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辛夫妻分别是美味海鲜酒楼的董事长和总经理。酒楼靠近海边码头，从海里捞出来就扔到锅里，味道格外鲜美，酒楼顾客络绎不绝日进斗金。夫妻俩想买啥买啥，生活过得相当惬意。然而有一事让他们十分闹心，花多少钱也办不到，那就是还想添丁进口。杨念梅在第二个孩子流产后，再没怀孕过。他们走南闯北遍访名医，官方的民间的药都用了就是不见效。在李月芳创了生孩子年龄最大的吉尼斯世界纪录后，袁辛夫妻大为钦佩和羡慕，并时常过来取经，可谓袁友金夫妻数万弟子中最忠实的徒弟。
周率换上拖鞋挨个打着招呼：“老爷爷好，二爷爷好，姑奶好，叔叔娘娘好，妹妹好。”
袁丁看着周率：“都打过招呼了？”
周率点头。
“是不是落了一人？”
周率左右瞅瞅，把目光定格在米粒儿身上，笑了：“还差一个。”
“那不快叫？”
周率扭捏着说：“小姑好！”
对于周率的问候，米粒儿仿佛没有听到，仰脸看着巧巧伸手招呼着：“哥哥，来，来。”巧巧马上说：“下，下。”袁丁将巧巧放下，巧巧靠近米粒儿叫了一声，“姑姑。”米粒儿拉着巧巧的手挪着小脚朝她的卧室走去。
“米粒儿，率率叫你呢，怎么不答应？”李月芳瞅着两人的背影念叨着，“她姑姑他二叔给买的玩具，这是着急着去谝弄谝弄（谝弄谝弄，胶东方言，意为小小的得瑟一把、卖弄的意思）。”
“这姑姑叫得，真亲！”袁友香啧啧嘴，“就跟龙凤胎似的。”
李月芳：“我每次带他俩上街，还真有很多人说是龙凤胎。”
袁友香：“那你怎么说？”
“我也不想解释，解释了他们也不信。”
友香看着坐在一边吃脐橙的袁丁：“丁丁，看你多有福气，你没生出龙凤胎，你妈你给凑齐了，没想到吧？”
袁丁呲牙笑笑：“真是没想到。”
这是袁丁的实话。他万万没有想到，母亲过了更年期将近二十年，又给自己生出个小妹妹来。起初真的无法接受，每每遇到熟人就提这个话题，让他就跟新媳妇似的难为情。那段时间，他十分怕见人，很多应酬都谢绝了。后来也慢慢接受了，认为是个好事，只是父母又受累了。
“大娘，俺大爷比俺大（大，胶东方言，父亲的意思）大几岁来着？”袁辛吃着开心果。
“7岁。”
“哦，今年也68了。米粒儿20岁的时候，大爷就88了。”
“是，我跟你大爷商量好了，争取活到100岁，要看着米粒儿成家立业。”
袁辛寻思，这活多大岁数是跟自家人商量的事吗？ 要商量也得找老天爷。不过，爷爷93了还这么硬朗，看样子大爷大娘活他这个年纪不在话下。
“给米粒儿看孩子儿有我哪，用不着你们。”袁传忠颤颤微微的话把大家都给逗乐了。
看着嘉妮，李月芳想起了什么事：“妮妮，你是不是该上班了？”
嘉妮点点头嗯了一声。
“把巧巧放到我们这儿吧，你们下班接回去就行。”
“妈，不用了，巧巧已经上托管了。”把巧巧放他奶奶家，嘉妮早想过了，觉得不合适，一来二老年纪不小了，照看两个孩子力为从心；二是老人照看孩子不科学，为了让孩子老实一点儿，自己腾出手来做家务，就“培养”孩子看手机、看电视，嘉妮深知，这是现实版的饮鸩止渴。孩子最好还是自己带。
“上托管了？”李月芳大吃一惊，“才15个月的孩子就上托管，连尿尿都不会说，你们也舍得？”
“妈，嘉妮说的不准确，巧巧上的不叫托管，是早教，跟以前的托儿所差不多，就是收这么大孩子的。他们照顾得很专业，还能学到不少东西，放心吧。”袁丁补充道。
“再专业可孩子太小，去了得遭不少屈。”
“小男孩，吃些苦是好事。”

“你们舍得，我还舍不得。明天一早把巧巧送过来吧。”
嘉妮从卫生间洗完手走到客厅，笑着说：“妈，要么让巧巧试着上几天，如果不行再送过来。就上了一天，早教所有老师都喜欢巧巧，说是听话懂事，那些家长也特别喜欢巧巧，我还跟着巧巧受到夸奖了呢！”
李月芳还有些不放心，走进米粒儿的卧室蹲下来拉着巧巧的小手：“巧巧，你喜欢去早教吗？”
巧巧稚嫩的声音：“喜欢。”
“那里的老师好吗？”
“好。”
“能吃饱吗？”
“能。”
“跟那些小朋友一起玩，有玩具咱不去争不去抢。”
“好。”
从卧室出来，袁辛迎上去：“大娘，放心吧，巧巧去的那个早教中心我知道，很正规，巧巧去了受不了屈。”
带着围裙的袁友金从厨房出来左右看了看：“人都来齐了，咱们开席吧。”
“快，快，都上桌……”李月芳赶忙招呼着，嘉妮则走进厨房帮着端菜，不大工夫，餐桌上放得满满当当。大家就座后，居中而坐的袁传忠看着菜发愣。袁辛见状忙说：“老爷子，想吃什么俺给您叨（叨：胶东方言，夹菜的意思）。”
袁传忠缓缓摇了摇头：“好像有什么事？”
袁辛有些发懵，左右看了看：“还有什么事？”
袁友金仿佛想到了什么，马上说：“爹，今天是我的生日，大家给我过生日了，您也祝我生日快乐吧！”友金晓得父亲患有间歇性阿兹海默氏症，怕父亲想起跟孙子拜把子的事，就故意将父亲的思维引向别处。
袁传忠轻轻说了一个“不”字，把视线定格在巧巧的脸上，这下把友金吓坏了，马上支应着说：“丁丁，还愣着干啥，快把蛋糕拿过来唱生日歌呀。”
寿星主动要求家人唱生日歌，袁丁还头一回碰到。对于父亲的反常举动，袁丁很快领会到他的意图，马上行动起来：“好，我去拿。”
“休动！”袁传忠大喝一声，“我正在寻思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看着老爷子凝眉苦想又似乎在聚精会神拉屎的样子，在座的两岁以上93以下的人都想到了老爷子要干什么，那就是——拜把子。这时周率兴奋起来：“我知道老爷爷要做什么，他要跟——”说到这里，周率后面的话被袁丁悄悄的噤声的手势顶了回去。袁丁又将噤声手势转向胜男，生怕她也说露嘴。他以为这样万无一失了，然而还是失算了。此时巧巧噘起嘴，看口型是个爆破音，袁丁大吃一惊，知道儿子要点燃炸药桶了，去捂儿子的嘴已然来不及，只能迅速将噤声手势转向巧巧。巧巧不懂爸爸要干什么，继续为老爷爷做好事，从嘴里蹦出三个字——拜把子。这三字一出口很多人立即泄了气，只有一人兴高采烈，那就是袁传忠。他好像片刻将患了十几天的便秘治好了，手舞足蹈地说：“对，拜把子，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袁友金皱着眉，像哄孩子似的说：“爹，今天可是我的生日，改天让您拜，成不？”
“不成！”袁传忠果断拒绝，“改天，你们老是忘记，今天多亏巧巧提醒。”
见父亲十分执拗，袁友金只好搬出一个过硬的借口：“爹，结拜是可以，不过以前有‘五不拜’的习俗，其中规定有辈分差别者不拜。您是巧巧的老爷爷，辈分这么高，不能破规吧？！”
“有人早就破规了，也不差我这一个了。”
“谁？”
“镇元子。”
“镇元子是谁？”袁友金有些迷糊，左右看了看。
袁丁说：“就是《西游记》里五庄观的观主，种人参果的。”
“他不是自降身份跟孙猴子结拜了。”袁传忠眉飞色舞地说着，颌下的白胡子像电动似的乱颤，“殷素素和金毛狮王结拜，都不是辈分不对？”
“殷素素是谁？”袁友金呆愣愣地问。
“《倚天屠龙记》里的人物。”袁辛答。
袁友金转身说：“爹，那都是电视剧里的人物，虚构的，不算。”
“大爷，要么您就答应了吧，老爷子是不知怎么喜欢这个重孙子了，就想用这种方式，您也不必太在意了，简单举行个仪式，让老爷子高兴高兴，大家也图个乐。”
袁友金还在犹豫。
袁传忠慢慢说道：“古代就有忘年之交的说法，只要真心之交，又何必在意辈分呢。结拜的誓语不是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袁友金觉得父亲后面的话有些不吉利，马上制止说：“爹，您别说了，我同意，我同意！”
在关公相前，袁传忠和袁书巧一老一少相继磕了三个响头。
“小老弟，咱们去吃饭吧。”袁传忠眉开眼笑站起来拉着巧巧的小手。
“好！”巧巧抬头答道。
“我这孙子好啊，如今比他爷爷的辈分都大了！”袁友金苦笑。

“大爷，您别太当真，他的辈分再大回头还得管你叫爷爷。”袁辛轻轻拍拍袁友金的肩。
袁传忠坐到餐桌前，招手让巧巧坐到身边。巧巧说什么也不过去，纠结片刻，在嘉妮的陪同下才坐了过去。袁传忠问巧巧想吃什么？巧巧指了指这个，又指了指那个，袁传忠就不停地给巧巧夹着菜。身边的袁友金像照顾孩子似的，也不停地给李月芳夹着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些微醺身材高大的袁辛端着满满的一杯酒慢慢站起来，满脸堆笑着看着袁传忠：“爷爷，”又朝巧巧呲牙一笑，“二爷爷。”话刚说完，被身边的杨念梅拧了一把：“你说什么呀，是不是喝多了？”
“没，我没喝多。”袁辛低头朝念梅嘿嘿一笑，转而又看着袁传忠，“爷爷，我知道您今天很高兴，多月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其实今天我也很高兴，我在我大爷家潜伏了这么多天，如今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让家里添丁进口，必须对老婆好！”
袁丁频频点头：“哥，你算是找到窍门了。我爸常说：夫妻和睦，一家之福。简单分享，知足常乐。”
“说实话，我跟你大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让我生过气。”李月芳见袁辛站着，马上招呼着，“袁辛，你快坐下，一家人不要这么客气。”
“不，”袁辛双手举杯向李月芳探了探身，“大娘，我要诚心诚意地敬您和我大爷一杯酒，感谢您们潜移默化地对我的耐心教导。”他跟李月芳碰完杯后，又探身跟袁友金碰了碰怀，而后起身仰脖将杯中酒干掉，坐下。
袁丁：“我爸属于暖男那种，做饭、打扫卫生、买菜等，家内家外的活都包了，对我妈照顾得无微不至，很多男人真的做不到。”
嘉妮：“你说的只是一个方面，最难的是爸妈从来没吵过架，这是一般男人很难做到的。”
“对对对，弟妹划出了重点，我一定牢记在心。”袁辛兴奋地说道，转身抓起杨念梅的手，“老婆，从今天起我发誓再不惹你生气了，再不跟你吵架了！我以我大爷为榜样，像对大娘一样对你好！”
“说得这么肉麻！”杨念梅撇了撇嘴，“你能做到？”
“能！我对灯发誓，能！”袁辛的话斩钉截铁。
袁丁笑笑寻思：每个家庭的奋斗目标不同，袁辛夫妻一心一意想着生孩子，而自己则一心一意想着挣钱。可是，对袁辛来说，孩子是不好生的，而对自己来说，钱是不好挣的。老天就是这么会捉弄人。
“大家听好了，这是袁辛说的，如果袁辛再欺负我，我可有告状的地方了。”杨念梅笑着说。
“老婆，我袁辛吐涂抹是个丁，说出来的话不定不能当屁放了。”
杨念梅知道丈夫喝多了，说出来的话已经没有把门的人，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办，赶紧催促着身边的胜男：“闺女，你辈分最小，不敬长辈们一杯酒？”
“好。”胜男站起来端起饮料杯，看着老爷爷袁传忠，“祝老爷爷永远不死，活着。”
对于女儿的敬酒词，念梅皱了皱眉，袁传忠却笑了：“这话我爱听。”
袁丁解释道：“胜男直抒胸臆，发自肺腑之言。”
胜男又看着袁友让等人：“祝爷爷奶奶返老还童，祝大爷大娘长生不老，嗯嗯祝爸爸妈妈万寿无疆。”
胜男的敬酒词让大家忍俊不禁。袁丁寻思：有其父必有其女。
酒足饭饱，大家穿着衣服准备离开。嘉妮领着巧巧走到门口，才想起没给儿子穿外套，这时巧巧回头说：“我忘了。”
本来是嘉妮忘记给巧巧穿衣服了，没想到巧巧把错揽到自己身上，把嘉妮弄得哭笑不得。其他人也笑了。杨念梅乐着说：“这么小的孩子就说大人话，真是个小人精！”

7.谷底要走多久

袁丁一家回到家里已将近21点半，周率和巧巧在几个房间元了一会儿藏猫猫，后来周率觉得没劲就不玩了，因为她和弟弟不是一个级别的。周率像变色龙似的，藏得比较巧妙，巧巧找了半天找不到，就急得大哭。而后巧巧想到一个好办法，指定周率藏猫猫的位置，过后找到姐姐还十分高兴，如此反复数次乐此不疲。周率觉得没劲，不玩了，走到客厅看书去了。巧巧则哼哼叽叽地在客厅唱着别人听不懂的歌，把嘉妮和袁丁逗得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儿，巧巧不唱歌了，爬上沙发跑来跑去，嘉妮在一边看着，怕巧巧掉下来。这时巧巧不小心踢了周率一下，把周率踢疼了，放下书哭了起来。巧巧一脸惊愕。嘉妮说：“巧巧，你把姐姐踢疼了，快给姐姐道歉。”
巧巧没有行动，而说：“修修。”对于巧巧的解决办法，让嘉妮哭笑不得，也让周率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句话大人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孩子有自己的一片世界。自从有了巧巧后，嘉妮感觉每天都有惊喜，尽管累些，可还觉得非常值得。
巧巧的这句话袁丁笑过之后有了万般触动：自己破碎的人生能修吗？人这一生啊，岁月可曾放过谁？每个人都有无声的泪，每个人都有难言的苦。累不累都得自己受，好不好都得自己走。
当晚，袁丁再次失眠了。
次日早晨，袁丁起得很早，这句话说的不准，因为他好像一晚都没睡着。他做好早饭，休息片刻，随后微笑着送走妻子和两个孩子，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
茶几上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袁丁没有及时查看，晓得那是银行催促还款的，感觉自己背上压了一座大山，让他呼吸困难。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十分可怜，像做错事的孩子怕见人，变得十分敏感脆弱，时常有哭的冲动。他知道自己已经跌入人生最低谷，也知道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只不知眼前的谷底要走多久？
袁丁又想起明清第一牛人王守仁的故事。在他34岁时，得罪了大太监刘瑾，从六品京官被贬成为不入流的小官——贵州龙场驿丞，每天在龙场过着炼狱般的生活。那时的贵州还没有开发，自然环境最为艰险。没有地方住，只能住在山洞里，过着衣不蔽体居无定所、有上顿无下顿的野人生活。在王守仁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也痛苦过绝望过，但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还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走。自己现在的处境再不好，总比那时候的王守仁强吧？！
袁丁每逢心情低落的时候，总会想到这个故事，也每逢想到这个故事，才能给他增加些前行的动力。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8：36。知道疾控中心快上班了。尽管此时有些口渴，还是忍了。
他锁上门，骑着电动车向市疾控中心赶去。走到半路，突然想到一人，那就是在市疾控中心地方病防治工作办公室上班的高中同学郑龙，曾经两人经常走动，自己在X局上班时，还帮他不少忙。袁丁寻思，如果碰到他该怎么说呢？他将车速放慢，有了退堂鼓的想法。当人混得糟糕时，做什么事感觉都不对。
袁丁将车停在风河桥边，走到桥上举目眺望。蓝蓝的河水缓缓汇入大海，天空中几只海鸥展翅翱翔，河中沙洲停着几只白色的海鸥。远处，绿树掩映下，摩天大厦像森林一样蔓延在大珠山脚下。他曾数次在此观赏风景，总感觉眼前的景象跟画一样，或比画更清晰壮丽，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而此时面对同样的风景，已找不回从前的感觉。不禁感叹：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顺境时，美景就是我的美景，逆境时美景已与己无关。
在桥上待了十几分钟后，袁丁痛下定决心一定要去疾控中心，因为别无选择。

他骑车赶到疾控中心，将车停到自行车停车处，然后忐忑不安地来到中心综合服务大厅，偷眼瞅瞅，没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今天过来办事的人不多，袁丁从窗口领到体检表，粘贴好照片、填写好姓名、性别等基本情况，随后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检验室采血……

8.脸上长出“胎印”

巧巧半夜醒过两回，每次醒来，嘉妮都得把巧巧抱着，哄睡了她才能再睡，几乎每晚如此。她每天的睡眠时间严重不足，身体越来越瘦弱，精力也不如往常。还好，这些天的早饭由袁丁来做，早晨她还能多睡一会儿。
嘉妮把周率送到学校后，又把巧巧送到金萌宝贝。由于今天单位要开会，她在早教没敢停留多久。吴老师接到巧巧后，嘉妮只跟巧巧说了声拜拜，然后驱车离开。
吴老师领着巧巧往一楼走去，巧巧三步一回头地看着妈妈远去的红色轿车，直至视线被高大的木门挡住。吴老师见巧巧心情不好，便拿出老师对付想娘孩子的独门秘笈——玩游戏。她把巧巧抱到滑梯上，巧巧滑了两次脸上就露出灿烂的笑容。
上午上了两节课，一切都很正常，巧巧依然表现积极、懂事，只是在中间加餐时出了个小状况。保育员丁老师把一盘切成片的苹果放到中间让孩子拿着吃，巧巧探身拿苹果时被旁边的壮壮推了一把，把他推了个仰面朝天。这是巧巧有生以来第一次挨打，没有经验，不知如何处理，能做的只有大哭。丁老师赶紧把巧巧抱起来安慰，又问壮壮为什么推人？壮壮没有说话，只朝丁老师嘿嘿傻笑。其实丁老师的这句兴师问罪只是给巧巧一个交待，她知道推人、打人是壮壮的“拿手好戏”。对于壮壮的这个“特长”，早教中心的老师想尽办法，也难让他戒掉。时间一长想到两个对策：一是听之任之了，二是注意防范。

吃过午饭，吴老师先把孩子们叫到一边，丁老师和李老师把活动室简单收拾一下，再铺上9床被褥，吴老师就安排孩子上铺睡觉。由于壮壮有“拿手好戏”，吴老师将其他4个身强力壮的男孩埋伏在他周围，年龄最小的巧巧则被安排到最边上，他的一侧是毛毛。毛毛依然不睡觉，两只眼睛仍旧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对于她的这个毛病，吴老师采取了很多办法，还是不能让其“就范”，只好放任自流。
躺在铺上的巧巧小眼瞅着身边的毛毛：“姐姐，睡！”
毛毛低头看了看巧巧，摇了摇头后又瞅着天花板。巧巧也瞅向天花板，没看到什么。他可能觉得是位置的原因，起身坐到毛毛身边仰头看着天花板。这时其他小朋友觉得好奇，也围了上来。吴老师见势不好，马上说：“孩子们，都在自己的铺上睡觉。毛毛小朋友给大家站岗放哨，大家可以安心睡觉了。”
吴老师这么一说，小朋友都去睡觉了。而巧巧一直心不在焉，嘴里嘟囔着：“妈妈，奶奶，妈妈，奶奶……”
起床后，进行了“国学时间”，之后的早教活动时间又出了状况。巧巧在排队玩滑梯时，被壮壮推了一把，巧巧的右脸正好撞到滑梯的立柱上。当李老师抱起巧巧查看时，他的右脸蛋上出现一条5厘米长的紫印，仿佛刚刚长出的胎印，疼得巧巧哇哇大哭。

下午3点40分，嘉妮意外接到吴老师的微信视频通话，吴老师十分歉意地简单讲述了巧巧的受伤过程，并把镜头对准巧巧的脸，只见他平静的右脸上贴着很多薄薄的土豆片，嘉妮晓得那是儿子经过狂风暴雨后的平静。吴老师将土豆皮慢慢掀起，下面是一条淡淡的紫印，好像爬到脸上的蚯蚓。这是巧巧出生以来受得最重的一次伤，嘉妮能想到在儿子受伤的时候哭的多么撕心裂肺。嘉妮十分心疼，可当着吴老师的面不能说别的，只好说：“没关系，下次注意就行了。”
傍晚，嘉妮从单位赶到金萌宝贝，吴老师领着专门看了看那个惹事的木制滑梯，很多地方的防撞条都破了。嘉妮说：“吴老师，这些防撞条是不是应该换了？我们家还有一些，可以拿过来用。”
“不用，我们这里有很多，我马上让人包上。真是对不住了。”吴老师还一个劲地道着歉。见吴老师态度真诚，嘉妮倒有些过意不去。
路上，嘉妮看着巧巧的脸问：“还疼吗？”
“不疼。”
“以后玩的时候要注意了！”嘉妮说完觉得这是废话。
“好！”
“今天喝奶了吗？”
“没有。”
嘉妮有些埋怨，今天中午单位有事，她没能过来给儿子喂母乳，老师为什么不给巧巧喂奶？难道老师喂了巧巧在胡说？也忘记问问巧巧今天的表现，中午吃饭、睡觉、学习等情况，有没有尿裤，有没有跟人抢东西？只能按照《育儿宝典》上的问题提问了：
“巧巧，今天有哪些有玩的事？”
“滑梯，嗯嗯，吃饼干，嗯嗯，毛毛。”
嘉妮知道，滑梯和饼干两词好理解，小孩子都喜欢滑梯，也晓得家饼不如校饼香。只是“毛毛”不理解，又问：“毛毛就是你是毛毛同学吗？”
“是的。”
嘉妮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可怜。“今天在早教学了什么？”
“嗯嗯嗯，不知道。”
嘉妮觉得，这个问题确实为难他了。“有需要妈妈帮忙的事吗？”
“嗯嗯，壮壮。”
嘉妮认为小孩子推推搡搡很正常，便说：“巧巧，下回你离他远一些。”
接到袁周率后，周率看着巧巧的脸十分心疼，吵着要找壮壮给弟弟报仇，被嘉妮好说歹说劝了下来，说是给壮壮一个悔罪的机会。
回到小区楼下，嘉妮打开柴房准备拿两桶奶粉，周率看到有一个大纸箱，就拿起来。
嘉妮不解：“你拿这个干什么？”
周率答：“跟弟弟做游戏。”
回到楼上，嘉妮在厨房里做着饭，周率则把巧巧放到箱子抱着走来走去，嘴里喊着：“袁先生，您的快递到了，是下来取还是放到丰巢里……”

9.四十学艺

袁丁像做贼似的做完大便肛拭化验、内外科常规体检、x光胸透等体检项目，期间碰到过郑龙，郑龙没发现他，可能是袁丁躲的快的原因。不知为什么，此时的袁丁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刑满释放人员，怕见任何人尤其是熟人。郑龙是到内科给同事送一个盒子然后离开，袁丁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接下来再也没有遇到过郑龙。全部的体检项目做完后，工作人员递给袁丁一个回执，说四个工作日后拿着回执单来取健康证。水到绝处是风景，人到绝处是重生。袁丁不知这俗话是否准确？
从疾控中心出来，袁丁的手机响起，是陌生号码。接通后对方是个女的：“是袁经理吗，你没在店里？”
“哦，我在路上。”袁丁听出是姓郑的老客户。
“我想再要点儿狗牯脑，你什么时候能过来？”
“10分钟吧。”
“我在你店前等一下。”
挂上电话袁丁匆匆向茶叶店赶去，这是这周茶叶店接的第一单。
回到店里，郑女士要了一斤茶。送走郑女士，袁丁看着琳琅满目的茶叶发呆。这个茶叶店他曾付出许多心血。开店伊始，搞了个公众号，每天花很多精力去更新维护，可收效甚微。又利用微信朋友圈、招聘兼职营销人员推销，都见效不大，茶叶店慢慢搞成现在这个地步。
“老板当不好，只好给别的老板打工了！老天爷也曾给过我机会，是我没有抓住！”袁丁叹着气。
下午，袁丁把回执单交给吴站长。吴站长让袁丁填了一个表格、一份合同。“老钱，”吴站长朝一个30多岁的青年说道，“他叫袁丁，刚入职，加入你们队吧，你带带他。”
“好，过来吧。”钱队长痛快地说。钱队长也就成了袁丁的师傅。
钱队长给袁丁的手机安装了一个APP，注册账号后给袁丁介绍了使用方法。“我们的工作其实就三个步骤，接单，取货，送货。接到单子不要慌，先规划好路线，熟练使用APP上面的导航，优先选择送出餐快的、路程近的单子，再去取出餐慢的单子。取货的时候一定要核对好订单的单号还有餐品的数量，千万别拿错了。送单时要记住6个字，‘记住名，抬头看’……”

袁丁听得很认真，又从身上取出小本子记着。这是他在以前单位养成的习惯。
对于眼前的“好学生”，钱队长深受鼓舞，讲得更有劲头：“记住名，就是要记住商家的名字和顾客的地址、门牌号。平时有空多出去转悠转悠，熟悉附近的道路、店铺。抬头看，就是行驶过程中不要低头看手机，多观察路上的情况，以免出现危险，或者已经到了正确的地址自己还不知道。碰到联系不到的顾客或者商家关门这样异常情况，一定要抓紧时间跟站点联系。跟站点联系时别啰嗦，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和你遇到什么样的问题，请站点协调解决一下。如果是自己的问题，比如送餐慢了，一定要跟客户道歉，说点好话，千万不要把餐品丢给客户就跑了，这样给顾客的印象很差。有时候，可以提前准备点饮料作为补偿……”
钱队长又讲了很多，然后帮袁丁购置装备，工作服、雨衣、工作证、头盔和保温箱：“你自己再准备一个充电宝、手机防水套、蓝牙耳机、塑料袋、便签纸，这些东西看似不起眼，关键的时候能有大用处。在送餐的时候，站里还要进行‘微笑行动检查’，系统会要求骑手拍摄脸部、头盔、工作服和工作证，以避免出现替跑和代跑等违规情况。还有，每周每个人要安排两次早班、两次晚班，每天早晨9点要参加早会……”
钱队长是个认真细致的人，费了很大的劲把该说的都说完，又帮袁丁穿上工装，把保温箱装到他的电动车上：“你的保险明天才能生效，今天跑不上了， 明天9点可以正式上班。今天我先带你跑上几单，明天你就可以单飞了。”
钱队长把自己的APP打开，上线20分钟后就接了一单。把他袁丁叫过去，指着屏幕：“这是接到的任务，你要点‘收到’”。
袁丁凑过去看到，取货点位于河南路的“海鲜小炒”，送货点是2.7KM的创业大厦B座6楼0621室。在送货点下面有个黄条黑字“收到”。
“开工了。”钱队长说完，步伐敏捷地下了楼。袁丁紧随其后。
“这个单的距离有些远，可不管怎么样也得送过去，轻易不能转单，尤其是第一单，再难也要含着泪送过去。”
“为什么？”
“平台系统有它的一套规律，派给你的第一单如是立马转出去，系统会认为你今天不想或者不愿意跑单，那么在今天的一天当中，你的派单想好的可能性是不大的。不要认为平台系统只是一个程序，不像人一样有情感，可别忘了它是有逻辑运算的，并根据结果做分析再反馈到数据中心的。在一个骑手的数据好坏上，不光看配送的速度、好评率、工作时间等，还要把每天转单次数同样放在考核的维度中，有的东西平台是不会告诉你的。碰到远单、大额单就转，系统就认为你是没有吃苦耐劳精神的人，希望系统对你友好派单就难了。派了单就跑，这样的骑手别说平台系统喜欢，就是你的站长也会夸你的。这也是为什么有的骑手有跑不完的单，有的骑手半天来一单的原因。还有，每个骑手都会有自己的‘战斗力’？”

“‘战斗力’是什么？”
“每名骑手根据跑单情况都会有一个级别，从青铜3开始，战斗力达到200就可以成为青铜2，达到300成为青铜1，后面是白银3、白银2、白银1、黄金3、黄金2、黄金1，战斗力达到12000就可以升级到王者。”
“这些战斗力有什么用？”
“级别不同享受的权益也不同，就跟玩的一些游戏差不多，分为英勇青铜→不屈白银→黄金→白金→星钻→皇冠→王牌→无敌战神等等，级别越高权限越大。咱这个分级，如果到了黄金1，除拥有青铜和白银的权限外，还有免缴保证金、申诉优先等权益；到了王者，除了拥有前面所有的权限外，又增加了可以免费取消一次派单、优先接入等权益。”
“那么这个分数怎么来的？”
“购买装备1件加10分，退货减分；每日登陆APP加1分；上传健康证加20分；新用户完成首单配送加50分，以后每单加1分；完成恶劣天气单配送，每单加2分。如果得到差评或不满意评价每单减20分，配送超时每单减3分。这些是常用的事项，还有其他加减分事项。级别是可升可降的，每月都有相应的保级单量，如果完不成，级别就会下降。”
袁丁喃喃自语：“青铜3、白银2、购买装备、战斗力、保级……怎么跟游戏里的人物似的？”
钱队长笑笑：“哦，有点相似。别人玩游戏只是虚拟地玩，咱这玩游戏都是一个个大活人。还有呢，如果工作时间长，送的单数多，可获得各种勋章，比如跑单达100天可获得‘小有名气’勋章；300天可获得‘一代宗师’勋章；900天可获得‘超凡入圣’勋章；累计配送满10000单可获得‘水滴石穿’勋章；满12500公里可获得‘长征一号’勋章；满20000公里可获得‘穿越极地’勋章；满40000公里可获得‘环球达人’勋章。”
“对我来说，每个数字都像天文数字。”
“不，多数人都能做到这个天文数字。咱们站上，单王宋丹每月都能跑4500多公里，最多配送1900单。”
“厉害！”袁丁仿佛有了奋斗目标，“宋丹？宋丹丹，不会是个女的吧？”
“是个女的，也许人家名字起得好，跟工作多么相得益彰。”钱队长笑笑，“全国得到‘环球达人’勋章的人已有5.6万，将近30万人得到‘长征一号’勋章。如果各方面成绩突出，还可以被授予‘模范骑手’勋章。”

袁丁和钱队长每人骑了辆电动车朝商家赶去。钱队长对道路比较熟悉，车辆又比袁丁的好，袁丁开车使出吃奶的劲才能远远地跟着。
钱队长拿到餐，将手机端到袁丁面前：“要点击‘确认已取货’。这个餐还好送。”
“餐都不一样嘛，还有不好送的餐？”
“当然有了。如果是蛋糕、鲜花以及汤汤水水的如汤面、米线、羊汤、米粉之流就不好送了，很容易让顾客给差评的。”
袁丁恍然大悟。
俩人又向顾客家赶去。送给顾客后，钱队长又将手机端到袁丁面前：“要点击‘确认已送达’。咱们这边规定3公里内的单要在35分钟内送达，如果商家出餐慢的话可以报备，这个订单就会再多给10分钟。每月送餐准时率超过 98.5%才有免罚的权利，低于 98.5%必然要被罚款。”
袁丁想到了许多骑手闯红灯的事。
钱队长跟袁丁想到了一块：“如果感觉要超时，闯红灯可不敢，那是要钱不要命，划不来。”
跟着钱队长跑了两个小时，一共送了五单。钱队长说：“一般的送餐程序就是这样，APP上有在线学习功能，回家没事再好好看看。现就是好好掌握一下异常情况的处理方法，比如联系不到顾客、商家出餐慢、路上发生交通事故等等。”
“晓得，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做咱们这一行，什么人都会遇到，一定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有些顾客、商场、商家不把你当人看，有些小区、写字楼的物业也不把你当人看。”
钱队长的话又给袁丁重重一击，可嘴里还说：“这些都是次要的。”
“你先回家吧，明天9点过来参加早会。”
袁丁正准备骑车，钱队长又说：“有条件的话换辆车吧。”

袁丁点头。在回家的路上，他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穿着这身工服不能回家也不能回茶叶店，自己大小也是一个老总，很多熟人看到这身装束会很不适应。不过，除了这两个地方仿佛再无处可去。城市尤其是大城市，本来是有钱人待的地儿。有钱人可以狡兔十窟或几十窟，而穷人狡兔一窟都很难。真的没地方可去了吗？突然袁丁想到一个地方，那就是刚刚买的新家，这也是曾经作为有钱人的他留下的唯一家业。他骑车来到位于锈都海岸小区，脱下工作服又将保温箱放到新家柴房，然后换上原来的衣服回到家里。这时顿觉得浑身酸疼，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就按照嘉妮制定的食谱准备着晚餐。
晚上7点，嘉妮领着周率和巧巧回来，寂静的家一下子热闹起来。周率和巧巧先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过一会儿巧巧拉着周率去玩乐高公主皇家庆典积木去了。这是嘉妮给周率买的玩具，周率玩了一天就把这个曾经的“最爱”束之高阁了。她的“最爱”被巧巧翻出来后，玩了半天弄不懂还急得要命。那时周率在学校，嘉妮有急事没时间陪他玩。
嘉妮卸妆完毕，爬到门缝上向房间瞅了瞅，巧巧像学生问个不停：“这个是什么？”“这个是什么？”……周率像老师耐心地解释着，每解释一个问题，巧巧都恍然大悟似的“哦——”一声。两人各取所需玩得相得益彰。看到这里，嘉妮安心地去拾掇自己的事情了。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二十分钟，嘉妮突然听到周率和巧巧争吵起来，很快便是巧巧的哭声。她十分纳闷，刚才两人玩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打起架来。赶紧跑过去，只见地上有辆英国皇家马车半成品和一堆乐高零件，周率和巧巧都站着，巧巧一只手紧抓着姐姐的衣襟，另一只手努力向上伸着，嘴里哭喊着：“我的，我的……”周率右手紧抓着一个粉色的小公主盲盒，嘴里说着：“这是我的盲盒。”

小公主盲盒是一年前袁丁给周率买的生日礼物，两周前率率找不到了，还伤心地掉了眼泪，没想到盲盒混到乐高玩具里。巧巧最先发现，立刻拿起来，周率则一把抢过去。见姐姐对眼前的玩具如此看重，巧巧觉得翻到了宝贝，一直不依不饶，摆出一副得不到誓不罢休的劲头。而周率寸步不让，一脸的义正言辞：“这么小就知道抢东西，长大了不得抢银行！”
嘉妮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谁对谁错，可对于这么是非明显的“案件”，她这个兼职家庭大法官难以作出公正的判决。以前都是动员正义方周率作出重大让步，成全侵权方兼小无赖巧巧的全部美事。嘉妮认为这样做不对，尽管巧巧年龄小，不能一直这样惯着，惯子如杀子嘛。怎么办？这时想起一篇最近看到过的文章：

大宝二宝抢玩具，只让大宝让步真的好吗？妈妈需要长点心

如果做妈妈总是让大宝做出让步，不仅会让大宝心里感到十分委屈，还会助长二宝嚣张的气焰。时间久了二宝就会开始欺负大宝，即便是大宝先拿到的玩具，二宝也会过来跟大宝抢夺，这会让二宝产生唯我独尊的心理，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想着让别人迁就自己，这对二宝以后的成长与发展都会造成十分不利的影响。除此之外，妈妈经常让大宝做出让步，还容易给大宝造成自卑的心理，大宝会认为妈妈只爱二宝不爱自己，自己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地位。时间久了，大宝就会变得不愿意和家人沟通，甚至还会主动疏远二宝，这会严重影响到大宝以后的性格，以及对家人的感情。那到底该如何做呢？
今天分享四个小技巧，让作为父母的你，轻松妥善解决这种问题。
第一，悄悄话。孩子们很喜欢玩悄悄话，你跟他（她）说悄悄话，即使是同样的语言，有时也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比如跟大宝说：“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把这个（玩具）给弟弟（妹妹）玩一会儿，他（玩）够就不玩了。好不好？”或者跟二宝悄悄说：“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哥哥（姐姐）的那个玩具实际上不好玩，我们去拿其他的玩具好不好？”
第二，补偿法。比如告诉大宝“如果你和弟弟（妹妹）分享这个东西，妈妈就带你去动物园，好不好？”“如果你分享这个东西，妈妈就再给你一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新玩具，好不好？”或者跟二宝说“妈妈和你一起玩另外一个更好玩的玩具，好吗？”“妈妈给你一个更好的玩具，好吗？”或者说，“哥哥（姐姐）那个玩具上面有毛毛虫，妈妈带你去喝酸奶，好不好？”
第三，加入法。什么是加入法，如果两个宝宝争抢面包时，那你就再拿一块面包过来，让他们讨论分享；或者在争抢玩具时，那就再拿一个好玩的玩具过来，让他们重新分配，有时候也可以拿钱过来补偿大宝的损失。
第四，代币奖励法，顾名思义，就是每当大宝做出分享时，郑重其事地奖励他（她）“无私分享好哥哥（姐姐）”纪念章等等。

经过短暂思考，嘉妮使用了悄悄话的方式。爬到周率耳边：“先让他玩一会吧，他玩够了咱就藏起来。”
周率也爬在嘉妮耳边：“如果他玩坏了，你再给我买一个？”
嘉妮点头，周率很痛快地将手中的盲盒递给巧巧。
尽管巧巧探着耳朵试图想听听妈妈和姐姐在说什么，可还是没听明白。当周率将宝贝盲盒递到眼前时，他之前的烦躁一切烟消去散，高兴地接过盲盒左瞧右看。周率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巧巧的一举一动。几分钟后，餐厅传来袁丁的声音：“开饭了。”

巧巧拿着盲盒向餐厅跑去，要去完成餐前非常乐意干的一件事——发筷子。
袁丁将四双筷子递给巧巧，巧巧低头找出不同颜色的筷子并发到筷子主人手中，拿到筷子的人必定说一声：谢谢！
餐桌上放着西红柿炒西兰花和紫菜鸡蛋汤，四个馒头。巧巧坐的是宝宝餐椅，手上拿着儿童筷，在妈妈和姐姐的鼓励下吃得正香。袁丁在一旁像看戏似的笑眯眯地瞅着。自从有了巧巧，家里的确热闹不少，这给袁丁满负荷的心稍稍一些慰籍。
晚饭后袁丁躺在床上，用书挡着手机在线学习外卖配送申诉规则，配送技巧之如何避免差评、餐箱的秘密，违禁品的种类、如何成为“单王”等内容。本以送外卖是技术含量极低的营生，不过是从商家把货取出再送给顾客。实则不然，外卖小哥侍候的是顾客，别号“上帝”。他们所面对的是几百万几千万的“上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侍候好了不是易事。
袁丁学习正酣，突感到有人在拉他的脚，仰头一瞧是巧巧。“巧巧，干什么？”
巧巧一字一顿：“藏猫猫，藏猫猫。”
袁丁还有一题未做完。巧巧见爸爸没有起身，催促道：“爸爸，藏猫猫，藏猫猫。”
袁丁晓得此时跟眼前这个小无赖解释不清，即便能解释清楚他也不听。只好放下书本包装的手机陪儿子玩去了。

10.两只猫笼

8：50，袁丁穿戴整齐已在外卖站点等候了。
旁边还有20多个同事，只有3个女的。两个三四十岁，一个二十来岁。二十来岁的女子皮肤白皙，大眼小嘴，长得十分漂亮，堪称女神。袁丁觉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当空姐都屈才，怎么也来干外卖？后来知晓其经历后，更加佩服她的勇气。女孩叫史可皎，芳龄22岁，去年7月从南开大学社会学专业本科毕业。长相好又有才，一度成为父母的骄傲。可最近她成为父母的心病，因其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干起了外卖。父母反对是有道理的，一来觉得女儿这么好的条件，找什么工作找不到（曾有车企老板开出20万的年薪，还是被其婉拒）；二来担心女儿每天骑车在城市穿梭有危险，也很辛苦。对于父母的苦口婆心，史可皎执意不听，因为她认为这份工作是老天赐给她的，跟她的性格太吻合了。史可皎天性活泼，喜欢骑车喜欢在外面跑来跑去，不喜欢固定在一个地方。干骑手将近一年了每天都很开心。另一个女子叫任来风，也是位奇女子。今年36岁的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也是单身妈妈。最大的特点是不会骑车，每次接到订单都是跑着过去。每天都要跑3万步到4万步，能送40多单。
钱队长主持的早会开始了，主要是点名、检查各自的工装、头盔、保温箱等是否齐全，清洁、消毒保温箱，通报昨日完成情况，然后散会，开工。
站在队列里的袁丁，仿佛找到在某局的感觉，上午开会，只不过彼时坐着，此时站着。散会后，彼时走向办公室，此时在路边靠活。
此刻活并不多，大家多数在路边聊天，也有的玩手机。袁丁瞅着眼前的周遭，有点小小的兴奋，更多的是彷徨和失落。10年前，作为X局公务员的自己，何曾想10年后债台高筑，工作是在路边靠活。他打开外卖APP， “小街小巷，梦想就在脚下”，X团外卖的宣传语仿佛能宽慰他受伤的心。

半小时后，陆续有同事接到任务骑车离开。几分钟后，袁丁的手机也想了起来，“系统给你派发了新任务，请及时处理，路上请注意交通安全。”在“新任务”栏中显示着一个任务，物品是两只猫和两只猫笼，取货点是900m处的广城村XX号，送货点是1.2km丁家滩村XX号。两村离袁丁住的小区不远，由于都有菜市场他常去。这是他接到的第一单，没想到这么简单，距离近，物品也好拿，也许这是平台对新人的优待吧。
他打开导航，戴上口罩（认为这样更有安全感吧，主要是为应付熟人）骑上电动车向取货点赶去。几分钟后来到广城村XX号，门口坐着位老太。他掏出手机正准备联系，老太站起来颤微微地说：“小伙子，是过来拿笼子的吧？”
“是的，阿姨。”袁丁点头。
“没开车？”
“没有。”对于老太的问话，袁丁有些莫名其妙。
“哦，跟俺来吧。”
这是西海市极其普通的院子，穿过铁门是80多平米天井，中间有口水井，靠东墙一侧摆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笼子，里面有狗有猫。袁丁进去时，那些猫狗用它们各自特有的方式“迎接”着。
老太把袁丁带到两个空笼子前：“就这俩。”
看着两个笼子，袁丁有些傻眼，这哪是猫笼，一头小驴也能装进去。其中一个笼子高宽各有1.5米，另一个笼子也是1米见方。
“以前放过狗，放猫也行。”
“大娘，我知道了，这个笼子的名字是跟里面放的东西有关，放狗叫狗笼，放猫是猫笼，如果放人就是囚笼。”
老太呲牙笑笑：“有些道理，小伙子挺有学问的。这个笼子大，猫在里面自由些。”
袁丁瞅着笼子直打怵，这么大的笼子怎么送到1公里外的地方？长这么大从来没干过这样的活。
“小伙子，我帮你把笼子抬出去。”
“大娘，我把电动车推进来吧，还轻快。”
“不行啊，如果装上笼子就推不出去了。”

袁丁看了看大门确实如此。笼子抬到门外，袁丁看着笼子有些发晕。老太似乎看出袁丁的心思，拍着保温箱说：“小伙子，这个箱子能拆下来？”
“能。”
“把这个箱子拆下来放到前面，把大笼子绑到后座上，小笼子放到上面。你先等着，我给你找根绳子。”
袁丁将保温箱拆下来放到电动车脚踏护板上，老太拿着绳子出来和袁丁一起将大笼子绑到后座上，又把小笼子绑到大笼子上面。袁丁准备骑车离开，老太突然喊道：“小伙子，等一下。”说完返回院子，不大工夫拿出一个小笼子，里面装了两只花猫，不是那种名贵猫，而是一般的狸猫。“小伙子，这两只猫也是那个姓隋的买的。”
姓张的？袁丁反映过来送达地点的顾客是隋先生。
老太将大笼子上的小门打开，将两只猫放进去。两只猫在笼子里蹦来跳去，震的笼子东倒西歪，袁丁赶紧将车稳住。他回头望着笼子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可惜，好好设计一下，应该是三室两厅两卫的房子。
袁丁艰难地骑车上路，驮着这么个庞然大物感觉很拉风，走到路上头一回回头率这么高，曾经的失望此时稍稍有些满足。然而，这种感觉没有维持多久，另几个更为严重的问题涌上心头：这么高会不会超高啊？遇到交警会不会受罚？担惊受怕行驶了十几分钟后，离丁家滩村越来越近，袁丁的心才变得安稳。正在这时，一辆警车迎面驶来，他的心一紧，第一次见到交警如此害怕。还好，警车只是轻轻掠过。袁丁寻思，警察会不会以为是行为艺术？
“系统给你派发了新任务，请及时处理，路上请注意交通安全。”
又过了几分钟，袁丁又来活了，必须停下来接单了，因为点“收到”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一时忘记，平台值班人员会给他打电话的，对于新人来说不是好事。
他放慢车速停在路边，打开APP点击“收到”按钮。这是一单送餐的，从1km处的万和春排骨米饭送到1.3km外的嘉和小区。袁丁盘算，时间应该差不多。又骑上电动车.尽管两个笼子不太重，可体积大骑车还是有些吃力。来到丁家滩，穿过几个污水横流散发着臭味的小巷，终于找到XX号。把电动车停好，准备将笼子卸下时，突然发现眼前的门是锁着的。
袁丁赶紧联系隋先生，没想到隋先生在老家滨州。袁丁有些发慌，这么两个大笼子往哪放啊？隋先生接下来的话让他心理安稳些——钥匙埋在大门左侧的墙缝里。袁丁赶紧过去寻找，果然发现一把钥匙。
“把笼子搬进去，把猫粮和水放好就行。”

袁丁打开门像打开化粪池似的，院内浓浓的恶臭迎面袭来，差点把他熏倒。只见潮湿的地面上满是各种畜牲的粪便，想像不到还有这么脏的院子。忍着胃里不停往上翻的即将消化的食物，袁丁按照隋先生说的把一切安顿好后，前后用了将近两个小时，而这两个小时只挣了区区几块钱。更让他着急的是，此时离下一单送达时间只有不到10分钟了，即使现在胁生双翅也得超时。
他怀疑自己能否坚持下去，可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去饭店端盘子工厂打工还是路边摆摊？不管干什么这个营生的确干不了！
袁丁赌气朝家的方向走了几步，接了两个电话后改变了方向。一个电话是嘉妮打来的，让他买两桶奶粉，另一个是银行工作人员打来的，让他处理即将到期欠款。想起家庭面临的困境又开始烦躁起来，信用卡和网贷隔三差五的还款日让他疲于应对，近半年来，晚上经常失眠。
袁丁来到商家取餐，脑子开始寻思如何向顾客解释，想来想去没有更好办法，只能听候发落了。而这个发落比他预计来得要早一些。袁丁提着餐从商家出就接到赵女士的电话，很不耐烦地问什么时候送过去，她的宝贝儿子已经饿坏了。袁丁像侍候大爷似的道着歉，找了一个不太靠谱的理由——太靠谱的理由也找不到，便着急忙慌地给“宝贝儿子”送餐。骑车没走多远又接到新任务，配送时间只有30分钟。当他按下“收到”按钮后神经几近崩溃。
闯了两个红灯（这个有点儿滑稽，曾经他对外卖员闯红灯口诛笔伐，没想到现在剧情出现巨大反转。只能叹气，算是逼上梁山），当他风是风火是火赶过去时傻了眼，顾客住在9楼，电梯却没有电。袁丁这才反映过来，因为电梯没有电顾客才点了外卖。找到步行梯，鼓了鼓气就往上爬，爬到五楼腿就有些发软，扶着栏杆喘了半天气继续。爬到8楼两腿就成了面条，咬牙扶着栏杆扶着墙才敲开赵女士的门。
“不……不好意思，路上出了一点小……小问题，来……来晚了。”袁丁喘着粗气，由于紧张说出的话有些结巴，这也是平生第一次发生会结巴这个新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