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半罪青春》,又名《血色蒙尘》

昏昏沉沉的又过了大概三四天的光景,就在那天的早上,羁押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了,毛仔懒洋洋的扭头望去,他赶紧坐直了身子: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韩所!
自从几天前那次匆匆的见面,毛仔再也没有见过他。现在当韩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毛仔感觉在这个韩所的身上,有一种让他很温暖的安全感,就像是……就像见到父亲的那种感觉。
韩所默默地走了进来,来到毛仔的身边,他动手给毛仔打开了手铐,低声的嘱咐道:“回家吧,以后听你爸你妈的话,别让他们再操心了。”语气很平静,似乎还带着些许的疲惫。
毛仔以为他还会再说点什么,可韩所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毛仔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可他最终也没有说出口,临出门的时候,他深深地给韩所鞠了一躬,一弯腰,有滴眼泪掉了下来。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可是照在身上却格外的……那感觉,太特么舒服了!毛仔闭着眼仰着头,陶醉在阳光里,他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车喇叭的鸣响。
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下,大成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毛仔出来,他跳下车,三步两步的赶到毛仔面前,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声:“走!咱回家!”吉普车上,大成开着车,时不时的扭头看看毛仔。在过了几个路口之后,他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我……”毛仔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竟有些口吃,而且声音是那样的沙哑,好像那声音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想想也是,最近几天除了做笔录,他几乎没有说过话。
大成见毛仔没有再说什么,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被毛仔放倒的那个光头叫周大奎,据说在东北的时候就是个恶霸,后来不知怎么在当地惹了什么事,就带着一帮手下到了滨城。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搞了一个小配货站。俗话说的好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经常往返于山东和东北的那些东北货车司机,见周大奎也是东北人,所以经常找他的配货站配货。这个周大奎起初也算是兢兢业业,在那些司机老乡的帮扶下,只用了一两年的时间,就把一个小配货站壮大成了一个小具规模的物流园。
有了点儿小资本,周大奎露出了本性,开始想歪的了。起初,他也就是在配货上克扣司机,后来竟然发展到垄断了所有货车的往返船票。他到港口去买船票,回来后一张票加几百甚至上千的利润,再倒卖给货车司机。
渐渐地,那些司机也有所觉察,于是改换门庭,纷纷转到别的配货站去了。周大奎又拿出了他在东北的蛮横和霸道:曾经有个经常在他那里配货的司机,有一次去其他配货站配好了货,结果让他在港口堵住了,一顿暴揍把人家打成了“变形金刚”。周大奎的喽啰们更是在码头放出了狠话:只要是东北的货车,必须去他们那里配货、买船票!否则的话,哼哼……
最开始,东北的司机们都不愿意在外地惹麻烦,也就忍了,后来见周大奎的船票价格越来越离谱,就纷纷绕远路去西城的码头乘船了。如此一来,就大大影响了华宇利丰的港口业务,要知道,现在可是华宇利丰在代理码头的滚装船业务啊!公司在港口的负责人把这个讯息汇报给了付万里,付万里曾经找大成商量过这件事,但是一直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没想到,周大奎这小子竟犯到了毛仔的手里。
万幸啊!通过韩所长和毛仔的父母不断的去医院做工作,周大奎终于同意将这件事私了,所以毛仔才得以取保候审。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2 01:59:10 +0800 CST  
俩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毛仔家的楼下。下车后,大成把毛仔送到了楼梯口,低声道:“那孙子好像讹了咱不少钱,具体是多少我还不知道,可这钱不能让你自己出!需要多少花费,回头你告诉我,咱一起想办法!”毛仔点了点头,大成接着说道:“轻松点儿,我就不上去了!回家跟林爸林妈好好认个错!明天我来看你!”
送走了大成,毛仔转身向楼上走去,熟悉的墙壁,熟悉的楼梯,这些简单的熟悉对于此刻的毛仔来说,是那样的亲切,还在楼道里,他仿佛已经闻到了家的味道。
到了家门口,毛仔刚敲了一下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毛仔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毛仔,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嚎啕大哭:“儿子!我的毛毛!……”
毛仔的鼻子一酸,眼泪再也绷不住了:“妈,我……我回来了,对不起!”
毛仔爸有些无措的站在毛仔妈的身后,哄劝道:“儿子已经回来了,你这是干什么呀!别让邻居听见,先进门再说。”
饭菜是已经准备好了的,毛仔吃着饭,妈妈在对面看着他,那慈爱的眼神儿,好像要把儿子看进眼里,再也不放走。
毛仔没有勇气直视妈妈的目光,他偷偷瞄了一眼:才几天的时间啊,妈妈憔悴了许多,两只眼睛肿的高高的,也不知道这几天她流了多少眼泪。一想到这些,毛仔感觉喉头象被什么东西梗住了,那些可口的饭菜也开始变得难以下咽。
吃过饭,洗过澡,毛仔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妈妈已经给他放好了被褥,妈妈柔声的劝慰道:“儿子,啥也别多想,单位里你爸爸都给你请好假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这么多天没有回家了,毛仔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可倒在松软的床上,头刚挨着枕头,他就闻着被子上好闻的味道,甜甜的睡了过去……家,真好啊!
毛仔醒来的时候,妈妈正在厨房里做饭,看了看挂钟,五点多钟了。起初毛仔还以为是下午呢,没想到现在已经是早上五点多了,他睡了接近二十个小时!
一家三口吃着早饭,谁也没有再说话,那气氛确实有些尴尬。饭后毛仔爸上班去了,毛仔回房间的时候,看到沙发上有一大包礼品,看了看包装,应该都是补品之类的东西,于是他问道:“妈,沙发上的东西是谁送的?”
妈妈在厨房里应道:“哦,那是咱准备送人的!妈妈今天上午在单位请了假,想带点补品去医院看看那个病号。”
毛仔翻弄着那包补品,犹豫了一下,说道:“妈,要不你去上班吧,医院那边我去!”
毛仔妈思忖了片刻,说道:“嗯,也行!你总不露面也不太好。去了以后好好跟人家认个错,咱态度好点儿,争取早点儿把这事儿处理利索,省得妈总担心。”
毛仔拿起电话给大成家打了过去,是齐妈接的电话,她说半小时前大成就出门过来了,然后齐妈很关切的问询了一下事情的进展,还特别嘱咐毛仔晚上和大成回她那里吃饭。毛仔嗯嗯啊啊的应着,就挂了电话。没过多久,楼下就响起了大成的车喇叭声。
毛仔提着那包补品下楼的时候,毛仔妈在凉台上对着楼下嘱咐道:“成成,你再叮嘱下毛毛,去了和人家好好说着,态度诚恳点儿!”
大成在楼下高声的答应着:“行啊林妈,有我陪着呢,您就放心吧!”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2 03:53:14 +0800 CST  
毛仔还没上车,车窗里探出了两颗久违的脑袋:卫东和杜斌!原来,大成在来的路上先去接了他俩儿,所以才耽搁了时间。看见了三个兄弟,毛仔觉着自己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大成开着车,朝医院的方向出发!卫东在车上埋怨毛仔:“不是说了让你把事儿推卫林身上吗?你俩长那么像,黑灯瞎火的谁能分得出来,你傻呀!”
毛仔很泰然的笑了笑,应道:“事儿已经出了,他扛和我扛,还不都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呢!”卫东苦着脸解释道:“我那天晚上就让卫林跑回老家了,你把事儿往他身上一推,咱可以慢慢想办法嘛!总不至于在派出所里待那么长时间啊!”
不管怎么样,毛仔倒是挺佩服卫东的,当时的情况那么乱,这家伙想得还挺周详。不过,让毛仔更为感动的是:为了毛仔,卫东竟然可以让自己的弟弟去“顶罪”。
“好了好了!已经这样了,还说那些干嘛!”大成打断了他俩儿的对话,扭头问道:“对了毛仔,那孙子讹了咱多少钱?”
毛仔摇着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问我妈了,可她没告诉我。”
大成点着头应道:“嗯,看来,不能少了!”他轻叹一声,接着说道:“不管多少,事儿是大伙儿的事儿,钱大伙儿一起出,不能事儿让你背着,钱也让你背着!”
“钱我出!”一直没说话的杜斌张口了,他面露愧色的说道:“都是因为我出的事儿,我回家凑钱去!”
“得了吧你!”大成笑着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这钱啊,估计那孙子不能少要了,回头咱再商量吧。”
车子进了市立医院,停在了住院大楼门前的停车场。大伙儿都下了车,大成把另外三个人招呼到了面前,嘱咐道:“毛仔,我就不上去了!因为我们公司码头物流的那事儿,怎么和这孙子交涉还没定呢,回头弄不好还得我去和他谈,我现在陪你上去不方便,今天就让卫东和斌子陪你上去吧。”说完,他又对卫东和杜斌嘱咐道:“你俩陪毛仔上去,记住了!话只捡着好听的说,反正什么好听说什么,咱先把这事过了再说!他要是唧唧歪歪的没完没了,你们放下东西就走人,听见没有?”
三个人都答应着,就朝医院走去,临进大门的时候,大成又在后面喊道:“别鸡八和他啰嗦太多,快去快回,我等你们!”
毛仔笑着回了头,朝大成摆了摆手。
周大奎所在的病房是个单间,只住了周大奎一个病号,毛仔一行三人来到门前的时候,房间里有几个人围坐在病床的周围,正和周大奎说话呢。毛仔隐约的觉得那个躺着的人应该是周大奎,不过说实话,周大奎到底长什么样儿他根本不记得了,脑子里对这个人的印象十分模糊,那天在动手之前,毛仔根本就没看清!
不过,就算当时毛仔看清了周大奎的长相,现在也无法清晰的辨认了:病床上那货的头被绷带缠得跟个头盔似得!毛仔都想上去问一下:“同志,请问您是宇航员吗?”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2 14:24:06 +0800 CST  
毛仔三个人走进了病房,他将那包补品放到了病床旁的床头柜上,然后拘谨的靠到床边,很有礼貌的打了招呼:“大奎哥,我妈让我带了东西来看看您!”
周大奎用眼角鄙夷的瞄了他一眼,喘着粗气没有说话。周大奎身边的一个兄弟“腾”的蹦了起来,瞪着一双牛眼,指着毛仔叫嚣道:“大哥!就是这个小子?!”周大奎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草尼玛的!谁都别拦着我,先让我废了他再说!”那人怒骂一声,顺手抄起了身边一把椅子,举着椅子气势汹汹的冲到了毛仔的面前……恩?那人举着椅子在毛仔的身前做了个定格,整个人傻在了那里。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期待的那个“拦阻”的场面根本没有出现:竟然没人来“拦”住他?!那个货很尴尬的看了看四周,在确定不会有人来“拦”他之后,他“嘭”的一声将椅子摔回到了地面,然后很嚣张的擦了擦椅子,一屁股又坐了上去。可能那货自己也感觉太没有面子了,于是用手一指毛仔,恶狠狠的吼道:“我先让你把话说完!”
毛仔很不屑的瞅了那人一眼,转过头的时候,他对周大奎恭敬的说道:“大奎哥,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那天的事儿都怪我,我太年轻、太冲动,出手没数伤了您和您的朋友,我向您道歉。”
“道歉?“周大奎终于开口了,可一张嘴就是破口的大骂:“我草尼玛的!你说得倒轻巧!把我打成这样了你道歉就完了?!”周大奎用他的东北腔叫骂道:“重伤害!你知道不?!重伤害!要吃几年牢饭你知道不我草尼玛的!重伤害我才要了你八万,我草尼玛的!”
八万?八万!知道八万是个什么数字吗?在九五年的滨城,八万块钱可以在市区买一套最高档的房子啦!毛仔对这个数目感觉很吃惊,他小声的商量道:“大奎哥,八万?八万……这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啊?”
大奎听后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他从病床上坐直了身子,嘲讽的说道:“你马勒戈壁的,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说完,他干笑了一声:“哈!行,你可以回去了!回去告诉你妈,钱,我特么还不要了!”
毛仔嗫嚅着说道:“大奎哥,您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草尼玛的,你还敢跟我谈条件?!要不是你妈腆着个逼脸,哭着嚎着跪着求我,我能同意私了?!”周大奎是越说越激动,当然,也是越骂越难听:“我草尼玛的!知道我是谁不?你还跟我谈条件?!钱我特么不要了!回去让你妈洗干净了来医院伺候我!我草尼玛的!伺候我舒服了再谈私了的事!我草尼玛!你还敢站着和我谈条件!你特么给我跪下!”
周大奎两片嘴唇翻飞着,好像还在说着些什么,但是毛仔已经听不清了。毛仔的耳朵里只有“嗡嗡”的耳鸣,他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嗓子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在冒着汗,四肢也开始发木了,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好像被什么东西点燃了,成了岩浆,那些岩浆澎湃着涌向胸口,烧得他头昏脑涨!眼前视线里的一切都渐渐的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只剩下那张嘴唇上下翻飞的脸……
无疑,对于此刻的毛仔来说,那张脸是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东西!这个世界本该是美好的,怎么能容得下那么丑陋的一张脸?为了地球的环保事业,为了这座城市的市容市貌,为了自己的心境不再被玷污,源于某种“洁癖”的考虑,毛仔想让它消失……
毛仔木然的对着那张脸鞠了一躬,为什么要鞠躬?是谦卑?还是向遗体告别?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毛仔转身走出房门的时候,他脑子里竟出现了妈妈哭着跪求这个流*氓放过自己儿子的映像:妈妈为了儿子所忍受的所有屈辱,就让儿子来结束它吧……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2 17:15:20 +0800 CST  
和毛仔一起玩了这么多年,卫东太了解毛仔了!他马上察觉到了毛仔的反常:满头冒汗,紧咬牙关,双眼冒火……这是他“愤怒值和战斗值即将爆表”的前兆啊!卫东紧紧地拽着毛仔的胳膊,低声哄劝道:“毛仔毛仔,我求你了,你冷静一下!咱今天就算了,让他先得瑟几天,回头咱们绝饶不了他!我保证!啊?”
毛仔笑着看了卫东一眼,可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走廊的尽头走去。回头?回头是多久?他此刻已经无法忍受那么丑陋的一张脸再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哪怕多一秒钟的时间!他不配!牢饭?早在派出所的日子里他就想到了可能会有那么一天!只要能让那张丑陋的面孔消失,一切……都无所谓了!
医院走廊的墙壁上有一个消防专用的玻璃橱窗,里面有一卷输水带、一把灭火器和一把红色的消防铁锹,毛仔在这里停了下来,他一抬腿“咣”“咣”就是两脚。第一脚,他踢碎了那橱窗的玻璃,第二脚,他蹬倒了抓着他胳膊的卫东。
毛仔抓起消防锹就朝病房里冲去。跟在他身后的杜斌扑了上去,可是毛仔冲得太快了,杜斌在情急之下,用左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他右手的握合能力一直没有恢复),随着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毛仔赤*裸着上身,犹如一头发怒的困兽,发疯一样的冲进了病房。房间里的一群人闻声看了过来,眼前的情景让他们倒吸一口冷气……全被吓傻了!
周大奎惊愕的瞪圆了双眼,他张大了嘴想要呼救,可是毛仔已经高高的挥起了手中的铁锹……
“梆”的一声闷响,铁锹划着弧线拍击在那张大脸上,那弧线,比那条长板凳划出的还要完美……周大奎直挺挺的仰倒了下去,眼睛无神的紧盯着天花板。此时的周大奎已经失去了所有关于防抗和自我保护的意识,他无助的就像一朵处在疾风骤雨中的小花儿,任凭风吹雨打,枝叶飘零……
毛仔举着铁锹,还在面无表情的拍击着,“梆”“梆”“梆”……“噗嗤”!最后一下的声音怎么会那么诡异?连毛仔自己都愣住了!原来,前几下都是拍击着打在周大奎的脸上,可最后一下……由于冲动和紧张,汗水将毛仔的手心浸的有些湿滑,铁锹在下落的过程中改变了角度,竟硬生生的砍在了那张丑陋的脸上……
殷红的血,喷溅了毛仔一脸,也让他清醒了许多。周大奎的那几个兄弟已经完全被眼前的血腥吓呆了,他们瞪着眼在原地傻站着,一个个瑟瑟发抖着,不知所措。毛仔不经意的一个转头,让那些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尿战。那张满是鲜血的脸真的太恐怖了,他们在那张脸上除了鲜血,还看到了一片毫无生机的荒漠……
有一个家伙还算胆大,他用后背紧贴着墙面,轻轻挪动着脚尖儿,生怕惊动了毛仔似的,一点儿一点儿的蹭到门边,然后冲进走廊就开始了狂奔,他嘴里哭嚎出的分贝指数,丝毫不亚于消防车的警笛:“来人哪,杀人啦!……”
毛仔像是完成了某个光辉的使命,他如释重负的呼出了一口气,将那把沾满血的铁锹丢在了周大奎的身上。此时周大奎的身体,已经在病床上开始了剧烈的抽搐,哦不,与其说是抽搐,还不如说是在“弹跳”……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2 22:27:44 +0800 CST  
医院楼下的停车场里,大成百无聊赖的倚靠在车前,等候着他的三个兄弟。他感觉他们已经进去有半天了,怎么还不出来?抬手看了看手表,大成不自觉的笑了:原来才十多分钟,看来这等人的滋味还真不好受啊!又等了一会儿,大成看到有几个人从医院里惊慌的跑了出来,他的心头一紧,不过随即他又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太紧张了!医院嘛,本来就应该是一个充满惊慌和绝望的地方!可是,当大成看到几个保安和民警冲进住院大楼的时候,他暗叫一声:“不好!”拔腿也跟着冲了进去。
大成还是来晚了,当他冲到病房前的时候,周大奎已经被推出去抢救了,病房里血迹斑斑,一片狼藉。卫东和杜斌抓着头发蹲在病房的门口,痛哭流涕,毛仔满脸是血,被几个医院的民警带出了病房。
眼前的惨状,大成一眼就全看明白了,他疯了一样的冲过去,巴掌铺天盖地的砸向了他的两个兄弟,他嘶吼着叫骂道:“我次奥尼玛!你们怎么不去死!就这么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你们特么就看不住他?!”
任凭大成怎么捶打,卫东和杜斌都没有闪躲,他俩儿蹲在地上呜呜的痛哭着。毛仔被警察带到走廊拐角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此时的大成,正嚎叫着捶打着自己的头,颓废的瘫坐了下去……
市立医院的所在地,属于滨城华山路派出所的辖区,毛仔被带到派出所进行了审讯,在第二天,他就被依法移交到了位于郊区的“滨城市看守所”。
那天,大成带着杜斌和卫东一直守候在医院,可是直到傍晚也没有一点消息:周大奎还在抢救中!大成留下卫东在医院守着,他和杜斌先回了夜总会。临走的时候,他叮嘱卫东:“一有消息马上给公司去电话,或者给我发传呼!”
这一天对于大成来说,是痛苦而漫长的,他为自己没有陪着毛仔到病房去,把肠子都悔青了。
大成在办公室里已经整整踌躇了两个小时,心情难以平静。他盯着桌子上的电话,希望卫东能尽快的给他消息,他盼着电话响,却又害怕电话响,因为他不知道那部电话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突然,大成想起了一个人,他一拍脑袋,冲到大班台前抓起了电话,在拨出了一串号码之后,他急火火的说道:“付哥,你现在说话方便吗?恩恩……付哥,我求你了!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是毛仔,毛仔‘又’出事了……”这个“又”……哎!
在毛仔被带到华山路派出所后不久,韩所韩铁生就接到了华山路派出所办案民警的电话。挂上电话后,他紧皱着眉头,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个毛毛啊,他怎么就那么混蛋呢!
韩铁生本来计划的很好,并且已经做了妥善的安排,他已经做通了受害人周大奎的工作,双方私了和解!小张和小刘的笔录也做得相当完美,无懈可击!从几份当事人的笔录上看,这完全可以定性成一起简单的酒后滋事!眼看着马上就可以结案了,可现在呢?居然演变成了一起恶性的行凶报复事件!并且,报复致残?还是报复致死?周大奎仍在抢救,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韩铁生沉思了一会儿,他理了理迷乱的头绪,从口袋里掏出了电话号码本……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3 00:10:54 +0800 CST  
晚上十点多钟,大成安静的仰倒在大班椅上,心烦意乱……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大成被吓了一跳,他冲过去迟疑了一下,一把抓起电话:“喂!我是齐学成!”
还好,是付万里:“大成,分局那边好像毛仔的家人已经疏通过了。这样吧,你赶快把夜店的工作先交代一下,马上赶去市立医院,我现在就赶过去!”
大成急急得的挂上了电话,甚至都忘了说句道谢的话。他拿起对讲机就喊道:“斌子!卫林!都特么来我办公室!”……
气喘吁吁的刚跑上市立医院的特护病区,大成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他看到了此时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两个人:林爸正搂着掩面哭泣的林妈,神色焦虑的坐在特护病房走廊里的长椅上。
大成拖着灌了铅似的两条腿,一步一步挪到了两个老人的面前,鼻子一酸,眼泪喷涌而出:“林爸林妈!你们打我吧!我该死!是我没看好毛毛!”
毛仔妈抬起红肿的双眼,呜咽着说道:“成成啊,这不怪你,都怨你林妈啊!我是被鬼迷了心窍呀,我为什么要让他来医院啊!别抓我的毛毛啊,把我抓去吧,是我害了他呀!”
毛仔爸忍着眼泪哄劝道:“别哭了哈,事情已经出了,哭再多又能改变什么?别哭了,咱们可以再想想办法。”
哭声惊动了隔壁一个病房里的人,那人从病房里探出了脑袋,不耐烦的嚷嚷着:“哎!哎!哎!注意点儿!哭嚎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突然,那货看到了大成那两只似要喷火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那人吞咽了一口吐沫,“噌”的把头又缩了回去。
这时候,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付万里和骆驼赶来了。简单的安慰了毛仔的父母之后,付万里带着大成跑上了楼。
付万里带着大成和骆驼,推开了“副院长室”的门,一个面色红润的中年人迎了上来,嬉笑道:“付老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显然,此人应该就是市立医院的副院长了。
付万里上前和那人一握手,急急地问道:“快说说,那个人怎么样了?”
副院长一指沙发上的两个医生打扮的人:“喏,这就是两个主治的医生,都在等你呢。”说罢,他扭头吩咐道:“你俩儿把具体的情况给介绍一下!”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3 01:40:17 +0800 CST  
两个人中那个戴眼镜的白胖子大夫,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的说道:“那我先来说说情况吧,这个周大奎啊,他上次的手术不是我做得,但是他的病例啊,我已经翻阅过了,应该说他之前的那例手术还是比较……”
这孙子的一副官腔把大成急得心里冒火,连那个副院长都有些不耐烦了:“谁让你说之前的那例手术啦?我让你介绍一下病人现在的情况!现在的!捡重要的说!”
“哦,好的好的。”白胖子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患者受到的重击呢,导致了第一次伤口的破裂,当然了,更加重了患者的颅内损伤,他……他之前的情况你们了解吧?”
白胖子的询问让那个副院长都坐不住了,他敲着桌子提醒道:“我让你说说他现在的情况!”
“哦,好的好的,今天的手术很成功,患者颅内的淤血呢,清理的也很彻底,对于这个手术,我还是蛮又把握的……”白胖子扶了扶眼镜还想继续说下去,那个副院长挥手打断了他,朝另一个人问道:“孙主任,你觉得情况怎么样?”
孙主任是个脸型瘦削的中年人,头上有点儿秃顶,一双眼睛特别有神,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他说话的语速也很快:“刚才唐大夫已经介绍过了,抢救很及时,手术很成功!虽然患者仍在昏迷中,但基本上排除了死亡和植物人的可能,这一点请三位放心!”
听到这里,大成总算是松了口气。孙主任又问道:“你们是……既然你们都是副院长的朋友,那咱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你们来了解病人的病情,是不是就想搞清楚行凶的那个人,在医学病理上要承担什么样的法律责任?”
既然人家已经把话挑明了,那也就没必要再掩饰什么了,大成点着头应道:“对对对!您……孙主任,您帮忙给分析一下吧!”
孙主任笑了笑,接着说道:“患者目前是创伤性脑震荡,属于比较严重的颅内损伤,但是目前在刑法上呢,对脑震荡的界定跨度区间比较大,换句话说呢,就是量刑可轻可重。但是现在有一个很麻烦的问题出现在患者的面部,鼻骨骨折,鼻部严重塌陷,至少还需要一次或两次整容手术来塑形。这还不是主要的问题所在,患者右唇下至右耳根部的创伤深度和创伤面积都很大,并且伤口不规则,尤其是患者右侧面部肌肉组织,损伤比较严重。不幸中的万幸,好在那么大的创伤面,并没有伤及其他器官。简单点儿说呢,就是严重毁容!这在量刑上是很严厉的,在我这里出现的法医报告中,对不起,我帮不上你们太大的忙。”
几个人又询问了几个问题,道谢之后,便下楼去找毛仔父母去了……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3 03:50:27 +0800 CST  
夜,已经很深了。大所派出所的所长韩铁生还在办公室里,烟灰缸已经倒掉了两次,现在又快满了。他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
韩铁生,一个从山沟里走出来的孩子,年少时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但是无奈啊!贫苦的家庭条件无法让他完成学业,于是,他便参军到了部队。在部队里,他凭着农村孩子不怕吃苦的韧性和一身不服输的闯劲,各项军事考核都名列连队前茅,也正是由于这些成绩,他被选拔到了军区教导大队,进行培训!在那里,韩铁生有幸认识了他的教官:林哥(毛仔的爸爸)!林哥对他这个能吃苦的农村孩子格外的用心,当然,也十分的严厉!培训结束后,韩铁生回到了连队,在培训期间优异的考核成绩和教官的举荐,让他顺利的通过了“提干”考核,成了一名正式的军官。可以说,是他的教官林哥,改变了他的一生。
说起来,韩铁生是很幸运的,因为在几年后,他竟有幸被调派到教导大队,成了林哥手下的一名教官。
一九八五年,林哥那批老大哥转业,在告别宴上,韩铁生搂着酩酊大醉的林哥哭了个一塌糊涂:林哥舍不得部队,他舍不得林哥啊!
一九八八年的时候,韩铁生也要转业了,他从军转办公室得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没有关系没有门路的他,将被安排到一家半死不活的工厂任工会主席。那段时间,韩铁生是颓废的,是无奈的,尽管他知道,自己一个从山沟里走出来的农村孩子,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应该知足!可是他也心有不甘!
已经在财税局工作的林哥得知了这个情况,他组织了几个已经转业到地方的老大哥,买了名烟名酒、高档茶叶和海参,为了韩铁生的转业问题东奔西走……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转业通知下达之前,将韩铁生“硬挤”进了公安系统。
接到报到通知书的那天,韩铁生藏在被窝里哭了个昏天黑地,他知道,自己遇上贵人了!林哥就是他的贵人,也是他的恩人!
事后,韩铁生带着厚礼登门拜谢,可林哥和嫂子却只收下了他从老家带来的一包地瓜干和一袋玉米面。林哥对自己恩重如山,可如今,林哥唯一的儿子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儿,韩铁生的眼神落在了办公桌上的一摞卷宗上。思考了良久,他拿起了电话:“喂,是大姜吗?是我是我,老韩啊……”
大姜在家里睡得正香,床头柜上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他一跳,接起来一听是韩所的声音,他赶忙揉搓着惺忪的睡眼,问道:“哦,韩所!您还没睡啊?您这是在哪儿呢?”
韩铁生应道:“我在单位里呢,怎么?你已经睡下了?”
“起来了!起来了!”大姜一边应着,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他问道:“韩所,今天……今天好像不是您值班吧?”
“我没值班!”韩铁生说道:“大姜,你……我在单位遇到一些小事,你现在方便回所里一趟吗?”
“方便方便!我马上赶回去!”大姜试探着问道:“韩所,所里是不是出什么情况啦?”
韩铁生很难为情的笑了笑:“没有没有!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私事!……好!那我等你!”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3 06:55:49 +0800 CST  
冲动是魔鬼啊!从被送进看守所大铁门的那一刻起,毛仔知道,这次自己算是真栽啦!头朝下的栽啊!比呀叽比呀叽的栽啊!一进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对面的一堵大白高墙,上面写着几个血红醒目的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毛仔觉得那几个字跟自己没多大的关系,因为自己……整个儿案件一目了然,自己确实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比较适合“认真改造,重新做人”之类的标语和警句,不过他很怀疑:周大奎当时被抬走的时候,都快“硬”了!自己还有改造的机会吗?
两个警官将毛仔带进了一间“预审室”,那房间的名字叫“预审室”,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预审”,警官们只是例行公务的让毛仔签了几个字,然后他就被带进了“监区”。
在去“监区”的走廊上,那种肃穆的气氛突然让毛仔感受到了某种庄严,他觉得自己应该挺直腰板儿,就像刘胡兰、赵一曼、江姐……那样……恩?毛仔突然有些汗颜:这些存在记忆中英勇入狱的革命先驱,怎么全是女的呀?并且没有一个是活着出狱的!他绞尽了脑汁,总算想起了一个苟且活下来的男犯人的名字:华子良!嗤,还特么是个装疯卖傻的货!
毛仔想起了一个伟人曾经说过的话:没有进过监狱的男人,不算是完整的男人!毛仔不知道看守所算不算监狱,但是毫无疑问,自己正在向“完整的男人”靠拢。当初第一次看到那句话的时候,毛仔以为自己这辈子肯定没机会“完整”了,没想到啊,自己就这样如此不幸的“被完整”了!
进了“监区”的铁栅栏门,有武警战士给毛仔打开了手铐,送他来的那个民警趁着身边没有人,将两盒烟偷偷递给了毛仔,低声道:“哎,拿着!”
毛仔低头瞅了瞅那两盒烟,却并没有去接,他只是漠然的摇了摇头:“我不会!”
民警一怔,看了他两眼,摇了摇头苦笑着问道:“头一次进来吧?”
毛仔从那人的话里品出了一种类似于轻蔑的挑衅,他梗着脖子反问道:“是!怎么啦?!”
那个民警却并没有在意,只是很和善的拍着毛仔的后背,催促道:“算了!还是我送你进去吧!”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3 07:55:06 +0800 CST  
那是距离案发半个月后的一天,滨城市立医院的病房里,周大奎躺在病床上,肿着一个大南瓜一样的脑袋正在打着吊针,一个身材魁梧的小伙子提着一兜水果推门而入,望着周大奎很灿烂的一笑:“奎哥是吧?”
周大奎一怔,应道:“对!你是……?嘶……”说话牵动了嘴角,脸上伤口的痛处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小伙子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着,他来到病床旁放下了水果,并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奎哥你好!华宇利丰,齐学成!”
“哦,坐坐!”周大奎忍着疼说道。他早就听说过这个人,只是周大奎没想到,这个“大成”竟会这么年轻,他心里很是纳闷:这个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奎哥,久闻大名,本来还打算去贵公司,找您谈谈关于咱们合作的事儿,没想到您竟出了这样的意外。不请自来,您可不要见怪啊!”说这话的时候,大成是一脸诚恳的微笑。
周大奎很勉强的笑了笑,自嘲道:“一时大意,马失前蹄啊!”还好,满脸的绷带掩饰了他的尴尬。周大奎斜眼看了看大成,叹着气说道:“我现在身体不太方便,至于合作的事儿……还是等我出院了再谈吧。”
“那事儿不着急!”大成摆着手说道:“我今天过来,是想和大奎哥先谈一点私事儿,您不会说我假公济私吧?”
“你说你说!”大奎说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奎哥您躺着,千万别起来。”大成扶着周大奎重新躺好,语气和缓的商量道:“奎哥,实不相瞒,我想帮一个人求个情,您大人有大量,赏我这个面子放他一马,怎么样?”
周大奎一听就明白了大成所说的那人是谁,他顿时冷下脸来,反问道:“放他一马?哼!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弟弟,虽然不是我亲弟弟,但是是比我亲弟弟还亲的弟弟。”大成像是在说着绕口令:“奎哥,您想怎么着您尽管开口,只要咱们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管什么条件,我一切都听您的!怎么样?您好好合计合计!”说着,大成离开椅子站了起来,很恭敬的一欠身:“奎哥,您歇着,我就不打扰您了!明天我再来,顺便和您谈一下咱们合作的事儿!”说完,大成就起身离开了,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大成扭头看着周大奎,笑了笑,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又耐人寻味的话:“奎哥,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周大奎对着大成的背影做了个很鄙夷的表情:嗤!合作?合作对于自己来说是件好事,可对于华宇利丰来说更是好事,用这样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来做条件,这个大成是不是太没数了?!周大奎早就铁了心:这根本不是钱的事儿,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要让那个林丛吃足苦头!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3 14:15:39 +0800 CST  
第二天的上午,大成又满面春风的出现在了病房里,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伙子:卫东今天也来了!大成朝周大奎很热情的打了招呼:“哟!奎哥,今天气色不错啊!考虑得怎么样了?”
周大奎盯着大成看了一会儿,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笑容渐渐凝固在了大成的脸上,他舔着嘴唇,点着头做恍然大悟状:“哦……我明白了!”不过,大成随即又露出了一个很大度的笑容:“没关系奎哥,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您瞧!我今天是给您送钱来了!”说着,大成从兜里掏出了一摞钞票,看那厚度,应该是一万整。
大成把钱放到了大奎的枕边,顺势趴在周大奎的耳边,低声说道:“奎哥,别嫌少,先拿着!不过您别误会,这可不是给您的补偿款,这是我给您提前准备的床位费!”
床位费?周大奎一愣,他不明白这个大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怎么?奎哥还不明白?”大成苦着脸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跟您说句实话吧!只要我弟弟一天不回来,我看您也别打算从这里出去了!我会天天来看您,等您好得差不多了,我会给您找一个继续住在这里的理由,放心,还是这张床!”说完,大成的脸上绽放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他伸手在周大奎正打着吊针的手上轻轻一弹:“安心在这儿住着,好好养伤!”
“嘶……”手背上传来的疼痛让周大奎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成很潇洒的打了一个响指,带着从凉台吸烟回来的卫东走出了病房。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周大奎的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很明显,这个大成是在恐吓自己,可是……他仅仅只是恐吓吗?周大奎觉得不是,因为他已经接连两次在毛仔的身上吃了大亏!毛仔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到医院来行凶!这说明了什么?这绝对是一群砺牙凿齿的亡命徒啊!他们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周大奎正闭目养神考虑着对策,突然,“轰!”凉台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吓得周大奎浑身一哆嗦!转头看去,病房凉台处的窗玻璃被震裂了一大块,一股带着刺鼻硝磺气味儿的浓烟随着声浪涌进了病房。周大奎盯着凉台的方向惊魂未定,门“嘭”的一声被人踹开了,弥漫的浓烟中,大奎惊恐的看到:毛仔面目狰狞着,提着消防铁锹犹如一尊凶神,再度向他扑来……
“啊!”周大奎在一声惨叫后绝望的闭上了眼,他不停的安慰自己:是幻觉!一定是幻觉!林丛还在里面关着呢!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3 14:31:24 +0800 CST  
@吕布干貂婵 2015-10-03 16:02:54
从舞墨追到这来,楼主写的很好。希望别太监了就好。好多读者不大喜欢看更新慢的书,包括我也是。前期希望楼主多更一些 ,把读者的味调起来,这样才有回头客嘛。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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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感谢!提议很中肯,必须无条件接受!那就行动起来?呵呵……马上更新!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3 17:09:07 +0800 CST  

“奎哥,您没事儿吧?”大成关切的声音从周大奎的耳边传来。
周大奎睁开了眼,可眼前看到的情景让他再度迷乱了:是!没错!大成身边站着的是林丛!可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在看守所里嘛?!
“这里出什么事啦?刚才是什么怎么回事?”一个白胖的医生站在病房门口,对房间里的人高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卫林将铁锹往身后藏了藏,嗫嚅着回答道:“我?我……我是来探望病号的!”
“什么?探望病号?”白胖子不依不饶的怒斥道:“探视有带着铁锹来的嘛!”
“哦,刚……刚才准备去植树,路过医院门口,顺路进来看个病号!”卫林嬉皮笑脸的回答道:“我刚进走廊,就听见这里面什么东西爆了,就赶紧进来看看!”
白胖子还打算继续盘问什么,他突然看见了旁边的大成,于是赶忙寒暄着问候道:“哦,是你呀!”他在院长的办公室里见过大成,所以,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大成恭敬的递上了香烟:“唐大夫,当班呢?来,点上一支!”
白胖子笑脸婉拒道:“不行不行!病房里不能抽烟!”说着,他朝走廊里一指:“去那边,那边有吸烟室!”
虚惊一场,周大奎目送着几个人离开了病房,他是彻底的绝望了:大成的仗义和霸道,他是早有耳闻的。原来在码头跟周大奎合作的那家物流公司,虽然在滨城说不上是绝顶的强势,可在码头也算得上是独霸一方的地头蛇啊!而大成就那么霸道的将那家公司从码头挤走了,其势力和胆识,不容小觑啊!
周大奎想起了大成昨天临走时留下的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是啊,我不饶人,人不饶我啊!
医院的停车场里,三个兄弟嬉笑着上了车。一上车,卫林就对坐在副驾驶上的卫东发飙了,他狠狠地一推卫东的后脑勺:“哥,你那炮仗上留的香头也太长了吧,害得我光着膀子提着把锹,在走廊里站那么久,您没瞧见路过的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儿,就特么跟看猴儿似得!”
卫东回头嗔怪道:“谁让你那么早脱衣服的?你就不会进门的时候再脱啊!”
说得有道理!卫林憨笑着点了点头,扭头得意的问道:“成哥,咋样?我今天演的还行吧?”
大成笑着赞许道:“那还用说,将来要是你毛哥成了名人,你就去参加模仿秀,管保能拿第一!”说完,他像是自言自语的感慨道:“明天再给这孙子来一棒子,咱的毛仔就快回来啦。”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3 17:12:20 +0800 CST  
第三天的上午,还是那个时间,大成又到病房来了,还是那句开场白:“哟,奎哥,气色不错啊!”
周大奎张了张嘴,他刚想说点儿什么,却被大成给打断了:“奎哥,别动,躺着!好好养伤别说话,您瞧!我今天又给您带礼物来了!”说着,他从背后拿出了一摞文件。
周大奎认识字不多,可那文件上几个血红的大字他还是认识的:协查通告?周大奎顿时紧张了起来:如此高大上的物件,那可是只有“政府”才有的东西啊!怎么会在大成的手里呢?
大成在周大奎的面前胡乱的翻弄着那摞文件,嘴里自言自语的念念有词:“周怀庆,这什么破名儿!寻什么滋事(衅,大成不认识那字)、聚众斗殴、敲诈勒索……怎么尽是些上不了桌面的破买卖?!”大成扭头问道:“奎哥,这个周怀庆……您认识吗?这孙子可是您的老乡啊?”
周大奎面无表情的躺在病床上,那个周怀庆,正是他本人!那些文件上有他的照片……哦,忘了一件事,周大奎此时的样貌已经被毛仔动了手术,与照片上有了很大的出入!
大成摇着那些文件,冷嘲热讽道:“瞧我问得这个多余!咱大奎哥铁骨铮铮的一条汉子,走南闯北的叱咤风云,认识的那肯定都是些江湖豪杰啊!怎么可能认识这种偷鸡摸狗的小毛贼?”说罢,他凑到周大奎的面前,愁眉苦脸的讥讽道:“奎哥!您说好玩不?就为了这么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这孙子竟然背井离乡隐姓埋名,您说,这至于吗?赶紧回家自首得了,就这些破事儿,能判几年哪?”
周大奎的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他扭头看了看大成,试探着问道:“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大成咧着嘴一笑,反问道:“奎哥,瞧您这话问得,我觉得……这话好像应该是我问您吧?”
见周大奎没有言语,大成知道,是到了摊牌的时候了,他收起了笑脸,换上了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奎哥,您也是个走过南闯过北的明白人,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我也没必要跟您玩些弯弯绕绕!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长话短说!”
大成义正言辞的说道:“奎哥,事儿已经闹到了这一步,我知道您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怕外面的人说三道四看扁了您!那好!现在只要您的物流园和华宇利丰合作,那咱就是自家人了!想要船票?没问题,这事儿我替付老大做主了,票价我给您全部最低!您和我弟弟的那事儿,那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是咱们自家兄弟之间闹了点儿小矛盾!您放毛仔一马,那您奎哥就是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说出去,那也是您奎哥的体面!毛仔回来后,我和付老大领着他给您摆酒赔罪!怎么样?”
说到这里,大成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奎哥,想要实惠,船票的事儿我给您安排了!想要面子,付老大亲自摆酒赔罪,我也算是给您备下了!只要您一句话……”大成将那份“协查通告”塞到了周大奎的怀里:“剩下的,您就自己掂量着办吧!”
周大奎闭着眼睛考虑了很久,他明白,那份“协查通告”是几年前的事儿,就算自己回去自首,只要斡旋得当,也没什么大事儿,可是如此一来,自己在滨城打拼几年的那点儿产业可就算全完啦!眼下,是到了借坡下驴的时候喽,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啦!他睁开眼,很艰难的点了点头:“那……那就按……按付总的意思办吧!”
出了医院的大门,大成已经等不及回办公室了,他跑到路边找了个公用电话,就急匆匆的拨了出去:“大姜,那孙子已经被搞掂!医院的事儿我可全办妥了,这事儿是不是该齐活儿了?”
大姜在那边叹着气说道:“哪儿那么容易啊?这回是在医院里出的事,现在都捅到分局去了,韩所正在那边做工作呢。”
大成哭丧着脸正想说点儿什么,话筒里又传来了大姜的声音:“大成!我可告诉你!事儿办得差不多就得了,你可千万别再去招惹那个周大奎了,画蛇添足很容易坏事儿!”
“我知道!这事儿我还用你告诉我呀!”大成不耐烦的嚷道:“行了行了,放心吧,这个周大奎就交给我了,这几天,我就拿他当菩萨供着!”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3 17:46:42 +0800 CST  
滨城的公安分局里,大所所长韩铁生和赵杰的爸爸已经在这里走动半个月了!蓄意伤害致残,不是件小事啊!两个人跑了不少部门,费了不少口舌,毛仔的事情总算办得有些眉目了。
赵杰的爸爸虽说是在港务公安局,从隶属关系上属于国家交通部,可他毕竟也是公安人员啊,又在同一地区,经常与滨城公安局有合作,所以分局的人对他还是很给面子的!并且,赵爸的级别相当于市公安局的副局长,比分局的局长还高呢。
韩铁生就更不用说了,几个月前大家就听到了风声:韩所马上就要调到分局干副局长了,谁还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不痛快啊……
看守所里的日子,度日如年,毛仔是掰着手指头过得!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看守所里自然也有看守所的规矩。从到这里的第一天,毛仔就开始学习这里五花八门的规矩,好在韩铁生跟看守所打了招呼,毛仔在“号里”没有吃什么苦头。哦对了,还记得民警想偷偷塞给毛仔的那两盒烟吗?在看守所的号子里,能带着“香烟”进来的,那就是身份的象征,那就是入伙儿的“通关文牒”啊!
那天,民警将毛仔送到了号里,一进门,“号长”就集合了队伍,八个人呈一列横队,还煞有介事的报了数。八个人中有些人剃了光头,还有人剃了平头,毛仔不知道接下来自己是不是也要被剃头。其实剃不剃头也无所谓,在这种地方,形象的好坏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只是毛仔觉得……这种发型同自己的脸型和气质,很不相配。
民警检阅了仪仗队后,对那群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毛仔,并追加了说明:“林丛目前的案子还没有定案,在咱们这儿只是暂时羁押,大伙儿都照顾一下,别给我找不愉快!”然后,他便宣布队伍解散,并将号长单独叫了出去。
身处陌生的环境,此时的毛仔才有了一种身陷囹圄的感觉。面对这群“难友”,他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和警察在一起,起码……他能有点儿安全感。屋子里的一群人不怀好意的盯着毛仔,毛仔被盯的浑身不自在,那种感觉很奇怪,他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某种“猎物”。毛仔认为:这些人大可不必对自己敌视,同是天涯沦落人嘛,大家应该互敬互爱才对!
很快,号长喜气洋洋的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整盒“红梅”烟。大伙儿顿时明白了:刚来的这小子是有来头的!在以后的日子里毛仔才知道:在看守所,香烟是极度奢侈的物件儿,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支香烟都难求,就更别说是一整盒了!
果然,号长不光没有为难毛仔,还很热情的亲自给他安排了铺位,大伙儿看他的眼神儿也温柔了起来。
号里的床是那种大通铺,算上毛仔一共九个人,都在一张大床上睡。号里的等级划分在睡觉的位置上一目了然:守着厕所一侧的,当然是等级最低的,然后依次排列,等级也逐步上升。没办法,那厕所只有一个门洞,根本没有门,里面摆着两个散发着恶臭的大木桶,尽管每天清洁,可是尿骚味儿依旧很刺鼻。
号长的位置在厕所的另一个尽头,地方最大,位置也最好:珍爱生命,远离尿骚嘛!谁也不知道号长犯了什么事儿,看样子他在看守所已经有些年头了,民警、武警和他都很熟。毛仔在号里是第三把交椅!排名第二的那货是因为重伤害进来的,因为和他一起作案的主犯仍然伏案在逃,法院暂时无法给他量刑,所以他一直被羁押在看守所,那货的外号叫“大美人”!
大美人?千万不要被他的外号迷惑了,其实那人长得极度磕碜,又黑又丑,而且一脸的黑痣!要说起他的这个外号,还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个号里曾经住过一个诈骗犯,后来被判了刑,就离开看守所去了监狱。那个诈骗犯虽然手无缚鸟之力,可却长了一张好嘴,很能忽悠人。他自诩通晓周易八卦,有相面的绝活儿,一般人从他面前一走,他就知道人家的前世今生,命运如何!号里的人都争相让他给卜上一卦,此人也由此得了个美号:半仙儿!
轮到给“二哥”看相的时候,“半仙儿”犯难了:这脸还有法儿看啊!不过,“半仙儿”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甚是油滑,他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二哥”的脸,惊叹道:“哎呦!真没看出来,二哥的脸上还有一颗美人痣呢!”
恩?这话简直是说到“二哥”的心坎儿里了!多少年来,他一直为自己的长相和那一脸的黑痣而苦恼自卑,没想到,他的脸上竟然还有颗美人痣?!顿时,二哥亢奋得涨红了大脸:“快快快!快指给我看看,是哪一颗?”
哎呦喂,这可把“半仙儿”给为难坏了!他本就是想恭维一下这位二哥,谁知道他还较真了!这一脸的星罗棋布,指哪一颗好啊?半仙儿伸着一个手指头,在二哥的脸上划着地图开始了犹豫不决,这时候,号长给他解了围:“别特么费劲了!他那一脸,全特么是美人痣!”
满号子里的人都憋不住了,爆笑一片啊!可明明就是嘲讽的一句话,二哥却愣是没听出来,他摸着自己的一脸黑痣,兴奋的嚷道:“我次奥!我就说嘛,我一直就觉得这些痣长得不凡,搞了半天,都是美人痣啊!”
得!从那时候开始,二哥就有了那个雅号:大美人!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3 18:26:58 +0800 CST  
号子里地位最低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外号叫大熊,起初毛仔想不明白,一个瘦瘦高高白白净净,貌似科学家的中年书生,为什么会有个如此魁梧的外号,后来他才知道,不是大熊,是大怂!一个怂货!大怂很老实,戴着一副眼镜儿,平时也不说话,给人的感觉像个落难潦倒的书生。
睡在大怂身边的那货看面相应该不到三十岁,虽然也剃了平头,但是说实话,这人很英俊!他的外号叫“菜花”,这个人……其实就是一个王八蛋!“菜花”的祖籍就是滨城的,但他是在东北长大,属于“闯关东”的后人。这孙子不学好,带着一帮“东北小姐”回了滨城,在一个洗浴中心干“那”事儿,严打扫黄的时候把这孙子给逮进来了,据说,他不光当鸡头“组织和容留妇女卖*淫”,好像还涉嫌“强迫妇女卖*淫”,这罪过可就大啦!
“菜花”这个外号的由来,是因为……这孙子有很严重的脏病,下面烂得……就跟烂菜花似得,每次到了犯病的时候又疼又痒,这货就不停地抓挠,然后就不停地往裤裆里塞卫生纸,别提多恶心人了!要说这孙子犯的事儿,在号里应该是最不受人待见的!可是,这家伙却因为自身的某个优势,并未在排名上垫底。啥优势?他有用处啊!每天晚上,到了大伙儿睡不着的时候,就让那孙子讲他的那些黄段子和风*流韵事,给大伙儿逗逗乐儿。
初进看守所的那几个夜里,大伙儿都睡着了,可毛仔是失眠的:他想爸爸妈妈,他想他的兄弟……其实他的失眠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毛仔不习惯开着灯睡觉!而在看守所里,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犯人自杀),夜里总会留下一盏灯。
反正也睡不着,毛仔就披着被子坐了起来。这时候,一个身影儿来到了他的面前,是大怂!大怂很恭敬的把尿桶放在了床边,然后很巴结的朝毛仔笑了笑。作为这个号里等级最低的人,大怂在夜里还有工作:无论是谁在夜里起来了,只要咳嗽一声,或者发出一点声响,大怂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尿桶给人家搬过去,这个活儿在看守所有个挺不错的名字,叫“伺候夜局”!
如果伺候的慢了就要挨骂,甚至挨揍。长此下来,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就算大怂的手脚再利索,可还是为这事儿没少挨骂!其实在号子里就是这样,这里的人不骂人就不会说话,所有话的开场白都是以一句骂人的话做开开端。比如想问时间,在这里就是:次奥尼玛的,几点啦?
“伺候夜局”一般不会挨揍,就算是有,也都是发生在天冷的时候:冬天的夜里,大伙儿都不愿离开被窝,当然也不想多在被窝之外逗留,所以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大伙儿对大怂的要求会更高一点儿。
此时,面对大怂的伺候,毛仔赶忙朝他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不上厕所!”其实,虽然毛仔不知道大怂犯了什么事儿,可他总觉得这个人很可怜。毛仔很善意的对大怂说道:“怂叔,以后晚上我自己去厕所,不用你伺候!”怂叔?毛仔自己都觉得这个称呼太可笑了。
大怂受宠若惊的朝毛仔笑了笑,搬走尿桶的时候竟然红了眼圈儿。那一刻,毛仔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于是,他小声问道:“怂叔,您是咋进来的?”
大怂僵住了身子,回头哽咽道:“我……我是被冤枉的……”
不料,睡在毛仔身边的大美人醒了过来,他不耐烦的咒骂道:“去尼玛的!个老贪污犯!赶快滚回去!”说完,他又对毛仔说道:“老三,别听他瞎哔哔,这里的人谁不说自己是冤枉的,就连特么菜花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毛仔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就不是被冤枉的!可是他没说出口。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3 22:26:17 +0800 CST  
那时候在看守所,可不能白吃饭,大伙儿都是要干活儿的!毛仔他们的工作很简单:给滨城一家世界闻名的葡萄酒厂做“包装”,就是在一个酒箱子里垫上一层防震的纸板,再将十二瓶葡萄酒装进箱子里,然后放入一套网状的纸板做“隔断”,再放进一个开瓶器。完成之后,送到库房,经过管教的检查,再送往“封箱”车间,那里还有另外一组人,负责用胶带将箱子封好。
每个号子的工作量按人数计算,不干完活儿就不准吃饭,当然了,干多了也有一定的奖励。最开始的几天,毛仔作为新手总完不成自己的工作份额,都是号里其他兄弟帮他完成的,后来逐渐熟练,那些工作对毛仔来说,已经完全不成问题了。
一晃眼,毛仔进看守所就半个多月了,那天的下午,车间里出事了!毛仔正在完成自己当天的工作,车间的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那种噼里啪啦的声响对于毛仔来说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是拳头打在人身上的声音!看来是有人在打架?毛仔闻声跑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几个人,毛仔走近一看,一股火蹿到了头顶:挨揍的竟然是大怂!大怂满脸是血,趴在地上紧紧地护着一箱葡萄酒,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正挥着铁拳,叫嚣着猛击着大怂的后脑和背部。
管教可能有事临时离开了,可这么多人为啥不劝架呢?原来,那壮汉的脚上是戴着“脚镣”的!
脚镣?说是脚镣,其实就是一种很结实的尼龙绳索,拴在人的两个脚脖子上,能适度的限制一下犯人的行动。在这个地方,但凡是戴着这种简易锁具的人,都是在看守所等待宣判的重刑犯,象这种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主儿,一般的犯人根本不敢招惹他们。
面对无人敢阻拦的暴行,毛仔的狭义之气又开始沸腾了!他总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室友”被人打死啊!毛仔怒了,冲上去就是一记高鞭腿……不料,这一腿竟然被那壮汉轻易的躲过去了。毛仔的心里一寒:我次奥!练过!
壮汉一见还有人敢来“偷袭”,他挥起右臂,一个摆拳就打了过来……势大力沉啊,尽管毛仔用左臂对头部做了防护格挡,可还是被打得趔趄着倒退了几步。
要说打架,毛仔也算是行家了,他反应机敏,出拳出腿的速度巨快,就连“单挑王”大成都很佩服他:“和这小子交手,太特么费劲了!”
眼下,毛仔瞄着一个空当,一个直拳精准的砸在了那人的下巴上。如果是平常人,下巴上挨到毛仔这一下,早就翻着白眼儿倒地了。可那孙子确实太壮了,毛仔的拳头刚接触到那人的下巴,他就暗叫一声不妙:太硬了!跟砸在铁板上一样。毛仔直觉得右手的虎口一麻,他赶忙收势后撤了两步。他暗自思量:对付这样的大块头,看来不出狠招根本没有胜算啊!
大汉得势不饶人,挥着铁拳就直扑了上来……
毛仔心里明白:如果此时继续后退,那汉子必定会借势一路进攻,根本不会停止攻势,而自己接下来,恐怕也只能被动的陷入防守,从此不再有翻身的机会了!毛仔一咬牙,朝着那拳头就迎了上去!如此的剑走偏锋,那汉子竟有些慌了。
毛仔躲过了对方的来拳,顺势朝对方面门虚晃一拳,又飞快的虚晃一腿,趁着那壮汉慌乱的躲避,毛仔飞扑而上,身体腾空蹿起:“我去尼玛的!”一个标准而凶猛的前冲飞膝,毛仔的右膝盖狠狠地撞击在那人的面门上。壮汉的鼻子开花了,受到重击后,他头脑昏沉的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毛仔岂肯放过他?他紧紧地跟进了两个转身的滑步,猛地撩起大长腿,“兆!”一记高鞭腿稳准的击中了那人的左腮,壮汉轰然倒地!那孙子太壮了,毛仔的脚踝处传来了一阵胀痛……
毛仔此时已经打红了眼,他不可能再给对手任何起身还击的机会,骑跨上去就抡起了拳头……
就在这时候,哨子响了,管教和几个武警冲了进来……就这样,毛仔作为本次“恶性斗殴事件”的主角之一,被依法带走了。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4 00:08:54 +0800 CST  
那件事情很快调查清楚了!原来,和毛仔他们同一车间的另一个班组,在干活的时候出现了差错:活儿干得好好的,却突然发现“开瓶器”少了一个!开瓶器和酒、纸箱、隔板都是配套的,不可能少!很明显,肯定是他们在之前装箱的时候,在某个箱子里多放了一个开瓶器。要说起来,这又何必大惊小怪的呢,赶快去仓库检查一下,拿回来不就完了?哎,还真不行!库房是不准随便出入的,更别说进去把酒箱子再搬回来了!
其实这事儿放在哪儿都不算什么大事儿,可偏偏在看守所里,这就不是小事儿了!并且,还应该算是一起很严重的“操作事故”!一经发现,全班组的人都要跟着受罚。于是乎,那个班组的号长动了个坏心眼儿:他唆使号里的那个重刑犯,用一箱没有开瓶器的葡萄酒,去别的班组换一箱回来!
重刑犯天不怕地不怕,端着那个箱子就到了车间门口,刚好大怂从那里路过去库房送酒。重刑犯就要抢他的箱子,大怂当然不能让他得逞,于是乎,那人就把大怂暴揍一顿,直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毛仔仗义出手了!
事儿是调查清楚了,尽管毛仔的行为属于见义勇为,可毕竟也是严重的违纪啊!看守所的领导在研究之后,决定对他从轻发落:不记档案,关三天紧闭!
三天后的那天傍晚,毛仔“刑满”回到号里的时候,号长率领全体难友起立,为毛仔热烈的鼓掌:欢迎英雄归队!号长对毛仔伸出了大拇指:“好样儿的老三!真没瞧出来,好身手啊!”
大美人从前是练武出身,据说拳脚工夫很不错,他也抱拳佩服道:“好小子!有两下子!老三,你这是真人不露相啊!”
众人纷纷对毛仔表达了钦佩,大怂更是对毛仔感激涕零!那天他挨揍挨得可够狠的,到现在还是两只熊猫眼,半边儿脸还是肿着的。
因为这件事,大怂在号里的待遇也得到了提高:他不畏强*暴,用瘦弱的身躯捍卫了班组的荣誉,避免了整个班组受罚!介于他英勇无畏的表现,号长隆重的宣布:“从今天开始,‘菜花’负责伺候夜局!”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4 01:15:01 +0800 CST  
毛仔进看守所一个月的时候,正赶上过中秋节!每逢佳节倍思亲啊,尤其是对于这群身陷囹圄的人。其实在正规的监狱里,每逢这样隆重的节日,都会安排亲人的会面和探视,但是看守所就不同了,在这里羁押的人员,很多都是还没有被正式判刑的,为防止串供、翻案的发生,除了在必要的情况下与律师的会面,这里是不允许其他人探视的!
中秋节的那天,看守所给大家放了一天假,晚上还安排会餐、看电视和赏月!回到号里,大家还庆祝了一下,当时的气氛还不错。可是到半夜大伙儿都睡下后,号里有人哭了,开始是一个,后来是两个,渐渐地所有人都……
第二天恢复了日常的工作,那天的夜里,毛仔不知为什么又睡不着了,他隐约听到屋子里有响动,扭头一看,是大怂趴在窗边,正瞅着窗外的月亮呢!毛仔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低声说道:“怂叔,都十六了还看月亮呢?”
大怂笑了笑,应道:“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你自己看!”
毛仔歪头一瞅,是啊,大怂说的没错,今天的月亮好像真的比昨天的还要大、还要圆!看着天上的月亮,毛仔又想家了!大怂扭头很腼腆的看了看毛仔,犹豫了一下,凑到他耳边说道:“今天……今天是我生日。”
“啊?”毛仔一声惊呼:“你!你咋不早说呢?”
大怂害羞的寒暄着:“哎,就是个日子呗,有啥好说的!”
刚才毛仔的一声惊呼,让号子里的几个人醒了过来,号长也起来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老三,咋啦?”
毛仔兴奋的说道:“老大!今天是怂叔过生日!”
“哦?”老大瞅了瞅大怂:“大怂,生日快乐哈!”说完,他竟然脸红了。也难怪,连他自己都怀疑:这么文绉绉的一句话,是自己说的吗?不光没骂人,还特么挺客气。
大伙儿都对大怂表示了祝贺,毛仔催促道:“老大,别光说不练啊,赶紧的,庆祝庆祝!”
号子里也没什么可庆祝的,说庆祝,无非就是号长拿出烟来,大伙儿分着抽两口。听毛仔这么一说,号长哭丧着脸说道:“拿什么庆祝啊?一共就剩了两根儿烟,昨天过节全抽啦!”说完,他指着大怂责备道:“你特么也不早说,要知道的话,昨天给你留一根儿啊!”
大怂羞红着脸寒暄道:“老大,有您和大伙儿的一句话,就够啦!我知足啦!”
没烟了?毛仔眼珠子转了转,他默默地走到门前,将手从铁窗里探了出去……很快,一个值班的民警就过来了:“哦,林丛,大半夜的不睡觉,咋啦?”
毛仔苦着脸,低声哀求道:“政府,烟瘾犯了,睡不着,您看能不能……?”
要是别的犯人敢提出这样的要求,管教民警肯定一顿臭骂就上来了。可是对毛仔,他们倒是很和气的,为啥?不光因为分局里有人关照他,也不光因为前几天他的见义勇为,那是因为毛仔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别的犯人见到了管教,一个个都是灰溜溜的,就象老鼠见了猫,而毛仔就不同,这家伙就像个“小太阳”,见了谁都是很热情的打招呼,再加上这小子嘴甜,民警们都很喜欢这个帅气开朗的小子。
管教民警盯着毛仔看了一会儿,伸手打开了牢门,并暗示他跟着自己走。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10-04 01:46:01 +0800 CST  

楼主:贫道真贫

字数:254848

发表时间:2015-09-24 01:4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5-10-16 13:22:4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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