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中医小说《医林志》

第一部 大医要术

楔子
隋唐之时,有真人显世,便是那药王孙思邈。孙氏博及天下诸学,洞悉医家奥旨,曾辞两朝显官不做,游走天下,以医济世,后归隐终南山,著《千金方》传世,以惠后世医者,是为经方之祖。
且说孙真人过百岁之际,一日忽有所悟,遂合参天人变化之道,著《大医要术》七卷,不列方药,而是尽阐阴阳之至理,释五行之妙用,揭医家之大秘。真人复以流传后世的《大医习业》与《大医精诚》篇为其书开篇。
《大医习业》文曰:
凡欲为大医,必须谙素问、甲乙、黄帝针经、明堂流注、十二经脉、三步九候、五脏六腑、表里孔穴、本草药对、张仲景、王叔和、阮河南、范东阳、张苗、靳邵等诸部经方。又须妙解阴阳禄命,诸家相法,及灼龟五兆,周易六壬,并须精熟,如此乃得为大医。若不尔者,如无目夜游,动致颠殒。次须熟读此方,寻思妙理,留意钻研,始可与言于医道者矣。又须涉猎群书,何者?若不读五经,不知有仁义之道;不读三史,不知有古今之事;不读诸子,睹事则不能默而识之;不读内经,则不知有慈悲喜舍之德;不读庄老,不能任真体运,则吉凶拘忌,触涂而生。至于五行休王,七耀天文,并须探赜,若能具而学之,则于医道无所滞碍,尽善尽美矣。
《大医精诚》文曰:
张湛曰:夫经方之难精,由来尚矣。今病有内同而外异,亦有内异而外同,故五脏六腑之盈虚,血脉荣卫之通塞,固非耳目之所察,必先诊脉以审之。而寸口关尺有浮沉弦紧之乱,腧穴流注有高下浅深之差,肌肤筋骨有厚薄刚柔之异,唯用心精微者,始可与言于兹矣。今以至精至微之事,求之于至粗至浅之思,其不殆哉。若盈而益之,虚而损之,通而彻之,塞而壅之,寒而冷之,热而温之,是重加其疾而望其生,吾见其死矣。故医方卜筮,艺能之难精者也。既非神授,何以得其幽微。世有愚者,读方三年,便谓天下无病可治;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无方可用。故学者必须博极医源,精勤不倦,不得道听途说,而言医道已了,深自误哉。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自古名贤治病,多用生命以济危急,虽曰贱畜贵人,至于爱命,人畜一也,损彼益己,物情同患,况于人乎。夫杀生求生,去生更远。吾今此方,所以不用生命为药者,良由此也。其虻虫、水蛭之属,市有先死者,则市而用之,不在此例。只如鸡卵一物,以其混沌未分,必有大段要急之处,不得已隐忍而用之。能不用者,斯为大哲亦所不及也。其有患疮痍下痢,臭秽不可瞻视,人所恶见者,但发惭愧、凄怜、忧恤之意,不得起一念蒂芥之心,是吾之志也。
夫大医之体,欲得澄神内视,望之俨然。宽裕汪汪,不皎不昧。省病诊疾,至意深心。详察形候,纤毫勿失。处判针药,无得参差。虽曰病宜速救,要须临事不惑。唯当审谛覃思,不得于性命之上,率尔自逞俊快,邀射名誉,甚不仁矣。又到病家,纵绮罗满目,勿左右顾眄;丝竹凑耳,无得似有所娱;珍羞迭荐,食如无味;醹醁兼陈,看有若无。所以尔者,夫一人向隅,满堂不乐,而况病人苦楚,不离斯须,而医者安然欢娱,傲然自得,兹乃人神之所共耻,至人之所不为,斯盖医之本意也。
夫为医之法,不得多语调笑,谈谑喧哗,道说是非,议论人物,衔耀声名,訾毁诸医。自矜已德。偶然治瘥一病,则昂头戴面,而有自许之貌,谓天下无双,此医人之膏肓也。老君曰:人行阳德,人自报之;人行阴德,鬼神报之。人行阳恶,人自报之;人行阴恶,鬼神害之。寻此二途,阴阳报施岂诬也哉。所以医人不得侍己所长,专心经略财物,但作救苦之心,于其运道中,自感多福者耳。又不得以彼富贵,处以珍贵之药,令彼难求,自炫功能,谅非忠恕之道。志存救济,故亦曲碎论之,学者不可耻言之鄙俚也。

其间有弟子请传,真人曰:“医道难为,物理难穷。汝辈得之无用,唯后世有灵慧者,得此书或可心开神悟,明了医道,而为苍生大医。”
当是书也,传非其人,宁可不传。
书成之际,真人溘然而逝,坐化仙去,终年101岁。遗令弟子薄葬,不藏明器,祭去牲畜。《大医要术》也随之不得其踪。
实则其书已在民间暗中流传,唯有缘者能幸得之。孙思邈之后,杨士瀛、陈师文、罗天益、王好古等人得《大医要术》,习悟三分,立成一时之国手;李东垣、张子和、朱丹溪、庞安时等人得之,开悟七成,而为千古之名医。唐朝以后,代有其人……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3-22 09:13:00 +0800 CST  
第一章 续命丹

人生在世,生死二事最大。而常人又多不以之为重,但趋于名利富贵。然而不论他是何等的人物,终难脱“病、死”两途,人生无常,富贵尽处,总是要给他些苦头来受。大限至时,每每悔之晚矣!或期望于医者救命。本书但讲述些医林中的故事来,扬医道尔!

明,洪武年间,天下初定。唯避走塞外的前朝元人遗部时犯边关,是为大患。明太祖朱元章于是任命蓝玉为大将军提十万雄师远征漠北,击杀元人脱古思帖木尔部。
有河南医者杨启风受征从军。那杨启风本开封人氏,兄弟两人。其兄娶妻另过,杨启风侍候老母亲过活。时值天下变动,烽火燎原,动荡不安的世道消去了杨启风曾经的功名之想,更不是那般胸怀大志能乘乱世崛起的人物,保得性命下来便已是万幸了,于是杨启风静心安贫,不再做它想,与人做以闲工度日。
也是该那杨启风时来运转,三年前帮人去洛阳贩运药材,在药馆内偶遇一老医,眼瞅着从其身上遗落一物。杨启风上前拾了,唤住那老医还了他。或是那老医被杨启风拾金不昧的行为所感动,也是瞧着杨启风生得顺眼些,不是那种看着讨人厌的,于是说了声“随我走罢!与你一营生!”杨启风便也稀里糊涂地随了他去。
杨启风随那洛阳老医习了三年医道。老医一日对他道:“可活人活己矣!医者慈悲,济世救人!切记!切记!”言毕,遗其而去。杨启风朝师父的背影叩了三个头,从此游医于开封一地,诊疾施药,每有疗效,偶也有病家遣车马迎送,得意一时,自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
后开封府征兵,杨启风代兄从军。半年后随大军远征漠北。杨启风因不曾显示医道,作为一个无名小卒,还未为人知。也是他还没有做军医的资格,那般军医可都是从太医院里派来的医士,非民间医者所能担当的。杨启风期望的是,快些打完仗,回老家仍旧做他那个自由自在的游医去。
且说蓝玉率十万大军至捕鱼儿海(今贝加尔湖附近),斥侯回报,已是距离元军大营不过百里之遥。蓝玉于是命大军扎营安寨,以待寻机与元兵主力决战。
傍晚时分,蓝玉仅率十余轻骑离了大营前去探察军情。潜行数十里,待上了一高地,驻足远望,前方隐见元人的牛马营帐。
时值初春,虽至四月,然处这寨外之地,乍暖还寒。又至傍晚,残阳如血,旌旗猎猎;草浪翻滚,鸟兽绝踪,天高地阔的万里草原笼罩在一片萧杀的气氛当中。
“肃清漠北,在此一役!”想起临行前,朱元章嘱咐的一句话,蓝玉刚毅的脸上,露出了几丝忧郁。大军深入,远道奔袭,不及元军以逸待劳,此番一战,实是吉凶难料。
“大将军,敌人骑兵,我们被发现了!”这时,一名警惕的护卫指了左前方惊呼道。
蓝玉转头看时,见有百余骑蒙古骑兵正从一土坡冲下朝这边逼来。十余名护卫,刀枪出鞘,神色为之紧张。
“回营!”蓝玉淡淡地道。掉转马头,驱骑而走。
而在此时,四下里号角连起,已是又有一百多人的蒙古马队迂回到了蓝玉等人的背后,拦住了去路。这是与元兵外出游视的巡逻队遭遇了。
那蓝玉戎马一生,只身犯险的情形经得惯了,自是处变不惊,此时冷哼了一声,拔出腰中佩剑,率了十余名卫兵迎头冲击,全然不惧。护卫们见了,各自呐喊一声,紧拥了蓝玉,奋勇地冲上前去,决心死战。
那些元兵见对方仅有十余骑,开始以为是明军的斥侯,待离得近时,发现其中竟有一名军官身份的人,身披金盔银甲,气宇威武,自是异于普通的军官。元兵虽然还不知是蓝玉本人到了,但也晓得了是明军中的重要人物,意外之余,立时展开了围攻。意在擒杀蓝玉。
蓝玉与十余名卫兵武功都自不弱,然则毕竟是寡不敌众,在斩杀了数十名元兵之后,蓝玉身边也仅剩下了五六个人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元兵乘蓝玉不备,在旁边寻个空档暗里一箭射去。元人是游牧民族,精于马上刀弓,多是善射之人,这一箭力道迅猛,竟贯铠甲。蓝玉正拼搏间,忽感胸前一痛,已被流失所中。身形一歪,弃了手中的宝剑,几欲跌下马背。
“大将军!”仅剩的数名护卫齐声惊呼。元兵见状,各自呼呵一声,又自群攻而上。
就在这危急时刻,元兵背后忽然杀声大起,原是蓝玉帐下副将郭英率一队人马来援,立将偷袭蓝玉的元兵击溃,四下散去了。来得也是及时,若再晚些,怕是出大事了。
那郭英忽见了蓝玉受了箭伤,正被人从马背上扶下,不由大吃了一惊,上前探视时,蓝玉已呈昏迷状。郭英惊骇之余,忙命人护了蓝玉返回了明军大营。
中军营帐的床榻之上,那蓝玉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已是无了一丝血色。十几名军医正在手脚忙乱地进行处置。俱是神色凝重。
待一名老成的士军医从内帐走出,郭英等众将忙围上前来。郭英焦急地道:“大将军伤情怎样?”
那军医沮丧道:“箭头入里过深,大将军怕是挨不过今晚了。我等已是尽了力了。”
“什么?”郭英闻之惊怒道:“尔等一群废物,速想法子救大将军过来,否则我们谁也不能活着回去。”
那军医听了,惊恐地退回了帐内。
那郭英之言非虚,这场战争已是到了关键时刻,明军远征塞外,虽有小胜,但元人主力未灭,胜负还未能分得,若是主帅蓝玉有事,战事必能发生逆转,后果难料。
郭英随后对身旁的几位军官道:“大将军的伤情万勿泄露出去被元人知道,否则营无主将,军心动摇,对方乘机来攻,我等危矣!”众将唯唯。
郭英又密嘱一心腹道:“你且暗令各营做好准备,加强警戒。大将军一旦有事,三军当连夜拔营,悄悄而退,待退回边关再做计较。”
且说那杨启风见中军大帐内夜里灯火不息,众军医进进出出,人人皆呈惶恐之色,已是闻得大将军蓝玉外探军情,不慎为箭所伤,看其情形,怕是伤势严重,命在旦夕了。
杨启风心中忽地一动,可是令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吗?他在中军帐外犹豫了好一会,这才一咬牙,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且说郭英在帐内正坐立不安,有人来报:“郭将军,帐外有一小校唤做杨启风的,自称懂得医术,携有奇药,愿试救大将军。”
“真的!”郭英闻之大喜道:“快请进来!”
那杨启风进得帐来,朝郭英一拜道:“小人叩见郭将军!”
“起来说话!”郭英上下打量了一番杨启风,说道:“听说你懂得医术。此番毛遂自荐,看来也是有些手段的。不知你如何来医治大将军的箭伤?”说到这里,郭英语气一肃。
“回郭将军,小人曾得高人传授医术,且幸得一秘制奇药,名为‘续命丹’。”杨启风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此药奇效在救治垂危之人,能在短时间内将人身精气搜尽集中,激发出仅存的生命力,为缓时救治赢得时间。任它多凶险之症,甚至于昏迷临死者,只要服了这种‘续命丹’,便能在短时间内醒如常人。”
“你的这种‘续命丹’能将大将军唤醒吗?”郭英闻之,精神一振。只要蓝玉能醒来挨过今晚,营中军医们或是能有法子救他。
“小人愿意一试。”杨启风道。
“必需救醒大将军,否则你走不出这中军大帐。”郭英站起来,盯着杨启风冷冷地道:“你既敢窥探出大将军伤重昏迷这等军中机密,按军律当斩。不过你若能救醒大将军,自可将功赎罪,且能获得个一生富贵。”
杨启风听了,心中一懔,已是有了悔意。然则既已决定进来,已是退不得了,于是硬着头皮说道:“小人明白。”
郭英随后带杨启风进了内帐。此时躺在床榻上的蓝玉脸色苍白,且已泛起了一层青黑,已是死人一般。十几名军医站在周围,俱呈慌恐,已是束手无策。
“死……死了!”杨启风心中惊呼了一声,懊悔道:“来晚了!人之一死,神仙不救。我何以这般鲁莽。”
“大将军伤如何了!”郭英此时也自一惊,忙问道。
“气血耗散,脉微欲绝!”一名军医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还有得救!”这边的杨启风闻声却自一喜。
众军医闻之,皆不由得茫然地望着这名军中的小兵。
“那还不快施法子救治大将军,等着做甚!”郭英焦急之余,颇有些激动地道。
杨启风随从怀中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递于一名军医道:“将此药丸以温水化开,灌于大将军就是了。不足半个时辰自会醒来。”
“你这药能将大将军救醒?人之能醒,那自会气血归脉,再施以上等的金创药,挨过今晚,就会没事了。”一名军医惊讶道。
杨启风上前摸了摸蓝玉的脉位,果是脉微欲绝,但仍有一口气在。于是心中一松,顺嘴说道:“莫说一晚,就是两晚,我也能保得大将军无事。”
“哦!”众军医们望着这名营中的小兵,都感到了费解。在这群医束手之时,竟也有人冒死示药,虽然说是有些不可思议,或许真是有那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几名主事的军医见郭英也发了话,互相点头示意,试一试了。
随有军医将那丸丹药以温水化开,用那通了心的牛角将药水缓缓灌入蓝玉的口中。然后众人肃立一侧,静等那蓝玉自行醒来。
那杨启风心中也自忐忑不安,虽是说以前用这续命丹也救治过比蓝玉现在的情形还要危险几分的病人,也自有些把握和信心,但是这毕竟救治的是三军主帅大将军蓝玉,万一有什么意外,自家性命可就不保了。尤其是见那些军医们都在以一种狐疑的眼光冷眼看他,心下愈来愈没有了底数,一层冷汗不由从额头上流了下来。此时此刻,可谓度日如年。于是杨启风暗里咬着牙,祈求着蓝玉尽快醒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果然那续命丹的药力起了作用,偶闻蓝玉喉中一响,憋在胸中的一口气竟自顺了过来。脸色也随之大缓。
“大将军就要醒了!”立时满帐惊喜。
此时的杨启风心中一松,坐在那里,已是汗流遍体。
“大将军脉象渐复,有得救了!”一名老军医扶脉后,欣喜道。
“一个时辰后,再与大将军服进半丸罢。”杨启风又出示了一丸续命丹,有气无力地道。
“果然是灵丹妙药!你救了大将军一命,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办罢。”那名老军医此时恭敬地说道。
“你也救下了三军将士的全体性命!没想到军中竟也藏有你这位医中圣手!且随我去歇息。大将军日后破敌,你当居首功。”那郭英惊喜之余,感激地上前亲自扶起了瘫坐在一侧的杨启风。
那杨启风被郭英热情地邀请到了自己的大帐中,叫人上了酒菜,亲自敬酒。杨启风不免受宠若惊,连饮数杯之后,竟自大醉睡去。
待杨启风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了。睁眼看时,四下无人,却是睡在郭英的大帐中,心中倏地一惊,感觉不是个事,忙起身出了来。
帐外站有郭英的卫兵,见杨启风睡眼朦胧的出了来,迎上前恭敬地道:“郭将军有命,待先生醒后即刻去中军大帐,大将军要见你。”
一夜之间,竟被人称作了“先生”,杨启风心中无比的受用,在十万大军中,只有蓝玉身边的几位谋士被人敬称为“先生”。
“看来大将军已是醒了呢!”杨启风心中兴奋之余,背负着手,踌蹰满志地踱着方步朝中军大帐走去。他已是看到了自己前面的一片光明大道……
中军大帐之内,蓝玉已醒如常人,此时露着包扎好的胸前伤口坐在那里正与郭英等几名副将议事。
郭英说道:“元人已经怀疑到了昨天被他们射伤的人就是大将军了,今天派出三路兵马前来挑衅试探,我方皆闭门不战,坚守不出。元人虽疑,因畏惧大将军之威,还不敢有所妄动。”
“既如此,不妨将计就计,今晚全军拔营隐退,以此来证实我伤重不治,营中有变,待元兵乘机追杀之时,半路设以伏兵,一役将元人的主力解决掉。同时另路兵马突袭元军大营,必要将那脱古思帖木尔君臣一并擒了。那么此番塞外出征,可收全功。”蓝玉眼中精光暴盛,却自沉吟道。
“大将军高明!”郭英与几名副将齐声附和。
此时有帐外值守的亲兵进来报之杨启风到了。蓝玉闻之笑道:“救命恩人来了!快请!”随对郭英等人道:“且去依计行事罢!”郭英等人施礼退下。
“小人杨启风叩见大将军!”杨启风进得帐内,俯身拜倒。
“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你那灵药救了本将军,便是我蓝玉的恩人。日后见我,可免去一切军中礼数。”蓝玉抬手笑着说道。
“小人不敢!”杨启风抑制住心中的激动,仍自跪在地上说道。
“起来说话!”蓝玉又自命令道。
杨启风这才站了起来。偷望了一眼蓝玉,说道:“不知大将军伤势怎么样了?”
“得你灵药之功,又服了几支野生老参,元气复之八九,已无大碍了。”蓝玉说道。
“这是大将军洪福齐天!更是天佑大明!”杨启风应道。
“呵呵!你倒会说话。”蓝玉笑道:“没想到军中竟然藏有你这位医中的圣手,怀有救死的灵药。我蓝玉不死,这两日必要在这大草原上建那旷世奇功,你当居一半。日后且在帐下听用,待得胜还朝之时,我自会将你举荐给太医院,去谋个太医当当,也令你的医术本事有个发挥的地方。”
杨启风闻之大喜道:“多谢大将军成全!”
要知道民间医者进那太医院,是比考那科举还难上十分。这是杨启风做梦都想不到和不敢想的事。
蓝玉笑道:“也是你有这个本事担当得起,否则我推荐一个白痴去,岂不引人笑话于我。对了,你的医术是家传的吗?”
杨启风道:“回大将军,小人本河南开封人士,数年前偶得一位洛阳老医传授医术,同时秘授有起死回生功效的方药续命丹,小人以此活身立命。后代兄从军,有幸在大将军帐下效命。”
“哦!原来是你得了奇遇!看来也是天意不亡我蓝玉,让你偏偏随军出征塞外随了我来。好好好!杨启风,你救我之事,日后我必会上奏朝廷,为你请功,送你一场富贵。”蓝玉点头说道。
“多谢大将军!”杨启风暗喜之余,俯身再拜。

当天晚上,十万明军乘着夜色,全军竟自拔营退去。立被元兵斥侯侦知,回报元营。
那脱古思帖木尔闻之大喜道:“明军千里来袭,已是鞍马疲惫,再加以粮草不济,本能一击而溃。如今又不战自退,当是昨日被我神箭手射伤之人必是蓝玉本人了。三军无主,势如赶杀牛羊也!实乃天助于我!重返中原,复得天下,在乎此了!”言罢,遂命太尉蛮子率元军主力追击明军。
且说那太尉蛮子率兵马一路追赶,却不见半个明军的踪影,正自疑惑间。忽闻一声炮响,四下里火光通明,喊杀声一片。明军似从天降一般,满眼皆是。
而在此时,元军大营方向也自火光冲天,隐隐传来杀战之声。
那太尉蛮子见变故迭起,知道中计,惊慌之余,也只好率了兵马硬着头皮迎战。
这一仗从夜里打到天明,杀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声传几十里之外……
在一山包的上面,伤势未愈的蓝玉端坐虎皮大椅之上,神色峻冷,静观这一切。旁边的杨启风看得已是心惊肉跳。前方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搏杀场面,早已将他看得呆了。暗里庆幸,那一丸续命丹不但救了蓝玉的性命,也救下了自己的性命。否则自己也免不得持了刀枪与元兵进行生死相拼。
尤其令杨启风震惊的是,自己的一丸丹药救下了蓝玉一命,却要有几万人的性命丧失在这场残酷的杀斗之中。师父洛阳老医教导他的“医者慈悲,济世救人”的话语,在眼前的这场战争中失去了任何的意义。此时此刻,他又能救得了谁呢!甚至于他还未将一个救人的医者如何置身于这场残酷的战争之中,及救人和杀人的关系还未能理顺清楚。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知要耗去多少医者的信心。
此番一战,明军大获全胜。击杀太尉蛮子,斩首数万。追获脱古思帖木尔次子地保奴、吴王朵儿只、代王达里麻及平章以下官属三千人,俘虏其他七万七千人,并玉玺、符敕金牌、金银印诸物,马驼牛羊十五万。整座蒙古草原为之震动。
那元主脱古思帖木尔在大营被攻破之际,率太子天保奴、知院提怯来、丞相失烈门逃走和林。遇另一元部也速迭尔。竟被那也速迭尔杀了脱古思帖木尔和太子天保奴降明邀功了。自此以后,退走塞外的元朝遗部,无有敢再窥视明朝天下者。
捷报传递京城,朱元章闻之大喜,赞那蓝玉有汉时抗击匈奴名将卫青、霍去病之功,并加封蓝玉为凉国公。
此时的杨启风以献那奇药续命丹之功,博得蓝玉信赖和倚重,尤是春风得意,竟自在三军之中,唯他一人往走帅帐无碍,令一众军医暗里羡慕而已。蓝玉私下里又自赏了杨启风金银无数,报他救命之恩。无得命在,哪里又有今天的功勋荣耀。
蓝玉扫荡漠北,一战而成。待他伤愈之后,这才班师回京。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3-22 09:15:22 +0800 CST  
第二章 意外之祸

杨启风随蓝玉的凯旋之师回到南京之后,因有了蓝玉的馈赠,先自在南京城里购置了一套大宅院,将母亲和兄嫂接了来同住。而后不久,在蓝玉举荐下,杨启风顺利地进入了太医院,先是在生药库做了个闲职,未及两月,又由蓝玉为他捐纳了个医士,开始了为皇戚贵族们诊病的太医历程。
次年,马皇后偶患小疾,连服了几位太医的方药不效,太医院院使遭到了皇帝朱元章的训斥。那院使于是回命同僚们共思对策,否则皆有降俸之罚。那杨启风一夜未睡,按马皇后的病症研究出了一剂方药来,大胆进献,竟被他一药而愈。龙颜大悦,杨启风又自破格被升为了御医,从此混得是一路风生水起。后娶妻李氏,生子杨宁。算得是家业两成了。
然而仅仅过了几年,便发生了明朝历史上著名的“蓝玉案”。据说那蓝玉居功自傲,且有造反之嫌,被灭了九族。也是那朱元章有意为子孙们“拔刺”,借机杀戮功臣。蓝玉一案,涉及甚广,前后累及万人被诛杀,凡与蓝玉平日里有些关系的,莫不在捕杀之列,一时间人人自危。好在杨启风曾治愈过马皇后的病,这才得以幸免。
杨启风虽是有幸避过了一场劫难,也自几乎将他吓死。倒也悟出了一个道理:身为医者,该出手时就出手,且莫衿持不露。否则没有这些救人功德,哪里来得他的富贵甚至于身家性命。
当然了,该出手时就出手,也要有那份能出得手的本事才行。
待太祖朱元章殁,皇孙朱允炆继位,改元“建文”。然而这皇帝宝座谁都想争来坐一坐,结果建文帝的皇叔燕王朱棣发起了“靖难之役”,取代建文改为永乐。后又营建北平,迁都北京。杨氏一家人也自随太医院到了北京。

且说杨启风之子杨宁,自幼得了家风熏陶,从小便在父亲的教导下学习医药。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长大成人之后,因世医之故,入太医院为医丁进行医药的学习,待过了几场太医院的考试,考得医生,也自真正的进入了太医院。
后杨宁娶妻生子,名叫杨简,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儿。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那杨简在祖父和父亲的培养下,一路苦学来,不负期望,也自进入了太医院。杨家三世太医,实为医门大族了。
这期间又经历了明仁宗、明宣宗、明英宗、明代宗、数位皇帝。这老朱家一大家子人互相之间为了争夺皇位和保护宝座,你杀我来我杀你,打得是不亦乐乎。也自将大明王朝演绎得波澜壮阔、风起云涌。
而做为医学世家的杨家,除了一门心思的做学问,治病救人,不问它事,虽经大明王朝的风云变化,倒也算家门无事。也是不管谁人做了皇帝,总会生病有恙的,要医生来治。杀尽万般人,却不能胡乱来杀这医生的。就连那拦路抢劫的强盗,遇见了医生,也都知道要以礼相待,以备自家有个急时,何况自视为身价万般的皇亲国戚了。
那杨启风在七十三岁上无疾而终,是为杨家承习这医道一脉,且三代同为太医立下了汗马功劳。杨宁六十二岁病逝于南京。其子杨简娶妻张氏,有些晚来得子,四十岁上生子杨文,说这话上,已是到了明宪宗朱见深成化帝一朝了。
俗语说:富不过三代。好像这医也不过三代一般。那杨宁、杨简皆承家学,继杨启风医学一脉,且入太医院,成为了颇具名声的三世太医之家。而到了杨文这里,竟自改了风气,不喜医药,弃医习文,要在锦绣文章中博得个仕途功名来。杨家三世独苗,又老来得子,杨简开始时倒也引着那杨文近医识药,可杨文偏喜读诗词文章,时间久了,杨简也自由了他去。也是知道兴趣不在此间,逼也无用。以待日后开了窍再说。
不过这杨文在文章上也没什么起色,十五岁上中了个秀才之后,便一发的不长进了。年近二十岁上,还是先前那个模样。也是后面有个殷实的家境,吃穿不愁,更不曾短了银子用,再加上年轻人性情使然,每与北京城的那些富家子弟们吃喝玩乐,虽还不甚至于跟了人家嫖赌去,也是离那两条毁人子弟的路径差不多远了。
也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令杨家人命运改变以至于家破人亡的大事。
且说那明宪宗朱见深此时迷醉于方术之中,希望籍此得道成仙,或是修成个不死之身,永远享受人间这种皇权富贵。于是宫里便自混进来一些自翔为“真人”“活佛”的道士、和尚。这些人少则骗得些金银,大则封官加爵,有甚者能左右于朝政。这其中有名的两人便是一个自称为“真人”的叫李孜省的假道士和一个叫继晓的伪和尚。这两人进献的各种“房中术”及“仙术秘法”唬得明宪宗是晕头转向,以至于这两人红极一时。尤其是李孜省竟当上了太常寺丞的要职,权倾朝野,还拥有皇帝赐的金冠、法剑及印章。那和尚继晓也被封为“通元翊教广善国师”。整个朝廷弄得是乌烟瘴气,邪门外道横流。
单说这么一天,杨简在太医院抄录了些医案忙完了公事,正准备下班回家,忽闻门外院子中有人喊道:“杨太医在吗?”
杨简在屋子里听了,知道这太医院今日当值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姓杨的,当是在唤自己了,忙起身出了门,随即一怔,院中竟站了几名霸气十足着有宫中内卫服饰的锦衣卫。
“下医杨简在此,不知几位钦差有何吩咐?”杨简忙上前应道。以为宫里来了旨意,要他去为哪位大臣诊病。
“你就是太医杨简。你的运气来了,李真人和大国师点了名要亲自见你,和我们走一趟罢。”为首的一名锦衣卫望了一眼杨简,冷冷地说道。
杨简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那李孜省和继晓要见自己,这二人以旁门左道迷惑皇帝,已是恶名昭彰,朝野上下却是敢怒不敢言,稍有点良心的人避之唯恐不及,来唤自己何事?
杨简暗里强行镇静了一下,拱手说道:“可是真人和国师身体有恙,唤下医前去医治。”
那名锦衣卫听了,冷笑了一声道:“李真人和大国师都已是仙佛之体,哪里会生出病来,乃是唤了你去另有别事。少罗嗦,去了显灵宫就知道了。”
显灵宫是明宪宗为方士们修建的进行法事活动一座宫殿。
杨简心中忐忑的随了几名锦衣卫来到了显灵宫,待进了大殿内,见左首座上坐了一名身材魁梧高大,一脸冷漠,穿了一件暂新道袍的人。此人当是那李孜省了。右首座上坐了一名阴阳怪气的中年和尚,自是那继晓了。
“太医院杨简拜见李真人和国师,不知唤下医前来有何吩咐?”杨简稳了稳神,上前躬身一礼道。
“你就是杨简。”李孜省打量了杨简一眼,嘴角的肌肉颤动了一下,淡淡地道:“杨太医,现有一事相询,还望告之。”
“真人请讲,下医自会知无不言。”杨简忙应道。
“嗯!”李孜省微点了一下头道:“太祖时,太医院太医杨启风是你何人?”
“那是下医的祖父。”杨简应道。心中却是纳罕之极,不知李孜省无故的问起祖父杨启风是何用意。
“哦!”李孜省点了点头,随后道:“听说,当年罪臣凉国公蓝玉远征漠北之时,曾被流失所中,命在旦夕。然而却被你祖父杨启风军中献以奇药救治,这才令那蓝玉有了漠北一战全胜之功。可有此事?”
“不错,确有此事。”杨简应道。
“此起死回生之奇药,唤做何名啊?又有何效啊?”李孜省问道。
杨简应道:“此药名为继命丹,适用于垂死之人的救治,在于药力能搜尽激出人体的残存元气,支撑性命于一时,临危病救险症,在治疗上可抢得宝贵的时间。”
“继命丹!果然是一味奇药!”继晓那边怪怪地一笑道:“既能以药力搜尽激出人体的元气,回阳之功大矣!也当有强阳之能,再配上点别的药,是与我们的‘回春丹’有异曲同工之妙,立时可生龙马精神!”
李孜省听了,也自嘿嘿一笑。
“回春丹!”杨简闻之,先自一怔,继而恍然大悟,心中不由一惊。
那继晓曾献以淫药回春丹于明宪宗朱见深,进而受宠,得意一时。原来这李孜省和继晓是要讨要继命丹改制成春药进献给皇上服用。现在朱见深身体虚弱,当是被那种淫药戕伐人体太过之故。
“这种用法实在不妥。继命丹在于抢救垂危病患才生奇功,若是施于身体虚弱之人,无疑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虽能令人精神振奋于一时,过后可是能要了人命的。还请真人和国师慎重。”杨简忙说道。
“这个就不用你来管了。先前进献给皇上的几种药,开始时效果颇佳,时间久了效力便减弱了。皇上命我等速置新药。偶闻军中几位老将谈起蓝玉旧事,才知你杨家有此奇药。明天且将药方献来,不得有误。这个功劳归你,皇上高兴了,我和国师再为你美言几句,升你为太医院院使,主管太医院便了。”李孜省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家中若是有现成的继命丹也一并拿来。明天就可以先用了,只要令万岁高兴了,有得你富贵享受。好了,就这样定了,你去罢。明日午时必要见你的丹药和配方。”那继晓脸色一沉道。
杨简不敢再辩解,无言退去。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3-22 16:25:00 +0800 CST  
那杨简也不知是怎么走回家的。心情沉闷地到了家中见到妻子张氏,摇头叹息道:“祸事来了!祸事来了!”说着,瘫坐在椅子上不起。
张氏见之大惊,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杨简便将自己见李孜省和继晓的事说了一遍。随后说道:“这二人以邪术受宠,横行朝堂,不知多少正直的大臣们被他们害了。皇帝性命也早晚丧在他二人之手。如今又索要我杨家的继命丹,皇帝若是服用了,以他现在的虚弱之体,再行耗散元气,无疑是要了他的命去。到时那两个奸人有功自受,有过自然会嫁祸与我。况且我杨家世代为医,救人济世,哪会帮着这两个奸人去害人。并且还是皇帝。便是一个普通的百姓,我们也行不得这种事的。唉!先祖曾以继命丹为杨家博得了一场三世的富贵,没想到如今又因这继命丹之故惹上这种杀身之祸。明日若不将丹药和药方献出,那二人是不会放过我杨家的。”说着,杨简摇头叹息不已。
“大难临头了!这如何是好!”张氏惊慌失措道。
“杨文!杨文哪里去了?”杨简忽地从椅子了站起来道。
“文儿出去游耍了。”张氏应道。
“这个不争气的孩子,什么时候了还知道玩耍,快,快去叫人将他找回来。”杨简吩咐道。
且说那杨文正和几个朋友在一家酒楼饮酒,酒酣面热之际,几个朋友撺掇着杨文明日去喝花酒。杨文也自心动,思量着回家如何找个借口朝母亲多要些银子去花度。
此时一家中仆人找来,说了声:“老爷找公子找得好急,快些随我回家去。”上前拉了杨文就走。
“说好了,明日同去。”杨文还不忘朝朋友们定约,被仆人拉着,极不情愿地回到了家中。
杨文回到家里,到了堂上,不由一怔,见父亲和母亲一脸严肃地坐在那里,并且眼睛红肿,显示都已哭过。
“爹!娘!您二老这是怎么了?”杨文惊诧道。
“跪下!”杨简闭目叹息了一声道。
杨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茫茫然,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便自跪了下来。
杨简望着自己的的儿子好一会,摇了摇头道:“你不习医道,更没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日后如何生计。罢了罢了!或许这样才能令你避过今日一劫。”
说着,杨简从袖中取出一纸签,递给杨文道:“你虽不喜医药,我自也不令你强习。但这继命丹乃我杨家传世之奇药,是你太爷爷师从洛阳老医所得,世间之奇方秘药,今传于你,晚间无论如何也要强行记下,而后将药方烧掉。免被小人得去,做以伤天害理之事。虽是灵丹妙药,用好了能救人,用不好也能杀人。”
那杨文听了个一头雾水,茫然道:“爹,好好的,如何生出这般举动来?”
“不要问,你且按我说的做就是了。我杨家现已无端生出一遭灭门横祸,其中缘由你不必尽知,也是让你日后不用为我们报仇。你但留得一条命在,延续杨家血脉香火就行了。明日一早离开京城。”杨简说到这里,已是有些哽咽。
杨文已是听了个冰凉通体,惊呆那里。
张氏上前将杨文扶起,哭道:“儿啊,就按你父亲说的做罢。否则杨家必会被满门杀绝的。”
“夫人,你还是和文儿一齐走罢。我明日会将事情拖到午时,你们远离京城也就安全了。我的行踪此时或已被监视,是不能离开的,以防再生变故。”杨简又自劝说道。
“不,就让文儿一个人去罢,我要和老爷生在一起,死在一起。”张氏摇头毅然道。
“唉!由你罢!”杨简无奈地点了点头。
“爹,娘,谁要杀我们啊?”杨文惊讶道。
“孩子,不要问了,这对你有好处,也是你日后处理不来的。明日但能逃得命在,我和你娘便不枉死了。不要知道仇人是谁,也不要想着来为我们报仇。”杨简无奈地说道。
“我不走,既然家里遭祸,要死我也要和爹娘死在一起。”杨文摇头哭道。
“这由不得你。”杨简口气一肃。
杨文这才感觉发生了大事,一切都要改变了,吓得哭泣道:“让孩儿一个人哪里去啊?”
“自然为你安排了个去处。”杨简说道:“你明日离开京城之后速去山东济南府周家店,寻你那岳父周同去罢。你也知道的,那周同是为父的旧时故友,是济南名医。当年我杨家曾与周家指腹为婚,为你订下了个亲事。后来那周家果然生了个女儿。你那岳父半年前还来过家里,你也见过的。本来商议好秋后便为你与周家的女儿周玉琼完婚。不曾想发生此般变故。你寻了去,周家人自会看顾你的。我杨家与周家的交情,外人不知,所以无人能找到那里。待与你那岳父讲明一切,日后行事谨慎些罢。”
杨文听了,哭泣不已,仍旧不知如何是好。
“无用之子!”杨简怒斥道:“当前大事,便是你能为我杨家保全性命,延续香火。即便杨家世传医术至你而绝,我也自不怪你。大难临头之际,仍旧哭哭泣泣,实在是无用之极,哪里有半点你太爷爷当年军中献药的勇气,这般不肖子孙,不要也罢,且留下与我们一起死便了。”
“儿啊!”张氏上前劝慰道:“事发突然,你自然一下子承受不了。你父亲因为不愿意被两个奸人所挟持,助纣为虐。明日仇家自会寻上门来,仇家势大,这场灾祸是避不过了。所以必须由我们挡着,而你必须走。只要逃得命在,我和你父虽枉死也甘心。”说完,张氏扶了杨文欲回房间。
“记住,今晚必须将那继命丹的方药及配制方法强记下来,而后毁去,不留文字。日后若是遇到医中的贤者,就赠送对方济世救人罢。也算是杨家留给后人的一份奇方秘药。”杨简又自吩咐道。
那杨文哭着应了。回到房中,一夜辗转反复,自难睡下。
第二天,天色刚朦朦亮,杨文负了母亲准备好的盘缠包袱,来与父母做生死之别。一家三口自是哭做一团。而后杨简一咬牙,强行令杨文从后门去了。为安全起见,连家中的仆人也未告之。
杨文离了家,这种从天而降的逃生感觉,令他恍恍惚惚的似在梦中一般。待走到城门口,天色已是大亮,挨到城门一开,杨文便径自出了城,寻道山东只身逃命去了。
且说杨简夫妇待杨文走后,估计他已出了北京城,便唤集了家中仆人,出了部分金银,分与众人随之遣散。只说杨家今日将有大难,各人离去便是。众仆人听了,先自慌了神,分尽了那些金银,一哄而散。而后杨简夫妇二人静坐堂中,等那李孜省派人来捕。
且说过了午时,李孜省与继晓久候杨简不至,皆自恼怒,一个小小的太医竟也敢违命,随后派人前去杨家问罪。待闻之杨简已遣散家仆,静坐家中待捕之时,李孜省更加愤恨,胡乱加了个罪名令人将杨简夫妇捕之入狱,随后追问继命丹的药方不得,那李孜省一怒之下,暗令人当晚将杨简夫妇杖死了事。后闻杨家公子杨文逃脱,李孜省又生斩草除根之恶念,送文刑部,定杨文为在逃钦犯,发布海捕文书,令各府县缉拿。
且说杨文一路向山东哭走,并不知家中发生了何等变故,只是知道,那个家是再也回不得了,父母恐怕也是今生再难相见。不知那两个仇人是谁,为何要害杨家。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必是两个有着权势的仇家,否则父亲也不会隐瞒仇人的姓名,并再三嘱咐日后不要为他们报仇。突遭大变,已是令杨文尝到无家可归、落迫天涯的滋味,以前那种安安生生的日子是再也过不来了。百无一用是书生,那杨文此时才懊悔自己没有什么本事,解不得家中之难。
杨文一路乱走,这日已是进入了山东地界。因他未曾出过远门,包袱中母亲放入的几封银子在惊慌中不知何时遗落了去,但剩得几两散碎银子在。好歹还能支撑到济南。此时衣服也刮破了,有些蓬头垢面的模样。凄凄然,也自可怜。
杨文一路上打听来,待离济南府近了,杨文心中思量道:“我这般模样去见我那岳父,收留我倒也罢了,若是个势力之人,见我杨家已破,再生出悔婚之意,拒纳于我,我可就无处去了。如何是好呢……”一时间茫然无措。
那周同家居的周家店是距离济南城三十里的一座镇子。杨文走到这里时已是傍晚时分了。那周同是本地的一位比较有名气的医家,倒也不难打听,按路人所指,杨文走到了一座宅院门前。
犹豫了一下,杨文未敢上前敲门进去。在门外转悠了好一会,腹中已是饥渴难忍,摇了摇头,一咬牙道:“难堪总比这饿得难受强些,且进去了,认不认我再说。”
且说那周同正坐在堂上饮茶。家人来报:“老爷,门外来了个人,自称是京城太医院太医杨简杨太医的公子杨文。”
“是我那贤婿到了!快快有请!”周同闻之,立时惊喜道。
随有家人引了一个衣衫不整,自有些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到了堂上。
那杨文先前虽是有些顾虑,然而一见到周同,百感交集之下,拜地哭道:“小婿杨文拜见岳父大人!”
“你……你是杨文?”周同不由一怔,惊讶道。
待那周同俯身看杨文面容时,不是那杨文又能是谁,又自惊诧道:“贤……贤侄,你如何变得这般模样?”那个“婿”字硬是没有说出口。
杨文本自要对周同哭述一切,隐感那周同口气有变,于是便按自己进门之前为防万一而编就的话说道:“小婿本是领家父之命前来拜见岳父大人,谁知将近济南之时,路上遭了盗劫,小婿带来的礼物被强盗们抢了去,随来的家人也跑散了。无奈之下,小婿只好一人找到了这里。”
“哦!原来如此!”那周同暗里松了一口气,忙自安慰道:“只要你人平安就好。那些歹人着实可恶,待我明日报知官府,缉拿他们便了。”随后命家人引了杨文去洗漱及另换衣裳。
周同妻子赵氏闻姑爷到了,也自赶了过来。听周同一番讲述,杨文路上遭劫,有惊无险,这才心安。夫妇俩一合计,以为那杨文此番前来必是为了秋后的婚事,虽是带来的聘礼路上遭了盗劫,颇觉可惜之余,也是欢喜。
此时杨文换好了衣裳,洗了脸面出了来。见了赵氏,知是岳母大人,忙自上前请安。
赵氏见杨文果是一表人才,高兴地道:“杨太医果是为我们周家生了个好姑爷呢!”随后命人张罗酒菜。此时早有家人跑到后宅告诉那周家小姐周玉琼京城的姑爷到了。
要说起这周玉琼,可不是一位简单的闺中女子。那周同夫妇生有一子一女,长子周茂林,随父业医,亦子亦徒。然这周玉琼幼小却不喜女工,也多是受了家风熏陶罢,见惯于医书草药,小时从识字开始,便是从家存的医药书籍中一路读来的。《内经》《本草》诸多医书读了个烂熟,尤是谙解医理、药理。有时那周氏父子为某些疑难杂症处方用药踌蹰之际,周玉琼在旁边偶说出个一二来,尤自令周氏父子有豁然开朗之感。那周茂林每感愧然,不如其妹。周同也自常叹:吾女可惜不是男儿身,否则必是一国医圣手!
大凡古代女子,多是深处闺楼绣阁之中,任你才高八斗,有经天纬地之才能,也多见不得人的。不知因此屈杀了多少女中的奇才。虽是逼出了一个代父从军,女扮男装的花木兰,也仅仅是几百年间出了这么一个而已。
那周玉琼虽是满腹医学经纶,想效古代女名医鲍姑济世医人。却因女儿身故,不能随便的抛头露面、临床施术治病救人,每引为憾事。可见那封建制度害死人呢!
且说周玉琼听说自己未来的丈夫到了,意外之余,也自欢喜。她早已是知道了父母曾为自己指腹为婚订下了一门亲事,男方家便是京城太医院太医杨简之子杨文。私下以为,既是医学世家之子,也当是继承家业从医,不为良相,但为良医,也算与自己兴趣相同了,嫁于杨家,必是有得好医书可读了。日后免不得与夫君志同道合,共习医道。自己也是找了个好人家好女婿。
周玉琼暗中欢喜之余,也自想看看未来的夫君何等模样,于是离了房间,转到了前宅。站在堂前窗侧偷偷瞧去,见与父母同桌坐着一位年轻的公子,生得是眉清目秀,有个风流倜傥的模样。周玉琼暗中松了一口气,心中窃喜:不是个丑八怪就好!羞涩之余,恐人瞧见,忙低头转身去了。所谓一见钟情,便是如此。殊不知,这一见钟情,也能害死人的。
却说杨文当晚被安排客房歇息了,自家躺在床上睡不着,心中思量道:“好歹蒙过了这一关,只是不知明天怎样了。瞧今天初见岳父那模样,若是说了实话,怕是不肯认我呢。”
又想起家中变故,父母情形如今全不知晓,往日衣食无忧,现在却寄人篱下。那杨文一时感觉委曲,不禁泪下,呜咽出声来,恐人听见,将头蒙在被子里哭了一回。后半夜里,这才昏沉沉睡去。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3-23 08:55:32 +0800 CST  
第三章 避走法林寺

第二天一早,杨文刚起床,便听已候在门外的周家的一仆人唤道:“杨公子起了吗?”
杨文应了一声,随有一仆人提了一食盒进来,置于桌子上,说道:“这是我家小姐准备的早点,还请杨公子用了。老爷吩咐过,公子昨日路上受了惊吓,今早就不必堂上见礼了,歇息好了就是。”说完,那仆人在桌上摆放了几样精致的点心和茶水,然后去了。
“我那未过门的娘子不知生得怎样!这心倒是蛮细的,知道照顾我来。”杨文心中生起了一种暖意。
待杨文洗漱完用过茶点,坐在桌子旁边正寻思的时候,听得门外有一妇人说道:“杨公子在吗?我是周家小姐的奶娘刘妈,想与公子说几句话。”
杨文闻之,忙起身相迎。见门外站了一名穿戴整齐、年过五旬的妇人,于是说道:“刘妈请了!”
那刘妈进得屋来,上下打量了杨文一遍,点头笑道:“果然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公子,生得一表人才呢!早就听老爷说过,杨太医家的公子才高八斗,不知将多少学问藏在了自家肚里。”
杨文听了,尴尬地笑了笑。
那刘妈随又笑道:“看公子也是个稳当的人,果是与我家小姐匹配的。看我这老婆子,只顾与公子说话了,小姐在外面怕是等急了呢!”
说着话,刘妈走到门口,招手道:“小姐进来罢,还是你与杨公子说话的好。我这老婆子话若是说多了,怕是不中听了。”
暗香浮动,从门外缓缓迈进一袭白裙下半隐着的一双绣花鞋。杨文但感眼前一亮,一名清新倩丽的年轻女子站在了面前。杏眼弯眉,皓齿朱唇。动静之间,仪态万千,顾盼流转,欲语还羞。却是那周玉琼到了。
“小姐,你和杨公子既已订了亲了,早晚是一家人,头回见面,且说会话罢,老婆子先去了。”刘妈说着,笑嘻嘻的转身去了。
杨文见了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一时欣喜,忘记了现下的处境了,自有些手足无措。
“公子昨晚住得还好吗?”周玉琼见了杨文的模样,心中愈加欢喜,不由掩嘴一笑。
“还好!还好!”杨文笑呵呵地应道。
这二人两下让了让,分于椅子上坐了。一时间,相对无语。
“公公婆婆二位老人家还好罢!”周玉琼犹豫了一下,先是打破了沉默,垂头低语道。
忽念及京城那边父母的安危,杨文这才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暗里叹息了一声,漫应道:“还……还好!”脸色黯然。
周玉琼隐感杨文话中有异,倒也未做它想,随又问道:“公子平日里习的是何种医书?”自是想找个话题来聊,以免尴尬。
“这个……”杨文一时大窘。
周玉琼见了,忙道:“公子出自太医之家,自是遍读天下医书了。”
杨文未置可否,坐在那里勉强应了两句,便感浑身不自在起来。
周玉琼见状,这边倒是暗责起来:“公子必是满腹经纶,杨家三世太医的学问也必是集于他一身了,我怎么问起这些来,初次见面也没个深浅。”
随又思量道:“我这日后的相公,看来是医书读得多了,一门心思的做学问,有些深不可测呢。又没有随了那些京城中富贵人家的习气去,实在是上天送于我的一个好夫婿!世间的又一个医中高手!”想到这里,周玉琼心中又自欢喜无限,怎么看杨文都是一身的“医圣”味道。
这二人两下偷看对方,目光对碰之际,皆又避开去。杨文心中叹息道:“好一个伶俐的娘子!日后果能娶了来,也是我的造化。只是家中生变,逃难于此,这周家小姐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不会再认下这门亲事的。不如对她说了实情罢……”
杨文几次想开口说出自己目前的处境,却自欲言又止。一是怕说出来,周家人不再认自己,自己可就再无个去处了。二是见了周玉琼之后,也是心生爱慕,不甘心就此失去眼前的“娇妻”。不免心存幻想起来。侥幸过了这一关,也就天下大吉了。
周玉琼见杨文不再说话,心中却是愈加喜他,这份“深沉”,可不是一般的读书人能表现得出来的。
二人眉来眼去,免不得两下中意,相见恨晚,心照不宣了。彼此再相视一笑,一个羞云满面,风情万种;一个是心神意荡,笑逐颜开,便自情定终生了。
待家仆来唤杨文去前厅用午饭时,这二人才发觉竟然对坐了一上午,彼此看不够时,令时间飞逝。待杨文笑了笑起身去了,周玉琼这才捂着脸又暗里自羞了一回。
就这样,杨文在周家受到了大礼相待。周同夫妇也知道杨文和女儿私下见过面了,见两下皆甚是中意,倒也各是欢喜。并且年内也要成婚的,先自恋爱一番也无不可。虽是那周同偶尔的皱下眉头。
如此过了几日。这几天杨文过得可是如坐针毡,虽是有美人相伴,暗里却又时不时的掂记京城中的父母安危,只是没有在那周同夫妇面前表现出来。待与那周玉琼独处时,这才有些真情流露,显得郁郁不乐起来。
那周玉琼观察得仔细,知道杨文当是有心事了。这日将他邀请至闺房中,说道:“公子,何至不乐?”
杨文与周玉琼相处了几日,已是愈加喜她爱她,愈是这样,愈是不想欺骗于她,一时间泪流满面,难以自持,索性说道:“承蒙小姐垂爱,杨文感激不尽。但有一事,不能不再对小姐说了,说完后,我就走,不再连累小姐日后与我受苦。”
周玉琼闻之,大惊道:“公子何出此言?”
杨文摇头一叹道:“其实我此番来到贵府,虽也是奉父命而来,但并不是为了正式的下聘求婚,而是家中突生变故,到此避难来了。”
“避难!?”周玉琼闻之一怔。
杨文道:“家父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两个大仇人,并且这两个大仇人好象是朝中的的重要人物,为了安全起见,竟然连对方是谁都没有告诉我,只是令我火速离开京城投奔周家找岳父大人与小姐。闻父亲当时令我离开的语气,杨家这次是遭受到了灭家之祸,只我一人逃生出来。”
“你……”周玉琼一时百感交集,惊呆那里说不出话来。
“小姐!”杨文说出真相,也自如释重负,此时上前躬身一礼,平静地说道:“杨文初来,因一时无个去处,这才对岳父大人说了谎。今见小姐真诚相待,不敢再行欺瞒下去,更不敢以此误了小姐的终生。并且也不敢以杨家之祸,牵连周家。事情就是这样,杨文就此别过,就当小姐从未见过我罢。”说完,杨文转身就走。
“公子留步!”周玉琼忙上前拦下杨文,幽怨道:“公子说走就走,当将我置于何地。你我亲事早定,夫妻缘分已成。杨家有难,你我当共同担之,不能以任何理由弃我。”
杨文听了,又自流泪道:“小姐真心,杨文知道。可是杨家的那两个大仇人若是闻到风声找来,势必对周家不利。天意如此,你我有缘无分,也无奈何。况且岳父大人那边若是知道此事,也自为难。不若就让我一人去了罢,两下干净。”
周玉琼听到这里,不由颓然而坐。知父莫若女,父亲周同的为人秉性,她是最了解的了,是那嫌贫爱富的一般人势利心态。并且在杨文来时的第二天早上她去父母的房间请安的时候,偶听得父亲周同对母亲说的一番话。意思是杨文如乞丐般不约而至,来得有些蹊跷,已托请一位与周家有来往的药商去京城贩运药材时打探一下杨家的消息。若是杨家太平,皆大欢喜。如生变故,这门亲事可要重新斟酌了。暂以礼相待杨文。周玉琼当时未以为意,以为父亲心性多疑而已,孰料杨家果是起了变故,且是几乎灭门的大祸。
杨文见周玉琼坐在那里犯上了犹豫,暗里叹息了一声,转身又走。
“杨郎!”周玉琼忽地柔声唤道。
杨文听了,全身自是一震。
周玉琼缓缓直到杨文身边,一双泪眼望着他,幽幽地道:“我对君一片真心,日月可鉴!杨郎全知吗?”
“我知道!我对小姐又何曾不是!”杨文含着泪水,低下头痛苦地说道。
这二人相对而泣,好不悲切。
“好!只要杨郎表明了心意就好!”周玉琼语气忽又一肃道:“事已至此,必需找到解决的法子。即使杨郎一身独去,我又生之何趣!周杨两家当年指腹为婚,必是天意成全我二人成就夫妻。今日虽遭变故,但也由不得杨郎弃我而去。你我既然已有了夫妇之名,今日就莫如做成夫妻罢。生米做成熟饭,家父那边也无奈何,由不得他悔了亲去。到时我们再乔家远迁,避开你们杨家仇人的寻找。方为解决此事的上策!”
“小姐……”杨文一时听得呆了。
“既是杨家的祸事,就由我杨家人来承担罢。小姐大义,杨文只有来世再报了,今生不敢将小姐一家拖进灾难之中。仇家势大,早晚事发,万不可两家俱毁。”杨文激动之余,随后说道。
周玉琼摇头一叹,两眼迷离,幽幽地道:“杨郎若是一身独去,我的心也自毁了。你……你可是不喜欢我吗……”
“娘……娘子……”杨文那边又一阵百感交集,已不能持。
一对恋人,相拥而泣。情动之际,免不得做下了那般乖巧之事……
待二人衣衫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那杨文自感觉是在梦中一般,坐在一旁呆呆不语,不知是在回味适才的云雨滋味,还是在懊悔做错了什么事。
那周玉琼却是镇静,羞红着脸,整理好衣服,随后说道:“杨郎,你我既已成了夫妻,就有难同当罢。且在候上几日,我再将杨家的事告诉父亲,同时告诉他老人家我们已做成了夫妻。逼着家里承认这门亲事后,再行商量。我回头叫刘妈的儿子去京城打探一下公公婆婆的消息,他是做小生意的,时常去京城那边贩卖杂货。公公婆婆无事则罢,若有事,我们这边也好做个预防的准备。不行就举家远迁,令任何人再行寻不到我们就是了。”
杨文此时感激万分,一头跪在周玉琼面前,哽咽道:“娘子待我如此真心,我杨文发誓,此生必不负娘子。今生今世愿意做牛马以报娘子大恩。”
周玉琼见了,上前扶了,摇头道:“杨郎何又说出这般话来。我们今日此举,已是有些大逆不道,但为了不再生变,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只要杨郎不负我,我自无它求。”
这二人又抱着哭了一回,发了一通海誓山盟,相见愈加恨晚了。那周玉琼却也是个奇女子,虽是为情所蔽,胡乱之下做出这等“越轨”事来,也当是那般普通女子所不能为的。
杨文知道自己既与周玉琼做实了夫妻,他那个岳父周同当是有苦说不出,不能再推手此事了,只能考虑日后计了。心中方安。对周玉琼的感激之情自不必说。尤其是庆幸自己遇到了贵人,得到了一位贤美之妻。心中虽还是掂记着京城那边吉凶未卜的父母,也不是前几日那般强烈了。年轻人心性,考虑不得许多来,眼下的美事足以冲淡心中的忧虑,认为一切都能好起来,于是脸上呈现出了喜气。
周同那边见了杨文喜气洋洋的样子,心中的疑虑倒是减了些,也自任由他二人在一起了。他想的是:杨家应该没发生什么大事,否则杨文如何还能笑得出来。反正自家女儿年内也要与他成婚的,且由了去罢,年轻人既然已在了一起,越管越是麻烦呢。况且这样做也能显示出他这个做丈人的开通豁达,这个贤婿必能念着他的好处。日后与京城杨太医家做上了亲,周家脸皮上也是有光呢!外人不知道的事,就不能说是越礼丢人。
如此又过了两日,那个刘妈的儿子还未从京城带回消息来。对杨文来说,愈是迟来的消息,应该愈是好消息,也是想多与周玉琼好生的处上几日,一时间也自忘记了父母的安危。
闲里聊天,周玉琼见杨文多少还能应得下自己提问的诗词文章,只是对医药之问,顾左右而言它。也就不再深里问去,想是杨文顾着自己的面子呢。一个地方医家的女儿,毕竟与京城太医家公子的医道学识差着几个层次。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3-24 09:17:37 +0800 CST  
这日,周玉琼见杨文在家里闲得无聊,于是说道:“杨郎,来了这些天也没有出去走走,当是闷得慌罢。且去街道上转转,顺便也为我买几个物件回来。”
杨文听了,便讨了几个钱出门去了。
杨文在街上转了半晌,感觉这座镇子与京城的繁华差得多了,觉得没些意思,便买了周玉琼要的东西,两手拎了朝周家走去。
在离周家的大门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杨文忽然看到从周家门内走出来四五个身着官衣挎着刀的衙门里的差役,周茂生从门里送出。一个差役回头又对周茂生说了些什么,那周茂生不住的点头。
“周家报了官了!”杨文见状一京,手里的东西也自落在了地上。
“我……我那娘子必是乘我不在家的时候,将我杨家的事告诉了岳父。那……那周同权衡利害之后,不顾我与其女儿已做成夫妻,还是将我报了官!”想到这里,杨文一时间万念俱灰。
“罢了罢了!娘子,非我杨文负你,而是你周家势力若此,容不得我了。”杨文心中苦极,想起父母为自己挡祸,宁愿家中待死,也要令他千方百计的保得性命。此时心中一叹,转身急走。出了周家店,又自慌不择路逃去。
杨文一路胡乱走去,也不知能去哪里,安全起见,只想离那周家愈远愈好。天黑时也不住脚,竟自走了一夜。
天亮时,见路旁边有一菜地,几垅萝卜长在那里。杨文此时腹中又渴又饥,也顾不得许多了,到菜地里拣了个大个萝卜拔了,去了泥土叶子,下口就啃。未吃上几口,便听得身后有农人的呼呵声,吓得杨文弃了萝卜又慌乱跑去。
杨文不敢停步,又自走了一天。黄昏时分,走到一座山脚下的杨文,已是累得精疲力竭,精神自有些恍惚起来。本想去扶路边的一棵柳树歇上一会,手却摸了个空,接着眼前一黑,昏倒在了树下。
在那山上的青松翠柏之中,掩映着一座寺院的檐脊。林间小道上走来一名年轻的僧人,木扁横肩,担着一双木桶,是来山下的河水中汲水的。
那僧人偶一抬头,忽见前方的树下堆着一物,竟是个人呢。
那僧人一怔之下,忙快步走上前来,见到了昏倒在那里的杨文,发现是名陌生的外乡人。僧人犹豫了一下,低头看那杨文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却是生得清秀,面善得很。于是伸手去探鼻息,还活着的。那僧人随即弃了扁担木桶,背负了杨文朝山上的寺院走去。
这是一座名为“法林寺”的小型寺院,仅有两座还支撑着架子的安奉着佛像的殿堂。寺中住着师徒两人。师父唤做空静,徒弟唤做智可,享受着附近人家的香火,勉强度日。
却说智可和尚背负了杨文进了殿内,将他放在了旁边的铺垫上,然后对一边正闭目颂经的空静说道:“师父,弟子在山下救上来一个人。”
空静闻之,慢慢睁开了双眼,瞟了一眼杨文,淡淡地道:“是个没来历的。”
智可应道:“弟子见他还有口气在,就将他背上来了。瞧样子应该是走累了饿昏过去的。”
“喂他些吃食,明日醒来打发去了就是。”空静说完,又闭上双眼,继续颂他的经文。
且说这天清晨,一缕朝阳从窗口射进来,正躺在一处角落里昏睡的杨文,感觉眼部有些发痒,便自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处在一间陌生的殿堂内,一尊庄严的佛像安坐在那里,前面几支香正缥缈着数缕清烟。
杨文开始感觉似乎在做梦,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已是有了些力气。又摸了摸肚子,腹内也似乎不那么的饥渴了,昨晚应该进了米水。
随即,眼前出现了一个惊喜的和尚头来。
“施主,你可醒了!”智可高兴地道。
“是……是你救了我吗?”杨文明白了些什么。
“昨日见施主饿倒在山下,是小僧将你背负了上来。”智可说道。
“此为何处所在?”杨文感激之余,又自问道。
“这里是法林寺。”智可应道。
杨文支撑着坐了起来,知道自己是进了一座寺院里了。
“智可,那位施主醒了吗?”随着声音,又走进来一名老和尚。
“多谢两位师父救命之恩!”杨文忙站起来朝两名僧人施了一礼。
“哦!施主醒来就好。若是觉得身体无碍,这就下山去罢。”空静和尚淡淡地说道。
“我……”杨文见这寺院幽静,已是有了不愿离去的念头,否则自己还能去哪里呢。
杨文随即跪倒在地,扣了一个头,悲切地道:“请大师父发发慈悲,收了弟子做个出家人罢。弟子已是看破红尘,特来此寻求剃度出家的。”
“哦?”那空静惊讶之余,不由得上下认真打量了杨文一番,见杨文虽是衣衫上沾些灰尘,甚至还破了几条口子,却是穿戴不俗,不似出自普通人家的。且杨文言谈举止又自彬彬有礼,呈些不一般的气质来,又不是平凡人家子弟的模样,更没有那般为非作歹之人的面相。
那空静心中暗道:“此人必是哪里大户人家的公子,当是在家里呕了闲气,出来避个暂时的清静。哪里会真心的出家,我又如何敢剃度他,寺里又如何容得下他。日后其家里人必会寻了来,我寺里曾救他性命,自会有所感激的,说不定还会捐些银钱来,至少也能资助部分香火的。权且舍他几日菜饭罢。”
想到这里,空静摇了摇头说道:“施主年纪轻轻,正当大展宏图之际,何以妄破红尘。若不嫌气,就在寺里养上几天罢,待身子好利索了,再回家去不迟。”
说完,那空静和尚合掌“阿弥佗佛”一声,故作高深地去了。
智可随后对杨文道:“师父既然发了话,施主就留下罢,待养好了身子再归家就是了。”
杨文心中道:“我此时还哪里有家可归。权且住下再说,日后磨尽了老和尚的性子,必会收留我的。此地僻静,那两个大仇家未必能寻到这里。过上几年,再另寻生计罢。”
打定了主意,杨文又对智可和尚施礼谢过了。
如此过了两日,杨文身体恢复。自到这法林寺前后转了转,才知道这是座小庙,仅住着两名穷和尚。倒也正合了杨文的心意,除了僻静,也少了人多眼杂,安全些。待空静问他姓氏。杨文倒还留了个心眼,未敢说出实名,说自己姓杨名武,河北大名府人氏,也自未敢改了姓去。
杨文知道自己的处境,也自不敢做个闲人住着。平日里本是智可和尚的活计,如那担水、扫院、烧饭的杂活,从智可手里抢着做了。期望能留下来就好。
这样过了一个月有余,空静和尚也未见杨家的人寻来。心中也自没了底数,有些后悔将杨文留下与他师徒分饭食了。好在见杨文还勤快些,未做个白食的客人,碍于面子,不好赶他。只是吩咐了智可分于活计与杨文做了。
杨文见了,心下窃喜,干起活来愈加卖力。和尚他本是不愿做的,也自没有再提起剃度出家的茬口,眼下有个安身之处就是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空静和尚私下对智可说道:“这个杨武怕是个犯了大错被家里撵出来的,或是个有案在逃的罪身,否则这么长时间其家人还未能寻了来。你这件好事做得可是赔了呢。”
那智可和尚却是个有些见识的,也是这一个月来杨文分担了些本他应该做杂活,私下里落些清闲,不甚情愿杨文离去,于是说道:“师父也莫要眼皮太浅了。弟子看这个杨武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公子。弟子与他闲聊时,也是个能识字断文的秀才。并且不曾做过下人活计的,却要与弟子抢着来做。可见是个能忍万般苦的还未发迹之人。这般斯文之人,哪里能做下作奸犯科之事,或是个落迫的无家可归的秀才。且留下他就是了,每日多出几碗饭食罢了,寺里目前还能供得起的。日后他若是走了运,自会回来看顾我们的。本朝太祖皇帝在未发迹时,不也是穷极了到寺院里扮僧人蹭饭吃的。当时哪里会有人想到日后他能坐临天下呢。日后便是这个杨武成不了贵人,也会念着我们好处的。此时强赶了他去,也不是个事。我佛慈悲,好事就做到底罢。”
空静和尚无奈地道:“希望能如你所说罢,官府不来寻问就好,否则我们寺里可是连罪不起的。”
这师徒俩一番合计,便勉强的将杨文留了下来。
如此春去冬来,杨文避祸法林寺,竟自过了三年。这三年的光景,朝廷上却发生了不少的大事。宪宗皇帝朱见深由于迷信方术太过,被诸多淫药掏空了身子,仙道未成,便自先行逝去了。继位者是那孝宗皇帝朱祐樘,年轻天子,自想做一个中兴令主,于是诛杀了罪大恶极的李孜省和继晓二人。但凡被那二人陷害的忠直良臣皆被平反昭雪。也是当年李孜省下文刑部缉拿杨文的海捕文书,未曾有人认真地去执行过,否则各地衙门仔细地寻访起来,杨文也未必能逃得命在。
而这一切,杨文却浑然不知,仍旧惶惶不安地躲避在法林寺内度日。也是此地僻塞,外面的事多有不知。便是那空静师徒知晓了,也懒得告诉杨文。并且杨文多避开到寺里进香的香客,不敢见到外人,只求安稳度日。他到是记得了父母的遗言,只要逃得命在就好,勿要知道仇人是哪个。
这日午后,在通向法林寺的林间小路上走来两名年轻的女子。二女皆是相貌不俗。尤其是以其中一名女子,二八年纪,身穿逶迤白色拖地的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翠水薄纱,头上发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面似芙蓉,眉如柳,身娇体嫩,步履轻盈,极是柔美。手提一小巧的竹蓝,内装香炷。是那来法林寺进香的香客。与那女子同行的另一女子年龄稍长,却也是一名美妇。
此时闻得那稍长的女子道:“七妹,这座寺院看样子也小了些。”
提竹篮的女子应道:“六嫂,爹娘奉佛,出门时还一再嘱咐了,遇以寺庙,无论大小,都要让我们代他们二老进献一柱香的。且了了二老心愿,权为我们做小辈的尽点孝心罢。”
那六嫂笑道:“随你了。只是要让你六哥他们在山下多候一会了。”
就在二女说笑的当,路旁边的草从中忽然跳出一只青蛙来,贴着那年轻女子的衣裙落到另一侧的草丛中去了。自将二女吓了一跳。
“原来是只青蛙!冷不丁跳将出来也自吓得人慌……”那六嫂笑道。
未待那六嫂笑声停住,只闻得那年轻女子一声惊呼道:“蛇……”
随见路旁的草丛中乱动,竟然爬出一条尺余长的色彩斑澜的蛇来。这条蛇本是追逐刚才的那只青蛙的,忽见有一人拦路,意外地将其惊了,竟也不客气地朝那年轻女子的腿上噬了一口,而后隐于草丛中不见了。
“七妹,你没事罢?”那六嫂见七妹花容失色,呆在了那里,还不知道已被蛇咬上口了。
“六嫂,我……我的小腿上火辣辣的疼痛,那蛇怕……怕是有毒的。”七妹脸色苍白地颤抖着声音说道。手中的竹蓝已是扔到了地上,内里的物事撒了一地。
“你被蛇咬上了!?”那六嫂闻之,大惊失色。忙蹲下身去,撩起了七妹的裙角查看。
在那七妹雪白的小腿肚上,赫然地呈现出几处蛇的噬痕来。那七妹此时已是站立不住,靠在了六嫂的身上。却自咬着牙坚持道:“六嫂,被蛇咬上的人是不能随便活动的。你且将我放下,然后快到山下唤六哥他们来救我。”
“七妹,你一个人在这里行吗?”那六嫂已是吓得没了主意。
“现在只能这样了。六嫂快些去,晚些只怕我的性命不保。”那女子虽身处险境,仍自惊而不乱,保持着一种令人惊讶的镇静。
“七妹,你莫要吓我罢。”那六嫂吓得呈出哭腔道,随后将七妹扶到旁边的一棵树下,慢慢放了,犹豫了一下,这才转身慌忙跑下山去。
那七妹倚着树干,但觉得被蛇咬的小腿部位在逐渐的发麻做胀。心中不由惊骇道:“我林芳难道要死在这里了吗?”
正在这时,从那边的山路上走过来一个肩膀负着一捆木柴的樵夫。这樵夫不是别人,正是杨文。三年的光景,杨文已是变得脸色憔悴,胡茬乱长,变得农夫一般了。
“咦?”杨文忽听得路边有人发出轻微的呻吟之声,不由得停下步子,转身看去,见在一棵树下,倚着一名年轻美貌的女子。面色苍白,正自双眉紧皱。在其裸露的右腿小腿上,有块皮肤已是变得发暗了,中间有几处噬痕。
杨文见状一惊,忙弃了木柴,上前探视,讶道:“这位小姐是被毒蛇咬了罢。这山上的蛇多具毒性,便是寺里早晚也多防着呢。”
那林芳闻有人说话,睁眼看时,见是一名年轻男子,虽是有些蓬头垢面,却也掩不住其脸上的几分清秀之色。于是微点了下头,说道:“我本从山下路过,偶见山中有寺院,便想来进上几柱香的,没想到在这路上惊了蛇,便被咬了。这位公子,可能救我吗?我已是感到这腿无知觉了。”
“我无蛇伤药,如何能救得小姐来。”杨文蹲下看时,又自一惊,知道再晚些时候,蛇毒必会上侵,会夺人性命的。
“这位小姐。”杨文此时犹豫了一下道:“此蛇大毒,现在若不将其毒吸取出,情形危矣!”
说着话,杨文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布条,于林芳伤腿的膝盖上部系紧了,以防止毒性随气血上侵,然后说了声“得罪了!”俯下身来张嘴朝林芳腿上的蛇的噬痕处吸去。
林芳见一位陌生的男子来为她吸蛇毒,不由得脸色绯红。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3-25 09:19:52 +0800 CST  
第四章 蛇伤药

杨文连吸了六七口,不断地将毒液吸出。见最后一口吐在地上的血色变得鲜红了,这才住口。而后忙取了自家身上的盛水的水袋,去了封塞,仰头紧倒入口中,漱了几回,张口吐出。虽是连漱了数口,仍感到嘴里和双唇发麻。
林芳此时感到了伤腿恢复了些知觉。见杨文冒着生命危险为她吸毒,心中大为感激,见杨文皱着眉头在漱口,知道怕也是染上部分蛇毒了,担忧地问道:“公子,你无事罢?”
杨文苦笑了一下道:“我无事,只是感到嘴里有些麻而已。这蛇果是大毒,好在吸的及时,再晚上一会,这位小姐怕是不救了。”
“恩公!林芳在此谢谢你了!”林芳感激地说道。
“原来是林小姐。此时谢我还早,我只是吸出了大部分蛇毒,暂缓一时罢了,仍需蛇伤药来治疗的。”杨文说道。
这时,从通往山下的山路上急冲冲的跑上来四五个人。为首的是一名中年汉子,右耳侧天生几缕白发,尤为显眼,大声叫着:“七妹!七妹!”想是那位六嫂叫来了六哥。
那汉子跑到近前,看到了林芳脸色苍白的样子,尤自好吓。待他又看到站在一旁的杨文和地上的那几滩血迹,也自似乎明白了什么。
“六哥,若不是这位公子冒死吸毒相救,小妹今日怕是见不上六哥和爹娘了。”林芳说着,已是激动得流下泪来。
“恩公!请受林南一拜。”那叫林南的汉子说着,朝杨文俯身拜去。
慌得杨文忙上前扶了道:“这位大哥且莫如此。这位林小姐身上的蛇毒还未除尽,急需到山上的寺里寻那主持师父施以蛇药相救,才能保得安全。”
林南听了,忙说道:“那就请公子引路罢。”说完,上前将林芳抱起。
在杨文带领下,一行人进了法林寺的殿堂内。
空静和尚见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忙上前迎了。
“大师父。”杨文上前说道:“这位来寺里上香的小姐不慎在上山的路上被毒蛇咬伤了,忙些拿蛇药来救治。”
空静和尚听了,上前查看了一下林芳腿上的蛇伤,忙叫林南将林芳放在了一旁的床榻上。
“哎呀不好!”那空静和尚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皱眉道:“寺里存的蛇伤药在几天前就用完了,是山下的村民来讨要去的。还未及去重新购买过。这如何是好?”
林南听了,惊慌道:“请问师父这蛇伤药要去哪里才能购得?”
空静和尚道:“东去三十里的镇子上有卖。只是往返需些时辰,怕是这位女施主等不到蛇伤药到了。”
“大师父,我已将蛇毒吸出大部了。”杨文忙说道。
空静和尚摇了摇头道:“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位女施主的伤口,应该是被人及时的吸出部分蛇毒来,否则也等不到进入这寺里来。只是这山上的蛇多有大毒,没有好的蛇伤药及时救治,余毒仍会发作。半个时辰就会要人命去的。”
“如何这么不巧,寺里就少了蛇伤药。”那林南急火攻出怒气来,愤愤道:“可是怕我们短了你的蛇伤药钱吗。今日我这妹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寺院难逃干系。”
“施主息怒!”空静和尚忙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此山中多毒蛇,每有上山进香的香客被咬上的,所以平常也备些急用。然而数天前的确是用尽了。贫僧哪里敢私藏的。”
杨文知道空静和尚虽贪些小利,但还不敢坐视不救的。知道此时派人去那镇上买购蛇伤药已是来不及了。见林芳性命不保,也自心急如焚。怜惜间,忽地想起一件事来。那是五年前,京城中有一位大臣出京郊狩猎。一时内急,去林中大解。不想草里窜出一条蛇来,照着那大臣的臀部就是一口。那大臣惊呼一声,扑地不起。随从护卫闻声上前将那毒蛇乱棍毙了,随后忙车载了那大臣回城急救。
太医院接到消息,忙派出了一名疡医前去施救。为防意外,还派去杨简同去,以防那大臣旁发它症。当天杨文恰好被父亲叫去太医院帮助整理一些旧医案,于是随父亲往诊了一回。
且说太医院的医生们被接到了那大臣的住处。主治的疡医叫人寻了几只长着赤色鸡冠子的红毛大公鸡来。接着将那鸡冠放血,接了半碗有余。而后那疡医从带去的药盒中取出一包黄色的药末,放于鸡冠血中拌了。然后在那大臣臀部噬痕周围抹涂,逐渐收于蛇的牙痕处。随见有毒水从伤口处流出。待毒水流尽,其伤自愈。杨氏父子一旁瞧得明白,暗暗称奇不已。
杨简是个有心的,在那疡医为大臣疗蛇伤之际,用手捏了一点那种黄色蛇伤药,放于鼻下嗅了嗅,随即点了点头。
在回来的路上,杨文对神奇的蛇伤药赞不绝口,问父亲杨简是何药配制的。杨简说了一句“一味雄黄而已!加以红毛鸡冠血便是一种治蛇毒的奇药!”
杨文回忆起当年的这件事来,心中自是一动,忙对空静和尚说道:“大师父,寺中可有雄黄?”
空静和尚说道:“为防山中的毒蛇窜入寺内,倒是备有部分雄黄,以散布于门侧墙角处,蛇类最惧此物,闻味自会远避。所以寺中不曾被那蛇类惊了香客。”
“有此物最好!”杨文忙对一旁不知所措的林南说道:“林先生,可速派人到山下的村子中寻几只长有大型鸡冠的红毛公鸡来,我会配制一种蛇伤药来救治林小姐。”
林南听了,惊喜这余,忙对随来的伙计说道:“听到了没有,火速跑到山下的村子里寻几只这位公子要的红毛公鸡来。”
两名伙计听了,应了一声,飞身跑去。这边智可和尚已是将一包雄黄粉末寻了来。
“我说杨武,你这法子好使吗,莫要误了这位女施主的性命。”空静和尚倒是善意地提醒和告诫道。否则那药无效,被这些人赖上,可是不好脱身的。
“此种疗蛇毒之法以前曾见识过。现在即无其它的蛇伤药可用,救人要紧,只能冒险一试了。无论效验于否,林小姐莫要怪罪我罢。”杨文望着林芳说道。
“杨公子,我信得过你,就放心大胆地施术罢。”林芳躺在床上,朝杨文感激地一笑。这个陌生的男子,竟然曾不顾自家安危,冒死为她吸取蛇毒,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呢。
“六哥!”林芳随又对林南说道:“这位杨公子是诚心救我。若是我命大,有幸闯过了这一关,日后还有机会孝敬爹娘。倘若不治,六哥千万不要难为杨公子和寺院。这事愿不得人家。”
“七妹放心就是,我晓得了。”林南含着泪水点了点头。
杨文这边听了,心下稍安。对林芳的通达事理,自起敬意。不由得抬头望了林芳一眼。林芳此时也在偷着瞧他。两人目光一碰,各自慌忙避开。
此情此景,自令杨文想起了昔日的周玉琼,心中不由一痛。想那周家为了逃避干系,竟然将自己告了官。好在自己走得及时,否则必是性命不保。想起那周玉琼倒是对自己情真意切,可惜也只能天各一方了。杨文暗念于此,不禁摇头一叹。
看着杨文转身叹气的模样,倒是令林芳心中一动:“好一个奇怪的男子!”
这时,那两名林家的伙计,每人手中各拎着两只红毛赤冠的公鸡,急冲冲地跑了回来。后面远远的跟了林南的妻子那位六嫂。本是这六嫂跑到山下通知了林南林芳被蛇咬伤的消息后,和另几名伙计在山下看守货车来着。适才见了到山下村子中寻公鸡的伙计,掂记林芳伤势,便自跟随了上来。
“智可师父,且去寻把刀来。”杨文见状一喜,忙吩咐智可和尚道。
“杨武,且不可在寺内杀生,佛祖会怪罪的。”空静和尚忙上前说道。
“老和尚,救我妹子性命要紧。”林南这边则从腰间摸出柄锋利的匕首来。上前从伙计的手中抢过一只公鸡来就要宰杀。
“林先生,取鸡冠中的血就行了,不需要害它性命的。”杨文忙说道。
智可和尚听了,忙到厨下寻了只白瓷碗来。
此时那六嫂上前将林芳扶坐起来,吓得哭泣道:“七妹,你可坚持住,若有个好歹,我和你六哥回家如何向爹娘交待。”
林南一旁斥责道:“胡说八道什么,七妹今天不会有事的。”
随后林南取了公鸡放鸡冠中的血,怕不够量,将四只公鸡的鸡冠中的血一并放了,不一会便注了半碗鲜血。杨文于是将部分雄黄粉掺进鸡冠血中,来不及寻它物,伸出手指搅拌了。然后走到林芳身边,俯下身子,将拌好的药汤于林芳小腿上的蛇噬的伤口周围涂抹了。是在整个小腿部位外围先涂尽,而后逐渐收于伤口处。随见有污秽的黄水从蛇的噬痕处缓缓流淌出来。乃是那药力由远至近,将浸入到腿部的毒液逼至蛇噬的牙痕处,排出来。
杨文见状,心中一喜。自己凭着记忆,照葫芦画瓢,自和当年所见的情形一般无二,这药有效了。
“杨公子,原来你竟然懂医术的。”林芳望着杨文忙碌的样子,感激之余,敬佩地说道。
杨文听了,立感羞愧无比。讪笑了一下,未言语。杨家三世太医,唯到了他这里,弃医不学,虽是习些文章,也自一无用处。此时才感觉到这医生的好处来。尤其是救治林芳这样的美丽的女子,除却成就感不说,还竟然是一种令人愉悦之事。
在那古代,素有男女授受不亲之说。虽是医可不避嫌。但是林芳经历过了杨文以口为其吸毒,现在又用手指在肌肤上为其涂药。少女心性,除了感激之外,已是暗里起了些许别样变化。
待林芳小腿上的蛇噬的伤口处流出的黄水淡化稀薄了,直至不再有液体流出。杨文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林芳时,脸上竟也有了血色,虽是有一丝红晕的绯红之色同在。已是无大碍了。
“果然是一种冶蛇伤的奇药!”林南和空静等人,在一旁啧啧称奇不已。
此时那四只被放了鸡冠血的公鸡,由于鸡冠中的血流尽,皆倒地不起,怕也是活不来了。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3-26 08:44:00 +0800 CST  
杨文这时站了起来,轻松地笑道:“算是林小姐命大,现在应该没大事了。”
“谢谢杨公子了!”林芳感激地说道:“只是这心中似乎热得很,要饮些冷水来才好。”
六嫂听了,忙向智可和尚讨了碗水来给林芳喝。
空静和尚这时说道:“女施主这般症状,怕是有些毒火攻心了,需再服些清血解毒的药才妥当。”那空静见得蛇伤多些,故有些经验来。
林南听了,忙朝杨文一拱手道:“杨公子,还请再开帖药方来,我叫人去买了。”
杨文为难地挠了挠头,应道:“这个吗……,这样,林先生叫人去镇子上的药铺中,随便买回一包清血解毒的草药就行了。就说是有人被蛇咬伤了,毒性已被排尽,但要一包清血解毒的药,再清清血中的余毒便了。一说是蛇伤,药铺也就知道配制什么药了。如那白花蛇舌草、半支莲、生地、虎杖之类的就行。”
杨文虽是不知医,但是由于家境的熏染,时常也帮父亲杨简待弄些草药,杨简有时也借机有意无意的说些草药之性,将杨文往医的路上引。虽是杨文终究不入道,但也是熟悉了些药名,药性。凡是那医家的子弟,即便不习医道,也多是熟知些药物的。近墨者黑,近药者香,便是如此了。
林南听了,以为林芳伤势已无事,不过是那空静和尚多了句嘴,杨文不好拂其面子,随便敷衍了一下而已。不过杨文既然发了话,为防万一,也应该去抓包清血解毒的药才好。于是吩咐刚才的那两名伙计道:“杨公子说的话听清了,速去买包药来。”
那两名伙计应了一声,转身又自去了。
林南此时见扔在旁边地上的那四只公鸡,已是半死不活了,放在这寺里不是个事,于是对另一名伙计道:“将这些公鸡拾了拿下山去。告诉其他的人,今晚就在山下的村子里借宿了。明天再行赶路。”
说着话,林南又从怀中取了一块约有二两重的银锭,上前递于那空静和尚道:“大师父,搅扰贵寺了,适才心急之下,有些本不应该说的话,冒犯了大师父,还请见谅。些许银子,权为香火之资,不成敬意。”
空静和尚见了,嘴中说道:“施主客气了。我佛慈悲,愿为天下众生开方便之门。”双手却急不可待地伸出去,将那银子接了。
六嫂这时已将林芳扶了起来,倒是能走动了。
林南见了,知道天色渐晚,女客留在这简陋的寺院中多有不便,于是对杨文一拱手,感激地道:“杨公子,多谢救治小妹性命之恩!明天再来寺中重新重重谢过。”
杨文摆手道:“不要客气罢。今日取效,实为侥幸。”
林南笑道:“公子是那医蛇伤的圣手,勿要过谦。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必来谢过。”说完,上前和妻子扶了林芳,出寺去了。
那林芳在出寺门的时候回头望了杨文一眼,感激之余,眼中颇呈些复杂之色。
待林家兄妹去了。空静和尚这才对杨文露出笑容道:“杨武啊,你原来竟还有医治蛇伤的本事。今日你算为寺里挣下了一笔银子,晚饭叫智可为你多加两样素菜罢。”
杨文听了,摇头一笑。望了望远去的林芳背影,暗里一叹,转身去了。
第二天一早,杨文仍旧去山后砍柴。待他负了一捆木柴回到寺里的时候,发现空静和尚正坐在堂上陪同那林南说话。旁边站了两名伙计,地上堆放着十几件的大小盒装礼物,想必是那林南来酬谢杨文的。
“这个林南竟然没有走果真回来谢我了。唉!一个逃难之人,谢我何用。”杨文不禁摇头暗叹一声。
此时林南瞧见杨文回了来,忙起身快步迎出,上前亲热地执了杨文的手,笑道:“实在是愧对杨公子了!昨日以为公子是带发在此寺院里修行的俗家弟子,故未敢贸然相请。适才与大师父说话时才得知。原来杨公子是借住寺里的外乡客人。早知道昨天就请公子山下饮酒了。走走走!我们且去山下村子里再行饮上一回。”说着,拉了杨文就走。
那林南又自回身吩咐两名同来的伙计道:“将送与杨公子的礼物搬于他的房间放了。”
杨文推却不过,只好勉强的随林南来到了山下的村子里。
那林南是位贩货的客商,此行带了十余名伙计和脚夫,八九辆推车的货物,还有一辆敞蓬马车,是特地载行林芳和六嫂的。此时一行人马车货借宿在村子的一农家院落里。
“七妹,我将救命恩公请来了。”林南一进院门,就放声喊道。
“杨公子来了!”林芳和那六嫂出现在了杨文面前。林芳脸上尤自呈现出一丝惊喜。
“林小姐的伤势已无事了罢?”杨文上前问道。
“多谢杨公子的妙手!昨晚又按公子的吩咐抓回来一包清血解毒的药服了。今个算是好利索了呢。”林芳感激地说道。
“这就好!”杨文此时才算松了一口气。他自家可是不懂医术的,凭着记忆中的法子,竟将林芳的蛇毒解了去,对他来说,也是提着胆子,硬着头皮来做的事。
“今个先不走了,叫伙计们去村子里多买些酒肉来,我要与杨公子好好的喝上一回。”林南吩咐妻子道。
六嫂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林南见杨文衣服破旧,有些蓬头垢面的模样,便寻了自己的一套衣衫,唤来一名伙计,让他引了杨文去另间屋子洗漱了。杨文推却不过,只得应了。
待杨文洗净了并换了衣服出来,多少又呈现出来原来的清秀样子。林南一拍手掌笑道:“果然是个大家公子!一套衣衫真是能遮住了人的真正面目呢!”
林芳眼中则是闪过了一种别样的惊喜。
林南随即招呼了杨文屋子里落座。
伤势已无大碍的林芳亲自端茶上来,并坐在一旁听林南与杨文说话。
林南先是介绍了自己一番。原来这林氏兄妹是山东莒县人,那林南是个生意人,此番去济南贩货。顺路接了在济南亲戚家小住的妹妹林芳和妻子刘氏回来。不曾想在这法林寺的山上发生了意外。
“杨公子,勿怪林某多嘴一问。公子好端端的一个人,如何会委曲在这座小寺院里与人做以杂工度日?”林南按不住心中的好奇,随后问道。
“这个……”杨文一时无语。虽是知道林氏兄妹对自己尚有感激之情,但毕竟初识,还不敢据以实情相告,坐在那里,不免有些吱唔。
林南见状,忙说道:“公子若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不过今日救了小妹性命,便是我林家的恩人。有什么为难之事,但说与我等,只要能做到的,必将全力相助。”
杨文听了,一时悲切,坐在那里不禁落下泪来,想这林氏兄妹不会出卖自己,起身朝林南长揖一礼道:“林先生,若想助我,但请帮我到京城打听一件事。就是……”
杨文犹豫了一下,叹息了一声道:“太医院太医杨简一家人的状况如何?杨家三年前被奸人陷害,不知现在生死怎样。”
林南听了,眉头一皱,立时明白了什么,惊讶道:“这么说,杨公子可是那太医杨简之后。因被仇家陷害,故逃难于此寺院中避祸?”
杨文点了点头。这才说明了自己实名叫杨文,当年家中意外生出祸事,令自己避走它乡。
一旁林芳听了,惊呼一声道:“什么祸事竟将公子逼走?你那仇家又是何人?”
杨文摇头道:“只知仇家势大,父母为了我的安全,竟然未敢告诉仇家是谁。只是叫我只身逃得命在就是了。那仇家好像是朝中的权臣罢。”
“公子说得是前朝的事。难道不知现在已是弘治皇帝主政了吗?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为革除前朝遗弊,以振朝纲,新皇帝斩杀了几个罪大恶极的奸佞之徒。且大赦天下。公子当初即便有罪,现在应该已经出脱了。如何还躲藏在这里?”林芳说道。
“此话当真!?”杨文闻之一惊。没想到自己隐藏在此,外面竟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错!看来公子还不知外面发生的大事了。现在天下明主即位,已是大治了。杨家冤案也当复见天日。”林南说道。
杨文听了,掂记父母安危,自己又受了这几年的苦楚,又自悲切,不由失声痛哭起来。
“六哥,我有话与你说。”林芳小声嘀咕了一句,起身来到了门外。
林南见了,忙自起身跟了出来。
“六哥,这位杨公子实在可怜!他既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们应该全力助他。不若带杨公子同行罢。待日后寻着了他的家人。再令其全家团聚,也算是我们报其大恩了。”林芳说道。
林南听了,思虑了片刻,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且带回家去罢。然后再行商议。”
兄妹二人复转入屋子里,此时杨文坐在桌子旁边正暗自垂泪伤感。不知怎么,林芳见了杨文此时的样子,心中竟自莫明其妙的一痛。
“杨公子!”林南坐下后,对杨文说道:“公子既是忠良之后,父母虽遭陷害,但现今明主在位,一场冤案应该得到昭雪的。再在这法林寺久住无益,不若先行随了我去。家中有位兄长,也就是我的二哥在县里做县丞,公门里的消息灵些,我会叫家兄为公子打听一下京城中杨家的情况。倘若令尊大人避过一劫仍自健在,公子与家人相聚之日则指日可待。便是有其它意外,公子也好早做打算,不可在此再空度时日了。公子以为如何?”
杨文听了,感激之余,忙起身朝林南一拜道:“多谢林先生助我!”
林南忙双手扶了道:“公子且莫如此。想来公子救下小妹一条命在,我林家正无以为报。此许小事,不足挂齿。稍后酒菜上来,我们痛饮一番罢。待明日去寺里别了那两个和尚,一同上路就是了。”
杨文激动地应了。
此时六嫂刘氏和几名端了酒菜的伙计进了来,于桌子上摆了。鸡鸭鱼肉的倒也丰盛。杨文在法林寺住了三年,终日粗茶淡饭,可谓三年不知肉味了。此时见到这些吃食,咽了几口口水,一双眼睛再也离不开桌子上的物事去。
林芳见了,暗里一叹,随即笑道:“公子且随意用了罢。想在寺里同那两位出家人苦修,也是委曲了罢。”
杨文听了,尴尬地笑了一下。
那边林南“哈哈”一笑道:“公子能忍上三年不食酒肉,怕也是超凡入圣了。今日破戒食荤,三年苦修的道行当要毁于一旦了。不过出家没有在家好,诸般好处都享了。来!杨公子,我敬你一杯,从此还俗了事。可不能再随了寺里的那两个和尚强忍着性子扮高僧了。其实还不是俗人一双。我看这世间的庙宇道观的,都是那懒人避世的所在。出家人寻个由头白食人间烟火落个自在罢了。”
“六哥高论!”林芳一旁不禁拍手赞道。
林南说罢,又对杨文道:“莫小看我这妹子,那可是个女秀才呢!读遍百家之书,做起文章来,就是那当今的翰林大儒也未必能比得来。曾有几篇诗文在济南府的一些名士中流传,皆以为是哪家的大手笔呢!这个作者却是打听不来。要知道是个女子作的文,不羞杀那些人才怪。”
“六哥无个深浅,哪有在人前这般夸自家人的。王婆卖瓜吗!”林芳低了头道。暗里望了杨文一眼。
那杨文此时对林芳敬佩之余,觉得自家更无个是处,不禁叹然道:“你兄妹都是才识过人,有幸相识,也自感白读了一世之书,却自百无一能。内不能奉养双亲,外不能安身立命。想来惭愧之极!”
“公子莫要自谦。”林芳道:“既出太医之家,必是那医病济世的国手。古人有云:不为良相,但为良医!公子可是做到了。仅此一点,便做得了那王公将相又有何用。病难之际,还不是将性命交于医者之手。”
杨文听了,羞愧得低了头去,说道:“惭愧!杨家虽为三世太医,却是自我始绝,不曾习得救人性命的法子,方药不能记着一个。虽是读了些不堪用的诗书,未能争得半点的功名。大难临头,也只能自家逃得命在,寄人篱下而已。”
林芳听了,疑惑道:“公子何出此言?昨日施以妙手疗我蛇毒之伤,这般医家手段,不得高手相传,如何会得?”
杨文道:“我也仅是偶然间见过一位太医施过此法而已,昨日事急,一时记起,便自大胆用上了。实为侥幸!”
“是这样!”林氏兄妹听了,面面相觑。皆自后怕了一回,一条性命,竟自交于一个外行手中。
林芳心中惊讶道:“他身为医家子弟,竟不曾习得医术,甚是可惜!仅记得一疗蛇毒之法,却施于我身上救下了我一命,这般机缘巧事,可是上天安排吗?”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3-28 08:34:14 +0800 CST  
第五章 杨文成亲

杨文一顿吃喝,将三年在法林寺的清苦并在这一桌子的酒菜补了。也是知道了现在的天下情形,怀着父母仍在世的期望,又被那丰盛的酒菜馋着,林氏兄妹更在旁边劝酒挟菜的,所以放开胃口吃了个尽兴。
知晓了杨文悲惨的身世,又看着他有些饥不择食的模样,林南摇了摇头,添了些感慨。林芳则好象是自家相公暗无天日的在监里关了几年刚被释放出来一般,心里头发些酸楚呢。林南若是不坐在这里,眼泪怕是要掉下几串了。除了杨文甘冒生命危险亲自为她吸取蛇毒外,也是生得清秀文弱,值那林芳情窦初开,泛开了女儿家的春心,激情荡漾之际,情恩并起,对那杨文产生爱恋了。所以说,救人性命施恩之事,多半由那些老成的人来做的好。若皆是些异性的年轻人,一下子瞧在眼里了,不免心里头起了火的。
杨文却哪里晓得林芳的一番心思,酒足饭饱之后,感激地对林氏兄妹说道:“谢过两位了,三年了,终于重新尝到了酒肉的滋味。”
“真是苦了公子了!”林芳眼圈泛红,险要哭出来。
林南坐在旁边,见不是个事,忙打着哈哈笑道:“日后杨公子随我等去了,酒肉自会顿顿管够,直到你吃厌了为止。”
这时六嫂刘氏端上茶来。林南又自笑道:“杨公子,再用些茶水溜溜缝罢。”
林芳听了,已是不悦道:“六哥何以这般作践杨公子,你莫说三年,便是三个月吃不上肉,怕是见到了未宰杀的活物你也要生吞了呢!”
林南夫妇听了,始觉得不是个味,尴尬的相视一笑,彼此掩过了。
酒菜用毕,已是接近傍晚。杨文这才起身告辞,与林氏兄妹约好,明日同行。林南随后唤过两名伙计,将杨文送回了法林寺。
杨文回到寺里,便将自己明天要离开的事与空静和尚与智可和尚说了,令那师徒二人颇感意外。杨文复又谢过了师徒二人收留之恩,并将林南送与自己的那些礼物,都尽数的赠与了师徒二人。倒令两个和尚好生感激。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林南亲自带了两名伙计来寺里迎了。杨文随后辞别了空静、智可师徒二人,离开了生活三年的法林寺。
到得山下,一行车马货物已是准备妥当,在路上候了。林芳本是与嫂子坐在马车内。见了杨文过来,忙卷起车帘打了声招呼。
六嫂刘氏坐在旁边笑道:“七妹,杨公子这不是随了来了吗,日后有得机会说话的。看来这个杨文不仅吸取了你的毒,还吸去了你的心。”
林芳听了,脸色一红,放下车帘,低了头羞涩道:“嫂子笑我,请了他来,是六哥的主意。”
刘氏笑道:“管他谁的主意,合了七妹的心思就好。”
这姑嫂二人自在车里嬉笑了一会。
一行车马随后朝莒县而来。杨文昔日出走周家店,仍旧未出这山东境内。
傍晚时分,一行人马便已是进了莒县县城。这莒县也自历史悠久,周时的莒国便在此地。
林南先是令妻子陪同林芳乘了马车回家,然后引了车货到了自己的铺子。这是一家临街的、经营杂货的铺子,名为“林记货铺”。店面颇大,当有三四间通房的大屋。后面是一个大院落,又有着十余间房屋。几间正房是林南夫妇居所,再就是店里伙计们住的屋子和几间库房了。
货车进了院子里,从铺子里出来几名伙计,和脚夫们一同将货物卸了车入库。杨文也上前帮忙。林南则止了,令他在旁边清点一下货物,记录个名目数量。
待货物入了库,林南随后付了车脚钱,打发脚夫们去了。林南又吩咐一名领头的伙计叫郭四的,让他给杨文收拾出一张床铺来。那郭四已是从随林南同行的伙计那里听到了杨文是有些来历的,救过林家七小姐性命的,于是将自己的那张床铺让了出来。
林南陪了杨文和众伙计一同用过了晚饭,然后告诉杨文先歇息一晚,待明日他寻其兄长再为他打听杨家的消息。杨文感激地应了。
饭后,天色见黑,林南先是回林家老宅看望父母去了。郭四引了杨文到屋子里歇了。众伙计先是围了杨文说了会话。从众伙计们那里,杨文也自知晓了林家的部分情况。
林南之父林四海,早年也考取过功名,生了六子一女。长子林奎,现远在云南与人贸易。二子林东,公门中人,莒县县丞,食正八品俸禄。三子林成,却是个传奇式的人物,幼好习武,弄将些棍棒,常年外出访师寻友,难得归家,是个痴迷拳脚功夫的“武痴”。四子林祥,在山西某县与人做师爷。五子林春,从军数年未归,据说是名带兵的武官。六子林南,经营着林家的祖业“林记货铺”。晚年仅得一女便是那林芳了,博及群书,是附近几个县里公认的才色双绝的女子,闺中待嫁。
这林家在莒县一地,算是一个大族。虽称不上富户,也是一户殷实人家。林家子弟,恭礼谦让,颇具口碑。
杨文这一晚并没有睡得踏实,朝中换了天子了,杨家当是平冤有望,心中尤其是惦记着京城中父母的安危。暗里打算先在林家这里打听些消息,无论结果怎样,自己一定要赶回京城的家中。此时的杨文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期望着能再行见到父母。激动之余,一晚上也自没有睡着。
偶然念及周玉琼,杨文心中颇具感慨。然而想起当年周家竟然不顾周杨两家联亲之谊,将自己一个落难之人告了官,险些被官府捕了去,心中便不免有些愤慨。就连那周玉琼以身相许的一番情意也自淡化去了。虽是心中对那周玉琼还有些眷恋,放舍不下。
想起这几年自己所受的苦楚,杨文又自想哭,转头看了看屋子里那几个睡得正香的伙计,于是被子蒙了头,将泪掩了。那杨文生性怯懦,又不歆世事,家中突生变故,令他胡乱折腾了这几年,好歹留得命在,也算是难为他了。
第二天早上,杨文和伙计们吃过早饭,伙计们便自到铺子里忙活去了。杨文一个人正坐在那里发怔。门帘一挑,林南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林先生!”杨文忙起身相迎。
“地方简陋!杨公子昨晚睡得还好罢。若无它事,且准备一下,随我去见一下家父家母。昨日父母大人听闻公子救得小妹命在,万分感激。要不是天太晚了,即刻就想见到公子以谢大恩。另外昨晚我也将公子的家事与我的兄长说了,家兄也在那里候了,会再对杨家的事问个明白,好托人打听。”林南说道。
杨文听了,忙恭身一礼道:“一切有劳林先生了!”
林南引了杨文出了林记货铺延街走去。
杨文想起去那林家拜见林家二老,空着两手不是个事,下意识地摸了摸上身上,颇显无奈。
林南一旁瞧见,晓得了杨文的意思,便拉了杨文进了一家店铺,自家掏钱买了几斤果子吃食叫店家包了,然后递与了杨文。杨文尴尬地笑了一下,感激之余,还是接了。
走了不多时,杨文随林南来到了一家宅院门前。林南推开门径自走了进去。
转过一面石墙屏风,面前呈现出了一个干净整洁的院落。几棵枣树长在墙根,上面挂满了累累的绿色枣子,下置一套木制桌椅。院中地上有条石板铺砌的石板道,通向堂屋。里面已是有两位老人家坐着候了。下首座上还有一位中年的儒士。
杨文先走几步,进得屋内,跪倒在地三拜道:“晚生杨文见过两位老人家。”
林南之父林四海忙起身抬手说道:“杨公子是我林家的恩人,不必行此大礼。老六,快快将杨公子扶起。”
林南上前将杨文扶了。
那林老夫人面色慈祥,手中持了一串佛珠。见了杨文,笑着点了点头。
“杨公子!”那名中年儒士这时上前拱手一礼,恭敬地道:“在下林东,代家父家母谢过公子救下小妹性命之恩。”
“林二哥客气了!”杨文忙还了一礼道。知道眼前这位就是要帮助自己的林家二子林东了。
杨文随后将自己手中拎着的礼物献上。林四海夫妇点头示意谢过了。林东接过,放在了一旁。而后请了杨文落座。有仆人端上茶来,林东请了杨文用了。
说起杨文冒危险为林芳吸毒一事,林家几口又自感激了一回。闲聊了一会,林四海恳请杨文留下用午饭,杨文推却不过,只好谢过应了。而后林四海夫妇便让林东、林南兄弟坐陪,两位老人家先行告退转于后堂歇息去了。杨文起身恭送。
“杨公子请坐。”林东随后请了杨文重新落座。
“昨日听六弟说起,杨公子是太医院杨简杨太医之子,三年前因家中变故,只身避走京城。详细缘由还请公子细说,以待我托人打听个虚实。”林东说道。
杨文于是将当年父亲杨简对自己说的话讲述了一遍。
林东听了,讶道:“看来杨公子也是不知当年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好罢,我会请衙门里的朋友去京城公干的时候先行探听一下令尊的情况。公子且安心在六弟那里住下便是。一有消息,我会通知公子的。”
杨文听了,感激地起身谢过。
林南随后让林东陪了杨文说话,自己则到了林芳的房中。
“六哥,杨公子可是来家了?”林芳见林南,自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来了!来了!父亲大人还要留他吃午饭呢。”林南笑道应道。
林芳听了,满心欢喜。
“对了七妹。”林南随又说道:“听二哥的意思,他那边要是打探得杨家的情况,还需些时日。据我来看,那杨太医则是凶多吉少了,否则三年来为何无半点消息与那杨文。对这个杨文,我们还需长久计议了。昨日看他倒还认真仔细,清点货物时半点不差。铺子里的李账房年纪大了,已辞归多日了,我正捉摸着另寻个账房呢。我看就让这个杨文先做着罢。日后他若有个家能去,最好不过。仍旧无家可归,就令他在铺里做了罢。人带回来了,不能再令他胡乱去了。也算我们报他的一个恩情。”
林芳听了,点头道:“六哥想得周全。小妹这里先谢你了。”
林南笑道:“这个杨文虽是文弱些,却也忠厚老实,毕竟世医之家出来的。又救了七妹的命,既带回来了,哪里能再赶了去了。好歹与他件事情做,也能安心留下的。我回头真若令他去了,怕是有人不高兴了。”
林芳听了,脸色一红,嗔怪道:“六哥勿要笑我罢。若无杨公子冒险救我,哪里会有我的命在。况且杨公子的身世也是可怜,孤单无靠的,我们尽可能的帮他一回,报其恩罢。”
“呵呵!”林南笑道:“怕是日后我们林家会与这个杨文做成亲戚了呢!我瞧着他人品学识还真是不错,不令人厌烦的。”说完,林南又嘻嘻一笑,转身去了。
林芳听了,先是一怔,待她恍过神来,林南已走远了,自家站在那里羞红着脸呆笑了一回。
午饭是由林四海夫妇和林东、林南兄弟陪了杨文用的。因事先知道了杨文的身世,所以林四海夫妇倒也未问及杨文的家事。但尽主人之道,劝些酒菜,问些寒暖而已。
饭后,杨文这才辞谢了林四海夫妇和林东,由林南陪着转回林记货铺。二人刚走出林宅,迎面遇上一个身穿锦袍手持纸扇的年轻公子。后面跟着一名捧了几只礼盒的童仆。
“林六哥!”那年轻公子见了林南,忙走上几步拱手一礼道。
“肖宏兄!”林南也自还了一礼。
“听说林芳小妹回来了,我过来看一下。”那肖宏笑道。
林南听了,眉头皱了一下,应了一句道:“二哥在里面,你且进家罢,我还要陪一位客人。”说着,拉了杨文就走。
那肖宏瞟了杨文一眼,竟是一种阴冷狐疑的目光。看得杨文不甚自在,忙与林南去了。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3-30 18:04:24 +0800 CST  
肖宏进得门来,正好遇见林芳。立时笑嘻嘻地道:“林芳妹子,听说你刚从济南回来。这不,前几日我在海边刚巧从一位海客那里购了几种西洋人用的胭脂,特来送于你。”
“不希罕!”林芳立时严肃地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再送东西于我,且拿回去罢。”
二人的说话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人。林东陪了林四海走了出来。
“参见世伯!二哥可好!”那肖宏忙上前礼见。
“原来是肖宏贤弟。”林东拱了拱手。
“是肖世侄……”林四海则显现出了一种为难之色。
“肖宏,快带了你的东西走,否则我马上将它们扔出大门外。”林芳怕是父亲要邀请那肖宏进屋,忙板起脸色说道。
“这个……”那肖宏尴尬之余,讪讪笑道:“好好好!我也有事呢,改日再来看你。”说完,带了那名捧着礼盒的童仆悻悻而去。
“七丫头。”林四海这边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们林家与那肖家毕竟是世交,虽然那肖宏的父母不在了,你对他也要客气些才好。”
“爹,这个肖宏的心思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就他这幅德行,县里哪家的女孩子能相中。”林芳尤自不愿道。
“七妹!”林东一旁说道:“肖家是莒县的一个大族,现在由肖宏当家。然此人以阴险出名,且眦睚必报,县里无人敢得罪他。虽是与我们家有世交,我们也自不得意于他,但也不要过于开罪他为好。”
“这种人你不得罪他,他便要粘上你,甩也甩不掉的。日后他若要进入家门半步,我便将他打了出去。”林芳说完,气呼呼地转身去了。
林东与林四海相对无语,各自摇了摇头。
本是那肖宏中意于林芳,多次央人说媒,林芳只是不应,林氏父子也自不愿林芳嫁他。然碍于世交的情面又不好明里的拒绝。也因此故,县中及邻县也多没有敢来说媒的。原是那肖宏早已放出话来,此生不沾世间女子,非林芳不娶,敢与其争者,当不得安生。只因他阴险的性情,林家每以林芳本人不愿为名回绝。但肖宏就是不死心,为了讨林芳芳心,倒也无所不用其极。但愈是这般,林芳愈是厌他。

回到林记货铺,林南先自请了杨文到自己的房中坐了,将准备请杨文做铺子里账房的事与他说了。杨文倒也欣然而应。也自不想在林家做个白吃的闲人,待京城中有了父母的消息再议。
如此过了数日,林东那边也自无消息来传。杨文心中虽焦急,但是在求人家办事,不好去催问的,只好耐着性子候了。好在林芳不时的过来,不是提了盒吃食,就是为杨文送来几件新缝制的衣衫。令郭四等众伙计们好生的羡慕,也自瞧出了些端倪来,私下里不免皆对杨文生出几分敬意来,当作半个东家看待了。
对于林芳的特殊照顾,杨文心生感激。闲里聊天,也自说了些以前家中的状况。待听得杨家三世太医,唯到了杨文这里,不学无术,自令林芳心中惊讶之余,大叫可惜,不过也自未减少了杨文在她心中的好感。一俊遮百丑便是如此了。
待听得杨家祖上杨启风军中献药,救活了当年的凉国公蓝玉,这才有了大明朝历史上的那场塞外奇功,尤其令林芳惊叹不已。杨文出于对林芳的信任和感激,也是见她好奇,便将当年强行记下的那份奇药“续命丹”的配方记录了一份来,送于了林芳。林芳见杨文竟然将杨家独传的秘方送给了她,那份惊喜可想而知。自是感觉与杨文的关系又近了些。
林芳往来林记货铺见杨文的消息也自传到了肖宏那里。肖宏倒不以为意,与人笑道:“此乃林芳试我,那个杨家呆子,就是林芳愿嫁,林家的人也不愿呢!”
这日午后。杨文正在柜台上整理着账目,忽听得旁边的郭四迎出道:“二爷来了!”
杨文抬头看时,却见林东进了铺子。
“杨公子,我们后堂说话。”一脸凝重之色的林东,朝杨文招呼了一声,先自转向后堂去了。
杨文见状一怔,预感不甚妙,心情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后堂。
林南闻林东过了来,也忙出来见了。那六嫂刘氏端上茶来,便退下了。
待杨文过来坐了。林东这才叹息了一声道:“杨公子,衙门里的朋友去京城公干刚刚回来,已是探得了令尊杨太医的消息,还请公子先……先有个准备才好。”
“林二哥,我父母现在情形怎样?但说无妨。”杨文急切地问道。
“是这样!”林东呷了一口茶,然后说道:“公子可知令尊杨太医是什么人陷害的吗?就是当年横行朝廷之上的两个奸邪之人李孜省和那继晓。”
“什么?我杨家的两个仇人竟是他们两个!”杨文闻之,大吃一惊。当年那杨孜省和继晓二人可是朝野共愤及妇孺皆知的两个迷惑宪宗皇帝的大奸之人。
林东说道:“听说这两个奸邪之人当年好象是为了索要杨家的一份秘方而不得,所以便依仗权势陷害杨太医。当年令尊让公子先行逃脱,实是明智之举。当年公子逃走之日,杨太医及夫人便被下在狱中了,随被杖死。”
“爹、娘!”杨文听了,立时悲痛欲绝,放声大哭。
林东和林南兄弟忙上前安慰了。
林东道:“我来时查阅了一下三年前旧的卷宗,果有一份由刑部发文各府县的缉拿公子的文书。好在当年此案上边追得不是甚急,下边也就随便应付了。否则若是各衙门里的捕快们查访得仔细,公子怕也是性命不保。听说太医杨简案,当年虽是一宗冤案,但无人敢言。杨家家产后被抄没。现在新帝主政,一改朝风,杀了李孜省和继晓那两个罪大恶极之人,也算是为杨家报了仇。不过现在公子朝中就是有得力之人,且要花费一大笔银子也未必能将杨家先前的家产讨回。此事也就做罢罢。我这边倒是能具情上表,为公子讨回一个名义上的公道,也仅此而已。”
杨文一边只知抱头痛哭。始知当年自己逃离京城之日,父母便被杀害了。虽是事先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一时间倒是不能接受。
此时林芳正好来到铺子里看望杨文,听说了此事,陪着掉了一回眼泪。而后杨文备了些纸钱香炷,在林芳和林南的陪同下,来到了郊外,朝着京城方向哭着祭拜已亡故的父母一回。从此也就绝了再回京城的念头。
且说杨文情绪渐复,仍旧在铺子里做着账房,愈是沉默寡言起来。如此又过了两月。
这日晚间,林南夫妇用过晚饭后,躺在床上歇息。
刘氏先行说道:“相公,你看杨文这个人怎么样?”
林南应道:“不愧是太医世家出来的公子!知书达礼,是个忠实之人。并且在铺子做账房这小半年里,做事仔细,替我多照顾着,还真是多亏了他。”
刘氏说道:“这些我理会得。只是眼下有一事我们需要做个决定了。七妹隔三差五的便来寻那杨文说话,彼此也都有些意思了。这些日子来得愈发的勤了,再拖延下去,怕是有闲话出来了。”
林南听了,立时从床上坐了起来,说道:“还是你们女人家仔细,我虽是瞧出七妹对那杨文好过一般,暂时倒是未能往这方面想呢。”
刘氏说道:“七妹的心气高,莫论贫富,凡是那些才学浅的都不入她的眼。这两年远近提亲的虽有不少,便是有那肖宏的狠话在,七妹也自是没一个应的。况且公公婆婆那里也不愿七妹远嫁了去。我看不妨将这个杨文招个上门的女婿罢。否则日后这二人生出什么事来,就不好掩饰了。并且重要的是,也绝了那肖宏的念头。”
林南听了,点头道:“是个好主意!我看这样罢,明日且将此事与爹娘说明了。然后再请后街上的那个孙媒婆替杨文到家里说媒去。此事杨文张罗不来,我们这边便替他做主了。况且他现在老哥一个,入赘我们林家也是件两全其美的事。这样一来,日后铺子里的事我便可以放开手让他经营了。七妹与杨文事成,肖宏也再不好说什么了。此人可对别人使奸使诈,对我林家他还不敢怎么样。”
夫妇二人又商量了一番,便定下了此事。
第二天一早,林南夫妇便回到了林家老宅见到了父母,将事情说开了。倒令林四海夫妇颇感意外。
林四海摇头道:“这个杨文虽是救下七丫头一命,我们林家收留于他也算是看顾了。并且他现在房无一间地无一垅,日后七丫头嫁了他岂不有得罪受。”
林老夫人一旁闭着双目,手中捻着佛珠淡淡地说道:“老头子,可是嫌那杨文现在家贫吗?倒是有那万贯家财的富贵公子哥,哪个不曾染了吃喝嫖赌的习气去,你可敢令七丫头嫁了去。便是有个本份的,谁又肯入赘到林家来。况且七丫头相人是不会差的,你若是违了她的愿,怕是执拗你一辈子。你没看到,这些日子,肖宏来得愈是勤了,七丫头的事再拖下去,会将那肖宏逼出事来的。”
林老夫人一番话,说得林四海倒无了说辞。一是觉得有些道理,二是也有些惧内的成分在里头。
林四海犹豫了片刻,这才不甚情愿地说道:“好罢,既然你娘认下了这门亲事,就便宜了那个杨文罢。老大和老三他们不在家,就由你和老二张罗了罢。定下日子再行通知他们。回不回得来,就由他们了。”
林老夫人说道:“十日之后,是个好日子,除此外三月内便无吉日了,便让他们那日成婚罢。七丫头的闺房收拾一下做新房就是了。杨文虽是一人,无个亲人在侧,媒娉之事我们也要替他安排得妥当,不失了礼数就行。”
林南听了,笑道:“请二老放心,一切事情我和二哥自会办理了。”
林南回到铺子,拉了杨文到后堂,然后将事情与他说了。杨文听了,惊喜万分,连朝林南拜谢不已。林南一笑应过。然后和杨文商量他与林芳的婚事。那杨文老哥一个,所有的事自由林家做主就是,自家安心地捡此大便宜就是了。
第二天,林家上下便忙碌起来。由于林家另几子不在家,也自不及通知了。十日之后,一对新人高高兴兴地拜堂成亲,远近乡邻多有来贺。
这杨文也算是傻人有个傻福,在那月老一时糊涂之下牵错了红线令他先行遇上了周玉琼,后来机缘巧合,又让他相识林芳并娶了来。看来这男女姻缘之事,谁娶谁人,谁嫁谁人,当是有个定数,否则那里能说得清呢。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05 08:16:19 +0800 CST  
且说那肖宏半月前去了外地办事,回来时得知林芳竟与杨文成婚,生米做成了熟饭,再没他什么事了。肖宏乍闻此信,当时就怔在了那里,脸色由灰转白,由白转绿,最后咬牙切齿地愤恨道:“林芳!林芳!你宁愿嫁那呆子也不愿嫁我!好好好!我必要你日后后悔!一辈子也不得安生了!”
而后几日内,那肖宏竟然出人意料地变卖了家产祖业,然后悄然离开了莒县不知所踪。其对林芳用心若此,也自令人感叹。
林氏父子得知了此事,也自大感意外。好在肖宏未敢上门生事,也便由他去了。
杨文就这样入赘了林家。婚后夫妻二人恩爱自不必说。白日里杨文到舅子林南的铺子里做账房,林芳在家中料理家务,兼照顾着父母。日子不知不觉的就这样过了下来。
两月之后,林芳便自有了身孕,一家老少更是欢喜不已。
这日,林四海对林芳说道:“七丫头,你既有了身孕,出入不便,要找间安静的屋子住着才能养好身子。就用了你三哥的那座宅子罢,那是你三哥前几年为人走镖时攒下的。他那定不下来的性子,又云游天下去了,两三年了也未见个影,你与姑爷且住上几年再说罢。闲置久了也荒废了。”
林芳听了,正合心意,高兴地应了。回头与杨文说了,杨文也自欣喜。第二天,林南又找来两名铺子里的伙计,推了辆车子,来回走了几趟,帮助夫妇二人搬了家。
这是一座临后街的宅子,宽门高墙,有着前后宅,皆是通间的大屋。且在后院还种植了些花草、安置了两座假山,形成一个小型花园的样子。内又有水井一口,大理石的台面。这座宅子是那林成早些年间应江湖上的朋友之邀,拼了性命为一镖局护了两趟重要的镖,得了镖局重谢的酬金后从镇上一位落迫的商人手中买下的。
初临新家,林芳喜其安静,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和杨文住下了。在这之前,林氏父子已是派人整理过了,家什用具一应俱全。
杨文站在室内四下打量了一番,想起这几年自己家破人亡,四下逃命,终是天见可怜,令自己娶了一个如意的妻子安了个家,而今妻子又怀有杨家之后,没有负了亡父母一番苦心,自是不胜感慨。拉了林芳于床边坐了,几欲流泪。
林芳晓得杨文内心感受,柔言慰藉了。夫妇二人说了会话,杨文这才释然。
林芳随后道:“杨家三世太医,虽是到了公公这里遭到了奸人陷害,令杨氏医术绝世。却也是相公不争气的,误了跟随公公习医的时机,即便从头来过,以相公的性子也未必能深悟了医道去。既无兴趣,不习也罢。好在天见可怜,令杨家有后,日后不管生得男女,我且让他延续了杨家医术便是。即使达不到公公和杨家先人那般医道济世的本事,但能以医术疗一方百姓之疾,以此医道作为养身立世的营生便是了。只是不能令我们的孩儿做了官去。二哥和五哥都是公门里的人,他们以前时常对我说些公门里的事,可谓侯门一入深似海,再干净的人在官场里呆久了也会染黑了去。虽说是公门里好修行,古今又有几人能修得来,可不是那千古仅出的一个黑脸包公呢。”
杨文羞愧道:“娘子何又埋怨我来。我本是欲求功名的,即使父亲在世也不令我强习的。你既有心,随娘子怎样。杨氏医道,除了‘续命丹’存世,也仅剩得个空名了。无了家传之术,难成国手。”
林芳道:“那般名家圣手并不是生来就有的,还不是他自家苦习成的。也是公公见你不是那块料,所以也就由了你去。医道难为,可不是一般人想习就能成为好手的。你放心罢,我一定能令我儿成为杨家下一代的济世名医。”
杨文摇头道:“还不知是男是女呢,你又急得哪般。”
林芳道:“我感觉是个儿子呢!并且现在起我就要教他,让我们的儿子在娘胎里就开始习医,不信成不了一代名医圣手。”
“随娘子便,不要动了胎气就好。”那杨文摇了摇头,嘟囔了几句,起身又收拾家什去了。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06 14:36:36 +0800 CST  
第七章 胎教术

几天后,林四海念着女儿,自己掏钱雇用了一个唤作冯娘的婆子来照顾林芳起居。一切的事情皆由娘家张罗,林四海这才觉得杨文这个姑爷的没用来,过来几次,见到杨文,脸色自是没那么的好看,私下里又对林芳唠叨,埋怨她自己找错了人,一个男人却担不起任何事。
林芳却也护着自家的相公,对父亲说道:“杨家这是遭了大难,否则杨文现在应该在京城里风光着呢。好歹他也是大家出来的公子,没有随那些世家的纨绔子弟习惯了嫖赌去就不错了。女儿不求大富贵,但求得个夫婿本份,相守着过个太平日子就满足了。况且杨文又救过女儿的性命,也是天意令我二人做就夫妻的。”
林四海仍旧不满地道:“我倒不是嫌气他家道败落,一事无成。你看他,一天到晚的不轻易的吭一声,一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来。好象我们都欠他的。”
林芳忍不住笑道:“爹啊!和他过日子的是女儿,女儿满意不就行了。您老人家气得哪来。”
林四海听了,觉得也是。嘟囔了几句,便自去了。
林芳抚摸着逐渐鼓起的肚子,感叹一声道:“我的儿,日后你可要为你的爹娘争些脸面回来才好!没有本事,便是亲爹娘也瞧不起你哩!”
“女生外相!这话说得真是不错呢!”冯娘笑着过来,扶了林芳坐了。
冯娘接着说道:“怀着身子期间,切勿惊勿恼,否则动了胎气,会连及胎儿落下病的。我那娘家就有一邻人,女人有了几个月身子,因家中琐事,每日吵闹。后来产下一子,初觉无异,长至六七岁上却不能言语,时犯痴癫,弃了又不忍,只好当个活物养着。现在二十岁上了,仍是个爹娘不识、好坏不分的痴儿。”
林芳道:“气调则胎安,气逆则胎病。古人有云:‘欲生子好者,必先养其气,气得其养,则生子性情和顺,无乖戾之习。’喜则气缓,怒则气上,悲则气消,思则气结,恐则气下,惊则气乱。七情太过,由母及子,皆可内扰于胎儿。古人又云:凡有孕之妇,宜情志舒畅,遇事乐观,喜、怒、悲、思皆可使气血失和而影响胎儿。胎借母气以生,呼吸相通,喜怒相应,若有所逆,即致子疾。最是有道理的。”
林芳阅书甚广,自有了身孕后,便注重于古人的胎教之法。从《列女传》中见有胎教论的记述:“古有妇人妊子,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夜则令瞽诵诗道正事;如此则生子形容端正,才过人矣。”
《列女传》中还例一特别医案:“太任文王之母,挚任氏之仲女也,王季娶以为妃。太任之性,端一诚庄,惟德之行。及其娠文王,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傲言。生文王而明圣,太任教之,以一而识百,卒为周宗。君子谓太任为能胎教。”
林芳复借以古人之语,对那冯娘说道:“形象始化,未有定仪,因感而变,外象而内感。儿在腹中,必借母气血所养;故母热子热,母寒子寒,母惊子惊,母弱子弱,所以有胎热胎寒胎惊胎弱之证。结论诸法,总以一个静字为要。居处要静,心神要静。静可安胎养胎,育明慧之子。先天之胎教得法,虽不能全至文王之圣,但必无愚子蠢女。”
冯娘讶道:“夫人移居此宅,原是有心思的。日后可是要生出一个才华出众的公子呢!”
林芳站了起来,抬手轻摩了腹部,望着窗外,淡淡地道:“此宅日后不出一个圣者,也必要出一位贤者。胎教之法既有外感内应之说,从今日起,我当教子读书习文。授他日后所务之术。”
冯娘听了,又自疑惑道:“生儿贤能,天下间父母原都是有这个心思的。夫人所说的胎教法,可是能有这般作用吗?”
林芳点头道:“事在人为!但顺自然之道,独将心思用在此间便是了。这些日子我会做出一份周佯的计划来。”
冯娘又道:“夫人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还要注意些禁忌才好。”
林芳道:“冯娘是过来人,知道的必是多些,还要请教了。”
冯娘道:“也是我们这些乡下人看重些,准与不准的夫人就当做话料罢,也勿当真的。凡是媳妇家上了怀的,要注意勿冲撞了胎神。孕妇居所,不可动土和修理门窗。”
林芳闻之笑道:“虽是有胎神一说,但这些惊扰胎气之举也应该注意的。”
冯娘道:“我有个娘家嫂子是湖北人,据说那里妇人妊子,避忌最甚,房中不可见钉,尤其是不可挂人神之画像,有则弃之藏之,不可令人见。且不可动刀剪针线,远离果木生长之地,如那葡萄架下,防生葡萄胎呢。更要远避嫁娶丧葬等红白之事,犯之皆对胎儿不利。又忌食兔肉,免生豁唇。总之又因地方不同,更有不同的禁忌,说起来多了去了。三天三夜的都说不完呢。”
林芳笑道:“女人家怀胎十月已是不易,又生出这许多限制来,岂不是令人郁闷得很。我看只要不远走,不登高涉险的也就是了。至于诸般禁忌,若是一一顺从遵守,怕是也让人活不来了,累也累倒了。就是躲在只宝葫芦里也逃不过呢。真的是‘儿奔生来娘奔死’了。但得行为端正,心中坦荡,鬼神也佑之。怕其何来。”
林芳的第一个计划便是将杨文赶去前宅住了,自己则和冯娘住在后宅,且独处一室。杨文开始不甚情愿,林芳便告诉他,要想杨家日后有个出色的子孙,在自己怀孕期间一切要听从安排。并以古书《产孕集》之语戒之:怀孕之后,首忌交合,盖阴气动而外泄,则分其养孕之力,而扰其固孕之机,且火动于内,营血不安,神魂不密,形体劳乏,筋脉震惊,动而漏下,半产、难产、生子多疾。
杨文听了,也自吓得慌,只好应了。林芳又吩咐冯娘,后宅除了其至亲之人,外人一概不得入内。自己也是在生产之前不迈出宅院一步,家中一应事务由杨文和冯娘处理。杨文负责采购,冯娘料理饮食,总以戒其生冷,清淡平和注意节制为宜。慎起居,适寒温,也甚为紧要。
虽处僻静宅院,避免了攀高负重之险,但若是好逸恶劳,好静恶动,贪卧养娇,使气停血滞,也是不可。林芳又规定了自己每日必到院中走动,适其劳逸。

林芳在其它方面准备得也是非常的充分,除了先前读的诗书外,也自将自家平常用的一张古琴搬了来。她在要这座僻静的宅子内,安静地渡过十月怀胎的过程,且按自己的想法来完成一件独特的事。那就是内外同步,孕育自己的孩子。古人虽是有了先例,但林芳认为还不够完美和完善。也是具体的步骤还不知古人是如何去做的。有些事情只有自己去摸索了。

这日,林东夫妇回来探望父母,顺便来看林芳。林东妻子张氏还备了些礼物来。有那熟米、果子、鸡蛋等物。
林芳先是谢过了哥哥嫂子,随后笑道:“嫂子,我生产还早,何以备下这么多的坐月子的吃食?”
张氏笑道:“干吗非得月子里用,平日里也要注意保养的,这样日后生出来的孩子可是壮实呢!”
姑嫂随自寒暄了一番。
林芳知道林东在县衙做县丞,于是问道:“二哥,你知道县里可有什么人家的家中有医书的吗?我这边要用些医书,六哥那边倒是为我购置了几本,只是书坊里没有太多。”
林东说道:“县里惠民药局内有个医官叫田辉的,先人在太祖时也曾任职过太医院,到他这里便不济事了,与那医术再也习不来,不过借着祖上的名声,私下里托请人捐了这个医官。我以前随几个相识的朋友到过那田辉的家中,其祖上所遗本朝及历代医书颇丰,不过这些医书多是蒙蔽灰尘,多少年未曾被人动过了。”
林芳闻之一喜道:“二哥可是能从那田家借一些医书来吗?”
林东道:“自然可以,那田辉对家中所藏书籍也不甚着意,时常被人借阅过。手头紧时,也自捆了些典卖去换些银子花度。”
林芳听了,心中一动,忙道:“既是如此,不若从那他那里购些医书来,日后看时也不急着还了。”
林芳随将自己的几件首饰取了,放于桌子上说道:“二哥,这些东西至少也能换上几十两银子的。就拿去田家拣些要紧的医书换回来罢。”
林东见了,摇头笑道:“七妹,这般下本钱购置医书,可真是要为日后生出的外甥来准备的吗?妹夫家曾为太医世家,你也要培养出个太医吗。”
林芳道:“太医倒不指望了,只要日后的孩子能习些医道本事,疗人疾病,自家也能吃得上饭也就是了。若是有那天赋,做得个当世名医也未曾不可。”
林东听了,笑道:“七妹做事,一向认真谨慎,凡事做将起来,没有不成的。”
林东夫妇坐了一会,随后那林东取了几件首饰和妻子去了。
第二天,林东径直寻到了本县惠民药局的医官那田辉家中,说明来意,出示了那几件首饰。
田辉见了那几件金银之物,按住惊喜道:“林县丞若是自家要读医书,随便取几册去便了。何以拿东西来换。”
林东笑道:“我哪里有闲心读医书,是我家中那个妹子,喜阅医药书籍,央着我为她多寻些医书来。因用得多些,又不好白取了。”
田辉道:“既是自家妹子,更不用多说了,林县丞只管屋子里拣去。用多少拿多少就是了。”
林东道声“那就讨扰了!”将几件金银首饰与了那田辉,随后进了田家的藏书室,开始挑选那些不重复的医书来。那田家藏书丰富,两间大屋子四壁皆是摆满了书籍的书橱。
仅仅用了一个时辰,林东淘金般的便从众多的书籍中挑选了一大堆医书出来,约有几百册。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收手。旁边站着的田辉见了,已是浑然无觉,一点不心疼几世先人积攒下来的珍贵医书就这样轻易地流至外人手中,并且又讨好地扔过七八册来,嘴里说道:“这些也送于你罢,留着也是无用呢!”其先人若在侧,怕是气死个几回了。
林东随后到街上寻了个相识的车夫,赶来一辆马车,那些医书足足装了一车。而后林东吩咐了车夫将一车的书籍送到了林芳家。
林芳接了,惊喜万分,央了几个邻人帮着车夫将医书搬运到家里放了,又从袖里出了几个赏钱打发那车夫去了。
林芳站在这一在堆医书前,查看了一番。见有《黄帝内经》中的《素问》和《灵枢经》,《难经》、《针灸甲乙经》、《伤寒论》诸多医理之书,本草类的也有几十种之多。并且还有部分抄录的罕见医书,多是医家临症心得和验方集成,不由大是欢喜。
“你这个败家子,倒是成全了我一回呢!”林芳最后不禁摇头感慨道。
傍晚时,杨文回来,见了这许多的医学典籍,大是惊讶。杨文虽未习医,但以前在家中见过家中所藏的医书,及随父亲去过太医院的藏书经室,知道部分医书世所难觅,珍惜异常。
待杨文问明来历之后,兴奋道:“娘子拣了大便宜了。那几件首饰正常能购置回来这些书的三成也就不错了。”
林芳听了,愈加兴奋道:“我也觉得是呢!那田家的医书,就好象为我们家收藏的一样,时候到了,便尽数送了来,几件首饰权当保管的费用了。”
杨文本想讥讽那田辉几句,想起自己与那田辉一般,皆是太医世家之后,且不学无术。那田家却还能留下几屋子的医书来给子孙,虽是子孙不肖,却也自能换俩钱花花,自己则是两手空空,身无分文,没有半点家当。暗里一叹,便不言语了。
意外获得了这一大批医书典籍,林芳如获至宝,先自清理出了一部分来读。也是这批医书令林芳另生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自己先学成个师父,然后再来教习日后的子女。让腹中之子日后务习医道,虽是受了杨家世医的影响,令杨家有继承者,也是杨文曾救过林芳的蛇伤,令其萌生了医道可救人济世,的确能解人于危难,积那无上的功德。古人有谓:不为良相,愿为良医。便是如此了。
这句“不为良相,愿为良医”的话,是那宋代名儒范仲淹所说。意思是大丈夫在世,要么做一个辅佐君王治理国家,造福天下的良相;若是良相做不成,就做一个普救万民之苦的良医。良医自可上疗君亲之苦,下可救贫贱之厄,中能保身长全。就是这句话,令医道从所谓的九流之中清脱出来,从宋代开始,开创了延续后世不衰的“儒医”之风。

一切,开始按着林芳的规划,有条不紊地进行。母爱至大,全部体现在了林芳的身上,演义着一部胎教的传奇。
林芳先是搜遍了相关书籍中关于胎教的内容,整理了一下,择其有用的,做为自己日后的行为准则。且在此基础上,又进行了部分发挥。
大凡孕妇之为,当以端心正坐,清虚和一,坐无邪席,立无偏倚,行无邪径,目无邪视,口无邪言,心无邪念,无妄喜怒,无得思虑为是。(清人贺兴思语,在此权为借用一下。)

林芳想起古医书中有“返观内视”之语,遂以端坐之时,目光内敛,意守腹中胎儿,觉其形状,但以想象中的柔和光团裹之,精神专一,独守其处,尤是快意融融,物我两忘。时间久了,果是那母子连心,内外互感,偶觉胎动,自令林芳欢喜异常……
杨文时常到后宅,每见林芳如老僧禅定般坐在那里,未敢相扰,摇头而去。以为自己这个媳妇如此冷落自家,独念腹中之胎,怕是入了魔了。好在有那冯娘跟着解释,说是夫人定下的规矩,任何人不得违。坚持过了十月养胎之日,生产下来,一切便万事大吉了。
“不生个怪物就好!”杨文心里开始时怨念如是。日子一长,也自坦然了。杨家有后,也算对得起枉死的父母了。
每有烦恼初生,林芳则焚香扶琴,以悦心神,弹奏的多是那欢快的古之雅曲。
最重要的内容则是母子“同习医书”。
林芳先是择了部分朗朗上口的医书经文和药性歌赋来读。如《内经》中的《阴阳篇》等,《药性赋》及部分方剂歌决是林芳最喜诵读的。《灵枢•经脉》篇中: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骨为干,脉为营,筋为刚,肉为强,皮肤坚而毛发长。这一篇经文尤其是令林芳感悟非常。
林芳一手持书,一手摸腹,轻吟慢诵,也不知腹中那胎儿能否听得来,但反复读之便是了。“外应内感”总要以其熟悉些才好。遇到些不解之处,林芳也自一念至此,不敢多思。恐那思则气结,对腹中胎儿不利。
林芳此举,意在自学些医道,好日后再行教子。且有内外感应之想,要以一个“医”字感染胎儿来受。便是日后生出孩子来,即使不入医道,也是比那常人亲近些熟悉些的。果是入习医道,行医济世,在娘胎中便开始“接触习之”,哪有学不好的道理。
除却医药书之外,林芳也自备了些诗词书籍,吟诗诵词,雅文妙句的也不能少了。
闲里在庭院中走动,劳逸结合。林芳每至望天凝思:“我以心血来养,学识胎内来授,我儿日后必有飞天之时!”世间所谓“望子成龙”便是这般了。
林芳求静,那冯娘只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跟随护了,也自不敢多话相扰。
值风雨雷电之际,林芳则命冯娘闭窗封门。雷声大时,便以绵塞耳,以防惊动腹中胎儿。一切可谓是小心备至。
怀胎五月,胎动频现。也自怪了,只要林芳一诵以医书经文及药性歌赋,那胎儿便能立时安静,似乎在静静聆听,若小儿在私塾听教书先生上课诵书一般。每至此时,林芳愈加欢喜无限。高兴地扶摸着逐渐突起的腹部道:“我的儿,你果是能听得懂吗?”兴致愈浓。
杨文见妻子愈加“痴迷”于胎教,对自己不理不睬,不免生出些许忌妒来,嘟囔道:“可是还记得你有个丈夫吗,这孩子日后生出来,怕是娘子再不认得我了罢。”
林芳听了,嫣然一笑道:“相公捻得哪门子酸!我这么做,还不是想令我们日后生出个聪明的孩儿。”
杨文道:“你这般教法,果是有功,怕是孩子一生下来就能考中个秀才去。”
林芳呈现出气恼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哪里再令他做个呆子去。相公已是断了杨家一代的医道,我自会令我儿再行继承光大。”
杨文听得不是个味,叹息一声,转身去了。想不通妻子自怀胎之后,为何话中总是多些刻薄尖酸之语。殊不知这孕妇闲呆久了,自有气不顺的时候,找些理由来发泄一下,也是正常之举。那些做丈夫的多多担待些才是。
林芳读了部分脉书,多少知晓了些脉理,于是自候己脉,以辨胎中男女。但觉右手脉三部洪大一些,按脉书中“男左女右”之论,当是一女孩了,不免生出些许的失望来。将自家的判断结果对冯娘说了。
冯娘安慰道:“是个女公子也好!况且姑娘大了会疼人的,少不得多些孝顺。夫人与老爷身子尚健,日后再生参俩的公子就是了。”
林芳听了,点头道:“也是呢!生儿必令其为大丈夫!生女也令其为巾帼!”
冯娘笑道:“夫人这般用心良苦,当是不差的!”
这重男轻女之事,由来已久,是谁人也免不得俗的。林芳心中虽有些遗憾,但还未完全的失去希望,乃是她初习脉法,未能深知脉理,私下认为自家判断有误才好。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07 08:24:11 +0800 CST  
第八章 铃医脉法

且说这一日,林芳正在庭院中小坐,偶闻得墙外传来阵阵“啷啷啷”的清脆响声。
林芳听了,心中一动。忙唤来冯娘道:“冯娘,你听得这可是串铃声吗?”
冯娘侧耳听了一会,点头道:“墙外八成是个走方的铃医到了。”
林芳闻之一喜道:“且请冯娘去唤了那郎中来,令其为我把把脉,我自家候得怕是不准呢!”
冯娘听了,晓得林芳的意思,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林芳也便自到了前宅的厅堂上候了。
那般一手握串铃一手提着药箱的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又称铃医。其手持的串铃多为铜制,呈圆形,中间能伸进三四个手指扣住。内里中空,纳入几颗铜丸,左右摇晃之际,铜丸滚动,便能发出清脆的“啷啷啷”响声来。以此令病家闻之:我到了。
这串铃又称之为“虎撑”,传说与药王孙思邈有关。据说是孙思邈山行遇虎,那老虎却是捕食猎物时吃得急了,狼吞虎咽之际,一根硬骨正好卡在了喉中,自此再进不得水食,已是饿得瘦骨嶙峋,奄奄待毙了,不知挨过了多少日。或是那虎有灵性罢,见到了孙思邈,知道这是人间大医,不仅能医得人,也能医得兽的。所以拦路张大嘴巴求救。孙思邈开始还真是被那老虎吓了一大跳。待发现了老虎喉中的骨头,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然这虎口取骨如那虎口拔牙一般的危险,没有相应的工具可是不敢将手臂强伸进去硬来的,否则骨头是为老虎取下了,自己也做了那饿虎的肉食了。好在孙思邈急中生智,从随身带着的物件中取了一只串铃来,套在手腕上,迅速伸手进入虎口,将那横在虎喉中的骨头拔了出来。那老虎也自下意识地一合嘴,虎牙正好咬在了串铃上,未能伤到孙思邈的手臂。后世游走江湖的医家们便效仿于此,以串铃做为自己是一名医生的标志。或是江湖中行医之难,也如有那虎口取骨之险和不易罢。
且说时候不大,那冯娘领进门来一个身着灰色布衣、脚蹬千纳底布鞋、风尘仆仆的面黑无须的清瘦老者。果是那般左手提着药箱,右手持串铃的标准式的铃医。
“这是我家夫人,已怀有几个月的身孕了。且请郎中先生把下脉罢,辨识下是男是女。看得准了,自有赏钱与你。可是不能瞎说的,在你之前,已是请过几位老郎中把过脉了呢。”冯娘煞有介事地说道。
“老夫尽力就是!”那老者点了一下头,淡淡地说道。
林芳笑了一下,先是将右手腕伸出,放在了桌子上。点头示意。冯娘搬了张凳子过来放了。
那老者上前一步,未敢坐,站在那里伸出右手三指轻轻地搭在了林芳的手腕之上。闭目凝思,细诊起来。稍许,又将林芳左手换过。
待两手诊过之后,那老者站在那里恭敬地说道:“恭喜夫人,怀的是位公子哥呢!当是满五个月了。”
“是个男孩!”林芳闻之,与冯娘相视而喜。
“可是我这脉象显示的是右手女脉象,先生何以认为是男孩呢?”林芳随即问道。
“呵呵!”那老者微微一笑道:“脉理上虽有男左女右之分,又不可拘于此定法的。况且夫人脉象显示的是男占女胎之脉。老夫诊脉无数,这是不会差的,请夫人放心便是。并且夫人六脉和畅,胎盘稳固,保养得极好。足月之后,必会顺利地生出个文静儒雅的公子来。”
“真的!”林芳闻之大喜。
“你这老头,说得可准?到时生下个女孩子来,又哪里找你去。”冯娘疑惑道。
“那时还真是找不到老夫了。”老者笑道:“这样罢,这赏钱老夫不要也罢,就权为日后送小公子的贺礼了。只待小公子满月之后,夫人施舍上一锅米粥于街上的乞丐就是了。”说完,转身欲走。
“老先生止步!”林芳忙从袖中出了十几文钱来,示意冯娘送于那老者。
“看着你有这份好心肠的份上,我和夫人权且信你这一回。”冯娘说着,将那十几文铜钱递于那老者。
老者见了,倒也接过来,转身朝林芳欠身一礼,说了声“谢谢夫人!”便自去了。
将老者送出门,冯娘回转来,说道:“夫人可是信这江湖郎中说的吗?这些人中多些骗子,没有几个有实本事的。”
林芳点头道:“此人性情豁达,尤存善心,怎可不信。且在诊脉之时,神情专注。浮取中压沉按,三指错落有致,如捋琴弦,必是一诊脉的高手。男占女胎之说,未见脉书,当是其经验。可惜我有身子不便,否则必向其请教些脉理。”
林芳随又感慨道:“脉理精微!书中所载,仅是一二。故令我判断有误。看来不阅十年医书,不临三年之诊,果是难为医道!”
除却这江湖铃医,对医者称谓正统些的则是“大夫”和“郎中”。与古代的官名有关。
古代国君之下有卿、大夫、士三级。后来成为一般任官职者之称。秦汉以后,中央要职有御史大夫、谏议大夫、中大夫、光禄大夫等。随唐以后以大夫为高级称号,自宋代徽宗政和年间改订官阶时,医官开始别置大夫以下官阶。翰林医官院医官就分为七级,官职有22种之多,如那和安大夫、成和大夫、成安大夫、成全大夫、保安大夫等。故从那里起,多将医者称为“大夫”,北方多沿此称。
郎中亦为古代官名,始于战国。汉代沿置,属光禄勋,管理车、骑、门户,并内充侍卫,外从作战,分为东郎、户郎、骑郎三类,长官设有车、户、骑三将,其后类别逐渐泯除。自隋唐至清,各部皆沿置郎中,分掌各司事务,为尚书、侍郎 、丞以下之高级官阶。称医生为郎中,多为南方之方言,始于宋代,沿用至今。
以习惯而论,这二者又略有区别。一般坐堂行医,设馆治病的医生,都称为大夫;至于民间那些各自行事,医无定所,散于街头卖药,属于游医者,则多称为郎中。

傍晚杨文回了来。林芳便高兴地告诉他,自己所怀的已经确定是个男孩儿了,并说了请了铃医老者的事。杨文听了,也自兴奋不已。
“这脉上果是能分辨出男女吗?”林芳还是有些疑问道。
“这当然!”杨文应道:“但凡有些医道修为的人,大多可以从脉象上辨别出男女的。也是阴阳有别罢,脉象上也自然有别。父亲在世时,这般脉法也通晓的。但是医家多时不会轻易地为人诊辨的,恐那执意要生男孩儿的人家将已成形的女胎用药打了去。这可是伤生害命之举。”
“天下间可是有那般狠心的父母吗?竟然不顾自家血肉。”林芳讶道。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杨文摇头叹息道:“莫说用药来强行打下女胎了,便是生下了女孩子,胡乱弃之野外的也有。”
“唉!虎毒尚不食子,人有时真是不如禽兽呢!”林芳感慨地道。
“人毒时,禽兽不如!”杨文坐下呷了口茶,接着说道:“其实令人生男生女事先是可以定的。父亲曾对我说过,太医院中有位刘氏太医,就有令人生男生女的秘法。曾为宫里的娘娘妃子们施用,十有八九验的。就凭这手绝活,刘太医做到了御医。”
“天下果有此术吗?”林芳讶道。
“医道中的奇术多得是!”杨文说道:“就说这脉法罢。今天被那铃医把准了,你便觉得很神奇了是罢。这在脉法里算是雕虫小技了。父亲曾对我说过,古有七大脉法,诊疾无不奇中。这其中首推太素脉,不但可以诊人疾病,还可以断人吉凶祸福。世行之《脉经》、《脉决》之类,不过是脉法中之常式。不过这七大脉法多已失传绝迹,仅有几种隐传民间,极少数的人知道而已。但通其一种,便是当世的名医。”
林芳听了,惊讶之余说道:“这医中的事,你倒是知道一些。”
杨文道:“还不是父亲早先想引我入习医道,时常便讲述些医道中的奇闻异事来勾我的性子。我也只是当做故事听听罢了。不过父亲讲的,倒是假不了的。父亲每每也以未能通晓一门绝学而为人生憾事。他老人家时常讲啊,他虽是做到了太医,但于医道中也仅仅是明了万分之一而已。医道广博深奥,便是穷极三生也是难窥一二的。说是入习医道是要有个悟性的,没那悟性再辛苦勤奋也是徒劳,只能限在庸医的那个程度了。所以见我没那个悟性,父亲也没有强令我习医。”
林芳道:“你倒是能为自己找理由开脱。所谓的悟性,是看你有没有专心进去了。不知勤能补拙的道理吗。”
“勤能补拙!”杨文笑道:“这句话不知害苦了多少人啊!天生不是那块料,累死你也不济事的!所以说人贵有自知之明才是最实在的。不知日后能做什么,强行定下一件事来,也是会误了人的。”
“事在人为!”林芳不服气地道:“人只要敢想敢做,有个希望在,就能成事的。便是不成事,尽了力就是。相公是在笑我胎中教子罢。告诉你,我要令我儿这一代就能赛过杨家的三世太医。”
“你又来了。”杨文听了,不耐其烦地起身道:“我儿日后的兴趣若是不在医道上,你这番辛苦可就白费了。”
说到这里,杨文又嘻嘻一笑道:“我儿日后若是喜欢卖茶叶蛋,或者说喜欢下海捕鱼、打铁烧炭的,他便认定那些活计才是他人生最大的乐趣,你总不能拦下他一辈子不让他去做罢。”
林芳冷哼了一声道:“相公倒是有读书做官之志和兴趣,也未见你成就什么来。如今还不是令我们母子借住在三哥的宅子里。”
杨文听了,立时无了兴致,道声:“说不过你!”转身去了。林芳见了,暗笑不已。
这夫妻二人闲来斗嘴,倒也是解闷的一剂良药。

这日,林芳手捧一部《神农本草经》吟诵药性。一边是自家记了,一边是给腹中胎儿来听,仍旧母子同习。
大凡天下药书,多以“本草”为名。是以天下诸药略分植物类、动物类、矿物类三种,其中以植物类的草木之药最多,是有以“草木治病为本”之意,故多以“本草”为名,也合其实。辟如这部《神农本草经》,共载药物365种,植物类药就占了252种之多,动物类药则仅有67种,矿物类药46种。所以中药也称“中草药”,以类占先。
“大黄味苦,寒。主下瘀血,血闭寒热,破……”林芳念到这里,偶觉胎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止了,手摩腹部爱怜道:“我的儿,这寒凉之药念多了,你也能心感神受吗?恐被这药性凉着了罢。”一遍遂止,转择药性平和的念了。再遇以猛峻的药物,暂不读出声了。实是细微之至。
林芳最喜的还是静坐垂帘,专注腹中胎儿。意守胎位久了,恍惚然竟自隐见那胎儿形状,手脚尤辨。初时微惊而醒,以为梦境。待静而复守,其景仍现。窃以为思子心切,成其幻象而已。倒也不以为意,一切任其自然。不喜,不惊,不恐,不恋。心静如水,物我两忘。久之愈加愉悦祥和……
冯娘对那母子同修的行为不解,曾对林芳说道:“医理难识,大人尚不能悟,未出生的胎儿又如何去感受?夫人意愿虽好,怕也是白费了那般心思呢。”
林芳道:“现在是母子同体连心,母怒儿尚惊,说明母感儿自受。且已成形,当能辨得外部声音了。令他熟悉些医药之语,日后也好对此亲近些的。我只是想亲身经历一番,此胎教之术是否有效。便是孩子日后另有它志,不务医道,我也会令他去的,不会勉强。”
冯娘听了,释然道:“这就好!我真是怕夫人费尽心机,日后公子若转了志向,夫人当是要失望呢。”
林芳笑道:“人各有志,我仅仅是想先天性的引他一下罢了。能随我愿最好不过,不遂我志,也无奈何。”

杨文这日在铺子里见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大舅子林奎,因贩运一批货物远从云南而来,借道来家中探望父母。一行车马及随从十余人,呈些商家的气派。得知家中已招赘杨文为婿,见其一表人才,也自欢喜,当即赠送了迟到的五十两银子的贺仪来。杨文谢过收了。林奎随后出兑了五百两的银子与林南,入在了林记货铺的账目上。原是林奎的生意与林记货铺是一体的,林南在家守其祖业经营,林奎则在外贸易。
因林芳有孕避而不见人,林奎便令杨文代话问候,在家中小住了几日后,便率人去了。
仅隔一月,杨文又见到了从山西大同返家的四舅子林祥,现与人做幕僚,是个生性谨慎的人。早知林芳婚事,因有事未能回,这次也是回来探望父母的。见过杨文,得知其父太医杨简之事,颇感惊讶,显是当年也有所耳闻。
林祥倒是过来与林芳小见了一面,话语间对那杨文也不甚满意,显是他这个优秀的妹子未能嫁与官宦人家,自有些遗憾。临走时留下十两银子,权为日后送于外甥的贺礼。在家刚住了半月,有信来召,便自去了。
杨文曾听林芳说起过,那个五舅子林春在他们婚后一个月,派人送来一份厚礼和祝贺的书信。林家的事,杨文不好细问,只是知道这个舅子林春是名带兵的武官,曾戍守浙江,现又不知调任何地去了。还有那个游走江湖的闲云野鹤般带有传奇色彩的三舅子林成,杨文至今未曾听过他的消息,更不要说见上一面了。
且说林芳宅中静养,十月胎足,将要临产之际,林家上下也开始忙碌起来。林东妻子张氏和林南妻子刘氏过来早晚陪伴。林老夫人也派了家中一名老成的丫环过来帮忙。物品备齐,又约好了接产的稳婆。据说在稳婆这一行里头是个极有名气的,早早接了来,安排在附近的客栈内住了,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那个稳婆自家有个规矩,不先和产妇见面的,只有将要生产时才过来主事。
这日晚间,林芳忽感腹痛,产门见红,生产在即。张氏忙令人传那稳婆过来。一家子女人也开始忙乱起来。
杨文在门外候了,心中掂记林芳母子安危,急得什么似的。索性跑到一边焚香叩拜天地,祈求妻子平安。
稳婆是事先约好了的,一传便到。这稳婆在民间又称之为接生婆、老娘、姥姥、产婆、坐婆、蓐母等称呼,由那些有接生经验的妇女担任,专司生产事,也自各有各的手段。便是有那般难产的妇人,运气好了遇到个有特殊本事的,往往能转危为安。这件事里头,或是高明的医家也自不济呢。
这是位年过六旬的老妇人,打扮得却是干净利索,走起路来忽忽生风,甚是健朗。后面跟了一名中年妇人,手中提了一包裹,里面当是装有接生的物件。这中年妇人是那稳婆的助手,俗称“抱腰”,就是抱住产妇的腰部,协助稳婆接生。
且说这稳婆不急不慌的来到后宅,刘氏上前迎了。
那稳婆问道:“午间送于夫人的开骨散可是服了?”
刘氏应道:“按纪姥姥的吩咐早已为我家待产的妹子服下了。”
纪姥姥点头道:“这就好。只要服了开骨散,保她产子不痛。这可是我家传的秘方呢。女人家天生受苦的命,十月怀胎已是不易,可不能在这最后的关口,再遭回罪了。”
纪姥姥说话间,在将要进门之际,忽然间生出了一个莫明其妙的举动,若大把年纪竟然跳起,双手搭在了门框上,身子悬空,顺势打了个悠悠。而后松手落地,朗声一笑,嘴中不知念叨了句什么词,而后径直入内室去了。动作甚是矫捷,实不象六旬老妇所为。自将一旁的刘氏和冯娘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之余,张着嘴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
时候不大,便听得从内室里传出了一阵婴儿清脆的哭声,极是响亮。随听得满屋子的妇人们欢呼不已。
正等得心急如焚的杨文听到婴儿的哭声,心中自是一松,几欲瘫软在地。此时见那冯娘奔跑出来,惊喜地朝杨文大声喊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生了个俊俏的公子,母子平安!”
杨文听得真切,立时泪流满面,自是喜极而泣。
内室里,满面欢笑的张氏将包裹好的婴儿放在了脸色憔悴的林芳身边,兴奋地道:“七妹好福气!生了个俊美的生甥呢!”
林芳望着身边的孩子,已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是自己的杰作,辛苦的杰作,上天不负已望,终于送给了自己一个这世界上最完美的作品和最为珍贵的礼物。
林芳激动之余,说道:“二嫂,那位纪婆婆好手段,服了她的开骨散,生产时未感到多大的痛呢。不知有何种奇药在里头。一会好好的打赏人家罢。”
张氏道:“也是七妹的运气。这纪婆婆也就在这两年间才名声鹊起,她的开骨散令多少媳妇免去了生产之痛。我当时就没有遇上,生你那侄子时,痛得死去活来,险些……”
张氏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忙抬手在嘴前煽了下笑道:“大喜的日子,不说那种不中听的话。”
此时那纪婆婆处置好一切后,到外间屋子洗净了手,正由刘氏陪着喝茶休息。时不时地点头说道:“这孩子生得顺畅!也是当娘的保养和保持得好,胎正不偏,也未令孩子在腹中长胖了去,否则虽是服了开骨散也要下针的。接生过许多的孩子,头一次听到这样响亮的哭声!好啊!长大了必是非常之人!”
刘氏听了,自是高兴地感谢不已。
此时林南带了两名伙计抬了些吃食过来,听到消息,兴奋地道:“七妹果然生下个外甥!”随对一名伙计说道:“速去老宅报喜!”
那名伙计听了,转身欢快地跑去了。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10 09:42:02 +0800 CST  
第七章 胎教术
几天后,林四海念着女儿,自己掏钱雇用了一个唤作冯娘的婆子来照顾林芳起居。一切的事情皆由娘家张罗,林四海这才觉得杨文这个姑爷的没用来,过来几次,见到杨文,脸色自是没那么的好看,私下里又对林芳唠叨,埋怨她自己找错了人,一个男人却担不起任何事。
林芳却也护着自家的相公,对父亲说道:“杨家这是遭了大难,否则杨文现在应该在京城里风光着呢。好歹他也是大家出来的公子,没有随那些世家的纨绔子弟习惯了嫖赌去就不错了。女儿不求大富贵,但求得个夫婿本份,相守着过个太平日子就满足了。况且杨文又救过女儿的性命,也是天意令我二人做就夫妻的。”
林四海仍旧不满地道:“我倒不是嫌气他家道败落,一事无成。你看他,一天到晚的不轻易的吭一声,一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来。好象我们都欠他的。”
林芳忍不住笑道:“爹啊!和他过日子的是女儿,女儿满意不就行了。您老人家气得哪来。”
林四海听了,觉得也是。嘟囔了几句,便自去了。
林芳抚摸着逐渐鼓起的肚子,感叹一声道:“我的儿,日后你可要为你的爹娘争些脸面回来才好!没有本事,便是亲爹娘也瞧不起你哩!”
“女生外相!这话说得真是不错呢!”冯娘笑着过来,扶了林芳坐了。
冯娘接着说道:“怀着身子期间,切勿惊勿恼,否则动了胎气,会连及胎儿落下病的。我那娘家就有一邻人,女人有了几个月身子,因家中琐事,每日吵闹。后来产下一子,初觉无异,长至六七岁上却不能言语,时犯痴癫,弃了又不忍,只好当个活物养着。现在二十岁上了,仍是个爹娘不识、好坏不分的痴儿。”
林芳道:“气调则胎安,气逆则胎病。古人有云:‘欲生子好者,必先养其气,气得其养,则生子性情和顺,无乖戾之习。’喜则气缓,怒则气上,悲则气消,思则气结,恐则气下,惊则气乱。七情太过,由母及子,皆可内扰于胎儿。古人又云:凡有孕之妇,宜情志舒畅,遇事乐观,喜、怒、悲、思皆可使气血失和而影响胎儿。胎借母气以生,呼吸相通,喜怒相应,若有所逆,即致子疾。最是有道理的。”
林芳阅书甚广,自有了身孕后,便注重于古人的胎教之法。从《列女传》中见有胎教论的记述:“古有妇人妊子,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夜则令瞽诵诗道正事;如此则生子形容端正,才过人矣。”
《列女传》中还例一特别医案:“太任文王之母,挚任氏之仲女也,王季娶以为妃。太任之性,端一诚庄,惟德之行。及其娠文王,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傲言。生文王而明圣,太任教之,以一而识百,卒为周宗。君子谓太任为能胎教。”
林芳复借以古人之语,对那冯娘说道:“形象始化,未有定仪,因感而变,外象而内感。儿在腹中,必借母气血所养;故母热子热,母寒子寒,母惊子惊,母弱子弱,所以有胎热胎寒胎惊胎弱之证。结论诸法,总以一个静字为要。居处要静,心神要静。静可安胎养胎,育明慧之子。先天之胎教得法,虽不能全至文王之圣,但必无愚子蠢女。”
冯娘讶道:“夫人移居此宅,原是有心思的。日后可是要生出一个才华出众的公子呢!”
林芳站了起来,抬手轻摩了腹部,望着窗外,淡淡地道:“此宅日后不出一个圣者,也必要出一位贤者。胎教之法既有外感内应之说,从今日起,我当教子读书习文。授他日后所务之术。”
冯娘听了,又自疑惑道:“生儿贤能,天下间父母原都是有这个心思的。夫人所说的胎教法,可是能有这般作用吗?”
林芳点头道:“事在人为!但顺自然之道,独将心思用在此间便是了。这些日子我会做出一份周佯的计划来。”
冯娘又道:“夫人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还要注意些禁忌才好。”
林芳道:“冯娘是过来人,知道的必是多些,还要请教了。”
冯娘道:“也是我们这些乡下人看重些,准与不准的夫人就当做话料罢,也勿当真的。凡是媳妇家上了怀的,要注意勿冲撞了胎神。孕妇居所,不可动土和修理门窗。”
林芳闻之笑道:“虽是有胎神一说,但这些惊扰胎气之举也应该注意的。”
冯娘道:“我有个娘家嫂子是湖北人,据说那里妇人妊子,避忌最甚,房中不可见钉,尤其是不可挂人神之画像,有则弃之藏之,不可令人见。且不可动刀剪针线,远离果木生长之地,如那葡萄架下,防生葡萄胎呢。更要远避嫁娶丧葬等红白之事,犯之皆对胎儿不利。又忌食兔肉,免生豁唇。总之又因地方不同,更有不同的禁忌,说起来多了去了。三天三夜的都说不完呢。”
林芳笑道:“女人家怀胎十月已是不易,又生出这许多限制来,岂不是令人郁闷得很。我看只要不远走,不登高涉险的也就是了。至于诸般禁忌,若是一一顺从遵守,怕是也让人活不来了,累也累倒了。就是躲在只宝葫芦里也逃不过呢。真的是‘儿奔生来娘奔死’了。但得行为端正,心中坦荡,鬼神也佑之。怕其何来。”
林芳的第一个计划便是将杨文赶去前宅住了,自己则和冯娘住在后宅,且独处一室。杨文开始不甚情愿,林芳便告诉他,要想杨家日后有个出色的子孙,在自己怀孕期间一切要听从安排。并以古书《产孕集》之语戒之:怀孕之后,首忌交合,盖阴气动而外泄,则分其养孕之力,而扰其固孕之机,且火动于内,营血不安,神魂不密,形体劳乏,筋脉震惊,动而漏下,半产、难产、生子多疾。
杨文听了,也自吓得慌,只好应了。林芳又吩咐冯娘,后宅除了其至亲之人,外人一概不得入内。自己也是在生产之前不迈出宅院一步,家中一应事务由杨文和冯娘处理。杨文负责采购,冯娘料理饮食,总以戒其生冷,清淡平和注意节制为宜。慎起居,适寒温,也甚为紧要。
虽处僻静宅院,避免了攀高负重之险,但若是好逸恶劳,好静恶动,贪卧养娇,使气停血滞,也是不可。林芳又规定了自己每日必到院中走动,适其劳逸。

林芳在其它方面准备得也是非常的充分,除了先前读的诗书外,也自将自家平常用的一张古琴搬了来。她在要这座僻静的宅子内,安静地渡过十月怀胎的过程,且按自己的想法来完成一件独特的事。那就是内外同步,孕育自己的孩子。古人虽是有了先例,但林芳认为还不够完美和完善。也是具体的步骤还不知古人是如何去做的。有些事情只有自己去摸索了。

这日,林东夫妇回来探望父母,顺便来看林芳。林东妻子张氏还备了些礼物来。有那熟米、果子、鸡蛋等物。
林芳先是谢过了哥哥嫂子,随后笑道:“嫂子,我生产还早,何以备下这么多的坐月子的吃食?”
张氏笑道:“干吗非得月子里用,平日里也要注意保养的,这样日后生出来的孩子可是壮实呢!”
姑嫂随自寒暄了一番。
林芳知道林东在县衙做县丞,于是问道:“二哥,你知道县里可有什么人家的家中有医书的吗?我这边要用些医书,六哥那边倒是为我购置了几本,只是书坊里没有太多。”
林东说道:“县里惠民药局内有个医官叫田辉的,先人在太祖时也曾任职过太医院,到他这里便不济事了,与那医术再也习不来,不过借着祖上的名声,私下里托请人捐了这个医官。我以前随几个相识的朋友到过那田辉的家中,其祖上所遗本朝及历代医书颇丰,不过这些医书多是蒙蔽灰尘,多少年未曾被人动过了。”
林芳闻之一喜道:“二哥可是能从那田家借一些医书来吗?”
林东道:“自然可以,那田辉对家中所藏书籍也不甚着意,时常被人借阅过。手头紧时,也自捆了些典卖去换些银子花度。”
林芳听了,心中一动,忙道:“既是如此,不若从那他那里购些医书来,日后看时也不急着还了。”
林芳随将自己的几件首饰取了,放于桌子上说道:“二哥,这些东西至少也能换上几十两银子的。就拿去田家拣些要紧的医书换回来罢。”
林东见了,摇头笑道:“七妹,这般下本钱购置医书,可真是要为日后生出的外甥来准备的吗?妹夫家曾为太医世家,你也要培养出个太医吗。”
林芳道:“太医倒不指望了,只要日后的孩子能习些医道本事,疗人疾病,自家也能吃得上饭也就是了。若是有那天赋,做得个当世名医也未曾不可。”
林东听了,笑道:“七妹做事,一向认真谨慎,凡事做将起来,没有不成的。”
林东夫妇坐了一会,随后那林东取了几件首饰和妻子去了。
第二天,林东径直寻到了本县惠民药局的医官那田辉家中,说明来意,出示了那几件首饰。
田辉见了那几件金银之物,按住惊喜道:“林县丞若是自家要读医书,随便取几册去便了。何以拿东西来换。”
林东笑道:“我哪里有闲心读医书,是我家中那个妹子,喜阅医药书籍,央着我为她多寻些医书来。因用得多些,又不好白取了。”
田辉道:“既是自家妹子,更不用多说了,林县丞只管屋子里拣去。用多少拿多少就是了。”
林东道声“那就讨扰了!”将几件金银首饰与了那田辉,随后进了田家的藏书室,开始挑选那些不重复的医书来。那田家藏书丰富,两间大屋子四壁皆是摆满了书籍的书橱。
仅仅用了一个时辰,林东淘金般的便从众多的书籍中挑选了一大堆医书出来,约有几百册。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收手。旁边站着的田辉见了,已是浑然无觉,一点不心疼几世先人积攒下来的珍贵医书就这样轻易地流至外人手中,并且又讨好地扔过七八册来,嘴里说道:“这些也送于你罢,留着也是无用呢!”其先人若在侧,怕是气死个几回了。
林东随后到街上寻了个相识的车夫,赶来一辆马车,那些医书足足装了一车。而后林东吩咐了车夫将一车的书籍送到了林芳家。
林芳接了,惊喜万分,央了几个邻人帮着车夫将医书搬运到家里放了,又从袖里出了几个赏钱打发那车夫去了。
林芳站在这一在堆医书前,查看了一番。见有《黄帝内经》中的《素问》和《灵枢经》,《难经》、《针灸甲乙经》、《伤寒论》诸多医理之书,本草类的也有几十种之多。并且还有部分抄录的罕见医书,多是医家临症心得和验方集成,不由大是欢喜。
“你这个败家子,倒是成全了我一回呢!”林芳最后不禁摇头感慨道。
傍晚时,杨文回来,见了这许多的医学典籍,大是惊讶。杨文虽未习医,但以前在家中见过家中所藏的医书,及随父亲去过太医院的藏书经室,知道部分医书世所难觅,珍惜异常。
待杨文问明来历之后,兴奋道:“娘子拣了大便宜了。那几件首饰正常能购置回来这些书的三成也就不错了。”
林芳听了,愈加兴奋道:“我也觉得是呢!那田家的医书,就好象为我们家收藏的一样,时候到了,便尽数送了来,几件首饰权当保管的费用了。”
杨文本想讥讽那田辉几句,想起自己与那田辉一般,皆是太医世家之后,且不学无术。那田家却还能留下几屋子的医书来给子孙,虽是子孙不肖,却也自能换俩钱花花,自己则是两手空空,身无分文,没有半点家当。暗里一叹,便不言语了。
意外获得了这一大批医书典籍,林芳如获至宝,先自清理出了一部分来读。也是这批医书令林芳另生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自己先学成个师父,然后再来教习日后的子女。让腹中之子日后务习医道,虽是受了杨家世医的影响,令杨家有继承者,也是杨文曾救过林芳的蛇伤,令其萌生了医道可救人济世,的确能解人于危难,积那无上的功德。古人有谓:不为良相,愿为良医。便是如此了。
这句“不为良相,愿为良医”的话,是那宋代名儒范仲淹所说。意思是大丈夫在世,要么做一个辅佐君王治理国家,造福天下的良相;若是良相做不成,就做一个普救万民之苦的良医。良医自可上疗君亲之苦,下可救贫贱之厄,中能保身长全。就是这句话,令医道从所谓的九流之中清脱出来,从宋代开始,开创了延续后世不衰的“儒医”之风。

一切,开始按着林芳的规划,有条不紊地进行。母爱至大,全部体现在了林芳的身上,演义着一部胎教的传奇。
林芳先是搜遍了相关书籍中关于胎教的内容,整理了一下,择其有用的,做为自己日后的行为准则。且在此基础上,又进行了部分发挥。
大凡孕妇之为,当以端心正坐,清虚和一,坐无邪席,立无偏倚,行无邪径,目无邪视,口无邪言,心无邪念,无妄喜怒,无得思虑为是。(清人贺兴思语,在此权为借用一下。)

林芳想起古医书中有“返观内视”之语,遂以端坐之时,目光内敛,意守腹中胎儿,觉其形状,但以想象中的柔和光团裹之,精神专一,独守其处,尤是快意融融,物我两忘。时间久了,果是那母子连心,内外互感,偶觉胎动,自令林芳欢喜异常……
杨文时常到后宅,每见林芳如老僧禅定般坐在那里,未敢相扰,摇头而去。以为自己这个媳妇如此冷落自家,独念腹中之胎,怕是入了魔了。好在有那冯娘跟着解释,说是夫人定下的规矩,任何人不得违。坚持过了十月养胎之日,生产下来,一切便万事大吉了。
“不生个怪物就好!”杨文心里开始时怨念如是。日子一长,也自坦然了。杨家有后,也算对得起枉死的父母了。
每有烦恼初生,林芳则焚香扶琴,以悦心神,弹奏的多是那欢快的古之雅曲。
最重要的内容则是母子“同习医书”。
林芳先是择了部分朗朗上口的医书经文和药性歌赋来读。如《内经》中的《阴阳篇》等,《药性赋》及部分方剂歌决是林芳最喜诵读的。《灵枢•经脉》篇中: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骨为干,脉为营,筋为刚,肉为强,皮肤坚而毛发长。这一篇经文尤其是令林芳感悟非常。
林芳一手持书,一手摸腹,轻吟慢诵,也不知腹中那胎儿能否听得来,但反复读之便是了。“外应内感”总要以其熟悉些才好。遇到些不解之处,林芳也自一念至此,不敢多思。恐那思则气结,对腹中胎儿不利。
林芳此举,意在自学些医道,好日后再行教子。且有内外感应之想,要以一个“医”字感染胎儿来受。便是日后生出孩子来,即使不入医道,也是比那常人亲近些熟悉些的。果是入习医道,行医济世,在娘胎中便开始“接触习之”,哪有学不好的道理。
除却医药书之外,林芳也自备了些诗词书籍,吟诗诵词,雅文妙句的也不能少了。
闲里在庭院中走动,劳逸结合。林芳每至望天凝思:“我以心血来养,学识胎内来授,我儿日后必有飞天之时!”世间所谓“望子成龙”便是这般了。
林芳求静,那冯娘只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跟随护了,也自不敢多话相扰。
值风雨雷电之际,林芳则命冯娘闭窗封门。雷声大时,便以绵塞耳,以防惊动腹中胎儿。一切可谓是小心备至。
怀胎五月,胎动频现。也自怪了,只要林芳一诵以医书经文及药性歌赋,那胎儿便能立时安静,似乎在静静聆听,若小儿在私塾听教书先生上课诵书一般。每至此时,林芳愈加欢喜无限。高兴地扶摸着逐渐突起的腹部道:“我的儿,你果是能听得懂吗?”兴致愈浓。
杨文见妻子愈加“痴迷”于胎教,对自己不理不睬,不免生出些许忌妒来,嘟囔道:“可是还记得你有个丈夫吗,这孩子日后生出来,怕是娘子再不认得我了罢。”
林芳听了,嫣然一笑道:“相公捻得哪门子酸!我这么做,还不是想令我们日后生出个聪明的孩儿。”
杨文揶揄道:“你这般教法,果是有功,怕是孩子一生下来就能考中个秀才去。”
林芳呈现出气恼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哪里再令他做个呆子去。相公已是断了杨家一代的医道,我自会令我儿再行继承光大。”
杨文听得不是个味,叹息一声,转身去了。想不通妻子自怀胎之后,为何话中总是多些刻薄尖酸之语。殊不知这孕妇闲呆久了,自有气不顺的时候,找些理由来发泄一下,也是正常之举。那些做丈夫的多多担待些才是。
林芳读了部分脉书,多少知晓了些脉理,于是自候己脉,以辨胎中男女。但觉右手脉三部洪大一些,按脉书中“男左女右”之论,当是一女孩了,不免生出些许的失望来。将自家的判断结果对冯娘说了。
冯娘安慰道:“是个女公子也好!况且姑娘大了会疼人的,少不得多些孝顺。夫人与老爷身子尚健,日后再生参俩的公子就是了。”
林芳听了,点头道:“也是呢!生儿必令其为大丈夫!生女也令其为巾帼!”
冯娘笑道:“夫人这般用心良苦,当是不差的!”
这重男轻女之事,由来已久,是谁人也免不得俗的。林芳心中虽有些遗憾,但还未完全的失去希望,乃是她初习脉法,未能深知脉理,私下认为自家判断有误才好。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14 08:39:58 +0800 CST  
重复了。修改不了。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14 09:08:07 +0800 CST  
第九章 失笑症
待稳婆两人出来,林南上前付了双倍的赏钱,谢过一番,唤了两顶轿子,载了二人去了。那杨文在一旁,百事不顾,只是站在那里“嘿嘿”傻笑。自家老婆生孩子,全无他的事一般。
林南见了,摇头笑道:“好妹夫!恭贺杨家有后了。且要陪我喝杯喜酒罢。”说着话,拉了杨文朝前宅走去。杨文仍旧嘻笑不迭。
林南见杨文笑声仍然不止,颇显怪异,望着杨文讶道:“妹夫且莫喜成这样罢,你这笑得人心慌呢!”
“哈哈……六哥……”杨文虽是笑声不止,却也呈现出一种无奈的痛苦之色,笑着说道:“哈哈……我竟是止不住了……哈哈……,快些想个法子罢。哈哈……”
原来杨文在焦急万分之际,忽听得林芳母子平安,且为自己生了个男孩儿,一时间百感交集,喜极而泣,泣极复喜,随后狂笑不已,脸上的肌肉竟然控制不得,收不住笑意了。便是强行捂口,也是不能。
林南此时惊讶道:“妹夫这是患了失心疯了!”说着扬手朝杨文脸上打去。希望两巴掌能将杨文打过来。
杨文倒也硬受了,摆着手笑道:“哈哈……六哥,这不顶用的,哈哈……我掐紫了四肢上的肉也不济事的。哈哈……”
“坏了!这般笑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林南倏地一惊,忙命另一名伙计帮自己搀扶了杨文到厅堂里坐了。
“东家,杨公子怕不是患了什么失心疯,虽是止不住笑,神智却还清醒的。应该是另一种失笑症罢。”那名伙计说道。
“失笑症!这如何来医得?”林南忙问道。
伙计摇头道:“这个怪症小的也是不知。只是偶然间听人说起过,有人曾患失笑症,连笑数月不止,遍求百医不效,饿得极时才勉强进些水米。后来一张脸便自笑得瘫了。再显不出任何的表情来。世上也自无人能医的。”
林南听了,也自慌乱道:“乘时候短快些止住才好,否则久了真若笑瘫了脸去,这人也便自废了。且去城东的安顺堂请那王大夫来治。”
伙计听了,忙转身去了。杨文坐在那里仍旧大笑不迭,已是流出泪水来。虽是难受之极,但强止不住,也无奈何。
且说天色亮时,林芳在房间里奶着孩子,候了一晚也未见杨文的人影,便对旁边照顾自己的刘氏说道:“六嫂,杨文哪去了,为何还不过来看他自家的儿子?可是又有那些忌讳,产房里进不得男人吗?莫讲这些规矩罢。令他父子早些相见,也犯不得什么神灵的。”
刘氏听了,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妹夫那边出现了一个蹊跷事,暂时解决不下,所以不甚方便过来。”
林芳听了,立时一怔,讶道:“杨文出了什么事?”神情大为紧张。
刘氏忙上前安慰道:“七妹莫急,妹夫并未出什么大事,否则我也不会与你讲了。就在昨晚你生产之后,妹夫闻得你为他杨家生下一个儿子来,高兴万分,大笑不已。谁知这一笑竟自止不住了。请了城里安顺堂的王大夫来,也自不知如何医得这种失笑症,无奈地去了。这不,妹夫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坐在前堂屋里笑了一晚上呢。七妹也勿跟着着急上火,否则会影响了孩子的奶水。待妹夫那边笑过劲了,也自然会止了。”
“这杨文竟然高兴得如此过头!笑了一晚上还不住下。好歹只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若是生就了一对双胞胎,岂不是要笑上一辈子。”林芳听了,颇感意外之余,也自禁不住想笑。
这时冯娘端了一碗鸡蛋红糖水进了来,边走边摇头不解地说道:“老爷的高兴劲还没有过呢!连茶水都饮不得了。”
床上的林芳听了,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暗讶道:“这失笑症一旦制止不住,笑上个几天,正常之人如何能忍受得了。必须乘其刚开始发作时控制住,否则会将相公笑坏了身子的。”
林芳转而又思量道:“这是相公听到我为他杨家生下个男孩儿后,才高兴得笑止不住。相公历经家中惨变,江湖磨难,今遇此令其兴奋之事,必是暴喜之下,失去控制了。也是先前所积蓄的郁闷情绪忽然间的渲泻出来,强止不住了。所谓乐极生悲或是如此了。按医书所述,这应该是暴喜之下令心气外扬收止不住所致。如何令其收回来呢?若以《内经》所言,喜为心志,属火,恐为肾志,属水,恐能胜喜,犹水能克火。当要令相公惊吓一回或能有所好转。安顺堂的郎中既不能施药,我且试一下罢。”
想到这里,林芳忙对刘氏说道:“六嫂,我有个法子或能止住杨文的失笑症,你且前去试一下。”
且说杨文坐在前堂的椅子上一边流着难受的泪水一边“呵呵”阵笑不已,虽是笑了一晚上有些倦了,声音小了点,由“哈哈”转成了“呵呵”,但那嘴角的开合度却是不曾减的,两腮的肌肉习惯性地机械抽动着,但觉笑意从腹中出,非笑出来不可,实是强忍不住。林南则是愁眉不展地来回踱步,思量着哪里还有高明的医家来治这失笑症。
这时,那六嫂刘氏从门外走了进来,望着那边笑声不止的杨文,犹豫了一下,然后一脸凄悲的样子走上前来,忧伤地说道:“妹夫怎么还在这里自家欢笑,刚生下的外甥他……他……”说到这里,刘氏低头掩泪,哭泣不已。
“孩子怎么了!?”杨文倏地一惊,笑声立止,马上从椅子了跳了起来,焦急地问道。
杨文的突然转变自令林南与刘氏一怔。刘氏惊喜之下,仍旧故作一脸的悲伤,摇头说道:“妹夫自家去看罢。”
“儿子!”杨文大惊之下,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慌忙地跑了出去。
“嘿!妹夫不笑了呢!?”林南指着杨文的背影,惊讶地道。而后又急着问刘氏道:“孩子怎么了?”
刘氏此时长吁了一口气,释然一笑道:“孩子没事,这是七妹的主意,令我来吓一下妹夫,还真是起作用了。不佩服七妹还真是不行啊!”
林南听了,这才恍然大悟,赞叹道:“好个七妹!一惊镇一笑,将妹夫的失笑症硬生生的吓回去了,也是有你的!扮得极象。外甥医术未成,七妹倒先成就个国手了!日后还了得!”
杨文心急火燎的跑至后宅,待进了林芳的产房,看到林芳躺在床上正在爱惜地轻轻抚摸着孩子,忙上前惊急地问道:“孩子怎么了?”
房间中的冯娘和张氏见了杨文慌恐的样子,皆自惊讶不已,不知杨文的失笑症如何竟自好了。
林芳见杨文一进房间,笑症全失,便知自己的法子已然奏效,暗中欢喜,便装着未见到杨文,拥着孩子佯睡。
“娘子,我们的孩子怎么了?”杨文上前问道。
“还说呢!相公如何才过来。儿子适才哭闹想要见爹呢,这会已经睡了。”林芳转过身来说道。
“哦!”杨文听了,心中一松。额头上已是渗出一层冷汗来,大笑刚止,但觉脸部颇有不适,不由抬手扶摸着。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林芳故意问道。
“没什么事。只是笑了好长时间,这脸有些木了呢,酸酸的,使不得劲了。”杨文捂着腮部皱着眉头说道。
林芳听了,忙伸手抚摸着杨文的脸,心疼地说道:“那就先不要说话了罢,歇歇好了。”随后指了身边的正在熟睡的那婴儿柔声道:“看看罢,这是你杨家的命根。只许看,不准再说话了。”担心杨文笑过之后,或有遗留之症,忙着转移他的注意力。
杨文上前看时,见一个白净俊俏的婴儿在襁褓中熟睡,尤是可爱,感觉是那么的亲切。看得痴了,不自觉得流下泪来。
冯娘和张氏见那一家三口相聚,互相示意退了出去。
杨文此时感到脸上的肌肉开始麻痛涨作起来,笑了一晚,已是在恢复知觉,却是令杨文暂时说不出话来了。便一手捂了腮部,一手比朝林芳比划着。
林芳会意,笑道:“你是问给我们的孩子起个什么样的好名字罢。”
杨文听了,不住地点头。
林芳笑道:“本来是留给你为孩子起名字的。这会便是有好名字你也说不出来了。”
杨文摇了摇头,指了指林芳。意思是你来为孩子起名字。
林芳笑道:“杨家三世之医偏偏到了你这里令其绝了继承之人,当是你的心窍被蒙蔽之故罢。我看只有再行令我们的孩子心开神悟,方能再入医道之门。就叫他杨开如何。”
“杨……开!”杨文勉强的应道。随即不住地点头,面呈喜意。
“相公同意了,那就叫这个名字了罢。也令我们的孩儿继往开来,日后成就大医之道。”
这时,听得外厅有人说话声音,显是来了人。随见冯娘进来说道:“夫人,老太爷过来了,要见他的外孙呢!”
林芳笑道:“那就将孩子抱出去让他的外公见见罢。”
冯娘抱了小杨开来到外厅。此时林四海和林南、刘氏夫妇已在那候了。见孩子抱了出来,便围上来观看。
林四海望着襁褓中的杨开,对这个外孙自是喜爱之极,围着看了几圈,然后摇了摇头,莫名其妙地感叹了一句:“唉!这杨家的便宜真是赚大了!”
林南夫妇和张氏听了个糊涂,里间的林芳听了个清楚,自是会意地抿嘴一笑。
林芳生子,令这个院落里增添了许多的欢乐气氛,多有亲戚邻人来贺。杨文的面部经过了十余天才逐渐恢复过来,没有了那种长久的喜笑之后形成的酸木感觉。待得知了是林芳急中生智以恐胜喜治愈他的失笑症后,惊喜之余,也自后吓不已,对妻子尤添敬重。否则再行笑上几天,真是要将他的一张俊脸笑瘫了去。以为杨家先人荫佑,又自焚香拜祭了祖宗一回。经过此意外之事,林芳对医道更加的痴迷了,也对引杨开日后入习医道充满了无比的信心。林家上下更是对林芳赞叹万分。此事也自传播开去,闻者无不惊叹林芳是一奇女子,一时成为莒县的坊间奇闻。

林芳终得所愿,生子杨开,一腔心思除了育养孩子之外,又开始了筹备培养杨开习医的计划。闲里尤是读书不倦,择那先行可用的医书备了。本是为了日后教习儿子医道,她自家却是先入此道了。慈母苦心,如何不令人叹服。一家人的希望从此都集中在了这个还未满月的婴儿身上了。
满月之后,林南和林东兄弟催着杨文办喜酒。杨文和林芳商量了一下,便出了五两银子在县里的醉乡楼办了三桌酒席。席间抱着孩子出来和大家见了面。诸人自又有礼物来贺,金镯银锁的孩家玩意收了好么几件。加以各式送给孩子的礼品贺银,竟在五十两银子左右,有赚不赔。
自此以后,林芳静心育儿,仍旧雇用了那个冯娘,料理起居饮食。那冯娘又开始扮起老成,教了些林芳婴儿禁忌之事。说是虽然过了月子,产妇不必过甚注意受凉、冒风,但饮食上生冷还是要忌的。尤其是在房间内仍旧不可高声讲话和有器具碰撞之响,否则会惊了孩子的“魂”去。并且洗过的孩子小衣服,晾晒庭院里不可过夜,否则会有昼藏夜飞的鬼物、怪鸟将其魂魄带走。林芳听了,一笑谢过。认为婴儿初长,五脏未定,魂魄未安,倒是极是受惊的,应该注意些的。回头与杨文说过。杨文倒是又添油加醋了一回,说是其祖上本是河南开封人氏,曾闻人讲过,开封一地便有“九头鸟”一说,常夜间飞出,遍寻有孩子的人家晾在院落过夜不收的衣服,以带走魂魄,令小儿夜啼不已。林芳听了,将信将疑,倒也不敢令杨开的小衣晾晒太久。民间禁忌,或多有类似之说,经验也好,民俗也罢,有小孩子的人家能遵守便遵守罢。孩性无常,时多怪病,总有医家不能为之事,而每每又以民间之法可祛,殊不可解也。
不觉间,时间飞逝,又过去数月。

且说这一晚,云遮月隐,四下漆黑一片,整座莒县县城静悄悄的,除却偶至的风声和远处街道上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再无声响。近子时时分,忽有一个黑色的人影翻进墙来。身形敏捷,落地无声。
那人一身夜行衣,黑纱遮面,只露出一双幽亮的眼睛,行走在这夜色之中,尤是显得诡异。
夜行人悄然来到了杨文夫妇的寝室窗侧,靠近窗子静听了一下,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支竹筒,点破窗纸,就势吹进了一股烟雾去。这是江湖中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惯用的可让其方便行事的令人昏迷不醒的“迷魂香”。
夜行人静候了一会,待那“迷魂香”的烟气在室内弥漫开来,这才轻启窗户跳了进去。旁物不取,单抱起了林芳身边的正在熟睡的小杨开,而后跃出窗外,紧走几步复又翻墙离去。悄无声息地来,又自悄无声息地去了。
莒县城东三十里有一座破旧的古庙。此时在一间残败不堪的屋子里燃着一盏昏暗的摇摆不定的菜油灯,两个十分诡异的人影被灯光拉长映照在墙壁上,随着不定的灯光晃动着,似乎是两条从地下冒出来的鬼物。
一张布满了灰尘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由碎花布包裹着的婴儿,那婴儿正是被那夜行人盗走的小杨开。此时虽被人携带走了三十里,却仍在熟睡,或是也受了那“迷魂香”薰染之故。
“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肖公子,你可是忍得下手吗?”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响起。 这是一个弯腰驼背的拄着一支乌黑拐杖的白发婆婆,脸上布满了皱纹,一双混浊的眼睛,看似无神,却时而迸发出几点骇人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名闻江湖的天花婆婆,今天如何也生起菩萨的慈悲心肠来了。可是还怀有当年叶家人的医者济世活人之志吗?”一个阴冷的声音应道。
那天花婆婆闻之,身形微震,虽是不能看出其表情来,还是显得有些激动。
原是这天花婆婆姓叶名素容,先祖叶远是当世有名的针灸大家,创立了著名的“天花针法”,此针法是继承“游针术”革新而来。而“游针术”又为宋朝民间针灸高手张乐天所创,以微细的毫针择穴刺入,令其游走于血脉内,待至某穴之时再以磁石吸出,治奇疾每获神效。
要说起那张乐天的游针术,有则坊间轶闻,不得不说,否则诸位看客也自无法了解叶氏的“天花针法”。
话说,有宋一朝,至于是哪一代的天子已是无从考证了。当时的皇帝正值壮年,忽一年不知何故患了一种奇怪的病来,先是感觉头晕腰酸,四肢乏力,继而开始喜怒无常,脾气暴燥起来。太医院的一干太医们千方百计的用药施治,只是不见效果。以至龙颜大怒,斩杀了十几名太医院的无辜的太医。这还不算,这皇帝心性又失了常,隔三差五的将那些待寝的嫔妃们打入冷宫,甚者暴怒之下,处死的妃子也有几个,正处年华的妃子们香消玉殒,好是可怜。
所以说,这天下间最悲哀之事,莫过于皇位都让他一家人坐了。往往那开国的君主多是贤明的,金戈铁马,浴血天下好不容易打下来的这一片锦绣江山,他自家尤是珍惜得很。勤政爱民,每每作出一番流传千古的政绩来。虽然也有老糊涂的时候,可还算是一个管理家国的好君主。悲哀就悲哀在这皇帝的宝座他只传于自家的子孙,希望永承那万世之基业。也不管那子孙的长幼愚智,便是一个天生的白痴来继承也算是天下正统,都要万民臣服。偌大个天下都只围着他皇帝老子一人转。这样一来,本是个好人,也能被这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势弄迷糊了去,无了管制,天下老子一个人说了算,便自令人的本性欲望膨胀至极,做出许多荒唐之事。历史上往往发生的骇人听闻的事件多是这皇帝做出来的。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14 12:36:38 +0800 CST  
第十章 游针术

且说这位宋朝皇帝因病施威后宫大内,便是上朝处理国事之时也开始发起暴虐来,瞧着哪位大臣不顺眼,立时削职革位,轻者发配充军,重者下狱赐死。令人十年寒窗,半世辛苦好不容易博得来的一个功名,瞬间烟消云散,天下士林寒心,也自无奈,谁叫人家是皇帝,是发官帽子的呢。于是乎,朝廷内外一片恐慌,人人自危。大臣们和那皇后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国不将国不说,时间久了,若是引起天下激变,自家的位子也是难保呢。有这个皇帝在,都还能跟着混口饭吃。再另行换了人,那可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于是商量了一下,广发榜文,召天下名医入宫为皇帝医病,治好者封官加爵,赐你一场人生大富贵。期望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不过伴君如伴虎,这皇帝老子的病哪里会有人轻易的去治,稍有闪失,就会要了自家的命去,甚至于还能牵连九族。更重要的,那位病人还是一个喜怒无常的皇帝,便是那般要钱不要命的人也会掂量出个轻重来。榜文发出数月,竟无民间医者敢来揭榜。
然这天下之大,奇人异士还是有的。
这皇家榜文,还是引出了一个民间的针灸高人张乐天。乐天者,乐天知命,快意人生而已。
乐天医道,承自家传,到他这里更是达到了针灸大师的高度。此人博古通今,旁及百家诸学,医道精湛,尤擅子午流注针法。这子午流注乃是按时辰择穴进针的针法,是能计算出经脉的气血流向,什么时辰哪个穴开了,应时下针,效果尤妙。此针法日后另有阐述。
乐天之所以在针法上达到了大师的高度,是因为他能在继承的基础上进行了真正的发扬。那就是在子午流注针法的启发下,他发明了“游针术”。此术所施之针细如毫发,长约寸许,按病症之不同,选取某一经脉上的穴位进针,推算气血流向及时辰,再从同经或另一经脉上的某一穴位处以磁石将那游至此穴的针身从皮肉下吸出。以实质针具通行血脉,从内里打通和激发所行经脉壅滞的气血。是比那单以针刺穴刺激经脉的法子不知快捷了多少倍去。且每每生出普通针法所不能达到的奇妙效果,对诸般疑难杂症,多是一针即效,甚至根除,故在医林中素有“张神针”之称。
当世之人,在对医道的认识上,往往厚古薄今,总是认为今不如古。实在错矣,连古代遗下的诸般理法都未能真正的继承下来,认识明白,又何谈以发扬去。至于古之奇术一术一法的失传,又当别论了。
乐天有妻何氏,名桂花,也是名医之后,医道修为不在乐天之下。且乐天游针术之成,皆是与何氏冒险以身试针的结果,非以身试针,自不知游针术的真正感觉和效果,九败九试,二人险些将性命搭在里头,终于成就了游针奇术。他夫妇都是慈悲行善的医家,自不会有拿病人试针的道理。这夫妇二人可谓是医林中的双壁,古今少有的夫妻皆通医道之人。
这天,何氏见乐天不快,似有什么心思,知夫莫若妻,何氏于是道:“相公可是欲揭皇榜为皇上治病吗?闻皇上性情失常,必是患了奇疾。便是可治,此事也存在着太多的危险,事君如事虎,还是莫要管他罢。”
乐天听了,叹息了一声道:“此事难为,就是因为这个病人是皇上。”
随即,乐天神色一肃道:“即便如此,我还是准备揭了那皇榜去试一下。”
何氏闻之一怔,她知道乐天并非那般贪图富贵之人,但又为何去冒险呢。于是说道:“给我足够的理由!否则我不准你去。”
“好!”乐天点了一下头,郑重地说道:“理由有三。一是对方是个真正的病人,我们医者行医济世,目标就是人身上的疾病,是不能论对方身份贵贱的。更不能以危险来逃避去医人的理由。”
“这个理由用在皇帝身上过于勉强。第二个呢?”何氏摇了摇头道。
乐天道:“听说皇上每隔些日子就要杀掉一位太医院的太医,以此来泄太医们对他无术可施的不满。这样下去,太医院的太医们早晚要被杀光。太医院统领天下医道,多是从民间召去的佼佼者,不能因此故,在本朝绝了正统医学一脉,动摇传承后世的根本。为了救下这些医林中的可怜的同行们,我也要走上一遭的。这便是第二条理由。”
“这倒是个理由。”何氏点头道:“还有重要的吗?”
“有!”乐天道:“这也就是第三个令我去的理由。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皇上毕竟是一国之君,不管他是明君也好,昏君也罢,这是我们左右不了的。但是他在诸般病态下,是不能以正常人的理智去领导大臣和去处理国事的,君臣失位,国之衰也,受苦受难的还不是老百姓。所以治好皇上的病,是为了不误国事,不苦了百姓。同时也有一点好奇心使然,我想知道皇上到底患的是什么怪病。太医院的那些精英才俊们如何就没法子来治。”
何氏听了,叹息一声道:“这三个理由虽是能成立,可是你考虑过了自身的后果吗?”
乐天笑道:“我不是庸医,更不是那种不计后果的蠢医。在去之前,我们必需要想好一个安全的脱身之法。否则我去送自家性命何来!天地至贵者!命也!”
何氏听了,这才转忧为喜。于是夫妇二人考虑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和应对之法。
一切商议妥当之后,夫妻二人便来到了京城。何氏先投了家客栈住下,以做外应。随后张乐天抖了抖精神,来到悬贴皇榜之处,上前将那皇榜揭了。守皇榜的兵士一见有人来揭榜了,立时喜从天降一般,报与在此值守的内侍。一众人等将乐天恭敬地迎进皇宫大内。
闻之终于有人敢揭皇榜的消息,皇后和朝中文武百官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龙榻之前,乐天在仔细的为皇帝诊病,望、闻、问、切一番,尤其是两手脉经三部九候细诊之后,乐天心中立时恍然大悟,同时也自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皇上的病是肾脉受损,龙阳不举之症。也即患了重症“阳萎”。乃是每日里声色犬马,纵欲过度,保养不慎所致。
后宫三千佳丽,白白养在那里,皇上岂能不心急窝火。尚不能驾御后宫,又何以撑控天下。这做皇帝的第一好处都不能尽情的享用了,还做着这皇帝甚用。但又不能明说出来,所谓讳疾忌医便是如此。尽让人知晓了,这皇上的脸皮朝哪放去,有损伟大形象呢。无了阳刚之气,还以何种威严管理朝臣。
“怪不得这么多的太医身首异处,原是诊得了皇上的病由,又治不得法,焉能令你再行活下去。”乐天惊骇之余,也自不失冷静,对那皇上说道:“陛下之病,乃是日理万机,忧国忧民,积劳成疾,故有诸般不适。普通药饵,难奏其功。为今之计,只有施以草民自创的游针术,方可根除陛下顽疾。然施此针法的过程颇为复杂,必需设以静室,任何人不得擅入,并且七天七夜内不能进以饮食,这样才能保证陛下康复如初。”
皇上听了,龙颜大怒道:“大胆刁民,先施以什么游针,再令朕饿上七天,这岂不是存了心思要谋杀朕吗。常人三两日不食都能饿昏,七日不食焉有活命之理。来人,将此凶徒拖出去斩了。”
殿前武士闻令,立时冲进来绑了乐天就走。乐天则大声喊冤枉,并说“皇上之病,当今天下非我不能治。一介草民,岂有来谋害皇上之理由,还请皇上明查。”
此时旁边的皇后忙上前叫住武士,随对皇上道:“皇上之疾,已是令天下之医束手。这个张乐天既敢揭皇榜进宫为皇上诊治,必是有着非常的手段。或许此人真的能治好皇上的病呢。况且杀了此人,也于事无补,天下更是无人敢来为皇上治病了。不管怎么样,还请皇上试下罢,宫里内外戒备森严,想走他也是走不掉的。什么人敢以自家的性命来做此无谓的事呢。”
皇上听了,始觉有理,仍旧怒气难平道:“朕就准你一次,一切都按你吩咐办了,七日后若是有半点差错,朕必要灭你九族。”
乐天随后被松了绑,保证道:“尽请皇上放心,草民针法活人无数,保无差错。然非常之术,必有非常之法。所以请皇上先委屈七天,七天后自会令皇上康复的。但是七日内万不可进入杂人惊扰,否则在治疗时惊了驾,乱了皇上的气血,可就怪不得草民了。”
皇上冷笑道:“七天后朕若是不能走出来,你也休想活着迈出这皇宫一步。”
然后一切皆按乐天吩咐做了,先在宫中辟出一静室,做为疗疾之所。四下里自是布置满了御林军,以防乐天畏罪逃走。
静室中,乐天先是令皇上脱去衣服,仅着了一条内裤,于床上仰卧了,而后乘其不备,在头上疾刺一针,那皇上立时全身无了知觉,昏迷过去了。
接着乐天取出了一枚用以施游针术的那种微细的芒针,凝神定气片刻,抬手一弹,那针身竟没入皇上脐下关元穴处,不见了踪迹……
且说皇后及一群文武大臣们在外面等的是心急如焚,可谓度日如年。
开始的三天里,乐天还能向外面讨以自家的饮食,后三天,竟自无了任何的动静。这着实令皇后和群臣们迷惑不已。因有皇命在,此时此刻,任是谁人也不能也是不敢进去瞧个明白的。
待到了第七天的早上,里面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并且显得死气沉沉,没有个活人在里面的样子。
皇后硬熬了这六天,这时再也是忍受不住了,恐生意外,也是担心发生了意外了,便命人破门而入。
待进了静室之内,所有的人皆不由目瞪口呆。只见那皇上躺在那龙榻上,身上遮了件丝被,却是全身僵硬若死状,呼之不醒。而在旁边的地上,那张乐天也是如死人一般散了四肢躺在那里。实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令这二人一齐僵卧在此。皇后及众臣疑惑不已。
皇后见了眼前的情形,大惊失色,后悔之极,立时瘫坐一旁。
有随从的太医上前奏道:“皇后,皇上并未驾崩,仍有鼻息,只是不醒,不知是何缘故?”
“活死人一般,又有何用。”皇后垂头丧气地说道。
忽有内侍来报:“禀报皇后娘娘,宫门外来了一妇人,自称是那张乐天的妻子何氏,见丈夫六日不归,特地来寻夫了。小的们已将其拿下。”
皇后听了,咬牙切齿道:“她倒是敢来寻夫,我还要向她要皇上呢,带上来。”意思要拿何氏来泄愤。
“民妇叩见皇后娘娘!”何氏进来,跪地拜见。
“大胆民妇,你那丈夫口口声声有十足的把握将皇上治好,如今却是将皇上治死了,可是知罪吗?”皇后问道。
何氏并不惊慌,说道:“回皇后娘娘,民妇的丈夫从不治没有把握的疾病,他若是应下出手治了,便是有能力将此病治愈。只是不知现在治疗的情形怎么样了?”
“两个都倒下去了。”皇后愤愤道。
何氏闻之一惊道:“看来皇上是患了奇疾,否则民妇的丈夫不会耗尽自己的精力将自己累昏过去的。现在看来,对皇上的治疗还没有结束,恳请皇后娘娘,让民妇去为皇上继续治疗。民妇随丈夫行医多年,也自通晓他的针法,自会将皇上救醒。”
皇后听了,希望立时大增,说道:“好,本宫准你所奏。但是记好了,救醒皇上则罢,否则不要怪本宫心狠,你夫妻二人都要被凌迟处决。”
何氏随后来到那静室里,看到了张乐天和皇上。皇后和大臣们恐何氏要做什么手脚,自在旁边看得紧紧的。
何氏先是叫人将乐天抬出去,安置在了另一间屋子里。而后持了皇上的脉位,细诊了一遍。心中惊讶道:“难怪如此!看来还是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疾病。”
病状即明,何氏也知道了乐天下针之处和出针之法。随后在皇上的左脚心处发现涌泉穴上皮下似有物欲将拱出。于是取了一块磁石,贴近那涌泉穴。
忽见“扑”的一声微响,那涌泉穴处竟有一枚寸许长的芒针破皮而出,吸附在磁石上。自是看得皇后、群臣及太医们目瞪口呆。
就在此时,偶闻皇上喉间气息响动,大叫一声而醒。尤是感觉神清气爽,其乐融融。
“皇上醒了!”皇后及群臣们立时欢声雷动。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15 11:40:50 +0800 CST  
“且慢!”何氏按耐住心中的激动,说道:“皇上龙体初愈,并且十分的虚弱。两个时辰内还不能起来说话和做事。若是感觉饿了,可进食少许米粥,六个时辰之后方可下地走动。”
此时此刻的皇后及诸位大臣,早已是对乐天夫妻敬若神明一般,朝皇上施礼请安后便都退了出去。
皇上躺在那里也自满面笑容,额首示意。此时但感全身燥热,下身处已是呈一柱擎天之势了……
乘此间隙,何氏连忙来到了安置乐天的屋子里,找了一下,在右臂曲池穴上发现一针尖将要透皮而出,随用磁石吸出。
游针一出,人即苏醒,此时见那乐天睁开了双眼,适应了一会后,望着旁边焦虑的妻子,朝她迷起一只眼睛笑了一下……
屋子里,忽然间传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哈哈哈……”
接着,又传出一阵女子的凄惨的笑声,两种笑声合在一起,回荡在皇宫大内,实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回事?”皇后及群臣闻之,皆自一惊。
随有内侍来报:“皇后娘娘,那个张乐天被他的妻子救醒后便疯了,他的妻子受激不住,也跟着疯了,一家两口都疯了。”
皇后及群臣惊讶不已。
那个皇上此时躺在龙榻上,听闻乐天夫妇都疯癫了去,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
待过了六个时辰,皇上这才一身轻松地走下床来。站在窗子里,望着院落中两个疯癫的互相追逐的男女—张乐天夫妇,颇呈些复杂之色。
“朕本是要重重赏赐他们,虽知却无福消受。且赶出宫去罢。”皇上犹豫了片刻,说道。
接着那皇上又唤过两名大内侍卫,下了一道密旨,冷冷地道:“跟上那夫妇,若果真疯了,就由他们去罢。倘若露出半点的清醒兆头,格杀勿论!”
两名侍卫领旨而去。
且说乐天夫妇一路狂笑着,互相追逐着出了皇宫,离了京城,仍旧疯癫不已。暗里跟踪的那两名大内侍卫在跟随了两天之后,确认乐天夫妇的确疯了无疑,这才回宫交旨。
从此以后,江湖上便无了乐天夫妇的踪迹,“张神针”的大名也在医林中消失了。
乐天夫妇佯疯避过一场杀身之祸,全身而退,从此隐居民间,再不敢露以游针术为人治病。直至乐天晚年,偶遇叶素容先祖叶远,二人交谈甚是相得,于是秘授以游针术。一年后,叶远持术而归。
在这里说一下游针术,因为此书日后还会引出这种奇异针法的。
后来,叶远家乡曾暴发天花瘟疫,染者不救。叶氏族人也染有七八。危急之际,百药无效。那叶远于是大胆一试,以“游针术”为基础,另创以一种独特针法,“种针”于人体内,以激起人体潜伏着的真气、正气,抗那邪气于外。先行试针于族人,竟自大显成效,阻断了家乡天花一疫暴发流行之势。也自开创了以针法治愈瘟疫天花的先例。叶远与他创立的这种奇特的并以天花命名的“天花针法”从此名扬天下。
那叶素容幼时便得父辈传授“天花针法”,深得其精髓。成年后嫁给了一个商人。起初夫妇恩爱无比,也不知海誓山盟了几回。但是几年光景下来叶素容竟不能生子,那商人封建思想颇是严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对那叶素容不免日久生厌,于是暗中纳了一妾。待那小妾身怀六甲之时才向叶素容说明一切,以令她强行接受这个事实。
此事对于叶素容来说无疑于晴天霹雳,昔日间的夫妻恩爱倾刻间冰消雪融了去。从此性情大变。却自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待那小妾生产下一男婴来,假意奉迎,将那母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商人见状,倒也满心欢喜。家中大小一团和气,令他放心地钻营生意去了。
那婴儿待养到三个月时,忽然间患上了一种怪病,每月总有半个月日夜哭啼不止。商人先后请了不下几十名医者,竟然皆不知病因所在。后遇一老医,诊脉之后,说是孩子身上生有异物,游走血脉间,针药不可为,随后摇头而去。商人无奈之下,仍旧遍请名医,求购奇药来医治那孩子。未至两年,万贯家财耗损一空。这期间,叶素容对那商人说了一句“此乃报应”便自离开了,再无踪影。
后来那孩子终于不治夭折。死时前几日,竟有细微的针状物从眼角部位破出,先令目盲。那商人震惊之余,持了那针状物于手中观看,发现竟然是人工铸造的精致的金属针身。猛然想起原配夫人叶素容的祖上曾以针法名世。似有所悟,然此时已是人财两空,责之不能了。
后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天花婆婆,专门惩罚那些负心人及其所生下的孩子,在人不察觉的情况下在孩子的身上种下比天花厉疫还令人痛苦的“天花针”,以令那些负心之人更加的痛苦。无论谁家的孩子遇到了天花婆婆,便等于遭受到了无法避过的天花之疫。据说在以前,孩子哭闹,只要一说天花婆婆来了,孩子们便能立步哭声。可见其人影响之大。
叶素容将救人济世的“天花针”法逆施成了害人之术,医道之为,本是人心中一念之动,救人杀人,便在乎此了。
在十几年前,天花婆婆不知什么原因,忽然间消尘绝世,不知所踪。此番又重出江湖,不知又是被什么人请出来了。

那天花婆婆这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肖公子此言差矣!你倾家荡产力请老婆子出山,还不是为了医你那颗受伤的心吗。为了医你一人,也只好牺牲他人了。这世上最难知的是人心,所以人心也最难医。不下猛药除你心头之恨,是不能抹平公子心中之痛的。老婆子既然接了你的诊金,也自然知道如何处置的。不过要令你明白的是,这个世界上只有天花婆婆,而没有什么叶家的人了,以后不准再提叶家二字。”最后一句,口气冰冷,令整间屋子气氛为之肃然。
“适才晚辈多有冒犯,还请婆婆勿要怪罪。”旁边那人感觉到了天花婆婆的不快,也生敬畏,忙自恭敬地应道。
天花婆婆冷哼了一声说道:“老婆子行的是杀人救人之事,不求功过。人既伤你心,你必也要伤他心。以彼之心,医此之心,本也是公平之事。尤其是对那种负心之人,所施任何手段都不为过。老婆子问上一句,要伤对方到何种程度?”
“一生一世,要让我看到她一辈子天天有生不如死的感觉才好!不能那般痛快地死的。”旁边那人狠狠地说道。
“那就是说,不令这个孩子在短时间内死掉了。就保他几十年的寿命罢。可令其父母守护着他痛苦一生一世。肖公子的心真是毒啊!是比天花疫毒还要毒上十倍不止呢!好好好!你的心既生如此毒力,当是被那负心人伤到了极至。就送你一剂猛药罢。”那天花婆婆说着,左手从怀中取了什么东西出来,五指一捻,呈现在其指端的竟是一排仅仅有寸许长的细微芒针来,毫光隐现,非同凡常。
旁边那人见状,激动之余,走上前一步,欲看个仔细。昏暗的灯光下,映照出一张狰狞的脸,竟是那消失了数月的肖宏。
“这三十六根天花针种在此孩子体内,自会随血脉游走全身,而伴其一生。从今日起,每月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厉害,痛苦难忍,而又不能令其毙命。三十六年后,这三十六根天花针才会齐聚心脏部位,巨痛三日而死,到时神仙不救。孩是娘的心头肉,做娘的也会随这孩子痛苦一生。生不如死这四字送给她也是便宜她了。”天花婆婆说着话,面无表情地逼向了小杨开。
这边的肖宏,神色一振,呈现出了一种激动来。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15 16:56:1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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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16 17:33:14 +0800 CST  
第十一章 抖骨活筋法

就在这时,屋子里忽然凭空生起了一股怪风,本已摇晃不定的灯火立时熄灭了去,室内变得漆黑一片。
“咦!?”
“啊!”一声惨叫在黑暗中响起。
紧接着,灯光一亮,适才熄灭的灯火又自行点燃了起来。
随见有一个人影摔了进来,倒地不起,显然瘫了,却是那个将小杨开盗来的夜行人。
此时,天花婆婆站在原地呈现出一种极其痛苦的面容,本是握着黑色拐杖的右手竟自松开了,和持有三十六根天花针的左手垂软下来。一手的天花针散落地上。那支黑色拐杖也随后倒在了一旁,击到了地上的石砖,发出了一种沉闷的声响。显是适才灯灭之时,有人已在屋子里进出了一回,且出手将天花婆婆制住了。
肖宏站在那里,茫然无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令他感到迷惑的是,对面破旧木桌上的婴儿已经不见了。
“阁下是……什么人?”天花婆婆颤抖着声音道。
“我是谁无关紧要,不过你刚才要伤害的是我的家人。”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你……你的家人?”天花婆婆惊讶地望了望一旁呆立的肖宏,尤呈迷茫。显是不知道目标的家人中竟然还有这等厉害的角色。
“林……林成到了!”肖宏脸色立时大变,瞬间汗流遍体。
“山东林成!”天花婆婆闻之一震,江湖中有此一号响当当的人物,她还是知道的。
“林大侠!老婆子采错药了!若早知是你的家人,万万不敢相犯。”天花婆婆后悔莫及地说道。其一双手臂垂落下来,显是已经废了。
“天花婆婆!”门外的林成朗声说道:“天花针法本是你的先人救世之奇术,没想到传到你手却倒行逆施,害起人来。你虽然遭受过创伤,但不能报复于无辜的小孩子身上。并且这个肖宏所说的对其负心之人也就是我的七妹,本与他无丝毫的情感瓜葛,是他一厢情愿而已。此举当是妒忌心和小人的报复心使然。”
天花婆婆听到这里,愤怒地对肖宏说道:“你害惨了老婆子了!老婆子只对那重真正的负心之人下手,来医那种伤心之人。是不会滥种天花针的。”随又哀求道:“林大侠,老婆子不知真相,被此人蒙骗而来,还请放过一条生路罢。”
“便是此番肖宏不请你来,你以前的所作所为也有干天和。看在你先人的份上,暂且不取你的性命,但将你的一双手臂废去,你若想活命,要发下重誓,永远不能再施天花针法害人。否则我不会饶过你的。”林成淡淡地说道。
“老婆子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再不施天花针法就是。并且一双手臂已废,再也施不得了。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天花婆婆咬着牙,发誓道。便是这般狠毒之人也是畏死的。
林成听了,不屑地道:“好,你只要遵守今日的誓言,还能活下几年去。好在孩子无事,否则你现在已没有和我说话的机会了。”
天花婆婆听了,低头不语。林成放她一马,暗里庆幸之余,已是在强忍着断臂之痛。
“林三哥!”那边的肖宏忽见事情突变,求生心切,忙跪在了地上,朝门外连连叩头道:“怪小弟一时糊涂,犯下这等罪恶来。万幸的是林三哥来得及时,没有令小弟犯下大错来,请看在你我两家曾有世家通好的情份上,饶了我这一回罢。”
“肖宏!”林成口气一肃道:“没想到你的心性如此狠毒,竟敢伤害我林家的人,你以为我会饶过你吗?”
“林三哥,我本是对林芳小妹一往情深的啊!只是她意外地嫁了人,小弟这才因爱生恨,欲解心中一时之快,这才倾家荡产请了天花婆婆来。你既已放过了天花婆婆,也放过小弟罢。我肖宏也发下重誓,再敢冒犯,不得好死!为表诚心悔过之意,我现在做给林三哥来看。”那肖宏说着话,忽地立起右手食指,犹豫了一下,而后狠狠地朝自己的右眼戳去。那力道也自大些。猛听得肖宏一声惨叫,指身半没眼中,鲜血溅出。随即两手捂住滚地乱叫不已。也是肖宏眼见今日性命不保,不生此举,那林成当饶他不过。也是他这般性狠之人,为了活命,才能对自己做得出来。就连那旁边的天花婆婆见了,也自惊讶不已。
门外的林成冷哼了一声,颇感意外之余,也是已动其心,淡淡地说道:“肖家怎么会出你这种不肖之辈。记住,日后再胆敢生出算计七妹一家人的念头,我让你活不出三步去。且由现在开始,永远滚出莒县,并不得再蹋入山东半步。”说话间,其声已远,显是已经走了。
离家数年未归的林成原是回莒县家中探望父母家人的,路途上偶得江湖上的朋友相告,说是绝踪多年的天花婆婆重现江湖,并且同一天和他进入了山东境内。林成意外闻此消息,开始时也未以为意,以为那天花婆此番又去害什么人了。动了侠义心肠便跟踪而来,准备到时出手阻止对方,令其收手退去便是了。没想到一路下来,那天花婆婆和一名弟子竟然到了自己的家乡莒县。实令林成暗中惊讶不已,不知县里何人请了天花婆婆这等人前来,又要对何人施以毒手,自是引起了林成的重视。暗中观察,以待寻机出手。
待林成意外发现和天花婆婆接头见面的事主竟是认识的肖宏时,便感觉到了事情不那么简单了。当偷听得对方在晚间要去城里盗取一户人家的孩子时,便尾随而去。随后惊讶地发现那名天花婆婆的弟子潜入了自己当年买下的宅子。此时还不知是谁住在宅子里,但是知道一定是林家的人。想起肖宏的出现,于是证实了心中的一个猜测。那就是七妹林芳嫁人了,对方的目标就是林芳的孩子,自己的外甥。当时林成犹豫了一下,没有出手阻拦,而是要看对方将孩子意欲何为,于是暗中保护了,接着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这一切,可谓是惊险之极,巧合之极。
林成开始时本是要严惩天花婆婆和肖宏的。但经不住那两个畏死之人的哀求,尤其是救下并见到了自己的小外甥,惊喜之下欲要讨个吉利,便没有痛下杀手。也是杨开的安全无事,令那二人免去了横尸之祸。杨开与林成初次相会,便被这个三舅救下了一命,实为万幸之至,否则后果可知。
林成携了仍在酣睡的小杨开复又潜入自家宅院,将孩子又轻轻地放在了仍在熟睡的林芳杨文夫妇身边,而后悄然离去。此时晨曦破晓,天已见亮了。
且说那冯娘一大早起了床,准备到厨下做早饭,待她双手推开房门时,忽然间看到院子里多了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子,正负着手站在那里仰着头望天呢。
冯娘一怔之下,急忙掩了房门,大声惊呼道:“老爷夫人!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家里进来人了!”
里间正在熟睡的一家三口立时被惊醒,那“迷魂香”的药力已是过劲了。孩子的哭声,大人的惊恐声,好一阵子忙乱。
杨文林芳夫妇二人随后衣衫不整地出了来,杨文手中还持了根子,是要拒盗呢。
“在院子里呢!”冯娘惊恐地指了下门外。
杨文倒是有些怯意,林芳却是有主见的,眼见天色大亮,怎么会有盗贼赖在院子里不走呢。于是稍定了一下神,推开了房门。
院落中站着一名年轻男子,修长的身形,一袭白衫,腰系玉带,长发披肩,负手而立,所谓玉树临风便是指此般了。此时转过身来,笑吟吟地道:“七妹,别来无恙!”二目杨神,鼻直口方,端的是一个英俊美男子的形态。
“三哥!”林芳惊喜地笑道:“你何时来家的?”忙迎出门来。
“开儿的三舅!”杨文颇感惊讶。这个传奇般的三舅子竟然翻墙入户不走门的,当是和那些绿林中的人物一般手段。林成倒是没有给杨文留下第一次见面时的好印象,殊不知自家的儿子就是这位三舅子救下的。
“刚刚到家,还未去老宅见过两位老人家呢!”林成笑应道。
“杨文快过来见过三哥!”林芳兴奋地招呼杨文道。
“杨文见过三哥!”杨文忙上前见礼。
“妹夫不必多礼!”林成笑着点了一下头道:“七妹果是嫁了个好人!你们成婚之时,我正在外面,未能得到消息,在这里恭喜你们了。”说着话,林成一抱拳。
“三哥,快些屋里坐罢,小妹还要送你一样惊喜呢。”林芳高兴地道。
“哦!可又有什么惊喜?”林成走进了房门,明知故问道。
这时冯娘抱哄着杨开出了来。刚才将那冯娘好吓,原来人家竟是一家人,且是这座宅子的主人。只是不知怎么进来的,令冯娘好生疑惑。
“你有了个外甥呢!”林芳从冯娘手里接过孩子,朝林成高兴地显摆道。
“是吗!”林成笑道:“那又要恭喜你们一回了。”昨晚小杨开被人盗走的事也自未对林芳杨文夫妇讲,恐其二人日后再行担惊受怕。
“三哥,既然先到了我这里,就吃过早饭再回家见过爹娘罢。杨文,去前街的桂福园买几笼包子来,那是三哥在家时最喜欢吃的。冯娘,到厨房里烧些熟米水来,多放些冰糖,再下几个荷包蛋,这也是三哥喜欢的吃食。”林芳吩咐道。
杨文和冯娘各应了一声去了。
林成站那里感激地笑了笑。离家多年,这个七妹倒还没有忘记了他的口味。也是林家兄妹七人之中,从小就属林芳和林成的关系最好。
“三哥坐罢!说起来这里还是你的家呢。”林芳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让请道。
“七妹若是喜欢,这座宅子就送于你们一家三口住罢。权做为我送与你们的结婚贺礼,也不算是迟到罢。”林成坐下笑道。
“这礼太大,小妹收不得呢!还是留给你和日后的三嫂住罢。”林芳笑道。
林成听了,微微叹息了一声道:“我一个人已是习惯于江湖,当是无心安下个家了。”言语中竟呈现出一丝的别样无奈。
“总不能在外面飘荡一辈子罢。家中就你特殊,爹娘也不过问你的事。”林芳摇了一下头说道。
“七老八十了再回来说罢。”林成也自摇头一笑。

楼主 青斗  发布于 2010-04-16 20:21:25 +0800 CST  

楼主:青斗

字数:93529

发表时间:2010-03-22 17:1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3-11 11:52:3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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