里。”

我听到自己手上鬼气已经消失,当然很惊喜。

但随即却大吓一跳,当晚楚十三明明是进了乱葬岗的,那他去了哪?

“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么?是谁都可以来,是谁都可以走?”李红衣对我的反应,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我顿时纠结起来,她完全没有必要说谎,实际上她很骄傲,就连杀杨木,也很直接霸道的说出来。如果她不想说出楚十三的行踪,她根本不用说的,正如刚才回答的那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红衣没有再理我,她从腰间摸出了一件牛角一样的东西,然后放到了嘴边。

呜——

呜——

呜——

那不是牛角,是号角!

三声长长的角号,顿时响遍了整座小岛。

李红衣放下号角,目光如水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道:“你要永远记得我。”

然后她转过身,身上的红袍和绸缎,在一刹那凌风飞舞。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样回答,实际上,我肯定会记得她的,这样的人,只要见过一次,都会永生难忘。可我就是说不出口。

李红衣等了一会,没有等到我的回答,她一顿脚,整个人如红云一般,向着坛外飘去。

坛下,是广场,广场四周是那片宫殿建筑,宫殿外面是那片湖。

李红衣如云朵一样,飘到了湖边木栈桥上。她背对着宫门,背对着我。一个人,守在一座城前。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在那一刻,我放声大喊起来:“我会记得你的。”

我不知道隔得这么远,她能不能听见。

我甚至有点悔恨,刚才为什么不说呢!

我现在终于知道了她要做什么。

她要一个人,独抗阴兵!

刚才的号角,就是战斗的征召,可是再也没有一个战士站出来。那些战士,已经化作了宫殿回廊下的一具具冷冰冰的棺材。

这座城,本身是一座坟墓。

我看着李红衣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我曾经恨她杀人如刍狗,我曾经恨她无情似寒冰,可是这一刻,我心中的恨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湖的那边,栈桥的另一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出了隆隆的震动,原本那些幽暗的虚无,出现了一道道裂缝,开始有一些黑影陆陆续续钻了进来。

那些就是阴兵?

没有人回答我,我只能去猜测。

眼看着裂缝愈来愈大,涌进来的黑影愈来愈多,最后竟如潮水一样,黑压压,四面八方,围起了整片湖。

一道雪白的光芒却忽如流星一样,划进了无数阴兵之中,然后轰隆一声炸开,连同一大片黑影都化作了虚无。

我耳边听到一把豪迈的声音——若王飞雪在,则十万阴兵不得过此门。若王飞雪死,则与此门玉石俱焚。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6-28 23:42:00 +0800 CST  
那道光,就是王飞雪。他以一种壮烈的方式,完成了他的承诺。

李红衣站在栈桥头,一动不动,万千阴兵中,唯有一袭红衣如太阳般夺目。

“你要永远记得我!”

这就是她对我最后的请求。

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时为什么会扭捏起来。

也许她终会和王飞雪一样,她永远也不会听到我的回答。

所有画面都静止起来,如一幅画。

直到无数阴兵中,走出了一人一马。

人骑在马上,而马,踢踏踢踏地上了栈桥。

马披甲,人提戟。

残破的木栈桥,没有坍塌。

“离人十八,以泪筑桥。”

那人冷笑一声,长戟轻轻一挑,就把那块木牌匾挑落湖中。

“李红衣,你天生贵胄,李主待你不薄,你为何堕落如此,守荒坟了残生。”

那人策马而来,眨眼就到了栈桥中间。

万千阴兵,人马齐喑,只有他冷酷的声音回旋在空中,久久不散。

李红衣终于有了第一个动作,她举起右手,叫了声:“赑屃。”

赑屃!

我脚下的赑屃动了,它一声咆哮,载着我和小楚,慢慢地从高坛上浮起。

刹那之间,天上风云动。

高坛上黑压压的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我要你看到现在的画面,我要你为我报仇。”

李红衣忽然转过身,看向我们。相隔这么远,可我仍然看到她眼下挂着两行泪。

我心中就像被人扎了一刀,痛到说不出话来了。

赑屃出现后,骑马那人大惊失色,一个踉跄,几乎跌落马下。

他大惊失色道:“是它。”

就在这时,李红衣出手了。

一团红云,骤然扑向那人。

那人连忙挺起长戟,上下翻挑,舞起了漫天戟影,与李红衣纠缠在一起。

赑屃越升越高,我眼下的人影越来越模糊。渐渐地,什么都看不见了。

从上方传来了一道巨大的吸力,几乎要把我身体扯断一般。

我眼睛一黑,随即陷入了漫长的黑夜。

“季初,季初,你醒醒,季初。”

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用力地抽打我的脸颊。

我吃痛,忍不住哎哟一声,一把抓住打我的那只手。

睁开眼,发现打我的那人竟然是小楚。

小楚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了,被我抓住手,才松了口气,说道:“你醒了,吓死我了。”

“我们出来了?”我正想一个骨碌坐起来,可发现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

小楚很愕然地问道:“什么出来了?你看看,我们就在乱葬岗上。”

我四周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真的就躺在乱葬岗一山坡上。

眼前只有小楚,而驮着我们出来的赑屃也不见了。

这时东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空气中带着一丝凉意,让人异常地清醒。

“赑屃呢?”我又问道。

谁知小楚同样很愕然地问道:“什么赑屃?你是不是傻了。”

见小楚完全和我搭不到一根线上,我懵了,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坐起来,茫然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不是赑屃驮着我们从地宫里出来的吗?”

小楚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匪夷所思地说道:“你不会是做梦了吧?什么赑屃,什么地宫?”

我完全呆住了,这个和我一起经历过那一切的人,在我睁开眼醒来之后,却告诉我那是一场梦。

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困惑的事了。

小楚又说道:“当时我和你冲上乱葬岗,可是我们根本挡不住那么多鬼,你被群鬼上身,然后晕了过去。直到现在才醒来。”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我的一场梦?

“可是......”

小楚打断我道:“你知道鬼最厉害的本事是什么吗?其实很少鬼能够直接杀人的,它最厉害的就是能影响一个人情绪和精神,你被那么多鬼上身,出现幻觉也是正常的。”

小楚的话,让我稍微宽心了一点。

“那你看到杨木了没有?”我又问道。

如果刚才是场梦,那杨木也就没有死吧?

小楚叹了口气,说道:“你是说我师父?季初,这次要不是我师父,我们说不定真的就死了,是我师父救了我们。”

“什么?”我又是一惊。

既然那是场梦,小楚又怎么会叫杨木做师父?

见我这样的表情,小楚说道:“我们陷进了鬼潮中,千钧一发之际,我师父出现了,他手上一把九品雷击木,发出巨大神威,最终打散群鬼,把我们救了出来。为了驱除你手上的鬼气,他又进入乱葬岗深处,把那恶鬼也铲除了。可他......”

“他怎么了?”

小楚一副痛苦的表情,好久才说道:“他自己也身受重伤,出来时只剩下一口气,临终之际,把我收作衣钵传人,要我把栖梧派发扬光大。”

哎呀,没想到杨木真的死了,虽然死法和我看到的不一样,但无论是在所谓的梦中,还是在小楚的口中都有两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真的有一个栖梧派,真的把小楚收作了衣钵传人。

怎么会这样巧合?

小楚见无法打消我的困惑,就问道:“那你说说你梦到了什么?”

我理了一下思绪,随即把刚才的所历所闻,说了出来。

小楚听完想了想,说道:“我师父就在这里死的,你虽然昏迷,可是意识中也能听到这些,所以就加入了自己的梦境之中。你若不信的话,你看,我师父的坟还在那里。”

顺着小楚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果然有一个新堆起的坟包。

难道我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如果不是,杨木连骨灰都没有剩下,小楚也不会为他堆座坟来的。

我只觉得脑袋胀痛,郁闷无比。

不知为什么,我内心并不希望那是一场梦,因为我看见了一个人,她一个人站在一座城前,独抗万千阴兵。

那个人美到倾国倾城。

可是我又很矛盾,我又很希望那真的是一场梦,那样,那个叫李红衣的女人,就不会死在阴兵的手上了。

我失了魂一样,茫然问道:“那十三叔呢?找到十三叔了没?”

小楚摇了摇头,说道:“我师父说十三叔不在这里,他也没找到。”

唉!

我叹了口气,无论怎么样,恶鬼已死,我手上的鬼气消散,我就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去了。

天边露出一抹红霞,那是朝阳。

我第一次发觉清早的太阳是这样的亲切,乱葬岗一夜,让我对生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只有沉沦过黑暗的人,才知道光明的可爱;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发现生命的美好。

我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连路都走不了,是小楚把我背下乱葬岗的。

小楚不算单薄,可背着一个大男人也很吃力,不一会儿便喘着大气,背上全是汗水。

我就闻着那淡淡的汗香,无视路人诧异的目光。

好不容易截下一辆的士,小楚用尽吃奶的力气把我塞了进去。

小楚没有把我带回家,而是又去到了那个叫“客缘”的茶庄。

按理说,茶庄没有这么早开门的,可是小楚把我拖下车的时候,偏偏就看见了茶庄的主人,老干部王元朗。

王元朗坐在轮椅上,眯着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

“恭喜季兄,鬼气得除。”

我苦笑道:“王兄难道真的能未卜先知,这么早就等着我们了。”

“哪里,只是元朗昨晚一宿未眠,一直候在此处,等季兄回来。”王元朗说道。

我有点感动,没想到这人竟然一晚不睡,坐在门口等我们。刚想到这,可突然回过神来了,就问道:“王兄不会这么快就要我还人情了吧?”

我擦,果然没有隔夜债,当时说好的,如果我上乱葬岗找到了生机,就要还王元朗一个人情的。

王元朗只顾呵呵地笑着,并没有回答。

这时小楚把我扶到门口的藤椅中坐下,出声说道:“王元朗,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还人情的,我想你看看季初现在怎么样了?”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小楚会直奔这里来了,原来是为了我。

心中不由得十分感动。

二十年来,记忆中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王元朗依旧是那种永远优雅的表情,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要把我吓死了。

“群鬼上身,还能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季兄只要躺在床上熬过几年,就没事了。”

我擦,你说得轻松,要我瘫在床上几年,还不如死了算了。

小楚生气地说道:“王元朗,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装逼了。”

王元朗有点尴尬地说道:“鬼魂属阴,寻常鬼上身,都要损阳寿。群鬼同时上身,损的最少也有一百几十年的,你以为,季兄的状况还可以活得很久吗?几年后,眼睛一闭,就解脱了。”

哎呀,刚才听到躺床上几年就没事,我还以为是休养几年就会好过来。没想到是休养几年,直接领便当去了。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刚刚不用变成活死人,现在又要瘫床上等死?

小楚面色十分难看,咬着牙说道:“还有别的办法么?”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6-28 23:43:00 +0800 CST  
有在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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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6-29 00:4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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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奕 2016-06-28 14:50:00
怎么没跟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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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了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6-29 00:46:00 +0800 CST  
王元朗闭起眼睛,想了片刻,才说道:“我说过天无绝人之路,绝境中总会有一线生机的。救他的方法有两个,其一,求人救,其二自救。至于如何选择,就看你们的了。”

小楚意外的没有发怒,只是问道:“求人救又是如何,自救又是如何?”

“西边藏地,有密宗,善醍醐灌顶之术,季兄若要求人救,必定要去藏地找番机缘了。如果运气好,能够遇到密宗苦轮王那样大-法王,施以醍醐灌顶之术,要恢复不难。至于自救嘛,就要自身入道以修身了。”

王元朗说道。

我听了松了口气,说道:“那样并不难啊,去藏地找个喇嘛大师父就行了。”

如果说藏地什么最多,那一定就是寺庙了,藏人信佛,只要有人烟的地方,就有寺院。那里出名的有大昭寺、楚布寺等等,不出名的就更多了,可谓数不胜数,要找一位法王并不难。

小楚却苦笑道:“你以为真有那么容易么?密宗的精要就是一密字,密法奥秘,不经灌顶,不经传授不得任意传习及显示别人。”

“你是说,就算我去到了藏地,他们也未必会出手相救?”我有点想不通,密宗不就是佛教的一支吗?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还会见死不救不成?

小楚也不确定,只是说道:“求人不如求己,把命运交给别人,终是悬了点。”

我一听也对。如果真是运气不好,去到那里又遇不到法王,或者人家不肯出手,那我岂不是完蛋了?

于是我对王元朗说道:“王兄,你说的自身入道修身是什么意思?”

王元朗淡淡说道:“自身入道,那是最简单的,但也是最难的。就是自己修道,强健自身。要知道,儒道释三家,道家最讲究修身养气,固本筑元,如果能够有所成就,莫说区区鬼上身折些许阳寿,就是白日飞升,成仙问道与天同寿又有何难?不过,说它也是最难的,是因为,修道者,最讲究资质天赋和机缘,有的人,穷其一生连气也炼不出来,更遑论什么寿与天齐了。”

我心中真是奔过了一万头草泥马,没想到梦中杨木要传道于我,我还不愿,如今自己活命的办法,居然就是要修道。

我只好苦着脸,问道:“那要学到什么程度才能救得我的命?如果要修成仙,那我就不浪费时间了。”

王元朗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季兄真是幽默,那倒不用。你要知道,现在是末法时代,三丰真人之后,天下再无人问道。只要修出气机,固本筑元,自然可以益寿延年。”

我这才彻底松了口气,难怪看见很多牛鼻子都是头发斑白,胡子老长老长的,原来修道可以令人长寿。

眼下总算有了活命的方法。

小楚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这才对王元朗说道:“你等了我们一夜,该不会就是算到季初有此一劫,等着我们来求教的吧?”

王元朗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腼腆地说道:“季兄,我还真是讨那个人情来的。”

君子一诺,当初击掌为誓,他只要出口,我都不会推搪,何况他也说过不要我的钱什么的,于是我也就豪气地说道:“王兄,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我要...我要你身上的冥币。”王元朗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

我却愕了一下,因为自此至终,我都没有对王元朗说过那枚铜钱,他是怎么知道的?

王元朗见我迟疑,以为我反悔了,焦急地说道:“季兄,元朗知道这要求很过分,但元朗确实急需,你放心,倘若元朗能回来,必定双手奉还。”

尽管我有点不舍得,那毕竟是那个叫王都灵的神秘女子留给我唯一念想。

对了,梦中知道她叫王都灵,她真的是叫王都灵吗?

我恍惚了一下,还是吃力地摸出了那枚铜钱,让小楚递给了王元朗。

王元朗喜形于色,接过铜钱,急急与我们告辞,开着轮椅,径直回茶庄里去了。

小楚只好又截了一辆出租车,把我拖上车,然后回到了十里巷,楚十三的那个店铺。

大门还锁着,楚十三仍然没有回来,他没在乱葬岗,会在哪里呢?

小楚把我放下床,又匆匆赶往医院去了,毕竟楚老还在医院,需要人照顾。

可整整一天,小楚都没有回来。

我又饿又急,本来对小楚生起的那丝隐隐约约的情愫,就像被泼了冷水,突然清醒过来了。

我不怪小楚,我和她毕竟非亲非故,难道真的指望她能够照顾我么?尤其是现在我除了能做简单的肢体动作外,连路都走不了。

就在我绝望和沮丧的时候,房门被推开。

我看到的是披头散发的小楚。

“你怎么啦?”我大吃一惊,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憔悴如此落魄的小楚。

小楚整个人失了魂一样,木然说道:“季初,我爷爷死了。”

什么?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楚老虽然摔倒住院,但昨晚看起来精神还是蛮好的,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没了?

小楚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直到此时才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对我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今天小楚去到医院后,发现楚老不在,就去问医生,医生说,就在昨晚我们走后,楚老忽然叫来值班医生要求出院,医生当然没有同意,可是不知为什么,楚老却异常的固执。医生无奈之下让他办了出院手续,楚老当夜就回家去了。

小楚急忙赶回家中,发现门被反锁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人开了锁,进到屋里面,才发现楚老躺在床上,已经.......

说到这里,小楚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我好内疚,如果不是我,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楚老不会摔倒住院,楚十三也不会失踪,小楚也不会跟我去乱葬岗,那么楚老就不会出院,即使出院,小楚也会在身边,那么他可能就不会死。

是我令到小楚家破人亡。

是我,都怪我。

我季初二十年来,连只蚂蚁都没未曾踩死过,没想到短短几天内却有这么多人因我而丧命。

胖子医生,手机店赵老板,楚老,还有杨木!

天哪,我第一次这么憎恨我自己,因为我看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腥。伯仁虽非我杀,却因我而死。

这一天,我流的眼泪不比小楚少,我的痛苦,也不比小楚少。

良心和道德上的折磨,像一块大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两个人,就在这间狭小的房间内哭得天昏地暗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哭累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小楚趴在床头,怔怔地看着我发呆。

看见我醒来,小楚勉强笑了一笑,说道:“季初,我不怪你,因为这就是我的命。”

小楚如此,我更是不忍,如果我能够动手,我肯定会狠狠的刮自己几十巴掌。

“我已经决定了,既然我接过了师父的衣钵,那我们就搬到栖梧山,也方便你学道。”

小楚幽幽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喉咙都哽咽了。这是我一生中最困难的时刻,和废人没啥两样,可小楚没有嫌弃我。

其实她大可以不管我的,我带给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三天后,小楚处理完楚老的后事,包了一辆面包车,把我背到车上,直奔数十里外的栖梧山。

到了山下,又雇了两个人,把我抬上后山的那片草庐之中。

我很是感慨,第一次上栖梧山,小楚就像一只雀跃的百灵鸟,短短几天后,整个人都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但如此,第一次上栖梧山,杨木在门口悠闲地打拳,那时有道童数个在打点,这里宛如不出世的仙居。现如今,杨木死后,道童也人去庐空,只剩下几间满是灰尘的茅舍。

真是一眨眼,就已是沧海桑田。

小楚一个人把这里前前后后都清理了一遍,到了最后,累得整个人都快趴下了,可她还是很开心地说道:“季初,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

我听了心中就像灌了蜜一样,看着她的身影不由得出了神,蓦然说道:“楚青梅,我季初发誓,即使山无棱,即使天地合,只要季初还有一口气,永生永世不分离。”

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孩表白,现在想回那句话说得很老土,可在那时是我想到的最好听的句子了。

小楚痴痴地看着我,呆了好久好久。

无论如何,生活总要继续,亲人的离去让我们悲伤,可是悲伤总会随着时间渐渐冲淡,不然,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活不下去了。

小楚翻遍了杨木留下的道籍,每天用黄芪、鹿茸、巴戟天、补骨脂、雄蚕蛾、阳起石,核桃仁,葫芦巴等等有助于补阳的药材搭配起来,给我熬一大缸黑咕隆咚的洗澡水,然后把我丢在里面浸泡。

一个月后,我终于能够自己走路了。

可这毕竟是表面上的恢复,群鬼上身对我身体的损害,已经深入骨髓,根本不是几汤泡澡水能够彻底治愈的。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7-02 02:52:00 +0800 CST  
就在我能够行走的当天,小楚递给我一本道籍,说道:“按着上面第一页的姿势做,看看有没有感觉?”

呃,怎么说得好污的样子。

我翻开一看,第一页书上画着个没有穿衣服的小人,大家不要多想,其实这类入门功法差不多都是这样,裸图是为了让人看得更直观,更透彻。

图中小人盘腿在上,双手向上举起,指尖相对,掌心向天。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已,我看了不以为然,当下盘腿在地,按照图上的示范做了起来。

没想到举起双手后,才发现这动作其实是很费力的,尤其是双手极度不适。只是维持了片刻,我脑海中突然轰隆一声炸响,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很快就醒过来,发现自己已躺在了床上。

小楚坐在床边,满脸愁云,我苦笑道:“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做不了?”

小楚唉的一声,叹了口气,茫然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算你再虚弱,顶多坚持不了多久,也不至于晕过去的。”

我活动了一下筋骨,发觉并无大碍,于是坐了起来,说道:“那还有没有更简单的入门功法?”

小楚摇了摇头,说道:“玉虚太道入门法,是最最基础最普遍的入门功法了。”

我一咬牙,当即盘腿在床,再次做出那个姿势来。小楚这一个月的付出,我历历在目,无论怎么样,我都不能自暴自弃,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可同样只是片刻,我脑袋一声炸响,又晕了过去。

不过这次我有了心理准备,尽管我无法使自己避免昏迷,可是我却觉到了一丝异样,与在乱葬岗群鬼上身,那种攻击导致下的昏迷完全不同,如今的昏迷,直接得要命,简直就是被硬生生切断了大脑的意识。

如果把我的大脑比喻成一扇窗,那么,这种感觉就像突然之间拉下了一重厚厚的黑色的窗帘。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小楚却说:“季初,不要学下去了。”

我愕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说。

“这次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我怕你继续学下去,情况会越来越严重。”小楚无力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群鬼上身的后果?既然会有这样的后果,那王元朗为什么要让我学道?

我听了心乱如麻,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多想有个人可以回答我啊,可是小楚也给不了答案。

小楚除了在道术方面,因为接触楚十三的缘故,比我多一点外,其实无论在年纪还是见识上,都和我差不多。这个多月来,她忍受着亲人离世的痛苦,操持这这片草庐的里里外外,还要照顾我这废人,早已身心疲惫。我怎么还能忍心增加她的烦恼?

我装得很平静的样子,笑了笑,说道:“我听你的,再怎么说,我现在表面也能像正常人一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几年后的事,谁知道呢,还不如珍惜当下的生活,过好每一天。”

小楚面部抽搐了一下,痛心地问道:“你要自暴自弃了?你准备就这样等死?”

我不是那样的意思,可我不知道怎样去表达。

小楚目光忽然坚定起来,说道:“或许是我的方法错了,你放心,我很快会找到办法的。”

第二天一早,小楚告诉我留在这里等她,她要出去一趟,最迟三五天就可以回来。

我问她为什么不和我去,小楚很无奈地说道:“我也很想和你一起去,还省得到时还要麻烦一趟,不过那个地方,男人不能去。”

好吧,天底下还有男人不能去的地方?

那一定是女人的澡堂了。

小楚走后,我百无聊赖,闷了半天后我忽然想到处走走。

这个多月来,我寸步未离开这片栖梧后山草庐,虽然风景不错,可看得多了也会腻味,是不?

我收拾好随身物品,锁上门,逛着逛着,不知不觉顺着小路就逛到前山去了。

到了前山,简直到了另一个世界,落差大到就像从原始社会忽的回到了现代文明中。

都说石门寺的求签很灵验,游客特别多,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这么多,排起的队伍都排到了山脚下面去了。

我不由得万分感慨,这才叫生财有道啊!要是小楚将来真能把栖梧派发扬光大,在后山也弄这么一个场子来,那我岂不是可以躺着数钱了?

我正这么一想,旁边就有人不乐意了,口中叫嚷道:“哎哟,你这小子怎么不按规矩排队,抄小路占队的可不算啊。”

这人一嚷,引得周围的人都出声附和道:“是啊,是啊,今天是圆真大师亲自解签之日,我们排了大半天了才排到这里,你可不能这样。”

“小伙子啊,老头我可是从八十里外的杨家镇赶来的,你怎么样也不能插我前面,要插也要插后面去。”

这话说得我好禽兽的样子,我满脸黑线,张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长得很富态的老头。

老头这么一说,排在他后面那对小情侣就不乐意了,对老头大嚷道:“你这老家伙怎么这样说话,我跟你没完。你是说不准插-你的前面,就可以插我的前面了?”

........

我都要晕了,没想到自己出来逛一逛,竟惹起众怒来了。

国人都有一个共性,只要有一点小动静,就完全不淡定了,这本来没啥大事的,结果后面不知情的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挤了上来看热闹。

这回可真热闹了,狭窄的山道上秩序完全无法维持。

闹不好是要发生群体事件的!

大概这处的动静实在有点大,惊动了上面的石门寺。不一会儿,有数个光头和尚从上面匆匆跑下来了解情况,好不容易才把混乱的队伍再次扳直。

那几个和尚一脸怒气,瞪着我。剩下的那些人,无不幸灾乐祸的,等着看我被收拾了。

我一摊手,真是好冤枉的有没有?

没想到其中一个和尚咦了一声,说道:“施主,是你?”

我吓了一跳,我几时变得这么有眼缘了?弄得随便出来一个人,都好像认识我一样。定眼一看,嘿,这和尚我还真认识,原来就是当日在石门寺为我解签的那个年轻和尚。

另外几个和尚不解地问道:“法正师弟认识此人?”

那个叫法正的和尚说道:“当日这位施主来寺解签,法正学艺不精,未能解开这位施主求的签,此事法正一直在心,时时督促自己勤于修习,不敢松懈。所以对这位施主,印象深刻得很。”

有个肥胖的和尚一脸讨好的说道:“法正师弟何必谦虚,谁人不知师弟已得圆真师叔真传,哪里还有解不开的签来。”

法正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却对我说道:“今日有缘又遇施主,正好恩师圆真为答谢善信,今日亲坐法坛,为香客解签,施主有没有兴趣再求一签?”

排队的众人都傻眼了,本来以为我这次最次也会被人轰下山去,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指着山下长龙一样的队伍,苦笑道:“能找圆真大师求一签再好不过。只是这队伍不知要排到什么时候呢。”

法正不在意地说道:“如果施主有意,贫僧就做主,不用施主排队了。”

我想了想,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不如就去求一签看看。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跟着众僧上到石门寺,留下了一地目瞪口呆的众人。

刚才之事,人传人的很快就传开了,比上网发帖的传播速度还快。所经之处,无不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有人道:“这人到底是谁啊,幸好没有得罪他,看起来后台很硬啊。”

有人接道:“可不是,听说省里来的那位都要规规矩矩排队呢?难道这位比那位的来头还要大?“

我自然不会去理会这些人怎么说,任那法正和尚把我带到了求签处。

我拿起签筒摇了摇,很快就甩出一支签来。照例有知客僧捡起,把我引到了里面的解签处。

解签处和上次看到的没有两样,不同的是解签人。这次坐在那里的,是一个垂眉善目的老和尚,那两道白眉都快垂到嘴角边来了。

我不禁暗自赞了一个,真是有道的高僧。

那知客僧催促道:“施主请尽快,外面还有多人等候。”

我赶忙来到跟前圆大师真跟前坐下,而那知客僧恭敬地把签放在桌面,就弯腰退了出去。

圆真大师拿起签,看了一眼,忽然开口叫了声:“法正。”

法正和尚匆匆从外面走进来,躬身道:“师尊有何吩咐?”

“外面还有多少人求签?”圆真大师问道。

法正恭谨地回答:“师尊今日坐坛,原本没有通知多少人的,可这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开了。此刻在外面排起的队伍,都排到了山脚。”

圆真大师摆了摆手,说道:“你告诉住持,今天的解签到此为止,让众香客散了吧。”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7-02 02:52:00 +0800 CST  
@超级奕 2016-07-02 01:01:00
怎么还没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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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本来看见这样冷清,我都不想更。
但看见你在,我为你更!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7-02 02:55:00 +0800 CST  
法正满是疑惑,嘴唇嚅了嚅,不过终于还是忍住了。

等到法正退下,圆真大师这才拿起桌面上的那根签,对我说道:“施主,你求到的是一支空白签。”

我顿时无语了,这特么的是什么手气啊,前后两次都这样,估计又是白跑了。

圆真大师又说道:“施主可知,石门寺的签筒内,并无一支空白签。”

什么?我一下站了起来,惊讶地说道:“大师,你是说那知客僧换了我的签?”

这支签从签筒甩出来后,再到圆真大师的手上,中间只经过一个人的手,就是那个拿签进来的知客僧。

那就奇怪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圆真大师呵呵一笑,说道:“施主,不必怀疑。此签贫僧也不会解,就送给施主做个留念吧。”

我真是哭笑不得,现在听过送金送银送钻石的,没想到还有送竹签的,见圆真大师已经把那根竹签递了过来,我也只好接过。

圆真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徐徐说道:“圆真沉迷解签之道六十八年,一直以为已有所成,今见空白签而不能解,惭愧之极,圆真自今日起,永不解签。”

声音不大,却像一阵风吹过,落在每一个人的心间,整座石门寺在片刻之后刹那轰动起来了。

法正首先冲了进来,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叫了声:“师尊。”

我完全呆住了,没想到自己只是抽了个空签,竟然让一位有道高僧,自己主动中断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大师,这又是何必?”我冲口而出道。

法正跪在地上,低下头,他肯定在后悔,为什么要这么把我带上来,从而造成这样后果。

圆真大师淡定地说道:“你们不用多心,这是贫僧自己的意思。”

我叹了口气,我现在真像个倒霉蛋,谁碰着谁倒霉!

眼见又有数位身披大红袈裟的和尚,步履匆匆赶来。

圆真大师见状一挥手,对我说道:“施主请自便。”

那几个和尚以一枯瘦的老和尚为首,人未到,他声音已到。

“圆真师弟,三思啊。”

看来都是圆真大师的师兄弟,听闻圆真之言后,赶来相劝的。

我正要退出门外,那几人中最后一人,却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和尚,他厉声喝道:“且慢。”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来了。

尽管对圆真大师做出那样的决定,我很遗憾,不过胖子和尚的语气却无理得很,毕竟,那是圆真本人的意思,又不是我强迫他的。你唬我干甚?

那中年胖和尚喝道:“哪里来的鼠辈,敢坏我圆真师叔的道心,就想这样走么?”

其他几个和尚包括那个领头的瘦老和尚都没有出声,只有圆真大师在不断地摇头叹息。

我没好气地问道:“你是谁?你是石门寺的住持?”

我这样说无非就是提醒他,这里做得了决定的人,并不是他,叫他闭嘴而已。

那胖和尚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哎呀呀地大叫起来,嚷道:“我乃是石门寺的监寺必清大师,石门寺的一什一物都归我管。我就不信这还治不了你。”

我一脸黑线,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同一个石门寺内,圆真大师不愧为有道的大师,可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眼前这人哪里有一点出家人的样子啊,其涵养气度,连法正都不如。

听他这样嚣张,我也来气了,问道:“敢问你治我什么?”

必清冷笑道:“你手上的,可不是我石门寺的签子么?”

我低头一看,才记起圆真大师送我的那支竹签,还拿在手上,心里顿起三尺无名火,没想到这个必清竟然如此阴险,竟想拿竹签这样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来说事儿。

可偏偏这样,我连个反驳的借口都没有。

我被气到那个郁闷啊!

幸好,为首那个干瘦的老和尚大概也看不下去了,他念了一句佛号,喝了声:“必清。”

那胖子这才收敛了一点,不过还是一副趾气高扬的模样。

老和尚没有理睬我,只是对圆真大师说道:“圆真师弟千万要三思,石门寺之所以有今日的繁荣,有一大半都是你的功劳,如果没有你这面大旗,这石门寺也不知会冷清到什么样子。”

我听了心中不由得冷笑起来,原来这帮人之所以来相劝,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利益关系。石门寺最大的名头,和最大的收入来源肯定是在这解签处上了。

看看今日来排队的人就知道,圆真大师对石门寺是多么重要。

圆真大师面淡淡笑道:“圆寂师兄不必多说,圆真主意已决。现法正小徒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有他在,求签解签这处无碍。何况我只是不解签了,又不是不在了。呵呵。”

众人劝了一会,见圆真主意已决,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唯有把希望寄托在了法正小和尚的身上来。

这场风波,眼看就要落幕,我松了口气,准备下山。

没想到那个必清不知道脑袋抽了什么筋,他倒是没有对我说什么,却对那个叫圆寂的老和尚说道:“师父,我听闻寺内的签筒内没有空白签的,这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从寺僧的眼皮底下换了签,如果不给点教训的话,恐怕有损我石门寺的名头啊!”

他这话是当着我面说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够了!”圆真大师双眼一瞪,出声责骂。

吓得那必清连忙缩回了圆寂和尚的身后,再不敢出声了。

可那圆寂和尚,却忽然说道:“必清说得也有道理,师弟就不要偏袒外人了。”

唉,圆真大师一顿脚,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师兄,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就忘了石门寺历代遗训么?”

圆寂和尚长得一张苦瓜脸,看起来人不恶,可不知为什么心肠却这么歹毒,他悠悠地说道:“就是因为我时时刻刻都记得祖师的遗训,所以今日更加要慎重,如果日后谁都拿根空白签来捣乱,那我这石门寺,还用办下去吗?”

“兹事体大,师兄你虽为住持,但事关我石门寺的兴衰,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

圆真大师上前一步,和圆寂老和尚针锋相对,开口说道。

圆寂和尚,说道:“我看师弟才是糊涂了,你看这个人元阳萎靡,分明与那魑魅魍魉之物行了苟且之事,阳寿大损,还有几年的活头?这样的人,能够决定我石门寺的兴衰?真是荒谬。”

圆真大师只顾顿脚说道:“兴也钱来,亡也钱。兴亡皆因钱。师兄,你被世俗的钱物污了眼,你若执意如此,我也没有话说了。”

圆寂被圆真大师当着众人的面如此一说,面色变得阴沉起来,喝了一声:“来人,先把他关起来再说。”

自此至终,我都没有接上一句话,那圆寂说我元阳萎靡,诬陷我与鬼物相交时,我就已经火冒三丈了。

你特么的,那是鬼上身好不好!

我第一次发现,一个弱者在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无助。别人三言两语就可以把各种帽子扣在你头上,你连争辩的机会也没有。

门外两个中年和尚应声进来,拿起绳子就要捆我。

这时外面的善信早就被法正刚才打发走了,石门寺内除了原来的和尚,便只剩下我了。

我真是欲哭无泪啊,这赫赫有名的石门寺,怎么比孙二娘的客栈还要黑!

可我怎么会束手就擒?它又不是强力机关!

见状不妙,我夺门就跑。

两个和尚拿着绳子从后面追来,口中大叫:“抓住他,抓住他。”

我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只跑几步便已虚汗直冒,眼看就要冲出大门,这时不知是谁在门外伸脚一绊,我顿时跌了个狗啃屎的,连鼻血都喷出来了。

眨眼就被人绑了起来。

我又气又怕,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大动干戈,不就是抽了一支空白签,至于这样吗?

幸好石门寺倒也没有什么大牢之类的,他们只是把我关在山上一座偏僻的房子里。

但奇怪的是,他们把我关起来后,整整一天都没有人来审过我,就像把我忘了一样。

到了晚上,我已经被绳子捆到发麻,饿到浑身发软,几乎都要晕过去了。

正当我叫苦不迭的时候,那扇半掩的窗口外面却突然窜进来一只黑影,它飞快地跳到了我身边,三儿两下就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我吓了一跳,发现那居然是只猴子。

身体重获自由的我,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唯有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

那猴子解开绳子后,又飞快地跳上窗口,伸手不断地做着叫我过去的手势。

我心中大凛,这分明是一只被人驯养的猴子,它身上还穿着一件小号的僧衣,显得很是可爱。

到底是谁要救我呢?难道是圆真大师?

我连忙走到窗边,向外一看。

只见窗外月色正浓,月光下却站着一个枯瘦的身影。

我大吃一惊,因为那道身影不是圆真,分明就是那个下令把我抓起来的圆寂和尚。
楼主 滴水冰河  发布于 2016-07-02 23:53:00 +0800 CST  

楼主:滴水冰河

字数:107503

发表时间:2016-06-18 08:28:5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7-20 06:31:2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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