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中医小说《医林志》

这时,冯娘走至门外停下脚步说道:“夫人,昨天你为小公子定购的衣料铺子里的人送家来了,好几种颜色呢,还请夫人前去选下。伙计等着呢。”
林芳听了,站起身应道:“你先去招待着来人,我马上过去。”随后对林成说道:“三哥,麻烦照顾一下你的外甥罢,我去去就来。开儿乖得很,掉不得地下就行。”
“好!应该会没什么问题的,七妹且去了。”林成起身笑着应道。意思是昨晚已为你照顾一阵子了。
林芳随后将孩子抱进卧室里于床上放了,转身去了。
林成见林芳被那冯娘唤去了,这才进了卧室,站在床边仔细地看了看襁褓中的杨开,昨晚夜色之中未及看到孩子的模样。六月中的婴儿,皮白肉嫩,二目聚神,清澈明亮,若两汪静水,尤是生得可爱。躺在那里,望着林成“哼哼呀呀”的,咧嘴欢笑。好象就昨晚之事在表示感激的样子。
“好个喜人的外甥!既然遇到了我这个舅舅,且再助你一回罢。”林成观望了一会,欣然之余,将包裹着杨开的襁褓打开,又将其身上的小衣尽去了。伸手捏摸了一遍杨开的四肢骨骼,点头道:“骨质还真是不错,是个好料!”
说话间,那林成右手持了小孩子的双腿将其拎起,令杨开呈倒立状,而后手势一摆,将那孩子的全身抖动起来,隐听得阵阵的声响从孩子身上的骨骼间发出……
“三哥,你这是在做什么?”正赶进屋子里的林芳见了眼前的情形,不由大是惊呼道。眼见着杨开小小的身子似乎被拉长了一般,这可是个未满六月大的小孩子,可是不能拔苗助长的。便是这个三哥在逗孩子来玩,也没这般来哄的。
小杨开被林成倒提着身子一阵抖动,已是吓得放声大哭起来。林芳心疼得忙上前从林成手中接过孩子,随手拿过一件被子包了,哄了一会,杨开这才停止了哭泣。适才被倒立着抖动了一阵,气血倒流,加以呼吸不畅,憋得小脸红彤彤的。
“七妹放心。”林成安慰道:“我无它意,只是乘着孩子还小,骨骼未长合之际,将其全身的关节抖开,是为‘抖骨开筋法’。这有利于孩子日后的成长,个子能长高不说,还能健其筋骨。有些身体资质好的人,小时候多被高人以特殊手法将其关节抖开过的。”
林芳听了,也是多少知道些林成的本事,这才欢喜道:“三哥原是这般心意!将我好吓呢!”
林成听了,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两锭金子来,放在床上道:“七妹成婚之时,我未能得到消息回来,这一块金锭算是补给你和妹夫的一份贺礼罢。另一块送给这个喜人的外甥,算做见面礼了。”
林芳见了,知道这位三哥向来大方,并且家里各方面也需要添补,于是笑嘻嘻地高兴道:“那就谢谢三哥了!”不客气地收了。
兄妹二人又聊了几句,林成问了些杨文的情况。
接着杨文买东西回了来,便陪着林成一起用了早饭。然后林芳抱着孩子和杨文一起陪同林成来到林家老宅见了父母。林南夫妇和林东夫妇闻得消息也赶过来见了。林成归来,令林家上下好不欢喜。
仅住了几日,林成便告别了父母,又来和林芳杨文夫妇辞行,而后继续云游天下去了。急着来,又急着去,也不知究竟在做着什么事。

林芳仍旧每天孜孜不倦地在孩子面前诵读着自己精心从诸般医书中挑选出来的朗朗上口的经文和药性方剂歌决,灌输着一种日后能令杨开熟悉的感觉。她这个时候已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的是徒劳的,因为她从孩子清澈明亮的眼睛和灿烂的笑容中看到了希望。每当自己轻轻地吟诵时,孩子总是在静静地聆听着,感受着母亲带给他的一种别样的音乐般的诗朗诵。似乎在母腹中时,就已经熟悉了的东西,此时是在慢慢地唤醒他那混沌中的曾经的模糊记忆。尤其是在杨开哭闹不安时,林芳吟咏出一段医书中的经文来,甚至于念出几味药性和一两首方剂,立刻就能令他安静下来。外人见之,堪称奇事。而对于司空见惯了的杨文和冯娘二人来说,已是不足为奇了。
那林芳一心想养育出个名医大家来,待产子之后,愈来愈专心了,终日心里想着怎么个教子法,不免有些思则气结,加上产后气血亏虚,竟令乳脉不通,短了奶水来,饿得小杨开哇哇哭闹。冯娘见状,先以米汤喂着,随后便欲去寻个土方来治。林芳止了道:“我现在多少也是读了一年的医书了,这般小症自己若是解决不了,日后我这儿子也教不得了。医书上说‘穿山甲,王不留,妇人服了奶长流’。西晋才子左思也有诗句说‘产后乳少听我言,山甲留行不用煎。研细为末甜酒服,畅通乳道如井泉。’这是左思用此法治好了自己妻子的乳汁不下之症后写下的。既有此验证,你且按我的法子去办,先将穿山甲、王不留行子这两味药买来,我试下再说。”
冯娘听了,觉得有理,出去转了一圈,便将穿山甲和王不留行子买了回来,并令药铺研成了粉。林芳以甜酒冲服后,虽是有些效果,但奶水仍旧不足。感悟这一方一药可能适合某个人,未必人人服之皆行事的。于是翻阅医书,自己又选上了通草三钱、六路通三钱、黄芪四钱、人参三钱、贯众三钱,加上穿山甲的甲片三钱和王不留行三钱共七味药,列了一方子让冯娘去药铺抓药。并且回来时在街上再买回一只老母鸡。
诸物齐全后,将老母鸡杀后洗净掏空内脏,然后将那七味药以纱布裹之纳入鸡腹中。不加任何佐料放入锅中以文火久炖。待熟透之后,去药,喝汤食肉。
如此一剂,竟至奶道大开,奶水流出不尽。令那冯娘欢喜之余,尤是对林芳敬佩万分。
杨文得知此事,也自感慨道:“看来我杨家大医未出,女医倒是先有了一个来。”
林芳也自得意地笑道:“家里有个懂医就是方便呢!小痛小痒的,不用出门求人,自家就解决了。否则低声下气的请那郎中来,还真是不愿呢。我为儿子日后择的道路选对了罢,已是有诸般好处令我们来受用了。”
“那是!那是!夫人就是有先见之明呢!”杨文不住地点头应和道。
(青斗按:此催奶方,临床施之颇有效验,且安全无副作用,诸奶水不足者不妨一试。)
待杨开开始蹒跚学步和呀呀习语之时,林芳便已经一个个的教他药名了。并且常于厨下取了些日用的可入药的食物来让杨开玩耍时辨识,如那红枣、花椒、生姜、茴香之类易寻的佐料来。还有常见的可入药的花草、种子、鸟虫,和偶尔能找到的其它药物人参、黄芹、山药等,林芳也自不错过机会,取了令杨开来识。时候久了,屋子里,庭院间,到处可见如药摊一般的各色药物。是如好玩的各种玩具,令杨开兴味盎然,玩乐不疲。小孩子家不识甘苦,往往将东西含进嘴中吸吮。遇到那甜的还能多尝几口,遇到苦涩的觉得不舒服也自哇哇大哭。好在林芳让杨开辨识的药物多是安全些的,那种有毒性的和细小的易入喉中的暂且避免,也是时刻在看护着,防其危险。
林芳又让几个侄儿,如林东之子林岩,林南之子林志,去捉些蜈蚣、蝎子、壁虎、蟾蜍等虫类来让杨开见识。偶尔的还能捉到一条蛇来,让杨开远远的望上一眼后,林芳便命侄子速将此物拿离。她也是怕呢。然后指了杨开身上所穿的“五毒衣”上绣的五毒之虫的形状告诉他,实物就是这般。那“五毒衣”自是冯娘的功劳,说是小孩子穿了可避邪的。此俗现今部分地区尚有。
杨文见林芳这般,每自摇头感慨道:“那般医学世家的子弟也没有如此的被教授,孩子这么小就用药熏着,日后即使成就不得一个医家,也可以开间药铺了。”
林芳自信地笑道:“我养的是个医中的圣手,而不是一个药工。待开儿五六岁上,我就能让他遍识药物。习医之道,且要先做个司药童子罢。我就不信了,那些古今的名医们小的时候还能比我们的开儿习得东西多。”
杨文听了,倒是点了点头道:“那些古今的名医们没有一个好的娘亲在小的时候就开始教习他们近医识药,而我们的开儿能得此便宜倒是真的。”
林芳听了,笑道:“所以说啊!开儿已是先行几步了,如此下去,日后怎能不成为一代名医呢!”
“希望如此罢!”杨文开始认真地说道。
待杨开一岁上了,林芳便教他识字断文了。所识之字,也自从药名开始,然后是医学经文。实际联系上理论。
待杨开将所能实际看到的植物和动物的药类遍识后,已是长到三岁上了。这个时候,林芳惊讶地发现,教习杨开的那些药性和方剂的歌决,只要自己念上几遍,杨开多能背诵下来,毫不费力,就好象以前就已经熟悉了一般。始知自己在怀孕时和在杨开未识物之前经常在他面前吟诵的东西,现在教习,似乎在令杨开找回曾经有过的记忆。有点轻车熟路,一说就知,顺畅得很。实令林芳兴奋不已,兴致愈浓。知那胎教果有功效,未曾白费了几番心血去。后世之人,若想养出个不凡的奇儿来,倒可一试。当然了,也要下到林芳这般功夫才行,否则生出个愚儿蠢女来,也怪不得人罢。
偶尔,林芳在冯娘的伴同下,领着杨开带上筐锄去野地里“采药”。先是挖些新鲜的野菜回来吃,而后教杨开逐渐的去辨识自然生长中的药物。花鸟鱼虫和矿物类的药物也在此列。令杨开玩耍的同时,大开眼界。
杨开习医学文辨药,那文章除了医典经文外,也自习那古今文章大家的名作。最多的则是林芳精选出的古代的才子们关于医药的诗词歌赋。如那汉人朱穆的《郁金赋》,晋人傅玄的《瓜赋》、《李赋》、《桃赋》,卢谌的《菊花赋》,成公绥的《芸香赋》,孙梦的《茱萸赋》,何承天的《木瓜赋》;南梁江淹的《黄连颂》、《藿香颂》,陶弘景的《草木序》;唐人陆龟蒙的《采药赋》、《杞菊赋》,宋之问的《秋莲赋》等。
为了搜集这些关于草木花果的文章,以及医药中的奇文趣事,林芳实是又下了一番功夫。莒县有一名儒士唤做刘星的,人称书痴,家中藏书颇丰,数量种类当比那医官苗辉又多了几倍去。林芳也自央了二哥林东引见,在刘星的帮助下从诸书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有的书是借来抄录,然后再还回去。有的书那刘星视作宝贝,舍了命也不让人拿离家中半步的,则由他自己抄录下来再转于林芳,倒也省去了一番事。这些趣味性的文章,林芳不仅念于杨开听习,自家也是长了许多的见识。母子仍旧同习。
孩家心性,没有不喜玩耍的,杨开亦然。林芳倒也不执意苛求杨开,但待他习得烦了,也自和他在庭院中玩耍一会,或者便讲故事与他来听,杨开倒是百听不厌。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17 10:12:25 +0800 CST  
第十二章 习医辨药

林芳这日为杨开念了几篇经文,见杨开伏在腿侧听得有些倦了,便转而讲起故事道:“三国时的名医华佗,能治尽天下之病。但是有一天,遇到一个黄痨病人,全身泛黄,似掉进染缸里一般呢。华佗开了几付方药与那病人服用,效果不是很明显的。华佗这般名医也每叹无良药来医此病。然而有一天,华佗在街上遇到了那个病人,惊讶地发现那人的黄痨病竟然神奇地消失了,于是问那人服什么灵丹妙药。病人说啊,他放牛的时候见到一种野草,也就是野地里常见的青蒿,感觉气味蛮香的,时不时的便摘些叶子来食用,不知不觉的,身上黄色消尽,竟自好了。华佗听了,于是也去采集了一些来,分于几个患有黄痨病的人服用。但是效果虽有些,却是没有那个人自己采来吃的效果好。于是呢,华佗又找到了那个人,问他是什么时候好的病。那人就说了,是在三月里好的病。华佗听了,恍然大悟,春天三月,阳气上升,百草发芽,三月里的蒿草当是药力最好的季节。于是在第二年的春天,华佗采集了许多三月间的青蒿给患了黄痨病人的服用。结果作用大显。但是一过了三月,再行采集的青蒿药力便不那么的显著了。为了搞清楚此药的确切药性,在第三年,华佗又将青蒿的根、茎、叶分开来试。发现只有三月间生长出的幼嫩的茎叶入药效果最好,并定名为‘茵陈’。民间便自有了‘华佗三试青蒿草’的传说。有诗说:三月茵陈四月蒿,传于后人且记劳。三月茵陈治黄痨,四月青蒿当柴烧。这说明呢,再高明的医家也有无药治病为难的时候,但只要虚心向人讨教,自会有所发现的。并且还说明啊,有些药要在适当的季节里采集来才能入药治病。”
“开儿,明白这些道理吗?”林芳讲完茵陈的故事,再看杨开时,见那孩子已是伏在自己腿边,呼呼大睡上了。
“好罢,明天再给你讲一遍就是了。”林芳合上了手中书,爱惜地抚摸着杨开粉嫩的小脸,摇头笑了笑。
冯娘端茶进来,见到杨开趴在林芳的腿旁睡了,心疼地说道:“夫人这般对小公子讲书,便是十岁上的孩子也撑不下这么久呢。何况小公子才不到四岁,急得哪般来。难不得十几岁上就令小公子入那太医院,继承杨家的医道不成。就是老爷都没这般心情呢。”说着话,急着放下茶盘,将杨开轻轻抱起,放于床上睡了。
“这天下间的医书太多了,单从一册《古今医书集汇》上看,就有几百种上千卷之多,便是从一岁上学起,一个月熟读一本去,一辈子怕也是习不完呢。不读尽天下医书,如何能成得为真正的医家,又岂敢为人诊病,处方遣药。我便是从基础上令开儿学起,怕也是要有十几年之功才能入得门去。医道难为啊!”林芳也自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道。
“天下可有那么多的医书吗,一辈子都读不完的?这要小公子习到几时。我看夫人还是算了罢,毕竟小公子聪明着呢,若是专拣那几本诗书来令小公子习读,日后博取个功名也是易事一件。不是一样的光宗耀祖!”冯娘说道。
“虽是能光宗耀祖一回,那么百年之后呢!可又有几个人能记得你来。名显百年,不若功垂千秋!”林芳说道。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小公子毕竟还年幼,承受不了太多的东西。”冯娘说道。
“这我理会得。”林芳自信地说道:“我只是令他比常人先走几步罢了。日后成败,还是要看他自己的。但是没有一个基础,又何来的高楼!这救人性命之事,是最要紧的。并且不学则罢,学就让他学一个超凡入圣!费尽诸般心思,我可不想将孩子当一个蠢儿来养的。”
虽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那般父母可是又知日后儿女的心吗?这林芳是位奇女子,属于那种非常之人行以非常之事,其志虽不可仿,但其行可循,便看日后儿女的造化了。所谓尽人事而听天命便是了。否则人事都不尽,又盼望着好事都落你家来,天地之间当没这个理的。当然了,也有那般命好之人,运载富贵,生下来便含金持银的。那是人家祖上蓄了阴功积了德行,羡慕不得。要看就看他三代之后,有几个持久的。

一部《药性赋》被杨开两月习熟。百余首方剂也熟记脑中。五岁上已是能捧了书本朗读诗文了。
林芳尽力搜集些关于古今医中名家和中草药的故事传说,待杨开倦了时当作故事讲来听,免得杨开学得枯燥无味。同时加深学习的印象。效果又自不同。

有一次,林南去济南贩运货物,林芳便带了杨开随兄同去,借住外婆家三月。
这期间,林芳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大药商叫赵之行的,开了一家广济药行,便引了杨开在其药行里遍识中草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竟能叫出六百多味的中草药名字来,并且已经认识了三百余味药物,实令赵之行和药行的伙计们惊讶不已。于是由着那娘俩在药行里自行走动,翻识诸药。伙计们还出示了一部分贵重的和少见的药物让林芳母子来认识,如那犀角、麝香,还有部分从西洋引进来的比较难见到的龙涎香等药物,并同时还告诉了一些辨别真假的方法来。母子同习,获益良多。广济药行里有些药物还自行炮制,林芳母子站在旁边观看,又学了不少东西。在杨开幼小的心灵里,已是逐渐的认识到了医药这个神奇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妙和令人向往。
在广济药行里,杨开见识到了诸多药物,实是大开眼界,算是实习了一回。也权做又遇到了好玩的东西,又引得性起。杨开对诸般中草药,颇有亲切感。感觉这是自己必须要熟悉的。诸药中有些可就地食用的药物,如桂圆、山楂、山萸肉之类,母子二人边看边嗅边品尝,体验着四气五味,酸甜苦辣,那真是津津有味,最后连饭也省了。补气的补气,养血的养血,又有那消食的中和了一下,不曾食偏了去。每种药物都有标签写明了药名的,有毒无毒的在林芳那里也能知晓,遇到了,看几眼记下便了,顶多嗅下其味而已,并不敢放入口中品尝的,故无中毒之虞。结果三个月下来,母子二人那是滋养得荣光涣发,神采奕奕,也自将广济药行的近千种中药,辨别无误。也是原先有个好的基础在了。
中药之奇,在其药理有四气五味之分,升降浮沉之别,更有归经一说。寒、热、温、凉四气,乃循天之阴阳,是由天生,故随四季变化而附其性;辛、甘、苦、酸、咸五味,乃循地之阴阳,是由地出,故随五行所属而有别。至于升、降、浮、沉,则随草木生、长、化、收、藏自然之性;气味既定,配属脏腑经络,合五行之义,则归经成矣!大凡不外是以草木金石阴阳之偏,来平衡以人体阴阳之偏。故则药理之奥,在于详解阴阳五行之道。不明此意,皆是灶下之火柴,铺路之顽石。
林芳还乘机带了杨开到济南一家唤做“保生堂”的医药馆里去见习了一下,医者是如何为病人诊病的。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先生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宁神静气地在为病人把脉和遣方处药的场景,在杨开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知道日后自己也能这般坐堂行医的。
这种“坐堂行医”的方式也自有着一个典故,缘于医圣张仲景。汉未之际,医圣张仲景在故里河南南阳拜同乡医者张伯祖为师,学习医道,尽得其传。后官至长沙太守,仍不忘为民诊疾治病。为得便利,索性在衙门的大堂上公开接待病人,诊脉处方,办公行医两不耽搁,自称“坐堂医生”。后世延传,成了医家一种传统的诊治疾病的方式。药肆、医馆多见坐堂医者,更以“某某堂”为店铺名,辟如这个“保生堂”。
广济药行的大掌柜赵之行,喜杨开聪慧,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对林芳说道:“杨开这孩子乖巧喜人,小小年纪便能如此博识,长大了那还了得。从医必是圣手,业药也成状元。我们两家且联个娃娃亲罢。我有一女儿,名为赵惠,今年也到四岁上了,颇能诵些诗文。不知意下如何?”
林芳听了,为自家的孩儿受人这般看重喜爱,感到骄傲无比,却自推搪道:“小孩子家将来成就什么,还无个定数,出息于否,也要看他自家的造化。到时随缘再定罢。”
赵之行听了,晓得林芳有拥奇自居的意思,也自一笑了之。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19 11:30:18 +0800 CST  
三个月后,杨开再行回到莒县时,已成了一个能遍识近千种中药的小药童了。再读药书时,不自主地回忆着某某药物的形状、色泽,进而着重地熟悉药性功能了。这样一来,再记习那些药方时也好记了,并且某某方治某某病,按号排位,更加顺便。由于辨识并实际地接触药物,这个时候的杨开,习医辨药早已不是母亲为他强行安排的任务,而是一种自家喜欢的乐趣所在了。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19 19:18:36 +0800 CST  
诸多医学典籍中,林芳首选《黄帝内经》教习杨开吟诵,而后是张仲景的《伤寒论》,暂且不管他是否听得懂,将这些成形的经文灌输进去即可,领悟思辨那是日后的事了。其中重要的经文部分还令杨开必须背诵下来。每两三天教上一小段,过些日子再重新温习,背不下来那可是不准吃饭的。好在杨开聪慧,背起来也不甚费力,觉得娘教自己的这些东西好玩而已。学会了还有糖果来吃。杨文心疼儿子,责备林芳教子太严。林芳也自不管他,仍旧我行我素。
林芳此时并未教杨开学习望、闻、问、切四诊之法,因为年龄过小,还未到学习诊治的时候,小孩子家暂时领悟不来的。也是林芳本人对诊法还没有熟悉,自己学会了才能再行教习杨开的。否则一个问题问倒了自己,有碍母亲形象的。在杨开的心目中,母亲可是位无所不能的全知。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19 19:47:32 +0800 CST  
这时,林芳也开始教习杨开认识《针经》上的经络穴位。先是熟悉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而后再逐一的去定位穴名和位置。这个时候,杨文倒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晚上则被母子二人逼得脱去衣衫,坐在那里权做模具。林芳一时兴起,还执笔在杨文身上依着医书所述将那经脉走向描绘出线路来。有时还在一条条的经脉上标点出相应的穴位来让杨开来识,甚得便利。
杨文为了照顾那母子二人的兴致,也只好无奈地皱着眉头坐在那里,全身上下尽被那墨色染了,苦不堪言。时引那双母子兴灾乐祸地大笑。
杨文此时倒想起一事,于是说道:“昔日在京城,曾在三皇庙见有一尊针灸铜人,据说是宋代之物,称为‘天圣针灸铜人’。本朝也曾仿此针灸铜人另行铸造了一尊针灸铜人,称‘铜神’安置在药王庙。多年不曾见了,开儿祖父在世时带我去拜过几回,现在不知还在不在了。日后开儿若有机会当去见识一下。照着那般神物学习经穴针法或是别有效果的。”
林芳笑道:“在你这真人身上学习岂不更妙。”
杨文摇头道:“让人撞见了实在不雅,并且现在天气凉了也要注意风寒。这样罢,娘子绘画出一幅图样来,明日我去城里寻个木匠,做个一人高的‘木人’来。可令开儿终日临习,才得便利。”
林芳道:“是个法子,就怕那木匠做不来。便是造出个模样来,不合人身正常比例,也会失其精巧,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岂不会误了开儿。我看相公还是再辛苦些日子,待开儿再行熟悉些也就是了。难不成比我十月怀胎还令你难挨吗。”
杨文听了,摇头道:“随你二人罢。舍命陪你母子便了。”
“爹爹!”这时站在杨文身后正在辨识经穴的杨开说道:“在你身上再扎上几根针来就更有效果了。”
杨文听了,吓得一哆嗦道:“那针可不是乱扎的。制偏些有时会令人致命的。”
林芳见了,笑道:“看将你吓的。现在开儿尚小,还持不得针来试。不过再长上几岁去,不拿你这个当爹的来试针还真是再寻不得别人了。”
杨文不愿道:“未待开儿习成医道,我这个当爹的怕是要赔进去了。”
“不过……”杨文此时爱抚了一下杨开的头部,感慨道:“杨家三世医道至我而绝,实是有愧先祖。你娘下尽万般心思,指望你日后能承接杨家医道,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再无作为呢!好罢,爹别无它物与你,更是教习不得你什么,但还有一个身体在,随你施针试药罢。”
林芳旁边听了,也自感动,说了声“相公”,与杨文的手握在了一起。这夫妇二人已是要齐心协力,将杨开培养成一名出色的医家。
医道广博,林芳此时的医学知识量,可是比杨开要深厚得多。母子同习中,她毕竟是以一个成人的成熟思维去学习的,并且也在不断地在实践中试行所学医术。
杨开年龄渐长,已是到了入私塾的时候了。不过杨开此时的学识却是比入了学的孩子们优秀得多。便是那识字量甚至比私塾的老师还要多。当是识药千味,从药名上习得的。林芳思量一番,仍将杨开留在家中,由自己全力地教习医药,旁及诸学,进而博览群书。
杨文果然请了一名木匠来,寻了一棵枣木,仿人体大小制作了一尊“针灸木人”,四肢一体的。虽是失其标准,还是由林芳在木人身上以不同彩笔描绘出了经络线路和穴位名称。不过此时杨开早已遍熟经穴,临习木人几天后,便对这粗糙的针灸木人无了兴趣。只好立在屋中。然而时不时的将林芳和那冯娘吓着,进出之际,偶一抬头,一个木人在那站着,还以为家里进来人了。只好搬出居室安置别屋,后来不知所踪,怕是被谁移于厨中烧火做饭了。这夫妇二人为了杨开学习医术的认真程度,从此针灸木人身上就可想而知了。
杨开熟悉药名多了,不时的将有些特点的药名进行一番排列组合。这日组了一队数字联来给林芳看。
零余子、半边连、一见喜、两面针、三白草、四方藤、五加皮、六月雪、七星剑、八月扎、九香虫、十大功劳、百部、千年键、万年青。
林芳见了大喜,也自来了兴致,便和杨开组了几队来。其中有:
十二肖像:鼠尾、牛黄、虎杖、菟丝子、龙骨、蛇床子、马钱子、羊踯躅、猴枣、鸡内金、狗脊、猪苓。
时间药名:春砂仁、夏枯草、秋石、冬花、月季花、千日红、夜交藤、明矾、晚蚕、辰砂。
阴阳五行药名:阴行草、阳起石、金铃子、木棉花、水菖蒲、火麻仁、土鳖虫。
母子二人串联了十几种来,自享其趣。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21 17:51:08 +0800 CST  
每到过年,以前的那般发财富贵的春联林芳已是不用,和杨开变着样的以药名为联,然后书成贴于门外,时引行人来看。
有一幅联为:东白勺南天竹东南日日新地锦
西红花北杏仁西北路路通天门
示意杨开日后医道日日有成,直通天门。
林南闻声,也来为他的林记货铺讨要,林芳思量一番,便凑了一联:
牵牛子遍耕生地熟地
白头翁采尽金花银花
原是那林南右耳侧天生几缕白发,林芳在这里就以“白头翁”相称了,采尽金花银花,甚合吉语,置于做生意的铺子里,倒也绝妙。林南见了,惊喜万分,携联而归。做了匾挂于铺子门旁,众人围看称奇,坊间一时传颂。
林芳闭门教子,遍择医书精要,杨开习医辨药,转眼间已是长到七岁上了。此时已能自学,每日里持了医书如秀才们捧了诗书一般,摇头晃脑的吟诵不倦,不再用母亲督导。林芳此时做的是挑选杨开学习的书目。这期间又和二哥林东去了县里惠民医局的医官田辉家中,从其家中所藏的医书典籍中又选购了一部分来。后来林芳索性与了那田辉一锭三哥林成赠送的金子,将其家中全部医书尽行购下。田辉见状喜极,又陪送了百余册的古书。倒令林芳意外欣喜不已。
杨开日卧群书之中,苦读不倦。也是小孩子家除了玩耍之外,别无它学,得了这些书籍来,习出了趣味,权做一堆玩具来弄,也自乐在其中了。

且说杨文七岁上时,一日与几名邻居的大孩子在家门口的街上玩耍。那些孩子中有两名入了私塾的,习了几段《三字经》《千家诗》来,孩家心性,便争着在伙伴面前来诵,以显示自己识了字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一个孩子背诵了一段之后,开始玄耀道:“杨开,你会些什么?”
“我会背《黄帝内经》”杨开应道。
“《黄帝内经》是什么?”那孩子不解道。
“是医家圣典!”杨开道。
“你背来我们看看。”那孩子不甚相信道。
杨开于是站在那里选了几段自家熟悉的,摇头吟诵道:“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中古之时,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
“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其本。”
杨开幼稚的童声吸引了一位过路之人。此乃是一名手持拂尘,背负一个暗黄色包袱,穿着一身旧道袍的,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风尘仆仆的游方道士。
那道士站在旁边,望着杨开,眼中呈现出了一丝惊讶之色。在四下转了几圈,上下里详细打量了一番杨开之后,那道士眼中又自流露出了一种别样的惊喜。
“小孩,你果真要把握阴阳,达真入道吗?若有此志,就带贫道去见一见你的父母家人罢。”那道士和颜悦色地对杨开说道。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22 18:04:26 +0800 CST  
杨开未曾见过道士,忽见一个穿扮怪异的陌生人对自己说话,先是一怔,而后摇了摇头,后退几步,欲避了开去。乃是母亲告诫过,小孩子家切勿与陌生人说话,免得被人拐骗了去。
“你且莫怕,贫道见你父母家人,自有要事相商。”道士随又说道。
孩子中有一个年龄较大的,见那道士搅了他们的玩兴,便在一旁喊道:“哪里来的野道士,快快离了去。”
道士听了,慢慢转过头来,面对着那个大孩子,双眼中忽地精光暴射,威厉异常。一群孩子见了,各自“妈呀”一声,皆吓散了去。
杨开见状,也忙自跑进了家门。那道士摇头一笑,摆动拂尘,踱步尾随了来。
此时林芳坐在屋前做针线。
“娘!娘!”杨开慌张地跑了进来。
“开儿!怎么了?”林芳忙站起来迎道。
杨开跑到母亲身后,用手指着大门外,只是不说话。
就在林芳疑惑的时候,但听得门外一声洪亮的道号:“无量天尊!贫道玄真子,敢请主人家出来说话。”
“哪里来的道士?”林芳闻声微讶,忙走了出去。杨开有母亲壮胆,后面跟了。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22 18:39:53 +0800 CST  
第十二章 游方道士

林芳走到大门外,见了那玄真子,不由一怔道:“这位道长,有什么事吗?”
玄真子欠身一礼,而后指了林芳身后的杨开说道:“女居士请了!敢问这个孩子是贵府的吗?”
“犬子杨开,不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道长?小孩子家不懂事,还请道长见谅。”林芳忙应道。
“女居士切莫误会。适才闻小公子出口不凡,竟然能背诵得下《黄帝内经》的经文。实是令人佩服!”玄真子说道。
林芳闻之,心中受用之余,笑道:“让道长见笑了,闲来无事,教了他几句,竟也敢显耀于人前。”
玄真子“哦”了一声,说道:“不知女居士何以教小公子单诵那内经之文?此乃医家经典,比不得那四书五经能作成锦绣文章,营造仕途便利些。”
林芳应道:“夫家祖上世代为医,也自想令他从小专务了医道去,行医济世,继续祖业,有个吃饭的本事。至于仕途之道,圣贤入进去也难保其真,更勿论凡夫俗子了,不去钻营也罢。”
玄真子闻之,不由肃然起敬,点头道:“女居士难得有这般见地,令人敬服之至!”
林芳道:“道长过奖了!”
“贫道还有一重要之事相商,希望女居士能应允。”玄真子此时神色一肃道。
“道长请讲!”
玄真子稍顿了一下,说道:“人生无常,难逃生老病死。便是得了大富贵又能怎样。贫道适才见小公子杨开骨质清奇,聪明伶俐。若能出家修道,日后必能成就正果,免得在这尘世间行尸走肉般荒度一生……”
未待玄真子说完,林芳惊讶道:“道长之意,可要令犬子随你出家修行去。这万万不可!”说话间,转身搂紧了杨开,生怕被人夺去。
玄真子道:“贫道正是此意。不过还请放心,二十年后,贫道自会还你一个修得正道的公子,仍可为你夫家娶妻延嗣,而后再行绝尘去世,另得逍遥。”
林芳见那玄真子说的不是个事,忙应了声:“小户人家,但求个安生日子过罢了,比不得道长修道成仙去,我这孩子哪里也不去。”说着,紧拥了杨开退后掩了门。
玄真子见了,摇头叹息一声道:“贫道会在此地候上几日,待女居士想通了,再回话罢。且莫误了小公子的人生机缘。”
门内的林芳听了,也不应声,忙将杨开拉进了屋子里。
“娘!你们在说些什么?”杨开不解地问道。
林芳道:“那野道士犯了痴癫了,勿要理会他。听着,日后再不可一人出去玩耍,免得被人拐骗了去,娘可就寻不见你了,你也永远见不娘了。”
杨开应道:“晓得了娘!我不会随人去就是了。”
“刚才那个人说,修道成仙什么的,可是能修成上古真人的本事,长生不老吗?”杨开随又问道。
“这世上哪里有长生不老的仙法道术,否则那般神仙之流岂不满天的乱飞,莫听那野道士胡说去。且安了心在家读医书辨药理。人生在世虽是不易,但也要做些实在的事,勿要空谈那些玄而不真的东西。看那野道士倒有个仙风道骨的样子,说些不实的话来,不知道谁误了谁呢!”林芳说道。
杨开幼小,听娘这么一说,也自不理会,倒于床上睡去了。
傍晚时,杨文回了家来,林芳便将白日里遇上那道士玄真子的事说了。
杨文闻之讶道:“还有这等事!必是那野道士拐骗人的技俩。开儿身体尚健,修得什么道去,也比不得那些病儿需去庙里养着才能活下来的。”
林芳道:“那道士一口的清玄,看样子也不象是个坏人。我本想施舍些东西与他的,不料他竟想带走开儿去。怕也是个人贩子呢。”
杨文道:“莫理会他。看住了开儿不让他出门就是了。那野道士见得不上手,也自去了。”
第二天一早,杨文到门外转了转,没有见到那道士的影子,以为对方早去了,回身告诉了林芳一声,这才放心地走了。林芳听了,心中稍安。
临近午时,林芳正在屋子里教杨开读医书,忽听得有人扣门,以为是邻人来借物什,起身出了屋,开了院门,却见那玄真子站在门外。
“你这道士怎么还没有走啊!”林芳自是一惊道。
玄真子欠身一礼道:“女居士,护儿莫紧。就令小公子随了贫道去罢,虽是暂时有母子离别之痛,但日后会令他享尽仙乡之福。况且女居士有了不令小公子走仕途之明智之举,又何必阻他再行仙途呢。”
“你这道士好没道理!”林芳也自恼了道:“你自家都山无一座,观无一所,更没有修成个仙道,却要拉了别人家的孩子去学那般虚无飘渺的东西。且去罢。”说完,忙关紧了大门。此时林芳才感觉这个道士别有居心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杨文回到家,一听说那道士还没有走,立时也恼了,到院子里寻了根棍子,到了门外四下找去,并没有见到那道士的影子。玄真子又不知到哪里觅食去了。
杨文在门外走了个空,复又回到家来,气愤道:“明天那野道士若是还敢来,就叫六哥将他绑了去见官,治他个拐骗人口之罪。”
林芳此时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这个道士来得蹊跷,满城的孩子偏偏相中了杨开,固执得非要带了他去修道成真,事行常理之外了。
这一晚上,杨文、林芳夫妇睡得并不踏实,时刻听着窗外的动静,怕那玄真子翻墙进来将杨开掠了去。好在一夜无事。
天色一亮,杨文便又到门外寻摸了一圈,仍旧没见到那道士的影子。早饭过后,杨文叫林芳闩紧了门,急急的来到了林南的铺子。
待林南听杨文说了那道士的事,不由拍案而起,愤怒道:“这个野道士胆子好大,竟敢拐骗我的宝贝外甥,且叫他知道我的厉害!”说完,叫杨文守了铺子,唤上两名伙计,持了棍棒,直奔林芳家而来。
林芳此时正忐忑不安,心中不断祈求那道士去了才好。杨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吃睡两不误。持了本《神农本草经》,坐在桌子旁边,摇头晃脑的吟咏不已。
院外扣门声音又起,听得林芳胆战心惊。
“七妹,开门,是我,六哥。”大门外传来了林南的喊声。
“是六舅来了!”杨开闻声,放下书本,欢呼一声,先行跑了出去。林芳也自暗里松了一口气,随后出了来。
院门外,林南吩咐那两名伙计道:“你二人站在这里守了,只要见到靠近这门的道士,立时打翻拿了。”
两名强壮的伙计各自应了一声,持了棍棒左右站着守了。
大门一开,杨开跳了出来,叫了声“六舅”,上前扑到林南怀中,顺势攀上了脖子。
“好外甥!几天不见,又长高了呢!”林南高兴地将杨开举了起来。
“开儿勿闹,让舅舅进门说话。”林芳走出来,抬手招呼道。
“不打紧!”林南抱着杨开进了门。
“怎么着,听妹夫说,有个来家生事的野道士。”林南站在院子里,将杨开放在地上后,问道。
林芳说道:“六哥,有个过路的道士,也不知如何就相中了开儿了,非要将他带走修行去。在家门外磨了两天了。”
“狗屁!”林南张口骂道:“必是一个拐骗人口的人贩子。见开儿生得乖巧,到了外乡有钱人那里能卖上个好价钱,所以才生出这种骗人的谎话来。他若是自个已成就了仙道,有本事就从天上直飞下来,那时我们全家跪送开儿随了他去。并且还要赠送些银两与他花花。这叫什么事,胡说八道几句,就想带人家的孩子走,天下可没这个道理。”
林芳见林南今天竟然带了人来,知道这个六哥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说道:“六哥,这个道士是个没来历的,我们不知他的底细,勿要与他冲撞罢。一会再来时劝说他去也就罢了。我们小家业的,不要生事才好。若是得罪了他,暗里给我们生出事来,也是麻烦呢!”
“七妹莫要怕事!”林南说道:“一个外乡来的野道士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这种人不治他一治,得了便宜仍旧会继续缠着你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莫管了,此事交给我处理好了。”
这时,忽听得大门外一阵呼呵声。随见那玄真子手持拂尘径直闯进门来。两名伙计追上来,抡起棍棒从后面就打。
但见那道士的道袍鼓动,已是膨胀起来。两根棍棒未及近身,便已莫名其妙地弹飞开去。两名伙计惊骇之余,茫然地站在那里,不知所以。也是再不敢上前伸手了。
林南这边见状,心中惊讶道:“这个道士果然是个有本事的!可惜三哥不在家,否则也由不得他。”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22 18:41:02 +0800 CST  
林南生意场上多年,江湖来去,也是见过世面的,此时惊而不乱,上前一拱手道:“道长好本事!只是不知如何这般强横无理,硬要拆散人家母子。”随用手一指杨开道:“我是这个孩子的舅舅,所谓娘亲舅大,今天当容不得道长带了他去。劝道长一句,不想惹麻烦还请速速离去为好。在下已经报了官了,差人们随后就到。县里老爷可是一个刚正的青天,嫉恶如仇,尤其是对待犯事的外乡人,未审之前先打一顿板子。道长现在已是犯了拐骗人口之嫌,不想吃皮肉之苦,请马上就走。否则大队人马到了,你本事再大,也不易脱身的。况且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自家也不能惹上官家的麻烦罢。”
林南虽是在连蒙带唬,却也说得有理。那玄真子听了,果是沉吟了半晌,这才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此事也勉强不得,看来贫道与杨开这孩子的缘分还未到。就让他在这世上再混上些时日罢。”说完,转头欲走。
忽又想起了什么,那玄真子又站下,从怀中掏出一册书来,递给林芳道:“这是药王孙思邈传世的半部《大医要术》。女居士不是在令他习医术吗,日后若能悟透此书,读得明白,必能成就一个济世的苍生大医。医乃仁术,济世活人之本,入大道之门。杨开既然不能随我直修了真道去,就让他从医道上修悟罢。”
林芳对刚才发生的事还未恍过神来,忽见那玄真子要赠送药王孙思邈传世的医书,不由大为惊喜,忙上前双手接过,然见只有半部,随口问道:“道长,如何只剩下半部来?”
玄真子道:“另半部被贫道十年前送与祁门的汪机汪省之了,日后凭此半部《大医要术》自能从那汪机处换另半部来读。当世之人,能读透半部,也足以令其成就一代名医了。送多了也是浪费呢!”
说到这里,玄真子又望了望站在一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杨开,遗憾之余,笑了笑道:“姑且先令你行医半世,积些功德罢。三十年后,贫道再来寻你。”说完,拂尘一摆,道袍飘动,大步走出。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23 08:57:52 +0800 CST  
“三十年后!”林南这边笑了笑道:“那时你能不能活着还未定呢!”接着对两名伙计道:“跟上盯着,待这道士走远了再回来报我。”
那两名伙计惊魂未定,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六哥,这位道长还真是一位世外高人呢!”林芳说道。
“高人未必,不过倒也有些本事。”林南不以为意地道。
“这《大医要术》竟然是药王孙思邈传世的医书,真的假的?”林芳将信将疑的翻了翻。
“还只送了半部。”林南那边不禁摇了摇头。
“没听那道长说吗,另半部送了人。”林芳说道。
“这半部书七妹要小心看了。怕是那野道士强来不成,用些假丹道的书来迷惑于你,再行信了他,而后甘心情愿地将开儿送与他做个清修避世的弟子去。再行入了他的邪门歪道。”林南又提醒道。
“这个我理会得!此书里虽然没有具体的方药,但也多是说些阴阳五行的道理,应该是一部医书的。”林芳翻看着,随后将那半部《大医要术》收了。
不多时,那两名伙计各是一脸茫然地回了来。
一名伙计对林南说道:“六爷,那道士出了镇子,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我二人四下里找遍了,也不见他的影子。”
“哦!果是有些古怪!”林南眉头一皱道:“既然走了,就不管他了。你俩听着,且在我七妹家的门前盯上几天,免得被那道士暗里又转回来寻机得了手去。”
玄真子去了,并且留下了半部《大医要术》,令林芳感觉这个道士还真是有些道行,说不准还真是相中了杨开身上有块“仙骨”呢,不是那般拐骗人口的。心中茫然之余,也自庆幸杨开无事。接着请哥哥屋内饮茶,林南说声铺子里还有事,又嘱咐了两名伙计几句,径自去了。
“娘,刚才那位怪伯伯说是三十年后再来寻我,是什么意思?”杨开站在院子里惑然道。
“这是位出家修行的道长。”林芳应道:“认为你有些仙气哩!要引了你去修道呢。三十年后,他未必再能找到你。莫管他罢,且屋里去看看这半部书是否是那药王的传世之作。”
娘俩个进了屋内,于桌子旁边坐了。林芳复又翻开那半部《大医要术》,见首篇竟是《大医习业》和《大医精诚》两篇述医的文字,知道是一部医书不假了。往后又翻了翻,择了其中一句读道:“医者不明道,若游混于人间之乞食者无二。”
“娘,这是何意?”杨开问道。
林芳应道:“意思是说,做为一个为人治病疗疾的医家,不明白真正的医道,就好象和那些游荡在人间要饭的乞丐没什么两样。嗯!还别说,这句话还真是有道理,说得是那般庸医。此书真是一部医书呢!日后你且慢慢读来,有些东西还需你自家悟了。”
“娘,这个道说的就是医道吗?”杨开复又问道:“这个道是指万物间的道理,医道也在其中了。”那林芳为了教习杨开,诸般医书也自先读了个遍,自有些悟性在里头了。
晚间杨文回了来,进屋就问道:“听六哥说那道士走了,竟还送了你半部书来,不知是何医书?”
林芳将那半部《大医要术》递与杨文道:“你自家看罢,对于习医之人倒是有些用处呢。”
“《大医要术》!?”杨文接过,见之讶道:“偶闻爷爷生前说过,医林中有过一个传说,药王孙思邈仙化之际,曾留一部《大医要术》传世,医者得之,尤可参悟阴阳五行之秘,而悟透医家至理,成为济世的苍生大医。可就是这部书吗?”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24 08:51:54 +0800 CST  
林芳闻之喜道:“看来果是一部令医家成为那种济世苍生大医的宝书了。成就那般大医之道是很难为的。”
杨文道:“父亲以前就曾说过。但为医者,需读十年医书,再随有经验的师父临症三年,而后方可为医。万不可那般读方三年,便谓天下无病可治;治病三年,便谓天下无方可用了。除非得了高手师父教得明白,自家又学得明白,数年之内也能应得部分病的,如先祖便是这般。虽是也可为医,但担不得大医,大医是入了道的。先祖以下,祖父和父亲,务了一辈子医道,与先祖虽是同列太医,但皆不敢自称大医。所以修成得那般大医之道,可不是件容易事!”
林芳听了,感慨道:“相公说得是呢!”随又喜道:“有这半部《大医要术》,开儿日后当是能成就那般大医之道了!”
杨文摇头道:“也未必,大医的修为是入了道的。古今也没有几位医家能成就此境界。一部阐述医理的医书,也自不能将人尽行引进医道中的。还需自家修悟。没那个天分,就是一部仙书送你,也未必能读个明白。好比我罢,虽生在太医世家,但是自认为没有习医的天分,所以也就不入这个行当了。免得误人误己。”
林芳笑道:“你倒有些自知之明!其实是为自己的懒惰找种开脱的理由罢了。不过为医之道,当是要体勤心明,心开神悟,才能读懂得那些深奥的医书,明辨得万般病症呢。”
杨文道:“娘子说的也是,医道是救人之道,一般人习不来的,也是勤补不了拙的一种特殊本事。便是机缘得遇,得了一两个绝世的秘方,也仅能治几种病症罢了,应不下天下间万般病的。”
林芳听了,点头道:“既然学医,就要成为大医,应得下天下诸病!虽是学医不易,别具灵慧方能有所成。不过开儿在娘胎里我便将他往这条路上引了,幼小便开始辨药背书,遍读医典。稍长之后再择个明医与他做师父,不信成就不了大医的修为。”
此时杨开坐在一旁,听着父母说话,似懂非懂,迷迷糊糊的先自睡去了。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那玄真子再无上门打扰,林芳知道那道士果是去了,心中这才稍安。不过却也不让杨开再行独自出门上街玩耍了,总要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生怕再来个和尚、道士的将他拐了去。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24 09:14:10 +0800 CST  
第十四章 阴阳五行论

在杨开对药物基本熟悉和记熟了几百首药方后,林芳开始了着重对杨开在医理上的教习。且在母子问答之间,彼此感悟。
杨开问道:“娘,这阴阳之义何解?”
林芳读遍诸子百家,且用功尤深,又得了阐释医道精义的《大医要术》,更是别有体会,于是说道:“明阴阳之义,先明道。道者,理也。世界之起始,是为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出而万物成。道也是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其中的两仪和二,便是由道而化生的阴阳,万事万物都具有的两面属性。道生万物,阴阳具之。世间所谓的修道得道,以及你现在习悟的医道,无不在是求得那个最本始的道理。这个道字,在不同的学说中又有不同的叫法。释家称佛。佛是追求智慧的意思,也是求得道的本义,明了事物的本源。佛家讲空生万物,万物皆空。空是什么?就是那个无极,就是道。佛家不讲阴阳,直指本义,奔那个空去了。道者,亦佛亦上帝!万物一理,便是如此了。万物从哪里来?就是这个道化生来的。你外公外婆信奉佛法,却始终参悟不了这个空是什么意思,所以也得不了那个道去。那些道行浅的出家人也莫不如此。”
杨开点头道:“道理道理,原就是事物最本始的那个道理!”
林芳应道“不错,就是这个道理。道明白了,再说阴阳。《内经•素问》已是说得明白。阴阳者,天地之道!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道生化万物之际,由阴阳开始,是造化之源,变化之端,神明始生。所以万事万物便都具有了两面性。积阳为天,积阴为地。天有日月,地有男女,物有两端。阴静阳躁,阴杀阳藏。阳化气,阴成形。水为阴,火为阳。阳为气,阴为味。扩展无穷。阴阳之道,相互制约,相互消长,相互转化,在乎平衡,是谓‘阴平阳秘’。又互根互用,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离决,精气乃绝’。阳胜则热,阴胜则寒;阳虚则寒,阴虚则热。阳损及阴,阴损及阳。古之圣贤定以阴阳之义,概括了天地万物最本始的道理和变化的法则,纵使后世之人有了对自然万物新的理解和用了新的词语来表明,也自没有阴阳这二字说得明白。五行之义亦然!”
杨开道:“阴阳之义既然涵盖了自然万物本始的道理和变化的法则,后世之人何以又再换了其它的词语来表明,岂不麻烦?”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24 18:57:19 +0800 CST  

楼主:青斗

字数:93529

发表时间:2010-03-22 17:1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3-11 11:52:3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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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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