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半罪青春》,又名《血色蒙尘》

这本书已经写出来有三年的时间了,一直不知道该如何给它定位;
都市?社会?罪案?兼而有之,却也未必算得上;
其实就是我和几个兄弟,还有我们身边的故事;
有些幼稚,文笔也一般,可我还是要写出来;
就算是为了缅怀那些逝去的青春、年少的轻狂、沸腾的热血和……懵懂的爱情;
或者,只是为了祭奠那些已经不在了的人……
都是一些已经过去的事了,可至今想起,还是会莫名的笑、莫名的狂、莫名的醉、莫名的哭……

想跟大伙儿说几句话,算是我的一些感悟,也算是这本书的前言吧:
活了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却依然想不明白: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善的,什么是恶的;什么是黑的,什么是白的……
是否,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善与恶,黑与白……
就像我们身边的很多人:行走在黑与白的之间;徘徊在善与恶的边缘;做着似对非错的事情!
咱且不论人之初是本善的,还是本恶的!咱们要承认一点:是人,就总会有私心,就总会有或多或少的罪恶!
所以,即使做了错事、恶事,也没必要去祈求谁的原谅,因为除了上帝,谁特么也没有权利去宽恕谁!
每个人都一样:在矛盾的迷茫中成长;在选择的纠结里过活;在半罪的世界里挣扎……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17:42:00 +0800 CST  
天,是湛蓝湛蓝的,没有云;地,是金黄金黄的,全是沙!身边不远处的那汪泉,静的象潭死水,却清的让人目眩……这里就是大漠的边缘:敦煌的鸣沙山下、月牙泉边。
高高的沙丘上,有不多的几个人正在聆听着工作人员的讲解,他们准备尝试一下刺激的滑沙。教练刚给他们教授了几个基本的动作,队伍中懒散的走出了一个俊朗健壮的小伙子,他迫不及待的坐在了沙撬上,未来得及教练和工作人员的阻拦,他已经驾驶着沙撬,生猛的冲下了沙丘……
出发是平稳而迅猛的,看得出来,这小子的平衡能力还不错。随着他的出发,沙丘下游客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急速滑下的小伙子身上。也许是他觉得这速度还不够快,竟改变了本来后仰的坐姿,身体开始逐渐的向前倾斜……
沙丘上的教练见状一声低呼:“完了完了完了……”果然,他的话音还未落,沙撬就在一个小小的颠簸之后彻底的失去了平衡。
沙丘下传来游客们的几声惊呼,大伙儿都在为那个小伙子捏着一把汗。
沙撬上的那孙子眼看着自己难以再控制平衡,竟“噌”的一下跳离了沙撬,巨大的惯性让他身不由己的向沙丘下继续冲去,可深陷在沙里的双脚却难以顺利拔出,他只冲出了几步,就在一片惊呼声中:一个倒栽葱扎进了沙里,在完成了一连串观赏性不是很强的翻滚之后,他终于在沙丘下停了下来:已经到站了。
小伙子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却终未能抵挡住突然袭来的一阵晕眩,他一屁股又坐回在沙地上。轻拍着自己昏沉的后脑勺,他发出了一声感慨:“我次奥!”
“胡卫林!你给我过来!”一声清脆的厉呼让小伙子手忙脚乱的擦拭着覆盖在眼皮上的沙粒,在逐渐围拢过来的人群里,迷茫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人群中冲出一个拿着小旗子的漂亮姑娘,此时,那支小旗子已经顶在了小伙子的鼻尖儿上:“胡卫林!你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啊?!”声音是愤怒的,可她另一只手上的纸巾,却轻柔的落在了小伙子厚实的沙脸上。
虽是轻柔,可那毕竟是沙与脸的亲密接触啊,小伙子咧着嘴讨饶道:“哎哎!小卢领导,我错了,我又错了。嘿!嗬!我说您轻点儿嘿……”
漂亮姑娘满面怒容的呵斥道:“现在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你?!”说着,小旗朝远处的湖边一挥:“还不快到那边洗洗去!”貌似女交警般的跋扈(协警,协警)。
小伙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抬头却遭遇了一片闪光灯的侵扰。他慌乱的抬起手臂,去遮挡着那些刺眼的光线。说实话,他真的有些恼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受了一顿呵斥,他已经有些面子上个过不去了,眼下这些人还有心情拍照?!可是他刚要发作,却发现从一架架相机后露出的,是一张张善意的微笑的脸孔,一个老外一边冲他直竖大拇指,一边用三分熟的普通话夸赞道:“英雄,太帅了!”
胡卫林摇着头,无可奈何的笑了。这一笑一咧嘴,又有几颗脸上的沙粒落到嘴里:“呸!呸呸……”人群里响起了一片哄笑。
清凉的泉水让胡卫林清爽了许多,却不可能完全洗净脸上和头发里的沙粒,他正抠着耳朵眼儿里的沙子,有人说话了:“你说!你怎么那么烦人?!”等待在一边的小卢导游手拿着纸巾,嗔怪道。
“啊?”胡卫林转过水渍渍的脑袋,茫然一片的望向了他的小卢领导。
“啊什么啊?你怎么那么讨厌!”小卢导游忿忿的说道:“衣服!衣服上全是沙子!快脱下来!”
“啊?”胡卫林继续着他的茫然,小卢导游那双漂亮的凤眼一瞪,胡卫林乖乖的应了一声:“哦!”说着,便动手扒下了自己的T恤。
随着那件T恤离开了身体,站在胡卫林身后的小卢导游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样的一个后背啊!这是在她印象中最完美的男人的背:好宽的肩膀啊!壮硕的背阔肌象一对小帆,紧收在腰际,让整个背部看起来就像一个倒立的等腰三角形!可这又是她见过的最丑的背:他的背上竟然有一只张牙舞爪的麒麟兽,脚踩着祥云,面目狰狞的像是要吃人!而且……他的背上有那么多骇人的长条疤痕。
胡卫林一转头,看到了正盯着自己后背的小卢导游,他的脸一红,嗫嚅着:“我……我衣服,我包里……”
小卢导游深知自己有些失态,她窘迫的将胡卫林的背包丢了过去:“我才懒得管你呢,你自己看着收拾吧!”说完,又丢过去一包纸巾,扭头气呼呼地走了。谁都没看到,她气呼呼的身影后,是一张娇羞而甜蜜的笑脸。
“我又怎么了我?!”胡卫林冲着那背影小声嘟囔了一句:“至于吗?!”他低头颠了颠手里刚脱下来的T恤:全是沙,真特么的沉!看来想洗出来是够戗了,他随手将它甩进了眼前的湖里。
“哎!你!垃圾!垃圾!”不远处,一个戴着蓝袖章的男人正朝胡卫林叫嚷着。
胡卫林不由得一阵火起,他两手往腰上一掐,扯着嗓子就是一声嚎:“你特么才垃……”话一出口他反应过来了,人家不是在骂自己,那是个环卫工,是在提醒自己别乱丢垃圾。他无奈的一笑,走到浅水里捡起了那件T恤,转身朝垃圾箱走去……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17:46:13 +0800 CST  
回到了旅游大巴,胡卫林半依在最后一排的座椅上,开始了闭目养神。
小卢导游上车后清点了一下人数,对着大家鞠了一躬,打开麦克风说道:“红军战士们,今天的鸣沙山之旅到此就结束了,除了个别的同志,大家的表现都很棒!”说到这儿,一双凤眼朝胡卫林轻蔑的一瞥,接着询问道:“大家累不累?”
“不累!”“不累!”车上的老人们参差不齐的回答着。
“好,出发前我们领导有交代,为了照顾好大家的身体,本次长征在到达日程不出现偏差的情况下,作息时间可以自行安排。现在已经三点了,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我们是驻扎在敦煌休整一晚,还是继续前行?”
大家交头接耳的统一了一下意见后,秦阿姨站起来说道:“丫头,还是先征求一下司机师傅的意见吧,继续前进会不会太疲劳了。”
“对对!”有老人附和:“疲劳驾驶可要不得!”
大伙儿的话音刚落,一直不太言语的司机黄师傅离开了驾驶座位,在一个标准的军礼后,他接过了小卢导游的麦克风:“各位老将军,我是一名退伍的士兵,能为这么多老红军、老前辈服务是我的光荣!我的意见只有两句话:坚决服从命令!坚决完成任务!请首长指示!”
大巴车里掌声雷动,坐在中排的头发花白的杨司令员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小黄同志听口令!”
黄师傅胸脯一挺,来了个笔直的立正:“有!”
“回到你的战斗岗位!前进!向着胜利!前进!”
胡卫林坐在后排,看着这一车的老活宝,龇着牙笑了:这群老人,还真挺有意思的!
暖暖的风穿过微启的车窗吹拂在脸上,倦意冲淡了思绪加重了疲惫,胡卫林慢慢合上眼,进入了梦乡……
胡卫林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很不好!在梦里,他又见到了大成,还有血……到处是血;到处都是大成的血;大成的身上到处是血;大成就那么浑身是血的望着他,摇摇欲坠……胡卫林急了,他想冲过去抱住大成,可是他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想动,难以脱身;想喊,却发不出声音;他是那么的无助!他能做到的,只是对视着大成那绝望的眼神,眼睁睁的看着他,无助的倒下……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17:50:31 +0800 CST  
两天前,在古城西市的凯越酒店,毛仔……噢不!此时我们还是叫他“胡卫林”吧!他原来叫毛仔,他身边的人都那么叫他。
毛仔的本名叫:林丛!嘘……现在,这是一个秘密。因为一些无可奈何的原因,他无可奈何的成了“胡卫林”,至少,他现在用的身份证上写得是:胡卫林!至于原因,又是一个无可奈何:他正在被通缉……
胡卫林在入住酒店的当天,就找到了大堂的值班经理,希望她能帮忙联系一个西行观光的旅行社。那个大堂经理不负众望,胡卫林很快就得到了她的答复:前不久,酒店里入住了一个旅行团,今天刚结束在古城西市的旅游行程,第二天,也就是明天早上七点出发,一路向西!从时间上看很合适,只是沿途的景点不多:敦煌、鸣沙山、吐鲁番和交河故城。如果他满意,关于费用和其他的问题,酒店可以代为前去接洽。
“费用不是问题,那就麻烦你们了。”胡卫林如是说。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胡卫林就办好了退房的手续,他朝大堂的沙发走去,准备在那里等待他“放逐之旅”的开始。
旁边的沙发上已经坐了两位老人,两鬓斑白却精神矍铄,胡卫林在落座时身体微微欠了欠,微笑着冲两位老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两位老人也很善意的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的时间,大堂经理带着一个小鹿一样的女孩,从二楼的环形扶梯急匆匆的奔了过来,还没到胡卫林的面前,她就开始了忙不迭的道歉:“胡先生,真对不起,您在这儿呢,我还一直往您房间去电话,刚才他们才告诉我,您已经退房了,真对不起。”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道歉,胡卫林满脸的莫名其妙,这不怪他,因为这确实很莫名其妙:那人没头没脑的说了那么多,胡卫林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道歉!
大堂经理身边的“小鹿”女孩说话了,脆生生的声音让人联想到了“大珠小珠落玉盘”:“您就是胡先生,是吧?”
“哦,是是,您是……?”胡卫林还有些发懵。
“小鹿”的嘴角微微一上扬,是那种很职业的微笑,当然,也很甜:“您好!我叫卢晓玮,是这个旅行团的导游员。”
她还真姓鹿?胡卫林还是有些发懵,可还未等他开口,“小鹿”就开始了自顾自的嘚吧嘚:“是这样的胡先生,我们这个团不同于以往,也不同于别的旅行团。我们这次接待的是受新疆自治区政府邀请的,去吐鲁番参加新疆建军庆典的老将军。这些爷爷奶奶,都是参加过解放新疆的老红军,老功臣,所以我们……”
大堂经理一脸歉意的接话道:“胡先生,都怪我们没有提前了解好情况,影响了您的日程安排。您看……”
还看个屁啊!就是把自己给婉拒了呗?胡卫林听罢不免有些失望,可他还是表现出了一个男人应有的大度:“哦,特殊情况嘛,没关系。只是……你能帮我重新办理一下入住手续吗?我……我已经退房了!”
“好的好的,这个我来!”大堂经理伸手准备接过胡卫林的行李。
这时候,旁边的那个“小鹿”眼珠子一转,冲胡卫林狡黠的一笑:“要不……我去和领队的同志再商量一下?”
“别别别!那太为难你了,别麻烦了!”胡卫林的这句话虽然带有客气的成分,但他确实是一个不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不为难!”一个挺喜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胡卫林一怔,扭头看了过去,说话的竟然是在旁边沙发上落座的那两位老人。那位白头发的老阿姨笑着对他说道:“小伙子,我批准了!欢迎你的加入,跟我们走吧,别犹豫了!”
“哎呀,秦奶奶!我还没看到您呢。”她叫什么来着?哦,卢晓玮!她亲热的牵着老人的手,甜甜的说道:“你们怎么起这么早啊?”
“老喽,睡的也少了,我和你杨爷爷都出去转了一圈儿了。”老人家看着胡卫林说道:“小伙子挺不错的,咱们就带着他一起走吧,还能给你做个伴儿。不然,你会觉得陪伴我们这些老家伙很闷的哦。”
“我才不会闷呢。”卢晓玮撒着娇说道,她回头朝胡卫林又是狡黠的一眨眼:“还不快谢谢秦奶奶!”
“谢谢秦奶……哦不,秦阿姨!”事情变化的太快,胡卫林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其实说句实话,他根本还没想好要不要参加这个“老年团”!可事已至此,他好像突然有了一种登上贼船的感觉。
就这样,胡卫林糊里糊涂的就混进了这支老革命的队伍。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18:01:45 +0800 CST  
豪华的旅游大巴里,已经坐了二十多位老人,一上车,胡卫林就很知趣的直赴最后一排。开车不久,这些老人就让他领教了什么叫老当益壮,他们几乎就没有消停过:开始是红歌联唱,后来干脆一个接一个的轮流到车厢前表演节目。
一个老阿姨声情并茂的独唱了一首《十送红军》,哎呦喂,那歌声确实令人难以恭维,就好像是被人踩着扁桃体挤出来的!差点把胡卫林给唱哭了!说实话,这些还都能忍,关键是“走调”的问题!那调儿走的,都穿过吐鲁番跑乌鲁木齐去了。但是,即使是这样婉约的歌声,也丝毫不影响老人们的兴致,歌刚唱完就是一片山呼:“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万幸啊!那唱歌的老阿姨没有返场“再来一个”,她一边回座位,还一边连连摆手谦虚呢:“老了,不行了不行了……”
切!胡卫林为此感到很不屑:这唱歌儿走调儿,跟岁数有关系吗?
卢晓玮拿起了麦克风,说道:“下面,我们请刚入团的新战士胡……”她朝胡卫林指了指:“哎?你叫胡什么来着?”
“我?”胡卫林愣了一下,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怔怔着一张红脸回答道:“我……哦!我叫胡卫林!”
“哦对,胡卫林!”卢晓玮继续煽动道:“大家要不要让他也来一个啊?”
“要!”“要!”……光“要”还不算完,后面是有节奏的:“胡卫林,来一个!来一个,胡卫林……”胡卫林的头都大了!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18:09:25 +0800 CST  
看来是在劫难逃了!胡卫林的脚下踉跄着,就那么被卢晓玮给硬拽到了前面,由于紧张,接过麦克风的时候,他的手还有些瑟瑟发抖。要说他之前遇到过太多比这还要“隆重”的场面,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些热情的老人家,他还是禁不住的紧张。
胡卫林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壮了一下胆:“伯伯阿姨好,首先,我感谢大家收留了我!”说着,他还鞠了一躬:“挺对不住大伙儿的!我真不会什么节目,真的!我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刚才在后面听你们唱了歌,我很受鼓舞。伯伯阿姨们的状态,真的让我很振奋!”
胡卫林略一思忖,突然想起了几句挺花哨的词儿:“哦,任谁都不会怀疑,你们的青春曾象火一样的热烈;任谁都会相信,你们的晚年将会象花儿一样的绚烂。你们的歌声和精神,将永远激励和鼓舞着我们这些晚辈,我就说这些吧,最后预祝大家节日快乐,旅行愉快,谢谢大家!”然后,又是一鞠躬!虽然是匆忙之间的临场发挥,可他对自己的这段话还挺满意。
车厢里又响起一片掌声,一个老伯伯喊了声:“小鬼,说的好啊!”
胡卫林红着脸走向自己的座位,秦阿姨探出身拉了拉他的手:“小伙子,说得真好,谢谢你!”
“小卢,来一个!来一个,小卢!”大家又开始起哄了。
“好了好了,我给大家唱个歌吧。”卢晓玮倒是很大方,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那我就唱个……《亲密爱人》吧,我刚学会的。唱完后发加餐,大家吃过后可要休息一会儿哦。”说完,她就唱了起来,恩,不错!深情而甜美的声音,比《十送红军》高出了太多档次!
胡卫林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姑娘:白白的旅游鞋,发白可体的牛仔裤勾勒出一副健康修长的双腿的完美曲线,上身穿着带有旅行社标示的T恤,虽有些肥大,却掩不住乳房的微微隆起。一头长发随意的挽在脑后,白白的一张小俊脸上,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正……坏了!胡卫林这才意识到,那丫头唱歌的时候竟一直在望着自己,他赶忙惊慌的别过头去。
加餐是一袋牛奶和一小包精致的点心。胡卫林一手从卢晓玮手中接过加餐,一手慌乱的取出背包里的钱夹。这个钱是一定要付的,人家免费带自己上路,这饭钱不能再省了!
“收起来吧,小鬼!”卢晓玮甜笑着对他说道:“前面到了敦煌,帮姐照顾好老红军,有了好吃的,姐是不会亏待你滴!”
汗死!就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就凭着一小包点心和一袋奶就混成了“姐”啦?这姐当得也忒便宜了吧?!还没等胡卫林提出异议,小美人儿已经转身轻盈的跳走了。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18:17:51 +0800 CST  
等到了敦煌,胡卫林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次旅行还真不是个轻松地差事。
“胡卫林,帮黄师傅搬矿泉水!”
“胡卫林,去检票口接人!”
“胡卫林,过来!给大伙分组拍照!”
“胡卫林,哎呀!你过来干嘛?!谁让你过来啦!我是想让你把那堆行李搬过来!”
胡卫林感觉自己成了卢晓玮手里的提线木偶!
最可恶的事儿还在后面呢:“胡卫林,你过来!跑步!”
胡卫林快步赶了过去:“哦,来了来了,又要干嘛?”
卢晓玮斜着眼睛瞅了瞅他:“就知道傻站着,没见我鞋带儿开了吗?”
“啊?!……” 胡卫林瞠目结舌的望着她。
“啊什么啊?没见我两个手都占着吗?!”卢晓玮眼望着天说道。
可不嘛,一只手拿着个小旗,另一手捏着根雪糕,这也叫占着啊?胡卫林心里在咒骂着什么,但他还是妥协的弯下了腰。正给卢晓玮系着鞋带儿呢,头顶传来了一声得意的夸赞:“真乖!”
胡卫林心里那个恨哪,他真想起身揍她一顿……
就这样,胡卫林成了卢晓玮的超级跟班,按他小卢领导的话说:“我正式任命你为本团的副导游,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直接领导了。这半天喊你喊得我嗓子都哑了,要不这样吧!再只要听到了我的哨子响,你就要马上出现在我的面前。”说完,她还很神气的说道:“重复一遍我最后说的那句话。”
副导游?这尼玛是什么职称?!
这一天,莫高窟开放了二层的佛像参观。几个腿脚还算利索的老人沿着台阶走了上去。他们都叫他“杨司令员”的杨伯伯,打仗的时候腿就负了伤,再加上现在岁数大了,他拄着拐杖试探着上了一级台阶,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退了回来。
胡卫林看在眼里,他走了过去,不由分说的背起了老人,沿着陡峭的石阶就登了上去。老人家过意不去:“小伙子,放下我,你自己上去吧,太辛苦你了!”
到了二层,放下了老人,胡卫林才看到了杵在楼下的卢晓玮,她正恶狠狠地指着自己,满脸写着潜台词: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胡卫林回忆了一下,他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并且,她刚才也没吹哨子吧?
参观完二层下来的时候,胡卫林才感觉到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许的鲁莽:台阶太陡了!上来的时候没觉得啊!胡卫林不得不用一只手揽住背上的杨伯伯,腾出一只手扶着栏杆,才艰难的回到地面。刚放下老人,“嘟嘟嘟……”的哨子就响了。
胡卫林疾步跑向小卢领导,刚到面前,他的胳膊上就传来一股钻心的疼:“我错了领导,哎,哎……”
卢晓玮踮着脚尖,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道:“你胆子不小,老人要是出一点事儿,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胡卫林摩挲着被掐的胳膊,他看向了卢晓玮正在离开的背影儿:这小丫头,她嘴里的香味……恩,让他想起了他的女人。胡卫林抬头望向了天空,叹了一口气:她们,现在还好吗?
整整大半天,胡卫林围着旅行团跑前跑后,忙的屁颠儿屁颠儿的,当他筋疲力尽的走出莫高窟的时候,不禁有些怅然:我特么这也算来旅游过了?!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18:21:29 +0800 CST  
“大家都休息好了吗?”车顶小音箱里传来了卢晓玮的声音,胡卫林惊醒了过来。
卢晓玮甜甜的声音提醒着大家:“起风了,请靠近窗户的同志关闭车窗,以免受凉。”
胡卫林扭头看向窗外,哦,外面已经是一片昏黄!胡卫林记得,他睡觉的时候,身边的车窗是开启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上了,此时的车窗外,狂风席卷着沙粒打在车窗上,噼啪作响。
胡卫林揉了揉眼睛,直起了身子,恩?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件粉嫩的小外套!胡卫林低下头,下意识的闻了闻,是一股很好闻的淡淡的香味儿,仔细品味,好像是一种类似于栀子花儿的味道。他面带陶醉的抬起了头,却刚好看见卢晓玮红着一张俏脸,正瞪着自己呢。胡卫林赶忙将那外套甩到一边,窘迫低下了头,并掩饰性的望向窗外,为自己刚才的举动羞愧不已。
卢晓玮拿起麦克风,带着她职业而甜美的微笑,开始对大家讲解起了窗外的风光:“现在已经是下午七点钟了,大家发现了吗?这里的日照时间可是很长的!继续前行,我们将与古丝绸之路重合,据说,那也是玄奘法师的取经之路。大家看到夕阳了吗?大漠落日,这也是大家在内地看不到的景观。太阳落下的地方,就是传说中的极西之地,也就是佛教中所说的净土,西方的极乐世界……”
哦,那就是太阳落下的地方,那么近?胡卫林看着徐徐西下的夕阳,思潮有些涌动:那里就是西方的极乐世界?大成哥,你是在那里吗?你在那里一切都好吗?他闭上眼,极力的想稳住情绪,可一闭眼,大成的憨笑就出现在面前,胸腔里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恸在急速的膨胀,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不行,他坚持不住了,胡卫林急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停车!”胡卫林起身喊道。
“黄师傅,停一下车。”卢晓玮娇嗔的瞪了胡卫林一眼:“就你事儿多!外面风大,快去快回!”
“我!我不是去……厕所。”胡卫林嗫嚅道。
卢晓玮颇为不解:“那你要去干嘛?”
“我想……我……我有急事,我想……我想自己走。”胡卫林吞吞吐吐的说道。
“什么?!”这时卢晓玮才看到,胡卫林已经背好了背包站在车门前,她指着车厢的后部,命令道:“你睡傻了吧你?!你给我回去!”
“我真的有急事,求你了,让我走吧!”胡卫林哀求道。
“小伙子,有什么事回头再说,这荒郊野岭的!”“是啊!一个人在路上,多危险啊!”……大家也纷纷开始劝他。
卢晓玮紧盯着胡卫林的眼睛,渐渐的,她看到了他眼睛里的一些哀伤;一些痛楚;一些决绝;一些恳求……
“黄师傅,开门!让他走!”卢晓玮冷着脸喊道。
胡卫林从车上走了下来,脚刚落地,就听到身后的一声怒斥:“胡卫林,你混蛋你!”
混蛋?呵呵……胡卫林在心里想笑:我特么本来就是个混蛋!说我混蛋的人,你又不是第一个!
胡卫林向车上的老人们挥了挥手,目送着巴士缓缓的离开,他刚准备迎着夕阳前行,却发现那车子驶出不远又停下了,接着,他看见那个小鹿一样的身影向自己奔来……
来到面前,卢晓玮已经是泪流满面。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哭成这样,难道……只是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她慌乱的递给胡卫林一张纸条,抽泣着说道:“如果能赶上,来找我们啊!”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胡卫林表情木木的展开了那张纸条:一个是吐鲁番接待处的电话号码,另一个是……一个未署名的传呼号。
目送旅游车走远,胡卫林跳下了高高的公路。脚下的盐碱地并不像他目测的那样松软,猛一落地硌到了他的脚后跟,“我次奥!”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抬头看去,前方就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劲风吹得几簇红柳哗哗作响,远方的夕阳已经落得只剩下了半片血红。看着眼前的景象,胡卫林扑通一声,狠狠地跪了下去。
“啊!”一声凄厉的嚎叫破喉而出。几个月以来,那些压抑在他心底的愤怒、思念、悔恨和无奈,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隐忍了几个月的泪水,喷涌而出……
“大成!我想你啦!我想你啦齐学成!”他对着空旷的戈壁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我想你了!大成哥……”这个汉子在地上放肆的辗转翻滚着,拼命的捶打着干硬的地面。直到嗓子哑了,泪流干了,拳头碎了……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18:35:14 +0800 CST  
一阵寒风吹过,把瘫软在地上的胡卫林吹了一个激灵,他醒了。发泄过后的躯体满是酸痛,手指和手背上沾满了泥土,早已血肉模糊了。胡卫林挣扎着挪动了一下身体,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次奥!竟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难道自己在这里已经躺了三个多小时?!
胡卫林爬了起来,他发现瑟瑟发抖的双腿根本用不上力,整个身子也开始战栗起来。是温度还是疲劳?他不确定!很快他就发现了:是温度,极低的温度!
起初胡卫林以为是自己刚刚醒来,还没有适应这里夜间的温度,但是后来他感觉不对,盐碱的地面竟然挂上了一层霜冻,远远望去,隔壁上一片惨白。他不禁有些纳闷:白天,这里特么能热死人,晚上的温度竟低到如此地步?!不过想想自己自打上了初中后就没穿过三条裤子,(算上内*裤!)再加上多年健身练就的一身钢筋铁骨,胡卫林鼓了鼓劲儿,自信满满的爬上了公路。
此时的他绝对没有想到:戈壁滩上这次几十年一遇的强降温,差点儿要了他的小命儿!
四下里一片漆黑,公路在戈壁滩上就像一条蜿蜒细长的带子,飘扬着伸向远方,没有尽头。眼前能看到的能动的物件,只有远处高地上的几排风车,一股浓浓的无助和孤独从胡卫林的心底泛起。温度更是越来越低,胡卫林已经无法控制正在“得得”作响的牙齿。
行走!不停的行走!头脑开始更加昏沉了,胡卫林渐渐地感觉不到自己的血肉,他觉得自己几乎成了一副行走着的冰冷的骨架。背包里可以御寒的东西少得可怜!他很怀念那件被他抛弃的T恤!仅有的两条替换的短裤,早已经被他胡乱的缠在了身上。他又开始后悔了:为了轻便行装,他把夹克和长裤都寄存在古城西市的凯悦酒店!
胡卫林知道,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停止行走,那会更加寒冷!而一旦倒下,也许就再也起不来了。他想跑几步给自己增加点儿热量,可腿脚却早就不听使唤了;他想到了车上那些斗志昂扬的老红军,刚要张嘴唱几句歌给自己鼓鼓劲,不听话的牙齿就给舌头来了重重的一啃。
胡卫林渐渐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于是他想到了求救:就是特么被抓回去,也比冻死在这里好吧?哆哆嗦嗦的取出了背包里的电话,结果象他预想的一样:没有信号!难道自己真的会被冻死在这戈壁滩上?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钟倒下去,但是他知道,只有不停的走下去,自己才能活的久一点儿。
“大成哥,我就是想下来陪你走走,送送你,你特么不会是想把我也带走吧?”想到这里,他冰冷的脸上竟挤出了一丝苦笑。
漫长的四、五个小时的艰难跋涉中,曾有一辆卡车从胡卫林的身边经过,但他还没来得及招手,那车就呼啸而过,之后,大路就又归了一片死寂。
情形更加恶化了:每挪动一步都是艰难,每挺过一秒都是煎熬。人都说:祸不单行,果然没错。本来就干冷的戈壁,此时竟然又特么刮起了风,虽然风不大,但是夹杂着冰冷的空气吹过来,感觉象小刀子割在身上一样。皮肤开始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身上的部件也开始松散,变得更不听话了。胡卫林甚至觉得,如果他现在能大跳一下,肯定会掉落一地的零件。
耳朵开始鸣响,眼前开始模糊,胡卫林开始出现了幻觉:他看到了很多的人,都是他认识的人!但是很模糊,他看不清具体是谁,但是他敢肯定,那都是他的熟人,他的兄弟!他还看见了滨城夏天的海滩,太阳很毒,很热,热得很舒服……
胡卫林甩了甩头,脖子里的骨头好像被冻住了,格格作响,脑浆好像也被冻住了,一甩头“噗楞噗楞”的,好像被冻成了一坨儿。不过还好,那些的幻境都消失了,他可不想像个傻比一样在幻想中死去。
可是没过多久,那些幻觉又来了:他仿佛看到一辆车从远处向自己驶来,隆隆的车声,亮亮的车灯……是幻觉?还是不是幻觉?去他大爷的,不管了!如果再错过这辆车,自己将不会再有任何活下去的机会。胡卫林把心一横:与其冻死在这戈壁上,还不如冒着被撞死的危险搏一搏。他艰难的举起双臂,尽可能舒展着已经僵化的身体,站到了马路中央。
不是幻觉!卡车发出了刺耳的急刹车声,车身冒着青烟剧烈的扭动着,终于停在了胡卫林的面前。卡车卷起了一阵风,夹杂着一股烧糊的胶皮味儿迎面吹来,胡卫林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他真的站不住了!腿一软,他瘫倒了下去。
刺痛,浑身的刺痛。这是哪儿?地狱?还是天堂?胡卫林……我们还是叫他毛仔吧,毛仔努力的想睁开眼,可一切都是那么徒劳。双眼处那种似要炸裂的痛楚,让他再度昏厥了过去。
恍恍惚惚间,毛仔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灵魂离开了躯体,飘渺着飞上了云端,飞着,飞着……他看到了滨城,他看到了爸爸妈妈,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又见到了童年时的大成和自己,那时候,大成还活着……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19:05:08 +0800 CST  
这些章节就算是 开篇 吧,写得不好,您凑合着看!呵呵……
如果您不怕脏了眼,那咱就继续!
从下一个章节开始,就是“毛仔”的故事了,章节名称暂定为:话说从头
这些故事也许不算精彩,但都是真实的……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19:55:18 +0800 CST  

滨城,胶东半岛一座美丽的海滨小城!一九七四年十月里很冷的一天,林丛出生在这座小城的部队医院。他的父亲是一名威武的部队教官,母亲是一名受人尊重的人民教师,在那个年代里,这样的家庭是很令人艳羡的。
当然,那也是一个只讲奉献的年代。在上级教育部门下达了“踊跃支援农村教育建设”的号召后,小林丛的妈妈毅然决然的抱起了才五个月大的孩子,回到了小林丛爸爸的老家。
优秀教师,支教模范!光环是绚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可农村艰苦的生活条件,并没有击倒这个倔强的小妇人:条件越艰苦,她的信念越坚定。(很多年后,她回忆起这些往事,都觉得自己当时挺……那什么的。)
学校给安排的住处就在校区内,是两间不太宽敞的小平房,厨房是那种与邻居何用的。房子收拾之后倒还算干净,只是不分昼夜出没的老鼠,成了小林丛妈妈的头号劲敌,为此,妈妈给小林丛起了个乳名:毛毛。这名字还真有一定的效果,自从有了这个能给自己壮胆的儿子的小名儿,老鼠出没的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猖獗了。
那时候,每天充斥在毛毛妈脑子里的,只有两个词:学生!工作!带好学生就是自己的工作,做好自己的工作,才能更好的带好学生!白天,她把课程安排的满满的,课间短暂的休息时间,她小跑着回家给毛毛喂奶;晚上,她还要给学校的民办教师们讲授教学技巧,研究教程;回到家里哄睡毛毛后,她还要为自己第二天要上的课程备课。回想起那段往事,她自己都说:那时候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干劲,真的把自己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可就苦了毛毛了,几乎每次妈妈回去看到的,都是他蹬着腿在炕上大哭。没过多长时间,小毛毛的嗓子就哑的出不了大声了。
转眼之间,四年就过去了,可这四年,毛毛过得并不快乐……
这四年里,每过半年,爸爸才能有机会回老家探亲一次。在毛毛的眼里,爸爸是个亲密而陌生的人,他想亲近却不敢靠近:爸爸太严厉了。每次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功课,看毛毛又认识了多少字,又背了多少首诗。
记得有一次,他又拿出那一摞字卡逐张让毛毛辨识。当他抽到一张卡的时候,毛毛慌了:他努力的回忆,却丝毫想不起关于这个字的任何讯息。几番启发之后,林教官的眼神由焦虑变得不耐烦了:“你是中国人,怎么连‘国’字都不认识?!”
第二轮开始,当抽到‘国’字的时候,毛毛眼看着房子顶棚,咬着嘴唇做着思考状,林教官有些绝望了;第三轮,依旧……林教官崩溃了,甩下字卡忿忿的转身而去。出门前留给毛毛妈一句话:“这孩子让你给教傻了!”
灶台前,正蹲身烧火做饭的妈妈问道:“毛毛,爸爸刚回来,你就惹爸爸生气了?”
毛毛爬下炕,亲昵趴在妈妈后背上,搂住妈妈说了实话:“妈妈,我是故意的。”
“啊?为什么呀?”妈妈一惊,问道。
毛毛很不屑的说道:“其实后来我认识那个字了,不就是‘国’嘛!我那是特意气他的,看他那个熊样儿。”
看着儿子那一脸稚嫩的得意,毛毛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晚上,当妈妈对林教官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林教官怔了良久,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让这个小东西给耍了?!”
这四年里,毛毛懂得了什么叫相依为命。每天妈妈上班前,他都会紧紧搂住妈妈的腿,仿佛多搂一会儿就会多些温暖;仿佛多搂一会儿,妈妈就会为他而留下来。
可是,随着那声清脆的落锁,宣告毛毛的世界进入了冷清。他会迅速的爬上炕,用小手拍打着窗户:“妈妈,妈妈,早点回来。”每天他都这样送走妈妈,每次妈妈都没有回头。其实他不知道,每天妈妈走出家门的时候,脸上都是挂着泪水的。
这四年里,毛毛过早的品尝了孤独。每天,他都会趴在小窗台上观望外面的世界,偶尔有附近的小朋友从窗前路过,他都会轻拍着窗户,怯怯的请求:“你能陪我玩会儿吗?我给你糖!”那是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尤其是在农村,糖果成了小孩子们眼中的圣物,毛毛没有小伙伴,却有着爸爸每次带回来的成罐的奶糖。
最难熬的就是冬天了。记得毛毛四岁时的那年冬天,毛毛送走妈妈后发现他的小窗户被冻住打不开了,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花,彻底的隔绝了他与外面的世界。在不断的尝试后,他惊喜的发现:把手贴到玻璃上会融化玻璃另一侧的冰花。于是他不断努力着,手冻木了就换另一只,另一只冻木了他就贴上小脸……终于,他拥有了一小片透明的窗户:外面的世界,真好啊!
晚上,妈妈搂着毛毛,轻抚他冻得水肿的小手小脸,嘤嘤的哭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下定了决心:回滨城!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20:04:42 +0800 CST  
那是一九七八年的年底,毛毛跟着妈妈回到了滨城,他们的家就安在爸爸的部队里。很快,妈妈的工作安排好了:她在一所小学当了领导。毛毛可以每天跟着妈妈去上班,他马上就要成一个学生了:妈妈学校的幼儿园。
可是毛毛只上了一天学,他晚上就跟妈妈商量:“妈妈,你把我锁在家里吧,明天我不想去幼儿园了。”
毛毛妈妈很吃惊:“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有很多的小伙伴吗?”
“他们都是坏人!”毛毛哇哇的大哭了起来:“他们逼我唱歌,还逼我学狗叫!”
原来,今天幼儿园做“丢手绢”的游戏,一个小朋友把手绢丢到了毛毛的身后,而毛毛却并没有察觉,因为他根本不懂这些游戏的规则。当老师把他带到小朋友们围成的圈圈里,让他唱歌的时候,他紧张的一塌糊涂。紧张之余,他也很费解:无冤无仇,那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小朋友,为什么要害他出丑?
老师见他站着不动,就对他说:“学个小猫小狗叫也可以啊。”
毛毛抬起头瞪着老师,满眼的委屈和怨恨!老师哪里会知道,在毛毛的眼里:唱歌是小女孩才做的事情,而在他们老家,被逼着学狗叫,那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毛毛爸在旁边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这孩子太脆弱了,他的性格内向到几乎自闭的程度;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都会让他痛哭流涕(而且还不是装的);胆量小的约等于零,天微黑他就不敢一个人出门;虽说城乡教育有差异,但是对于孩子的性格教育,自己忽略的太多了。
林教官决定:以后多带毛毛出去走走,让他多接触一下陌生的人和事物,来提高他的接受能力。
第二天晚上,爸爸带着毛毛从同事家串门回来时,营区里已经是一片漆黑了。爸爸对毛毛说:“爸爸有点事要去趟办公室,你也认识回家的路,自己先回去吧。”说完,也不等毛毛说话,他就疾步消失在了一片黑暗里。
呆立在原地的毛毛看着黝黑的巷道,头皮一麻,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觉得害怕你就大声唱歌,我先走了。”黑暗中传来了爸爸的声音,冷冰冰的。
说不清是受了刺激还是启迪,毛毛大吼一声冲进了那片黑暗。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即使自己哭掉了眼珠儿,爸爸也不会象妈妈一样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
奔跑,奔跑!终于到了家门口,他气喘吁吁的拍打着门。妈妈开门后看了看他身后:“毛毛,你怎么自己回来了?爸爸呢?”
“哇……”毛毛委屈的眼泪顿时喷涌而出。
“你们来你们来。”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毛毛的身后。他带着母子二人来到巷口,指着黝黑的巷道,问道:“妈妈,这么黑的路,晚上你自己敢走吗?”
毛毛妈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哎呀,这么黑,我可不敢走!”
爸爸略带夸耀的说道:“别说你,就连我自己走也有点紧张,可是咱家毛毛,刚才可是自己跑回家的。”
妈妈假装惊讶的说:“不可能,你骗我!毛毛肯定不敢自己走。”
毛毛一听急了:“是我自己!就我自己!我没害怕,不信?不信……不信我再跑一次给你看!”
“哎呀,毛毛那么棒?妈妈信妈妈信!这么说以后毛毛可以保护妈妈了!”妈妈摸着毛毛的头赞许道。
“我觉得肯定没有问题!”爸爸说道:“毛毛记住,男子汉可以唱歌,每天军营里那些最勇敢的叔叔不都在唱歌吗?但是男子汉不能胆怯!整天哭着鼻子怎么保护妈妈?!”
“恩!”毛毛得意的笑着,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随着毛毛爸的这种弥补性的性格教育,毛毛的性格逐渐开朗了起来。胆量也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并且没有停止的迹象。
经年后,毛仔妈在数落林教官的时候,经常会说这样的一段话:“小时候嫌他胆小,还练胆儿。现在好了吧?!给他把长柄斧头,他就敢劈天!”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21:04:16 +0800 CST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上,妈妈对正在吃饭的毛仔催促道:“快吃,吃完饭跟我到齐伯伯家看小妹妹去。”说完,她问毛毛爸:“哎?毛毛和成成谁大?”
毛毛爸寻思了一下,回答道:“他俩儿差不多吧?我记得都是十月份的生日!”
毛毛知道,齐伯伯是爸爸的好朋友,也是爸爸教导大队的指导员。齐伯伯为人很和气,听说前不久刚把家里人接到了部队大院。想到一会能去他家里玩儿,毛毛有点儿小兴奋。
等妈妈带着毛毛赶到齐伯伯家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聚集了好多人,都是部队的家属女眷,她们是来看齐伯伯刚出生的小女儿的。毛毛好奇心发作,三两步就从大人的腿缝儿里钻到了床前。
“呀!才这么点儿!啊!真好玩儿!”望着襁褓里粉嘟嘟软乎乎的小婴儿,毛毛兴奋的大呼小叫。
“嘭”不知哪个阿姨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小声点儿,别惊着妹妹。”
毛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他这才注意到:大家都是在压低着声音说话。
“阿姨们吃水果。”一个和毛毛年纪相仿的男孩端着水果盆从厨房走了出来。当他和毛毛的眼神相遇的那一刻,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希冀的灵光一闪。
“哎?这俩小子谁大啊?”有人好奇的发问。
毛毛妈和齐阿姨互相一询问:成成比毛毛大五天。
孩子间无需太多言语,只要一个眼神的交流,两个小子就拉起手冲到了屋外。毛仔觉得,屋外真好啊,最起码可以大声的说话了。
两个小伙伴互相看着对方,咯咯的笑着,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一番对话……
毛毛说:“我叫林丛,妈妈叫我毛毛,你呢?”
大成也做了自我介绍:“我叫齐学成,我刚有一个妹妹,她叫齐学欣。妈妈叫我成成,以后你就叫我成成哥吧。”
毛毛一愣,很不情愿的说道:“干嘛要叫你哥哥啊?咱俩一般大。”
“不对!不是一般大!”大成给他纠正道:“没听你妈妈说嘛,我比你大五天。”
“才大五天?那我就得叫你哥哥啊?”毛毛表示很不服气。
“大一天我也是哥哥,你叫我哥哥,以后我保护你。”成成说完,还得意的拍了拍胸脯。
毛毛很不屑的将他一打量:“算了,那还是我保护你吧,你叫我哥哥得了。”
“不行!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哥哥!”
“反正我不叫,才五天!”
“你不叫我哥哥,我也是你哥哥,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哥哥了,我保护你!”
“我就叫你成成!”
“叫什么都行,反正我知道我是你哥哥。”
……
像这种围绕岁数和称呼的争论,从此就没有停止过。无论怎么争吵,毛毛毕竟有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齐学成。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21:11:59 +0800 CST  
那是一段美好日子的开始,毛毛转学了:他到了成成所在的军分区幼儿园,两个小子从此形影不离。
除了在幼儿园,他俩大部分时候都出现在教导大队的操场上。军区教导大队,是培养部队基层精英的地方,训练时操场中央都会铺上一层军绿的厚厚的作训垫子,士兵们在垫子上接受捕俘拳、擒拿格斗术和匕首操的训练。毛毛和成成就跟在队列的后面,学得有板有眼,时间一长,几套“捕俘”、“擒拿”,倒也让他俩儿打得虎虎生威。训练一结束,垫子上就成了他俩撒欢的天地。看着他俩的疯闹,休息的教官们啧啧称奇:“这俩小子,特么天生就是当兵的料!”
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教导大队刚接收了一批新兵,作训教官安排好队列后正色号令:“成成!毛毛!出列!听我口令,准备示范!”新兵蛋子们刚开始还捂着嘴偷笑,可看了一会之后,就一个个瞠目结舌了。
这一天,俩小子正倒在垫子上发疯呢,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小男孩儿骑着一辆儿童三轮车,正冲他们驶来。大成立马起身,一脸庄严的走了过去:“小孩儿!过来过来过来,说你呢!”说着话到了小孩面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门口写着什么没看见啊?认识字吗?谁带你来的?”
成成的话还没有问完,小孩儿从三轮车上下来了,很有礼貌的一鞠躬:“大哥哥好!”一声问候打断了成成的谆谆教诲,这家伙就爱听人家叫他哥哥,没治了!
小男孩儿自我介绍道:“我叫赵杰,小名叫小杰,快五岁了,我家刚搬来两天,哥哥,你们能带我一起玩儿吗?”
“哦,刚来的呀。”成成很肃穆的点了点头:“我叫成成,以后你就叫我大成哥吧,他是我弟弟毛毛,大家都叫他毛仔,我俩都比你大一岁,你也得叫他哥哥!”
“谁是你弟弟啊?”毛毛不屑的瞅了成成一眼。
“我比你大,我就是你哥哥,你不叫我哥哥,我也是你哥哥。”大成说得象绕口令。
“大成哥哥好!毛仔哥哥好!”小杰甜甜的喊声打断了两个人的争吵。
“……哦。”“……哦。”
在以后的日子里,营地里经常会看到四个人的身影:毛仔在前面跑得飞快,大成和小杰狂奔着追赶着,身后是一直喊着:“哥哥,哥哥,等等我。”的超级小跟屁虫:小欣欣。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22:08:12 +0800 CST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毛仔和大成上学的年龄,两个小子进了离家不远的一所小学。毛仔在一班,大成分在了三班。好在两个班并不相隔,一班的对面就是三班。
学校里的一切都是新奇而美好的,两个小家伙延续着那种形影不离,就连每天早自习的走廊罚站,俩人都是面对面站着的。罚站的理由很简单:不写作业!这两块料和别的学生不同,人家是偶尔不写作业或者没有完成作业,这俩货是压根不写、根本不写、一个字都不写!当时在班级里,老师每天都会在黑板的一角,用红粉笔写下未完成作业的同学的名字,而“林丛”的名字,老师是用红油漆写在黑板上的!
毛仔很固执的认为:已经学会了,再写作业完全是多此一举!大成则认为:根本没学会,也没什么可写的!老师用尽了办法,罚站,请家长,都没用。
毛仔爸曾威胁他:“再不写作业,我就把你赶出门去!”毛仔这才每天象征性的写一部分。久而久之,每天早上的罚站成了他俩习以为常,且荣辱不惊的一件事情。
好在毛仔妈妈经常会对两个孩子进行辅导,所以毛仔的考试成绩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大成的成绩……也说得过去。
慢慢的,毛仔在学校里还多了两个小跟班:隋永利和隋永胜亲哥俩儿。隋永利是哥哥,长得高高瘦瘦,别看他瘦,这家伙身体素质特好,在三年级的时候就能原地起跳,跃过一辆大金鹿自行车!弟弟隋永胜,长得瘦瘦小小,他和毛仔个头儿差不多,在班里,他和毛仔也是最要好的。
一年级时候的一天下午,毛仔和隋永胜在活动课上玩累了,坐下来休息。毛仔往嘴里塞了块糖,顺手往隋永胜的嘴里也塞了一块。没想到,隋永胜起身跑着去找了他哥哥:“哥,张嘴!”说着把糖吐到了他哥哥嘴里。
隋永利一尝,兴奋的喊道:“呀,糖!快!我咬开了,一人一半!”
毛仔新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糖在嘴里还甜着,可他的心里却已经酸了,从那以后,他每天上学的时候都会多带几块糖给那小哥俩儿。
那时候为了孩子成长需要,学校里每到第二节课的课间都会给孩子加餐,但是每个学期都要再交五块钱的加餐费。有一部分家庭条件不好的学生是交不起这个钱的,隋家的兄弟俩儿就没有加餐,所以每天毛仔的加餐,都是和这哥俩儿匀着吃的。
很快,大成和毛仔升入了三年级,在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22:44:48 +0800 CST  
毛仔在班级里的表现,已经让他的班主任深恶痛绝了:这孩子挺机灵的,学东西也很快,他还有着不凡的体育天赋。老师曾在楼上观察过他们在课间休息的时候踢毽子,毛仔踢得花样繁多,那毽子似着了魔一样的围着他转;长跑短跑,尤其是足球,毛仔的身上总有着用不完的劲儿;只是这孩子的组织纪律性太差了,好奇心还特别重;还有就是他的作业,每次犯错老师批评他的时候,他都会露出他标志性的无辜的眼神,能恨得你牙根儿痒痒。
出事儿的那天,第三节课是班主任的数学课,开课不到五分钟,教学楼的楼下突然传来“啪啪”两声巨响。老师很纳闷的准备去看个究竟,一个身影却“嗖”的在她之前窜到了讲台旁的玻璃窗前,抻着个脑袋好奇的往下张望……干这事的没别人!
老师顿时怒火中烧,刚要开口怒斥,那家伙竟然一捂肚子,笑得直接跌坐在地上:“啊哈哈哈……”
“林丛!你给我出去!!”老师一声怒喝。
可是毛仔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我知道,我知道,哈哈……老师你等等,我,哈哈……站不起来了。”
本来很严明的课堂纪律被毛仔破坏的淋漓尽致,满屋子的哄笑。最后,毛仔是被老师提着耳朵送出教室的。老师回到教室后,趴在窗户上一看:原来,给学校清理化粪池的驴车出了点问题,也不知咋搞的,任那老汉怎么吆喝,鞭笞,那驴就是一动不动,毛仔看到的,恰恰是赶车老汉推驴屁股的一幕。可……那也不至于把他笑成那个样子吧?!
走廊里的毛仔在笑过之后,也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儿过分,正寻思着呢,大成从楼下走了上来……
这堂课是大成班和六班的同堂体育课,老师给他们组织了个足球对抗赛,六班有几个校足球队的队员,大成所在的三班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被连菜了几个球后,大成和同学回教室喝水,顺便想在路上商量下打法和对策。可刚一上楼,大成就看见了在走廊里罚站的毛仔,毛仔的出现激起了大成斗志,让他重新看到了上演大逆转的“希望之光”!
“毛仔,我求求你了!你就帮我一回吧,就踢一会儿,下课前回来不就完了!反正你已经被赶出来了!”大成都想给他跪下了。
毛仔端起了架子:“六班?他们都有谁?”
大成一口气报出了几个貌似很牛叉的名字,毛仔一脸的不屑:“就凭那几块料,他们也想赢球儿?”
“哎呦喂!可把我们踢惨啦!毛仔,拉兄弟一把吧!就算赢不了,给咱找回点儿面子总可以吧?”大成险些就声泪俱下了!
禁不住大成的哀求,于是乎,一股“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豪情从毛仔的心底油然而生,他就那么鬼使神差的跟着大成上了球场……
教室里,老师讲完当堂的课程,布置了几道习题让大家自习,她自己踱步来到了窗前。突然,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头疼已久的身影儿映入了眼帘。
当班长把毛仔带到老师面前的时候,毛仔的头顶还冒着热气儿呢,整张脸已经脏的活脱脱一个京剧脸谱“窦尔敦”,下巴上还挂着汗珠儿呢。
“你!”老师看着他无辜的眼神儿,绝望的说道:“林丛!你回家吧,明天让你的家长来一趟!”
第二天,毛仔妈来给他办了转学手续:他的班主任死活也不肯再教他了。趁课间休息,毛仔回了趟班里。他掏出自己的加餐卡塞到隋永胜的手里,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大包奶糖放到了他课桌里:“我走了,记得和你哥分着吃。”
当毛仔坐在妈妈的自行车上离开校园的时候,虽已是上课时间,但那小哥俩儿却站在学校的门口,频频的向他挥手,直到目送他走远……
到了妈妈的学校,毛仔老实多了。哎!不老实也不行啊,每天和妈妈一起上学,放学后马上到妈妈的校长室写完作业,然后等妈妈下班一起回家,日子过得平淡无奇,相当乏味。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22:51:38 +0800 CST  
就在这一年,部队大院里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教导大队的围墙外建起了一片家属楼,滨城军区的干休所搬了过来。为了方便出入,建筑工人在围墙上开了一个临时的小门,那小门成了连接两个大院的重要通道。和教导大队一比,干休所就热闹多了:那院子里的孩子很多。有好几次毛仔都想过去结识几个新朋友,孩子的天性嘛!
一个周末,毛仔妈妈要出去办点儿事,临出门时候交代毛仔和大成:必须做完剩下的作业才准出去玩。俩小子在家急三火四的赶着作业,屋外,小杰百无聊赖的带着小学欣等着他俩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突然传来小学欣的哭声,毛仔和大成撂下各自的作业就冲出了房门,一出门就看见小学欣用两只小脏手搓着眼睛,哇哇大哭着正从那道小门跑过来。
两个人几步赶了过去:“欣欣,你咋了?”
小学欣耸动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哭着说道:“小杰哥哥,在……在那边,和人……打……打架!”
俩人一听这话,转头就朝小门的方向跑去,刚出小门,就看见七八个大孩子正围着躺在地上的小杰,不停的踢打。俩小子登时红了眼,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
大成抓起就近的一个孩子,“啪”就是一个漂亮的背摔,接着又捞起了下一个……那边毛仔飞起一脚蹬倒了一个,手已经攀到了另一个孩子的脸上。倒在地上的小杰站不起身,躺在地上两只脚也没闲着,不停的蹬踏着,场面一片混乱……
无奈啊!对方的人太多了,而且年龄也比他们大,渐渐地,三个人虽有挣扎,可眼看着就要被人家制服了。不过,三个小子已经发了疯,虽然实力不济,可对方想彻底搞定他们,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儿!
“先给我收拾那个壮的!”本来揪住小杰头发的那男孩指着大成喊了一嗓子,看来他是领头的。
原来骑在毛仔身上有两个男孩,一听喊声,其中的一个跑过去帮忙,准备制服大成。就在领头那小子从毛仔脚前经过的时候,毛仔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那人,两脚一伸,用小腿牢牢的绞住了那小子的脚踝,顺势一扭,这是毛仔小时候学会的,擒拿术中的 “锁”字诀。果然,那小子猝不及防,一个嘴啃泥摔倒在地。
毛仔顺着这股劲,身子一翻骑到了那小子的背上:这也是他从小在操场上学会的,“捕俘”里的“寝技”(类似于巴西柔术)。他手里不知从哪儿摸索到了一截油笔芯粗的电线,疯了一样的戳向那孩子的屁股,边戳边喊着:“我特么电死你!”他幼稚而倔强的以为:所有的电线都是有电的……
地上被插的那小子,高昂着头,瞪大着眼,张着大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周围的孩子看着那屁股冒出的血,吓得四散跑开了。
当大人们赶来的时候,毛仔、大成和小杰已经瘫倒在地上,累得彻底虚脱了。地上趴着的那小子,捂着满屁股的血一动不动,已经被完全吓傻了……
在毛仔的家里,大人们围着三个鼻青脸肿的孩子,不知谁说了句:“说吧,怎么回事?”
小杰开口说出了事情发生的经过:下午两个哥哥都在写作业,百无聊赖的他带欣欣过了小门,去看旁边大院儿的几个女孩儿跳皮筋。看了一会儿,小欣欣忍不住了,咬着手指头过去讨好人家:“姐姐姐姐,你们带我玩儿吧。”
那群女孩子说了:“你不是我们院儿的,我们不跟你玩。”说完,人家就挪到旁边继续跳。
小欣欣也跟了过去,继续哀求:“姐姐,带我吧,带我吧。”
女孩们烦了:“真讨厌,说不带就不带,快走开。”说着,一把推倒了小欣欣,小欣欣受了委屈,坐在地上就抹起了眼泪。
小杰正在不远处自己玩石子呢,见状他冲了上去,揪住推人的那个女孩儿,非要她向小欣欣道歉。这时候,干休所大院儿的几个大男孩跑了过来……
听完小杰的讲述,大人们一商量:还是去受伤的孩子家看看吧,怎么说也都是一个部队的。
晚上,从爸爸妈妈的聊天中毛仔了解到:受伤的那个孩子叫丁力克,他爷爷是离休的军区副司令员,也是爸爸的老首长。那孩子的屁股上被扎了十几个窟窿,受伤不重,已经打了破伤风针,但是好像给吓得不轻。好在老司令员通情达理:“小孩子嘛,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嘛,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
又是一个星期天,三个小子刚爬上了“国界”的围墙,“疯狗来了!”随着喊声,干休所大院里正在玩耍的孩子们纷纷作鸟兽散。却唯独有一个人站在原地没动,那孩子面无表情的盯着高墙上的三条疯狗,他就是上次被毛仔用电线戳了屁股的大男孩:丁力克。
大成梗着脖子掐着腰,很有气势的冲着那小子吼了一句:“你看你妈呀!”说着,他与身边的俩人相视一笑,三兄弟意领神会的解开了裤腰带,居高临下的冲着丁力克的方向,耀武扬威的撒了一大泡尿……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3 23:20:41 +0800 CST  
一天晚上,毛仔和妈妈放学刚回到家,爸爸就把妈妈喊到了卧室,关上了门,也不知在里面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毛仔趴在门上偷听,他好像隐约听到了妈妈在哭,他轻轻拍打了几下房门,问道:“妈妈,你没事儿吧?”
门里安静了一下,传来了爸爸的声音:“没事毛毛,锅里饭好了,你自己先吃。”
肯定有什么事!毛仔心想:自己最近表现不错啊,应该不是自己的问题。他一边想着,一边从锅里端出饭菜吃了起来。不一会儿,爸妈房间的门开了,妈妈眼睛红红的走了出来,哽咽着说道:“毛毛,快吃,吃完了去看看成成。”
“恩。”毛仔低头吃着饭,转念一想,恩?不对啊!他问道:“成成?妈!大成咋了?”
妈妈的眼泪又绷不住了,抽泣着看向了毛仔爸。爸爸犹豫了一下,声音也哽咽了起来:“你……你齐伯伯今天去世了。”说着,爸爸的眼圈一红,有眼泪落了下来。
“啊?!”毛仔只觉得头皮一炸,彻底的懵了,去世……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吗?他摔下饭碗就跑了出去。
毛仔原来一直就纳闷:为什么齐伯伯总是休班在家休息;为什么大成妈妈总是和齐伯伯去外地;为什么他家厨房里总是有浓浓的药味儿;原来,齐伯伯一直有很严重的肝病,并且常年休假,四处求医。毛仔急急地跑着,他在心里默念着:大成,你可一定要坚强啊,你可一定要挺住了!
大成的家里,已经有几个阿姨在陪着大成妈,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眼泪。见毛仔来,大成从里屋迎了出来,他表情木木的望着毛仔,嗫嚅着:“毛仔,我再也没有爸爸了。”
在那一刻,毛仔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他的额眼泪夺眶而出。毛仔哭嚎着上前拥住依然面无表情的大成:“大成,你别这样,大成,不怕,不怕……”
那是毛仔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死亡的可怕!也是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永远”的无奈:齐伯伯走了,他不会回来了,永远,永远……
从那以后的一段时间,大成的眼神一直是忧郁的,人们听不到他没心没肺的笑声,营区里消失了他撒欢的身影。每天放学回家后,他就躲在家里不再出门。
毛仔心疼大成,一有时间,他就带着小杰窜到大成家,有时候,就连晚上三个小家伙也睡在大成的家里。大成在两个小伙伴儿的陪伴下,慢慢走出了失去父亲的阴霾,脸上逐渐有了笑容。
可是,父亲,成了大成心里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稍有触及便……有一次中午,大成来找毛仔玩,毛仔正在家吃午饭,就让他等一会。有大成在等着呢,毛仔的心思早就不在吃饭上了,他胡乱的扒着饭,米粒洒落的到处都是。
“你看看你,着什么急啊,嘴像漏了似得。”毛仔爸埋怨道。
面对父亲的责怪,毛仔抬头难为情的的笑了笑。
大成听到后,默默的起身朝门口走去。毛仔急了,嚷道:“你干嘛啊?等等我啊,就剩这几口了!”
大成缓缓的转过头来,他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我爸……他以前也总这么说我。”说着,他冲出了家门。毛仔爸追了出去,毛仔也摔下了饭碗……
在离家门口不远的地方,毛仔爸搂着大成,哽咽的问道:“成儿,想爸爸了?”
大成扑进毛仔爸的怀里,哇哇大哭着。他是个坚强的孩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爸爸,可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啊,怕惹妈妈和妹妹伤心,他不敢哭。这一刻,在毛仔爸爸的怀里,他肆无忌惮的将对爸爸的思念,宣泄了出来……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4 01:13:42 +0800 CST  
就在这一年的秋天,孩子们不约而同的迷上了骑自行车。大人的车子太高,他们骑不了,毛仔爸就给毛仔买了一辆“二四”型号的小自行车,小杰也有了一辆。俩人推着车子高兴地去找大成:“走!大成,我们练车去,你骑我的!”
大成从家里走出来,神色暗淡的应道:“我不去了,我要写作业,还要帮妈妈做饭呢。”
做什么事情都是三个人一起的,如今因为缺了大成,毛仔和小杰觉得有趣的骑车变得索然无味。
那个周六的晚上,毛仔爸带毛仔去军区礼堂看电影回来,刚进营区大门,就听见黑暗的操场上传来“哗啦”的声音,好像有人跌倒了。借着外面微弱的路灯灯光,他俩儿看见了大成,大成笨拙的骑着一辆大金鹿自行车,摇晃着骑出了操场的暗影,哗啦,他又摔倒在地上。
毛仔张嘴想要喊他,却被爸爸伸手制止了。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后,毛仔爸过来喊了儿子:“走!儿子,今天帮爸爸买东西去!”
毛仔跟着爸爸去了商场,在二楼的“自行车区”,爸爸选了一辆“二四”型号的自行车,和毛仔的那一辆一模一样!毛仔一下子明白了,他讨好的拽着爸爸的衣襟,发誓道:“爸,你真好!我一定好好表现,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回家的路上,爸爸推着自行车,后座上载着那个大纸箱,毛仔满头大汗的在后面扶着。爸爸回头心疼的问道:“儿子,累了吧?要不咱歇会儿。”
“哎呀爸,你就快走吧,我不累!”毛仔抹着汗催促道。
回到了家里,爸爸开始组装自行车了,毛仔又是递工具又是给爸爸擦汗,忙的比爸爸还不亦乐乎。终于,小车组装好了,和毛仔的那辆摆在一起,就像两个孪生兄弟!
爸爸笑吟吟的对毛仔说道:“傻小子,还愣着干啥?!”
“哈哈!走喽!”毛仔欢快的朝大成家跑去,还没到家门口,他就扯着嗓子喊:“大成大成!快走,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大成应声从家里走出来,颇为不耐烦的说道:“你一上午都干嘛去了,我都到你家找你两趟了。”
“哎呀,你就跟我走吧!”毛仔不由分说的拖起大成,就朝自己家奔去。
当大成看见了那辆崭新的自行车,他眼里的兴奋一闪,却又迅速黯淡了下去:“叔,谢谢你,可我……可我不能要!”
毛仔爸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不能要?叔就是给你买的呀!”
大成低着头回答道:“我真的不能要,我妈说了,不能要外人的东西。”
毛仔爸走了过来,他摸着大成的头说道:“成儿,记着,不管到什么时候,你叔和你姨不是外人,毛毛也不是外人。”说着,他转头对毛仔吩咐道:“毛毛,帮成成把车子推回去。”
不大一会儿工夫,大成妈就来到了毛仔家。一进门,她就往毛仔妈的兜里塞钱:“他姨,天天帮着补课就够麻烦你了,这又帮着把自行车买回来了。车子俺留下了,可不管咋说,这钱不能让你们垫着。”
两个女人抓着那把钱正推搡着,毛仔爸出来了:“嫂子,你这是干嘛呀!”他冷着脸说道:“嫂子!成儿一天比一天懂事,俩孩子又处的那么好,你看着心里就不高兴?就不兴俺两口子送俩孩子点奖励?你要是再争,以后毛毛也不穿你做的衣服了,咱各家过好各家的日子吧。”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大成妈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叹息一声:“成儿,快谢谢你叔你姨!”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4 02:22:04 +0800 CST  
那一年的春节到了,各家都在忙乎着置办年货。今年三个小子的过年衣服是一模一样的:毛仔妈给三个小子买了新衣服,小杰妈给他们买了新鞋和新帽子,三个小子和三个妈妈的裤子都是大成妈亲手做的,仨小子在苦盼中终于迎来了过年的这一天。
初一一起床,毛仔先给爸妈拜过年,赚到了压岁钱。妈妈凑在毛仔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毛仔点点头,便兴冲冲的跑出家门,去了大成家。一进门,毛仔就是一段绕口令般的喊:“齐妈过年好,大成过年好,小欣欣过年好!”喊完他冲进了里屋,对着齐伯伯的照片就跪了下去:“齐伯伯过年好,毛毛给您磕头了!我听话!大成也听话!您就放心吧!”
大成妈鼻子一酸,掩着嘴哽咽道:“毛毛,大过年的可不兴惹你齐妈哭,好孩子,快起来,带我去你家。”四个人刚出门,就遇见了赶来拜年的小杰一家人,互相问好后,大伙儿一起来到了毛仔家。
“成儿,快去!”大成妈推了推她儿子。
大成一下跪在毛仔爸妈面前,眼里湿润了:“林爸林妈,过年好!”
林爸?林妈?毛仔爸登时红了眼圈儿:“好好好,成儿快起来,毛毛妈,快给咱儿子压岁钱啊!”
旁边的小杰一听这话,他眼珠子一转,冲上来也跪在地上:“林爸林妈过年好!”
“好好好,快,这个也给。”毛仔爸欣喜的答应着。
毛仔在一边数落着小杰:“嘿,说你呢,你跟着搀和什么?”
小杰接过了毛仔妈给的压岁钱,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浮尘,嘴里嘟囔着:“咋啦?叫了不是有钱拿嘛!”
“哈哈……”满屋子的大人被小杰逗得大笑起来。
那天上午,三个小家伙在院子里放鞭炮的时候,毛仔一个不小心把香头戳进了口袋,点燃了口袋里的一枚鞭炮,哎!好好的新衣服刚穿一上午,口袋处就被炸出了一个通透的窟窿。换掉?那可不成!过年不能穿旧衣服啊,大成妈翻遍了全家也没找出块一模一样的布,后来她灵机一动,卸下了那个口袋,取来一个金鱼图案的花样儿补了上去。
“哎!也只能这样了!”毛仔很无奈的一声哀叹,便悻悻的回家吃午饭去了。
不一会儿,大成领着小杰来到了毛仔家:“毛仔!你看!”
毛仔朝俩人身上一瞅,顿时乐了:三个人的新衣服又是一模一样了,右边口袋处都有了一条可爱的小金鱼。
还有更有意思的事儿呢!那时候的冬天,毛仔的同学总是取笑他,因为他戴的棉手套,两只竟然是不一样!直到后来他们看到了大成才明白,原来,他们俩把各自的手套给了对方一只!
也是从那年的春节开始,三个小家伙对三家大人的称呼改了,都是爸,都是妈!仨小子就更亲了。
楼主 贫道真贫  发布于 2015-09-24 04:38:08 +0800 CST  

楼主:贫道真贫

字数:254848

发表时间:2015-09-24 01:4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5-10-16 13:22:4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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