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盛宴——宋之天倾

小女孩高兴极了,催道,那你快做啊,我最喜欢看烟花了。
男孩子说,本来都快弄好了,你一来,我就忘了怎么放引线,咦,引线哪去了?在这里,找到了。
小女孩歪着头,“那我不影响你,就在这看着你弄,好不好?”
“好啊,但是你不能碰,这个是会爆炸的。”
“荣哥哥,你懂得真多。”
“当然了,这都是姑父教我的。”
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男孩子小心地把火药从每只响箭尾部倒出来,收集成一小堆,放在一张白纸上,又把纸包好,用细线捆在箭杆上。过了好久,他把手一拍,“好了,大功告成。”
女孩性急,就去点燃男孩手中的引线,引线“哧哧”冒起了白烟,突然“轰”一声爆裂开来,男孩子来不及松手,赶紧用肩一把将她撞开,几支响箭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噼哩啪啦”地迅速爆开,绽放着绚烂的光彩,然后拖着五颜六色的尾巴向四面八方飞去,不一会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小女孩捧起男孩的手,见皮肉已被烟火熏灼起了几个大泡,心疼地说,对不起,荣哥哥。
男孩用力挤出一点微笑,“没事的,你看到烟花了吗?”
小女孩其实没来得及欣赏方才那美丽的瞬间,但她却点点头,“看到了,好美啊。”
男孩欣慰地笑了,忘记了手上的疼痛,对小女孩说,那下次,我还给你做,做个更大、飞得更久的,好不好?
小女孩开心地笑了,两个小伙伴牵着手往回走,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烟花,烟花,”京娥喃喃自语,自那一夜后,她又见过无数次的烟花,特别是与李崇训成亲的那一晚,整个河中大放烟火、通宵达旦,照耀全城、光彩动人。但她心中永远都只记得小时候的那一夜,那还未看清便已消逝不见的刹那美丽。
她至今不明白,为什么荣哥哥一去不回,为什么杳无音讯;女儿家的心事又无法向旁人诉说,直到有一天,春红来告诉她,有人来向老爷提亲。她以为是荣哥哥和他姑父来了,急忙奔出去,在堂后屏风的缝隙里,她看到的却是一群陌生人,父亲和他们把酒高谈、欢声笑语。
那群人走后,父亲把她叫去,告诉她已经答应了河中节度使李守贞大人的提亲,要把她嫁给李守贞的儿子李崇训。父亲还说,他与李守贞同为朝廷藩镇,不好推拒。她当时一听,便哭着不干,父亲发火了,说婚姻大事当由父母做主,岂容她意气用事。
在那段时间,她不知流过多少眼泪,又不知有多少次在梦里唤着柴荣的名字,盼望着哪一天他能突然出现,把她带走。但他终于还是没有来,她等来的只是河中派来的一乘花轿和大队迎亲人马。
京娥浮想联翩,苦笑着对自己说,唉,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就算再见到他又能怎样?自己都已嫁人,那他也应该娶妻了吧。的妻子长什么样?对他好吗?他人那么好,他的妻子想必也是知书识礼、温婉贤淑吧。
符京娥就在这胡思乱想中,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楼主 映雪青松  发布于 2017-10-18 18:52:25 +0800 CST  
第九章 咫尺天涯泪凝噎

郭威这边自从连胜两仗之后,汉军士气大振,见郭威迟迟不肯下令攻城,众人都心中纳闷,纷纷前来询问柴荣,柴荣也正有此疑,便来求见郭威。
柴荣走入中军大帐,却见郭威正与西路行军道副总管、宋州节度使郭从义一起在仔细研究河中地形图,旁边站着行军长史魏仁浦。
见到柴荣进来,郭威问,你是想来劝我攻城的吗?
柴荣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大人。现在我众敌寡,河中军队又接连受挫,正是攻城的大好时机。
郭威摇头道,兵法云,倍而攻之,众而围之。现在我军只比敌人多出不到三分之一,要想一举攻克河中这样的坚城,恐怕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且李守贞手下多半剽悍,若遇强攻,定会出力死战,以待外援。因此暂时还不到攻城的最佳时机。
柴荣道,那大人以为要何时才是攻城的时候?
郭威道,河中军粮,最多可再支一月,凤翔长安又已为我军所困,待其内无粮草、外绝援奥之时,便是我军攻城拔坚之日。
柴荣还是觉得时间耽搁得太久,力争道,我军远来,正应把握士气,速战速决。若时日迁延,万一另有他变,恐反生枝节。
郭威道,你所说也有道理,这正是方才我和郭镇帅魏先生商议的内容。若不急攻,恐四方外敌乘我国有内变,意图侵扰;若是下令攻城,首先这沱河天险,便是一道越不过的屏障。
魏仁浦接道,属下细观城外地形,沱河虽为天险,但我军过不去,敌人也出不来。其实是扯平了。沱河紧挨着翠屏山,大人只需在沱河外侧多设侦骑,以防万一,再在翠屏山上驻一支伏兵,则河中南北两面可不再劳神,而我军只要把兵力集中在东城和西城即可。
郭从义道,但敌人也就只需要在东西方面加强防守,我军并未占到便宜。而且王景崇在凤翔有六万人,我担心常思进和赵晖的兵力未必制得住他。
郭威点头道,镇帅所虑即是,但河中是一定要攻的,而且必须是一举拿下,否则若久攻不克反而自乱军心。只是我们要耐心等待,寻找到一个最佳时机。
柴荣慨然道,末将愿领军三万作攻城前锋,请大人即刻下令。
郭威道,看看你,又沉不住气了。我不是说过吗,要再等等再看看,行军打仗岂同儿戏,不考虑周全,那是把三军将士送到敌人的屠刀下去白白牺牲,自已送了命是小,牵累大局如何担当得起?
柴荣受了训斥,低着头不再说话,郭从义和魏仁浦忙从旁解劝。郭威放缓了语气,又说道,一旦城破,还有善后事宜,诸多细节,皆须提前考虑,你将来总有独自领军的时候,这些你都要时时牢记。
柴荣明白姑父是在传授他自已毕生戎马的经验,十分感动地说,大人训诲,末将铭记于心,今后一定行事谨慎,反复权衡,以策万全。
郭威见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满意地点点头,顿了一顿,又说道,这河中城内还有我一位故人之后,城破之日,当尽力寻着护其周全,否则…
他见柴荣脸色突变,便不再往下说了,魏仁浦道,大人所指莫非是符彦卿之女?
郭威摆手止住他,话题一转道,来,我们再看看,这翠屏山上应派何人驻守。

柴荣从中军帐中告退出来,心中迷糊烦闷,思绪杂乱如麻,一路都有人向他行礼问安,他都好象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过往将士难得见到他这样,都很是奇怪。
匡胤刚带了兵士下操归营,迎面见柴荣步履踉跄、面无血色,连忙上前见礼,关切地问道,大人莫非有何不适么?
柴荣呆视匡胤,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勉强笑笑,便欲离开。行了数步,他猛然想起一事,回身问匡胤道,那日听韩兄弟说起,你们在河中时,曾得一位夫人相助,不知详情如何。
匡胤直骂自已糊涂,这几日营务繁忙,竟忘了一件大事,赶忙将在河中如何得识京娥、受其相助之事一一详禀,又立刻回营房中从自家包裹里取来那只白玉环和素笺,一并交与柴荣。
柴荣见到玉环,脸色顿时煞白,再展开笺纸,见字迹熟悉,正是京娥亲笔,不顾身旁有人,已是目中含泪。他强按心头起伏,冲匡胤一拱手道,多谢。说罢匆匆而去。
匡胤见他神色有异,不敢多问,但实在放心不下,遂把手下军士安顿,然后往寻柴荣。
此时天色已晚,匡胤在营中遍觅不见,心中忧急,便骑了马出营来找,他对这河中地形颇为熟悉,见沱河两岸并无踪迹,就去翠屏山。柴荣果然在此,坐在一个小山包上,地上摆了些物什,正在不住捣弄。
柴荣听到声音,抬头见是匡胤,略略一笑,算是招呼。匡胤道,大人独身来此,万一被敌人发现,如何是好,还是请随小将速速回营吧。
柴荣并不答话,自顾着弄他的东西。
匡胤也只好蹲下身来,陪在一边,见地上是几十支军中发令所用的响箭,柴荣把箭尾拆开,倒出黑色火药,又将所有箭的火药分别放在几张纸上,用心包好,细细梱扎,然后将引线通入纸包之内,最后用细绳将纸包绑在箭杆上。
匡胤忍不住问道,大人可是要发什么令?
柴荣微微摇头,拿起箭枝,从背上取下一张弓,搭箭于弦,对匡胤道,你帮我把引线点着。
匡胤虽然奇怪,但也依命照做,柴荣待引线冒出白烟,用力将数支响箭一齐往天空射去,那箭有火药助力,飞得比寻常羽箭更远,只见它们拖着绚丽的尾巴,直飞天上,欢快而响亮地划出几道美丽的弧线,然后“蓬”一声爆裂开来,好象在夜空中撒下了五颜六色的花瓣。
柴荣痴痴地望着天空,呆立半晌,自言自语道,但愿她已见到了这烟花。
转过身来对匡胤道,走吧,咱们回去。

楼主 映雪青松  发布于 2017-10-18 18:52:47 +0800 CST  
河中城内听到响箭呼啸,又见半空中烟花灿烂,都以为是城外汉军在发令攻城,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兵士们纷纷拿起兵器,冲上城头。将领们不停催促着手下搬运箭矢滚石,李守贞这几天根本不敢回宫,就守在城上督战。他心慌意乱,见到有人手脚慢些,便抜剑斩杀。将士们惧他淫威,都战战兢兢,生怕动辙得咎。
忙了好一阵子,见城外并无动静,一名将领对李守贞道,恐怕是汉军失手发错了号令也未可知。
李守贞骂道,你懂个狗屁,郭威诡计多端,前天甚至不惜亲至城下、以身诱敌,致令我军中了埋伏。而且他素来号令严明,朕绝不信这里面没有玄机。
那将领壮着胆子,小心翼翼道,军士们累了一夜,是否可以让他们轮番休息一下。
李守贞一脚踢过去,大骂道,朕养兵千日,就是要用于一时。你他妈的想休息,老子斩了你叫你休息个够。
说着举剑便砍,左右急忙跪下求告,李守贞又骂了半天,骂得累了,这才放过。
汉军营中也见到了烟花,大家都纷纷从营帐中探出头去看,由于郭威平时纪律严明,因此兵士们在未都到正式号令之前,都不敢轻举妄动,很快便在各营主将的呼喝之下回帐休息去了。
春红当时正陪京娥在花园里闲坐,听见响动,举头去看,只见漫天烟火,急忙唤京娥道,小姐,你快看,放烟花了。
京娥懒洋洋地答道,你看错了吧,都让人围城了,还有心思放烟花。
春红道,不是城里,是在城外。
京娥猛地抬起头,正看见五彩缤纷自空坠落,她一把紧紧抓住春红,“你看见了么?你看见了么?真的是烟花。”
春红奇怪地说道,当然是烟花,还是我先看见的哩。哎哟,小姐,你抓得人家的手好痛。
京娥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对春红笑道,是我一时失态,弄疼你了,对不起。
春红揉了揉手,问道,小姐,城外怎么放烟花呢?是要进攻了么?
京娥摇头道,不,不象,军中发令的响箭不会加这么多火药,而且只有一道白光。除非是有人把十几支响箭的火药装在一起,才能有这样的效果。
春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小姐,那你说是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弄烟花来玩呢?
京娥没有回答,喃喃自语道,是啊,会有谁呢?难道是他?不…不会的。他戎职在身,统领着千军万马,怎么还可能记得这些事。
她又望向天空,努力想要再寻找出哪怕一点烟花的痕迹,内心祈盼着能再见到方才的景象,哪怕再有一次,也足够了。
但她失望了,夜幕中只有一轮明月高挂,四周繁星点点。又过了良久,仍是再无任何动静。京娥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早一点抬起头,那样就能和春红一样,看清楚整个烟花;她恨自己为什么每次看到的都只是尾声,就象她和柴荣之间的关系一样——没有开始,却清楚地见到了结局。

楼主 映雪青松  发布于 2017-10-18 18:53:07 +0800 CST  
转眼间汉军围城已快十天了,郭威始终不下令攻城,只是派了邠州指挥使曹英带了一万人驻守在城北的翠屏山上,同时派出五百游骑每日在沱河岸边往来巡察。自己亲率大军集中在河中城的东西两面,摆出一副时刻都要攻城的架势,但就是不动真格。
城里不敢松懈,神经高度紧张,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汉军突然袭击。李守贞几次派人从北城偷出,想泅水而过,与凤翔、长安通信,都被汉军截获。因此郭威可以得知城内的情况,而李守贞却对外面一无所知。
自从知道是郭威领兵前来后,李守贞便已经觉得不妙,因为在他所熟悉的当朝大将中,郭威用兵是他最看不懂的。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一旦河中完了,王景崇和赵思绾一定也马上跟着完蛋。因此他完全不把希望寄托在凤翔或长安的两支军队上,现在他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总伦去金陵搬来的救兵了。
郭威早从俘虏口中得知了总伦去江南的事,因而多次给高行周去信,要他防备淮南异动,但却一直未有回音。这令郭威颇为担忧,但高行周这人向来骄傲,话说多了反而令其不快,郭威只希望唐军没那么快发动,那样大局还能有望收拾。
这天早上接到了驻在凤翔城外的陕州节度使赵晖的紧急军报,说泽潞节度使常思进不听劝阻、贪功冒进,中了王景崇的计,被打得大败。
郭威只好命郭从义带四万人,以郭崇和王峻为副将,移救凤翔。现在他手下只剩下八万多人,更不能贸然进攻河中。他心里有些着急,又不愿流露出来,还是照常巡视、会议、看操、发令,于是营中少安。
黄昏时分,中军校尉李审送来饭食,郭威见往常都是柴荣一同前来、陪待用膳,今日却只李审一人,便问李审,柴大人干什么去了?
李审答道,柴大人这几日心情好似不佳,每至黄昏便独骑出营,天黑方回,也不知去了哪里。
郭威想了想,草草用饭,然后带了李审等几名随从,骑马出营,在营门口问守兵可见柴荣往哪个方向去了,守兵手指北面翠屏山。郭威遂与诸人往北而去,行至山下,见邠州指挥使曹英正引了本部兵马在此操演,见郭威前来,连忙过来拜见。
郭威看了一阵,觉得将士们操练十分认真,对曹英道,我将你放在这翠屏山中,没有让你直面前线,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曹英恭敬地答道,末将追随大人多年,但知依令而行,从不曾心存疑虑。
郭威很欣赏曹英的忠心,赞许地点点头,笑道,很好,你虽居后阵,但仍坚持练兵,并不以身处人后而自甘懈情,此乃为将之至根本者也。
曹英谦虚地说,这全靠大人平日教诲,大人所言,句句至理,末将永不敢忘。
郭威一阵大笑,又问曹英可见过柴荣,曹英答曰,方才见柴大人自小路上山去了。
郭威将李审等人留在山下,便要独自上山来寻柴荣,曹英和李审都要护卫同往,郭威道,曹英平素防查严密,我甚是放心,岂会有什么不测。
遂离了曹英李审等人,自骑马上山,远远看见柴荣一个人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河中方向出神。
郭威走过去,唤道,阿荣,为何一个人在此发怔啊?
柴荣回头见是郭威,大吃一惊,急忙跪下道,末将参见大人。
郭威将他扶起,说道,此处并无外人,不必如此正式,但以家礼相见即可。
柴荣点头道,是,姑父。
郭威在石头上坐下,见柴荣还站着,便招手让他也坐在旁边。
郭威问道,阿荣,你在我身边有多久了?
柴荣答道,小侄自十六岁随姑父从军,至今已有十二年了。
郭威喟叹道,十二年了,当时你还是个小娃娃,不知不觉现在已经是大将军了。
柴荣欠身道,若无姑父大人提携,小侄岂有今日。
郭威道,这全靠你平日作战勇敢、机敏果断,我不过是内举不避亲罢了。
柴荣马上道,姑父用人唯贤、从不徇私,朝野上下谁不敬重…
郭威摆手止住道,好啦,自家人就不要拍马屁了。你和重进都是我的晚辈,我不提携你们又提携谁?只是这些年我忙于征战,把你们当普通部将使唤,全未曾顾及过你们心中感受,你不会怪我吧。
柴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流泪道,姑父对荣儿有大恩大德,若无姑父,柴荣早论为流民,又或死于乱军之中。柴荣若是还心有怨恚,实在禽兽不如。
郭威道,我这个作长辈的也有很多地方考虑不够周全,只想到让你们去建功立业,其它方面就没有多加在意,或许在某些我以为是小事之处,反而给你增添了诸多烦恼。但很多事情既已发生,便难以补救。我希望你能够体谅。
柴荣正要说话,郭威又道,一日为将便身不由己,事事皆须通盘考虑,反复权衡,判其利弊,切不可意气用事。昔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不惜燃烽火以戏诸侯;北齐高纬携宠姬小怜御军,终为周军所败。此皆因私情而废公义,卒致身败名裂而沦为天下笑柄。后人哀之而复效之,岂不更是令人悲哀。
柴荣明白姑父是在委婉地批评自已,忙说道,姑父用心良苦,侄儿谨领于心;从此一定痛改前非,不负姑父厚望。
郭威见他听懂了自己刚才的一番话,欣慰地说,我知你向来懂事,为人恭谨孝顺,所以只是随口说说,你也不必往心里去。目前军情紧急,敌人环伺,我们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
柴荣道,侄儿明白了,侄儿这几日心有所思,其实不全为私情,乃因见两军相持日久,恐多生变故,特在此思索一破敌良策。
郭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何良策?说来听听。”
柴荣道,侄儿在这翠屏山上日夜观察,终于明白了姑父为何将曹英一军屯于此处。
郭威笑道,那你说说看我为何令曹英在此。
柴荣道,李守贞以为沱河天险,故对南北二城不甚在意,只设重兵于东西方面,且姑父亦在河中城外东西之处大张旗鼓,此举更坚守贞以为我军将自东西二城进入之心。
柴荣顿了顿,又说道,但兵法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我军在东西面只是佯攻,而真正要进城的正是北面的曹英部队。
见郭威不断点头,柴荣有了信心,继续道,这翠屏山并不高大,山南正面河中城北,曹英驻于山北,城中根本无从得知。一旦正式攻城,一个时辰便可翻过此山,渡过沱河,直抵城下。
郭威道,但沱河既宽且深,我军又无船只,如何过得?
柴荣道,侄儿也是苦思多日,始终不得其法。这才接连几天都来到山上,纵观地形,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
郭威忙问,什么法子?
柴荣手指沱河上游,“沱河上游距此十里,侄儿曾亲自带人下河测量,上游较窄,不过数丈,且水不似下游那般深急,若是架设浮桥,一夜可成。”
郭威大喜,赞道,你虑事周详,且敢于亲身探试,为大将者,当如此般。
柴荣恭身道,这都是向姑父学的。
见郭威大笑,柴荣又道,还有一件事,也要提前考虑。
郭威对柴荣已是十分满意,耐心问道,尚有何事?
柴荣道,河中粮尽之日,便是我军进攻之时,但城内百姓众多,须有一人,专司善后,约束众军、严禁剽掠,而且嗷嗷众口、仰首待哺,恐怕还得调来附近粮米,予以赈济。如此方不负百姓之望,得令民心尽安。
郭威心想这小子真狡猾,假公济私,好早早赶去保护符京娥。他并不点破,只是说道,好,到时就由你率龙虎卫中军一队,弹压全城。
柴荣一躬到底,“多谢姑父大人。”
郭威道,谢什么,这是得罪人的苦差事,我还在愁交给谁去办哩。你主动要干,我求之不得。
说罢二人相视大笑,此时天朗气清,漫天星辉洒落河面,晚风徐来,令人心旷神怡。柴荣见天时已晚,扶了郭威,走下山去。

楼主 映雪青松  发布于 2017-10-18 18:57:20 +0800 CST  
郭从义的部队到了凤翔,与赵晖合力,很快便将王景崇赶回城去,再次包围起来。
郭威接到捷报,心头十分高兴,再想到魏仁浦出的这招“围而不攻、令敌自溃”果然奏效,现在河中城内无粮、士气低落,相信再过十天半个月便会有兵士不断哗变,到时就可大举攻城,一举击破李守贞。然后迅速移师凤翔,与郭从义他们合兵夹击,王景崇只有五六万人,肯定不能抵挡,跟着长安也可顺势拿下了。
三镇一平,自己率军回京,便可居中调度、策应四方,即使有敌国侵扰,也都不惧了。
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郭威不禁有些激动,但他并没有在手下将士面前表露出来,只是不断鼓励他们要再接再励,坚持下去。
中军帐门突然被掀开,柴荣急匆匆走了进来,郭威在几个后辈中最喜欢柴荣,因为他果断干练、遇事沉稳,这一点象极了自己。现在见他神色凝重、步履仓促,心知必有大事发生。
果然,柴荣禀道,淮北出事了。
郭威心头一紧,天天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他面色如常地问道,发生何事?
柴荣道,刚接到沂州节度使武行德的军报,江南唐国发兵十三万,由其淮南节度使李金全率领,渡过淮水,攻我淮北诸州。
郭威关心高行周的安危,急问道,那高王呢?
柴荣看了一眼郭威,吞吞吐吐地说道,高王…高王他,中伏身亡了。
郭或一阵晕眩,手紧紧扶住椅背不让自己滑倒,但他很快回复了镇定,沉声道,消息确切?
柴荣道,千真万确,高王之死乃刘铢亲眼所见,刘铢拼死杀出、身负重伤,奔回报讯。而且敌人打败高王军队后便顺势攻打合淝和濠泗,然后直取沂州,并将高王遗体置于城下炫耀,武行德亦有告急文书至京。
郭威怒不可遏,猛力一拍桌子,心中又痛又悔,痛的是失去知交挚友,悔的是当初没有苦劝住高行周。
他强忍住悲痛,又问道,那合淝呢?可曾失守?
柴荣回报,合淝已失,敌已占淮北全境,现正围困沂州。
郭威悲呼,天乎,天乎,祸不单行。
柴荣见他哀伤,解劝道,事情已经发生,大人身系全军安危,请节哀顺受。
郭威又问,怀德知不知道此事。
柴荣答道,兹事体大,在军中尚属机密,末将不敢告诉其他任何人。
郭威点点头道,不错,你做得很好。但瞒是瞒不住的,你去把魏先生请来,还有怀德也一起,我要亲口告诉他这件事。
柴荣应声而去,不一会儿,魏仁浦和高怀德便进来,高怀德还不知道父亲阵亡,以为是郭威有什么紧急军情要布置。
郭威道,怀德,有一件事,你听了可得沉住气。
高怀德道,大人但凭吩咐,末将在所不辞。
郭威道,适才接沂州军报,江南大举来犯,你父亲…你父王他阵亡了。
高怀德猛然抬头望着郭威,眼中充满惊异和疑惑,郭威见他神色,又道,消息确实,高王兄的确中了埋伏,以身殉国了。
高怀德这才回过神来,跪倒在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他不能相信又不得不信,但父王百战百胜、英明神武,怎么会中伏而且阵亡了呢?
郭威见他悲恸,俯下身子轻抚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怀德,好孩子,你父王威震天下,此次必是堕入敌人奸计,方得此难。你要振作起来,不能给你父王丢脸。
见高怀德仍是伏地痛哭不止,郭威又道,高王兄他身经百战,从来都是意气风发,你是他的儿子,绝不能堕了他的威名。不要哭,敌人就是希望我们沉溺于悲痛之中,进而自乱阵脚,你明白吗?
高怀德强忍心中悲痛,两手死力抠着地上泥土,浑身颤抖。
郭威心中叹了口气,正要再宽慰几句,高怀德已抬起头,一抹眼泪道,请大人拨给末将五千精兵,末将要立刻回师准北,为父王报仇。
郭威道,你放心,此仇不共戴天,必须要报,但敌军势大,我们不能鲁莽。你暂且退下,我稍作计较之后再作定夺。
说罢便命柴荣将高怀德扶回营中休息,自己在帐中来回踱步,魏仁浦知他心中焦急,在一旁不敢多言。
郭威沉思良久,开口道,仁浦,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魏仁浦道,江南来袭,必是与河中有约,欲对我军成东西夹击之势。幸好大人当初将武行德一支军留在沂州,暂时还可抵挡。
郭威道,武行德兵止三万,如何挡得住李金全十几万唐军,一旦敌人攻破沂州,便可深入中原腹地,或取开封、或直扑河中而来,到时我军将腹背受敌,此兵家大忌也。
魏仁浦道,河中旬日可下,大人何不传令猛攻,待灭了李守贞后,再急速回师,迎击唐军。
郭威摇头道,我初时也作此想,但高王战败之事何等重大,不数日便将传遍天下。李守贞得闻此讯,必以之激励士卒,届时城中军心已固,而我军立于坚城之下,后有强敌,定将全军覆没。
魏仁浦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郭威道,我想即刻移师沂州,先破李金全,再回来收拾李守贞。
魏仁浦道,此法亦属可行,但目前最缺乏的便是时间,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沂州。而我军一退,李守贞必派人来追,若被其骚扰,又将耽搁时日。这却又如何是好?
郭威道,君之所言正是我心所忧,我苦思已久,却无良策。
魏仁浦想了想,说道,属下有个计策,说出来请大人斟酌,看看是否可行?
郭威大喜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快说出来听听。
魏仁浦一阵低语,郭威听后面露喜色,不住点头道,妙计,妙计,此法施行,至少可为我军多争取一天的时间,只要河中军队迟一天发觉,他们就追不上咱们了。
魏仁浦笑道,李守贞若真敢出城追袭那才更好,大人不是还有一支奇兵在商州么?李崧旧将慕容彦超勇冠三军,而且最妙之处在于他向来不遵我朝号令,谁也料不到他会相助大人。
郭威经他提醒,猛然领悟,慕容彦超有四万人驻在商州,离河中不过三百里,此人虽不服朝廷调遣,但李崧的话是一定会听的。
当即对魏仁浦道,你即刻派人持李崧书信传讯慕容彦超,请他移师南下,伏于河中城外八十里处,若能成功击退李守贞的追兵,我当表奏天子,为他请功。
当下又命亲兵传各营主将前来大帐听令,郭威将唐兵渡淮北犯及高行周阵亡之事告知众人,众将听后,摩拳擦掌,皆欲回师报仇。郭威见军心可用,便传令全军在军营遍设旗帜,所有锅灶多加牛粪,以小火燃之,让牛粪之烟慢慢散发。又将所有攻城器具摆出营外,做出要大举攻城的样子。
然后全军才悄悄收拾行装,趁天黑时分,大军开拔,河中城外只剩下一座空营。城内见汉军大张旗帜、炊烟不断,并且攻城的一应器具如云梯巨木之类都整齐摆出,以为就在近日便会遭到最猛烈的进攻,都吓得不行。
郭威本只希望能拖住河中军队一天,结果城内是在汉军走后第三天才发现真相的,李守贞得到探报说城外只是空营一座,还不敢相信,直到接到了高行周的死讯,自己又亲自察看,才发现郭威已走好几天了,想要派兵去掩杀一阵,又已追赶不及,意兴索然,正待收兵回城,大将薜开先进言道,郭威分了兵去凤翔,现在手下最多七八万人,如何挡得住十几万唐军。陛下若乘此机会发兵从背后夹击,郭威必败,然后与唐军合力北上齐攻汴梁,中原之地尽归陛下所有了。
李守贞一听便觉有理,而且心中多了个念头,若是让江南军队打败了郭威,他们必定会直攻汴梁,那岂不是把河洛之地拱手让人。自己现在统兵出击,至少还可分得一杯羹。
主意既定,立刻亲自率领五万人,急行军轻装追赶郭威。大军出城不到一百里,又突然命令全军暂缓,就地扎营。薜开先不解,前来询问,李守贞拈须微笑道,何必赶得这么快,郭威向来持重,必不会孟浪交战,定与敌呈胶着之势,等他和唐军打得差不多了,咱们就刚好出现,岂不更好?
薜开先佩服不已,“陛下神机妙算,臣望尘莫及。届时我军坐收渔利,二虎相争,岂知却是为陛下觅食。咱们到时不止可以收拾郭威,连唐军也一并灭了,李璟本来想捡个现在便宜,却不想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李守贞得意地一阵大笑,仿佛已经身处东京皇廷之中,接受着四方的朝贺。正在想入非非之时,前面传来连声炮响,将他的美梦打断,李守贞心头一紧,莫非郭威为防追兵,在此地还预设了埋伏不成?传令手下速去前军查看,不移时便有回报,前方有一人一骑拦路。
李守贞心中奇怪,郭威竟如此托大,莫非另有埋伏。
他在数千名亲卫的护拥下,来到军前,仔细观望,果有一骑立于阵前数箭之地,身旁竖一大旗,迎风招展,却非汉军旗号,而是大书“泰宁”二字。
李守贞放下心来,笑着对左右道,不是郭威的人,是老朋友到了。
楼主 映雪青松  发布于 2017-10-18 18:57:43 +0800 CST  
当即来到阵前,遥呼道,来的莫不是慕容将军?请出阵一见。
对面那骑,白马银枪,直冲而来,行至距河中军一箭之地,那人勒住马,高声道,在下慕容延钊,在此恭候河中镇帅李大人多时,请赐教。
李守贞见来将大约二十来岁,生得齿白唇红、目秀眉清,笑道,原来是延钊贤侄,十几年未见都长这么大了。你的百日宴,我当年也曾去过。我与你父帅向来熟识,快请他出来叙话。
慕容延钊在马上一躬身,恭敬地答道:“侄儿向李伯父请安,请恕小侄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家父因本州军务在身,未曾来此。”
李守贞道,既是如此,那就改日与他再叙,贤侄且先把路让开。
慕容延钊一拱手,“伯父的吩咐,恕小侄无能为力。家父正是奉了朝廷钧令,才命小侄在此,专程请伯父不要再往前行,就此返回河中。”
李守贞道,你家泰宁军早已被刘知远褫夺封号,现在不过在商州一隅之地乞食而已,竟然甘作走狗,也不怕被人耻笑。
慕容延钊也不生气,仍笑着回答道,是不是走狗,小侄并不知道。不过当初前朝覆灭时,好象李伯父也并未为石晋守节,而是高高兴兴就受封于河中。而家父却正因不甘臣服,才屈就于商州弹丸之地。而今李伯父一叛于晋,复叛于汉,若论气节,也不知与家父孰高孰低。
说罢,双手将长枪一横,摆明了不肯让路、只待厮杀的架势。
李守贞怒气冲冲,喝道,这是你慕容家不识抬举,休怪朕以大欺小。谁去与我把这黄口小儿擒过来?
薜开先是河中军队之中与肖进忠、王继礼等齐名的大将,此时一得号令,飞马而出,抡起宣花大斧,直劈慕容延钊。一
慕容延钊双脚一磕马镫,人已自马上跃起,长枪从半空中破风刺下,薜开先只得收斧回挡,慕容延钊这一枪却是虚招,趁兵器将交未交之时,枪势忽然一变,枪头横扫,“啪”一声正击在薛开先右肩,这一击痛彻心肺,薜开先只觉整个肩骨都裂了,无力举斧回攻。这时慕容延钊枪势再变,枪尖直刺面门,薜开先只得将头一低伏在马上,感觉到枪尖自面旁擦过的寒意,不禁心头一凉,惧意大起,无心恋战,拨马回逃。
延钊也不追赶,只横枪立马立于阵前。众人想不到薜开先一代名将,一招便被杀败,都不禁心惊胆寒。李守贞心想今日若不能将慕容延钊杀败,如何有面目再号令众军。当下传令再战,环顾左右,都有惧色。李守贞怒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就把你们吓成这样,难道要朕亲自出马不成?有取其首级者,立赏万金封节度使。
在重赏之下,河中四将齐出,将慕容延钊围在垓心,延钊笑道,“车轮战么?来得倒好。”不慌不忙,挥枪格当,那四员将佐都是李守贞的亲军统领,武艺精熟不在薛开先之下。各使兵器一齐往延钊攻击,走马灯似地围着厮杀。李守贞以为行将得手,挥令全军冲杀。
好一个慕容延钊,见敌大进,他却并不慌乱,迅捷无伦地舞动长枪,瞬间刺中面前的一名敌将,也不收枪,而是就势横扫,将左侧一名敌将打下马来,同时枪柄回收,重重击在右后方一名敌将胸口,那人遭此重击,顿时口吐鲜血栽倒马下,余下那人见他奋起神威立毙三人,哪敢再战,回马便逃。
延钊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面对着蜂拥而来的河中人马,他枪交左手,右手将插在地上的大旗一把扯出,高高擎起,大喝道,“泰宁军何在?”
只听两旁山谷中杀声震天动地,数万黑衣黑甲的军队疾冲而出。骑兵部队冲在最前,他们疾速前进同时又保持着严整的军容,每一骑连人带马都身被重铠,马上骑士手执长达丈二的长矛,瞬间便搠倒了一大片河中兵士,继前锋骑兵冲乱敌人阵形之后,跟着又是一群手持坚盾利斧的步兵,他们紧随骑兵,专拣那些被打得猝不及防的敌人进行砍杀。在他们之后还矗立着弓弩手,不断朝敌阵放箭,他们所持的弓和矢比寻常的都要长出三分之一,因此射程更远,可以直达敌人的中军位置。
这三股部队依次前进,各司其职,在纷乱的战场上有条不紊而又极其有效地杀伤敌人,李守贞见自己的人马不断溃散,心知今日败局已定,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传令撤退。他生怕慕容延钊麾军掩杀,急令薜开先断后,自己在亲军的护卫下慌忙逃走,部下见他先走,也都争先恐后地逃跑,李守贞眼看着众人自相践踏,深恨慕容延钊。这时却听见身后传来鸣金之声,泰宁军竟止住攻势,不再追赶。李守贞无暇细想,只庆幸今日终得生还河中。
慕容延钊见敌军败退,正想乘势冲杀,不料本阵却传来收兵信号,他虽心中迟疑,但却马上喝令将士不再追赶,立刻返回。回到帐中,面见父亲。
慕容彦超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听了延钊的禀报,点点头表示称许,然后吩咐道,即刻传下令去,咱们这就回商州?
延钊心中不大明白,为何刚一出兵交战便要返回,慕容彦超看出儿子的犹豫,说道,咱们已经完成了老帅交待的任务,还待在这干什么?
延钊问道,李守贞已经是没了牙的老虎,而今我泰宁军士气正盛,若直取河中,定能一举攻克。
慕容彦超冷哼一声,你懂什么?刘知远自称起兵为晋复仇,进了东京便夺位自为,要不是忌惮咱泰宁军的威名,早派兵来吞并了。把老子放在商州这个贫瘠之地,不给封号也不给补给。他不仁,我凭什么要给他卖命?
延钊又问,那父帅又为何今日肯与李守贞交战?
慕容彦超道,老帅于我有恩,有命不能不从。不然凭郭威这个家伙,他能指挥得动我?李守贞也不是个好东西,叛晋投汉,所以老子要给他个教训。但点到为止即可,留下他给刘知远的老婆儿子添些麻烦也好。这样东京的史弘肇那帮人才没空来对付咱们。
说完后拍了拍延钊,又道“为父已经老了,得留点家底子给你。有这支泰宁军在,谁也休想动咱慕容家分毫。郭威算什么东西,大言不惭地写信来要我做这做那,还说什么事成之后为我请封,我呸,谁稀罕。”
延钊还想说点什么,但见到父亲面色坚决,不敢再多言,默默退出。当夜,三万泰宁军将士拔营北返商州。

楼主 映雪青松  发布于 2017-10-18 18:58:05 +0800 CST  
?
楼主 映雪青松  发布于 2017-10-19 18:42:37 +0800 CST  

楼主:映雪青松

字数:142950

发表时间:2017-07-10 02:43:3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0-21 08:23:49 +0800 CST

评论数:97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