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倾国》The Overturn of the Empire

长篇历史小说,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

倾国/The Overturn of the Empire



巍峨的太极宫,帝国的权利核心。

在浩瀚磅礴的深宫边缘,有一所微小平凡的偏殿,就像一粒抓不稳华服衣角,随时可能被风雨打落的浮尘。一位同样微小平凡的少女正在偏殿里潜心临摹王羲之的字帖。她一笔一画地分析、揣摩、模仿,反复地练习每个字,捏笔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红,一沓练字纸正面背面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但她始终不够满意,不时无意识地唉叹。

虽然只是初冬时节,但这所几乎照不到阳光的偏殿祈云轩已经很冷。少女也披上了她唯一的一件裘皮大衣,这还是入宫前,父亲尚在世时送给她的。裘皮大衣曾经的富贵华丽,已在岁月折磨中逐渐淡去,和这房里半新不旧的陈设家具一样褪色黯淡。和这太极宫中随处可见的穷奢极欲的装饰相比起来,着实寒酸。

门推开了,宫女小蛮走了进来,她放下手中的篮子,将快冻僵的手放到嘴边呵气搓着, “小姐……”

“问过了?怎么回事?”武珝放下手中的笔,转过头,“为什么陛下现在还没到徐姐姐那里去?他下午明明翻了姐姐的牌子。”

小蛮愤愤道,“就是那郑玉儿!今晚陛下在甘露殿批折子的时候,杨贵妃派宫女郑玉儿去送她亲手做的红枣奶酪酥。鸢鸢说,郑玉儿打扮得无比妖娆,那抹胸低得不能更低,那对大白胸脯走一路跳一路,哪里是去送什么奶酪酥,分明是去送风骚酥了。说是……说是陛下在两仪殿里就当场临幸了她,然后就差人回了徐婕妤,今晚不去婕妤那里了。”小蛮担忧起来,“小姐,要是徐婕妤被杨贵妃的人夺了宠,我们可怎么办?”

“徐姐姐进宫以来最得陛下欢心,连升数级,杨贵妃她们都记恨在心里。这次陛下连着四天翻徐姐姐的牌子,杨贵妃再不出招,姐姐多半又要擢升。她现在只是把棋子摆上桌面,还没开始走呢。……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小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她想起了刚才带回的篮子,“才人,这是徐婕妤送给您的暖手炉和红罗炭。她说咱祈云轩附近的树根深叶茂,阳光都被树抢了,冬天湿冷。她住的玉竹楼地势高太阳多,暂时用不着烤炭。她让您先烤着她的份例,过些天她再向陛下求恩典另要一些。”

宫里规定正四品的美人和以上的位份才有红罗炭供应,正五品的才人和以下的低等品阶没有炭烤。徐慧去年入宫时依照出身封了七品御女,一年多过去,如今已是三品婕妤。而四年前武珝入宫时便因为父亲应国公身份而封了五品才人,但如今她仍然还是五品才人。红罗炭距她只有一步之遥,她曾天真而豪情万丈地以为只要努力就能够着,但事实是这些年无论怎么拼命去够都够不着。

“唉,”武珝再次唉叹,“都怪我无能,拖累姐姐,连份例的红罗炭都舍不得用,牙缝里抠下省给我。我也拖累了你受冻,小蛮,跟着我这无能的主子,你身上的袄子都是旧的,早就不暖了,”她抓起小蛮冻得冰凉的手,“出门一趟把你手冻肿了。你快去把炭烧上自己烤一烤吧。”

“才人,这是徐婕妤省给您的,我怎么能用?”

“别说了,再推辞我更觉得我对不住你。这个冬天我一定得给你做件新袄子。”

小蛮感激地拎起篮子,准备烧炭烤暖。武珝拿起笔继续练字,心里却乱成一团。“好好练,好好练,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回报,总有那么一天……”她轻轻鼓励自己。

可是太多次的失败,已经让她自己都敢不相信这话。推开窗,窗外的初梅含苞待放。几乎所有的枝桠都在用力向上生长,上面挤满了雄心勃勃的花骨朵,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苞都在和其他花苞争抢着养分,让自己成为盛放得最耀眼的那一朵。

武珝看着下方枝桠上一朵平凡的梅花,它和她一样,娇媚的容颜、水嫩的青春,在别处定能吸引无数爱慕的目光,但在这深宫中,就是最平凡不过的存在,随处可见的风景,不值得多看一眼。

但它又怎么能甘心,怎么能扑灭胸腔里燃烧的野心,就此认可自己一生平庸的命运。它日复一日地挣扎在这太极宫边缘,倔强地努力着、酝酿着,用心地绽放着无人问津的芬芳。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即使盛开得再美,也仍然无人问津,也终将衰败凋零,而新一茬野心勃勃的花骨朵早就等不急了,它们摩拳擦掌,又将竞相盛放……

小蛮升好了炉子,她凑近炉子,从稀少的红罗炭中感受那点热气,“今年冬天好冷!”

武珝拢了拢自己身上过时的裘皮大衣,“已经感觉很冷了吗?可是冬天,才刚开始啊……”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4-15 22:32:44 +0800 CST  
李世民的嫡次子魏王李泰皱眉独坐在马车里,思绪和车辆一起随着马车的快速前进而颠簸。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他的父皇,对他极尽溺爱,但父皇也同样极尽溺爱母后留下的其他两个儿子;帝国最大的政治力量——关东氏族,由他的舅舅长孙无忌稳坐第一把交椅,但昨晚,他登门秘访舅父长孙无忌,委婉地申斥太子失德,请求关东氏族考虑给他机会,却……

昨夜,李泰刚在长孙无忌的内室里坐下,便屏退下人,“舅舅,早朝时太史监令裴天罡禀报,心宿的光辉似有黯淡,不知舅父有什么看法?”

长孙无忌淡笑道,“老夫对天象之道也不太懂,还请魏王赐教。”

“舅舅不要那么生分,太子是您的亲外甥,我同样也是,您干嘛总叫我魏王,在您面前我哪敢称王。我是李唐皇族的后人,也是长孙氏族的后人,我永远都是您的亲人,您的晚辈。您满腹经纶,怎会不懂心宿代表太子。心宿黯淡……怕是天象对太子失德作出的反映啊……”

“哦?这说法可不是小事,你确定如此?”

“舅舅,我知道,您不会轻易掺和太子的事情,我更不该,但我既然生为父皇和母后的儿子,就得担起王爷的责任,别人不敢讲的话,我必须讲。早年大哥确实聪敏勤学,用心于治国之道。但这些年,大哥越变越离谱。嘴上一套,手上一套,当着父皇和太傅勤学勤政,背着他们就忙于放纵享乐……怠于学思懒于政务,治国理政越来越应付,东宫的歌姬舞女倒越来越多,竟然连……连侍卫乐童也临幸了好些个,传得整个长安城沸沸扬扬……”李泰连连摇头,一副痛心的样子,“不是我这个当弟弟的想要僭越,而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李泰窥探着长孙无忌的脸色,试探道,“当年隐太子李建成无能失德,秽乱后宫,还好父皇的天策府聚集了您这样的一群贤能之臣,助他拨乱反正,但终是代价惨重。其实之前就有许多贤臣劝太祖皇帝废去隐太子,立嫡次子父皇为太子,太祖皇帝就是不听,坚持要立长子李建成,终于酿成大祸。唉,其实同是皇帝和皇后的嫡子,出生早几年晚几年,能有那么重要吗?立长而不立贤,实乃误国之大谬!”

等李泰表述完他的言辞,长孙无忌终于端起茶杯,“老夫却与魏王的看法不一样,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而太子废立乃帝国之国本,更要守规矩。立长而不立贤,乃是古人千年来从无数祸端中积累下的大智慧,定下的大规矩。自古以来的乱国夺权者,有谁说自己是贪恋权柄?谁都说自己是为了社稷福祉。立贤,谁是贤?人的心都是偏着长的,骊姬以为她的儿子最贤,王莽以为他自己最贤,凡是有可能坐到龙椅的,谁肯承认别的候选人比自己更贤能?魏王,你肯承认太子或晋王比你更贤能吗?”

“这……但……”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在太子、你和晋王三个人中,你的确是最贤能的一个。可是,王莽当年也是这样想的!等他真坐上龙椅,却也同样拿不出坐稳龙椅的本事。挑别人刺容易,自己做事难啊!承乾八岁就被封为太子,从小众星捧月,长期身处阿谀诱惑之中,有时分不清东南西北,也是人之常情,但他的品行还是不错的。至于歌姬舞女,哪个少年不风流呢,临幸几个男人也不算什么大事,汉武帝临幸卫青、霍去病,没影响他当贤帝,也没影响卫青霍去病当名将。”长孙无忌用杯盖边沿轻巧地拨开冲到自己嘴边的茶叶,饮了口茶,不慌不忙不徐不乱地继续,“魏王啊,当年陛下和妹妹给你起名泰,意为国泰民安,给晋王起名治,意为长治久安,而先帝和陛下给太子起名承乾,不仅是因为他出生在承乾殿,更是希望他担起社稷重任!希望你能和晋王一样安分守己,不要辜负陛下和先皇后对你的重望,他们希望你能帮大唐帝国带来国泰民安,而不是争斗和动荡啊。”长孙无忌放下茶杯,用杯盖清晰地敲击杯沿,发出干脆的响声,提高了声音,“来人!恭送魏王移驾!”

李泰端着残余的亲王架子,又从后门无声而去,管家礼礼貌貌地微笑,客客气气地恭送,干干脆脆地关门。“砰”的一声,关东氏族头号人物的后门在魏王身后紧紧闭上,一丝门缝也不留。李泰沉着脸沉着心迈开沉重的步伐,却忽视了脚下,没找到下门槛的台阶,两步踉跄,几乎摔倒在地。

一直在外面等候的谋事萧德言见状,连忙上前扶住死沉的主子,低声道,“殿下稳住,前路漫漫修远,总有几段不好走,”他再次压低声音,“咱们向前看,没有路,总有桥。”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4-16 18:51:37 +0800 CST  
到底是啥敏 感 瓷,也是无奈了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4-17 21:47:34 +0800 CST  
李泰从回忆中拉回思绪,他已经到达了今日的目的地——丞相房玄龄的府邸。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是父皇最为倚重的两位文臣,房玄龄主要负责台面上的事,长孙主要负责桌子下的事,说起来,最关键的事父皇还是更信任长孙无忌。再加上父皇对长孙皇后一往情深,无数次明里暗里提拔长孙氏族,虽说房玄龄才干功勋不输于长孙无忌,可如今在朝中的权势地位,确实比长孙无忌差些意思。

但李泰已经没有别的机会了。军方的头号人物李绩对他拒而不见,沿袭了其在多年宦海中惯用的中立之道,拒绝站队表态。长孙无忌代表的关东氏族清脆地关门送客,不给任何希望。朝中唯一能勉强与长孙无忌抗衡的,只有房玄龄。

进门李泰就看到了惊喜的见面礼,房玄龄竟亲自赶到门房对他笑脸相迎。进了内室之后,他鼓起勇气将昨日立长不如立贤的论调再在房玄龄面前阐述了一番。房玄龄放下茶杯,“魏王啊,老臣心有戚戚焉。老臣也一直在想,早生几年,虚长几岁,就真的更能治国?要这样说,息王李建成也比陛下大几岁嘛!”

“有的人只长年龄,不长德行。这些年,大哥确实有点过分,若是这样子继承大统,”李泰压低声音,“我真替帝国的未来着急!”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4-17 21:48:07 +0800 CST  
“唉,要说呢,殿下你人品稳重又才华横溢,可惜晚生了一年……陛下早早就立了太子……”房玄龄摇头叹息。

“丞相,帝国将来的国运,天下苍生的命运,难道凭一个人早生一年,就这样草率定夺了?!”

房玄龄却调转话头,“那如此重要的事,殿下更应该去劝说长孙大人,毕竟他是国舅爷,朝臣又以他为最尊,此事由他出面更为合适。”

“关东氏族已经占尽了大唐从上到下从大到小的各色肥缺,他们只想墨守现状,大哥这样尽听他们论调的太子,就是他们眼中最好的太子,哪管他的能力德行。”

房玄龄顺了顺胡须,“可惜老臣在朝中势不如人,也只能夹着尾巴小心做人,这么大的事,老臣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李泰打断房玄龄,“丞相,这些年您和长孙大人的过节,小王也略知一二,您吃过他不少暗亏。说起来小王也替您打抱不平,论功劳,论才华,论谋略,您比他还强一截,到如今他反而压您半头,不就是占了两点,一是父皇爱恋母后,他身为母后的亲哥哥,自然能得到更多照顾;二是他出身关东贵族,又得父皇鼎力相助,坐上了关东氏族的掌门交椅。第一点给了他通天的捷径,第二点给了他不倒的靠山,和这样的人斗,您哪能不吃亏?而且多半还只能吃哑巴亏,您能跟父皇抱怨他小舅子吗?”

“……唉!”在长孙无忌的亲外甥面前,房玄龄怒也不敢言,只能强挤出一丝苦笑,“只怪一来我自己不会投胎生穷了,二来我妹妹不会投胎生丑了!”

“丞相啊!您为我李唐帝国鞠躬尽瘁,我们,我们让您受委屈了!我们对不起您呀!”李泰激动得声音都略带了哽咽之意。

“唉,只要陛下顺心,帝国昌盛,老臣受些委屈又何妨。我已经年老,过些年就告老还乡了,这些旧事也不想再往心里去。”房玄龄做出大度的样子。

“丞相高风亮节,我确实佩服您的气度,不过,您身为丞相,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位,都尚且被关东氏族打压至此,那些普通的官僚仕子,只要没有响亮的出身,前途就可想而知了。太子与关东氏族联手,一张嘴巴说话,一个鼻孔出气,将官场围成铁桶一般,选拔官员不看能力,唯论出身,要害职位全部被五姓七望等等纨绔子弟挤占,这样的选人才方法,丞相您觉得不会出问题?您辅佐父皇打下大唐帝国,也有责任帮帝国守住天下,您不能不为帝国的未来考虑!”李泰急切道,“我倒欣赏隋炀帝的科举制,不拘出身选人才,唯才论人,而不是唯出身论人,为寒门子弟留一线希望,也为帝国的未来留一群像您这样肯实干的人才啊!”
房玄龄盯着李泰,李泰眼中映着跃动的烛火,昏暗的光线中,他浑圆的脸上似乎写满了对大唐的拳拳忠心。在李泰的期盼中,房玄龄缓缓地张开嘴,“啊……哈,”他居然打出个哈欠,“好困,夜深了,老臣乏了,魏王也快些回去歇息吧。”

李泰有些失望,但也不能逼得太急,他垂下圆脸低声道,“确实夜深了,那小王就不打扰丞相了,告辞。”

房玄龄将李泰一路送至后门口,伸手作势替李泰系了系原本就系得好好的黑狐大氅,“夜深露重,风霜袭人,魏王要替大唐保重身体。哎呀,年轻就是好啊,年轻人的未来有无限的可能,”他暧昧的笑容点燃了李泰心中的希望草原,“来日方长。”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4-18 06:54:57 +0800 CST  
李世民正在阅看嫡幼子李治这几日手注的史记,太监王贺呈上了金吾卫的密报。

李世民打开密报看罢,呵呵一笑,“稚奴,猜猜看,今晚你四哥李泰去了哪里?”

“这,儿臣愚钝不知,也不该妄自揣测哥哥。”

“少啰嗦。朕说过,咱爷俩的悄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出了这两仪殿的门,谁也不记得谁说过什么。”

“那儿臣瞎猜猜看。还是长孙舅舅家吗?”

李世民摇头,“他去了房玄龄家里。”

“看来,舅舅已经给四哥明确拒绝了。所以四哥只能漏夜赶去见房丞相。”

李世民点头,“前夜李泰密访长孙府,昨夜承乾密访长孙府,今夜李泰又密访房府。这朝中权臣的府邸就如同戏台一般,好戏连连,你方唱罢我登场,竟比我太极宫还要热闹。今天这个皇子暗会司空,明天那个皇子拉拢丞相,一个个暗地里眉来眼去,迎来送往,都不知道说这朝堂是像菜场,还是像青楼。”

李治道,“父皇不要生气,不管他们怎么来往,一切终在父皇眼皮底下,掌控之中。”

“朕气不气又能怎么样?我能拿你母后生的这些宝贝儿子怎么样?宝贝儿子长大了,心长野了,自以为翅膀也长硬了。我才四十出头,他们就忍不住扑腾。唉,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让他们狗咬狗,使劲扑腾个够吧。稚奴啊,你都到出阁年龄了我还不肯放你出宫,一是舍不得你,二也是不想你也跟着他们扑腾……”

李治赶紧伏地叩首,“父皇,儿臣有尊卑之念,也有自知之明,有大哥和四哥在上,儿臣只想做个清闲王爷,若是大唐有需要,儿臣也愿意为哥哥尽犬马之劳,别的想法是万万不敢有的。”

李世民踱步走到窗边,长叹一口气,“无恨,看看你给我生的好儿子!你拍拍屁股说走就走,留下我又当爹又当妈,人家还嫌我这老头子占了龙椅,又碍眼又烦人!”过了一会儿,他又回过头,“稚奴,如果你是朕,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

“这……”

“少啰嗦,让你说就说。”

李治却没有说话,只是翻开自己这段时间注解的史记,找到汉武帝任用窦太皇太后的侄子窦婴为丞相,同时任用王太后的弟弟田蚡为太尉的那一页,他将自己在书上的注解指给李世民。
那上面写着两个字——制衡。

李世民露出笑容,正要说话,门外太监王贺禀报,“陛下,宫女郑玉儿来送奶酪酥了!”
“深更半夜送什么奶酪酥?”李世民哼了一声,对李治小声抱怨,“朕下午翻了徐婕妤的牌子,杨贵妃就派她延嘉殿的宫女来送奶酪酥,这些女人真是的,小家子心胸,哪有你妈那么大气。”

“奴婢郑玉儿,奉杨贵妃之命,来送贵妃亲手给陛下做的红枣奶酪酥。”娇滴滴的少女音在空荡的大殿响起,一位盛装的美少女捧着朱漆食盒娇滴滴地扭了进来,她酥胸半露,红唇火辣,媚眼如丝,“奴婢奉命来给陛下送消夜的点心,陛下,您累了吧,快歇一会。”

刘玉儿打开食盒,玉盏中盛放着白生生颤巍巍的奶酪,奶酪上点缀着一粒软嫩的红色蜜枣,在盏上轻轻发抖。

李世民的眼睛不由得向刘玉儿饱满的乳沟深处滑去,却想起儿子还在一旁,咳了一声,端回父皇的面子,“稚奴,杨贵妃做的奶酪很好吃,你还没吃过吧,快来尝尝。”

“父皇,杨贵妃费心亲手为您准备的甜点,您还是赶紧享用吧,别让她的心意空费。儿臣告退。”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4-19 14:14:25 +0800 CST  
盛大的露天篝火宴会,正不顾时令地在东宫欢快举行。冬风刺骨,就用祥云绣纹的紫丝锻做成大帷帐挡风;天气寒冷,就到处摆放上錾金镂空铜炭篓取暖;花谢树枯,就用混合金银丝的杭绸在枯树上扎出鲜花和绿叶装饰。

太监们放出一篮又一篮斑斓的彩蝶,众多的彩蝶翩翩旋飞在假花上,富贵得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乍看过去还以为东宫没有冬天,永远都是艳阳天。

那彩蝶平日专门养在温室殿中,靠日夜不停的红罗炭供其温暖,每时辰换上的新鲜蜜水供其食用。当宴会需要增添气氛时,它们就会被放出来展示它们的美丽和主人的财力,度过它们一生最辉煌也是最后的时光。当宴会结束,放出的彩蝶几乎都会被冻死,不过下一次宴会又会有新的彩蝶,源源不断。

在这人间仙境般的宴会上,所有翩翩飞舞的彩蝶的生命,都只为取悦一个人,但此时,这个人的脸上,有尴尬,有愁虑,有无奈,有拘谨,就是没有高兴。

太子李承乾不时看向身边的这个人,宴会上其他人投来的目光,包括太子妃苏添锦和其他姬妾的嫉恨和非议,一杯一杯地借酒消愁,真假参半的吃醋拈酸,他通通没有去关注。

可是这个人,却并没有回看他一眼,即使他贵为现在的东宫之主,未来的天下之主。

一位中年来客盯着这一幕,心中已大概有数。他走上前来,向太子李承乾殷勤地敬酒。李承乾敷衍地举了举杯,连客套话都懒得说。来客有点着急,转而恭维起坐在李承乾身旁的这个人,“老夫来往中原和西域这么多年,见过这么多人,却从未见过岑大人这般脱俗的美男子,犹如谪仙下凡尘。”

这番肉麻的吹捧让岑心身上恶寒,胃里翻滚。他更加尴尬地转过头,并不接话。

李承乾笑了,“他就这脾气。”

打发了来客,李承乾小声嘀咕,“你真的太难伺候了。你说你想家了,我就按突厥的风俗给你办宴会,费心费力准备这么久,你怎么连个笑脸也不给?”

岑心叹了一口气。他起身向李承乾深深一拜,“叩谢太子殿下盛宠,让微臣无以为报。”

李承乾赶紧扶起岑心,让他再次在身边坐下,“你当然可以回报我,少给我点冷脸,我就很满意了。”他有点委屈地抱怨,“简直不知道拿你怎么办。”

岑心看着李承乾脸上的委屈,他怎么可能真的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他只要说出口,自己就只能服从。就算自己宁死不从,自己的家族也会第一个跳出来逼自己服从。

大唐帝国的太子,根本没必要想这些办法来讨自己的笑脸,应该是自己想办法讨他的笑脸才对。

岑心又叹了口气。尽管这些天受够了刚才那样的尴尬,但他对李承乾确实讨厌不起来。他的家族前段时间被突厥颉利可汗追杀,家里人一路逃亡到长安。父亲辗转托人,觐见了大唐帝国的太子李承乾,想通过他求得大唐帝国的庇护和支持。李承乾开始只是敷衍他父亲不肯插手,却在见到自己之后态度急转直上,还把自己要到自己身边做谋士。父亲岂能看不出李承乾的意思,然而李承乾就是他夺回汗位的唯一希望,献出个庶出的儿子能算什么呢?

父亲不要脸面,岑心自己却不能不要,这么多年他一直是驰骋草原的勇士,如今要自己当别人男宠,他万万做不到。但拒绝李承乾就等于要断绝父亲和家族的所有希望,他同样万万做不到。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只能像现在这样,忍着各种尴尬和不自在,愁眉苦脸地拖着,能拖就拖。

“过些天去小华山围场吧?”李承乾又想起了新的解闷方法,“你在草原的时候是不是天天打猎?这些天一直闷在屋子里肯定难受。过些天我带上飞雪,你带上流鹰,咱俩去打猎。”

而太子口中的坐骑飞雪,这匹跟随他多年宝马,此刻正在马厩里烦躁地甩了甩头。残月如雪,万籁俱寂,只有乌鸦在冬日的枯树上偶尔啼鸣。飞雪的嘴角像被无形的手拉扯着,向后咧开诡异的弧度,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4-20 08:47:20 +0800 CST  
天气不错,李承乾的心情更是好,“今天是本宫和岑心第一次出来围猎,你今天可得争气啊,让本宫好好显显身手。”他拍拍飞雪的背,飞雪烦躁地甩了甩头。

“怎么了,你心情不好?”李承乾问飞雪。飞雪擅通人性而且性情温顺,很少表现得像现在这样。

“殿下,今日这匹马似乎有些焦躁,要不您骑我这匹流鹰,我来骑飞雪吧。”岑心道。

“不打紧,飞雪跟我好多年了,乖得很。”李承乾翻身上马。

两匹汗血宝马飞驰在小华山围场,李承乾道,“岑心,没想到你的骑术和箭术这么厉害。咱俩好好比试比试。”

“好,殿下想赌什么?”骑上了马,岑心比在东宫中自在了许多。

“你想赌什么?”李承乾笑问。

“……要是我赢了,殿下就让我去镇守边疆吧。”岑心转过头,不敢看李承乾。

李承乾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不可能!”他勒马转身想要挡在岑心前面,飞雪却突然受惊,前蹄腾空而起,随即发起疯来,狠命挣扎,竟然将背上的李承乾甩了下来。

岑心大惊失色,连忙下马,边护在李承乾前面边大叫道,“护驾!金吾卫护驾!”

混乱中飞雪向岑心的脑袋踢了过来,岑心躲避不及,心想倒算从困局中解脱了。

一声惨叫震得他头晕,他没事,李承乾晕倒在他身旁,左腿血流如注。在最后关头,李承乾将他撞到一边,飞雪踢断了李承乾的左腿。

柔软的丝乐之声荡漾在李世民耳边,郑玉儿柔媚的胸脯荡漾在他怀里,她贴着他耳边轻声道,“陛下,您给人家点位份嘛。”

以前女人各种绕圈子暗示要位份,李世民都烦得要死,可这个小姑娘直接地索要,他倒没那么反感,“你是宫女出身,只能封正八品的采女。”

小姑娘一下子兴奋起来,“真的吗?谢陛下,谢谢陛下!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用干粗活啦,臣妾叩谢陛下!”

……倒是挺知足的。郑玉儿趴在他脚下认真到虔诚地三叩首,跪谢他的恩赐让她改变了命运。
随着她的俯身的的动作,胸脯一荡,又一荡,他没等她叩完头又把她拉到床上。

门外匆匆的奔跑声由远及近,一路狂奔,太监累得直喘。尽管知道李世民在房间里做什么,太监还是颤抖着声音叫喊,“陛下,陛下……”

尽管恼怒,但心知若不是万般紧急,太监不可能这样。“什么事!”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坠马,现在昏迷不醒……”

“什么!”李世民一把推开郑玉儿冲出门,“备马!备马!备马!”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4-23 13:42:02 +0800 CST  
李承乾已经从昏迷中清醒,忍着剧烈的疼痛不停地吸气,没有发出呻吟。太医一个个如要过江的泥塑般直直矗立,不敢发声。李世民脸色铁青,“怎么回事!”

东宫总管太监刘忠壮着胆子回答,“殿下今日去小华山猎场打猎,飞雪突然疯了,将殿下摔下马。金吾卫虽然很快回护,刺死了飞雪,但殿下的腿已经被……”

首席太医刘捷接话,“殿下救护及时,性命应该无忧,只是这腿伤势严重,恢复时千万不可感染,否则可能……可能会影响行走……”

李承乾本就咬得死紧的牙关更是几乎咬断。

李世民气急攻心,“太子是大唐的国本,你们得拿出全身本事来,保住未来的大唐天子!”

“臣等必将竭尽心力!”太医们齐齐跪下。

“飞雪跟了太子这么多年,向来温驯灵性,怎么会突然疯了?你们检查过飞雪的尸体了吗?”
李世民略想了想,“要么是有人下毒,要么是有人用铁蒺藜或者飞针刺伤飞雪,飞雪才会突然发疯。”

“臣等仔细查验过,除了金吾卫刺出的致命伤,其他位置未见异常,也没有中毒迹象。”

李世民怒道,“怎么可能!好好的宝马,无缘无故会突然发疯!定是你们查验不力。朕再给你们三天时间,找不出飞雪发疯的原因,你们提头来见!”

太医们噤若寒蝉。

他握住李承乾的手,痛心道,“儿啊,你身系未来的乾坤社稷,一定得把身子养好。父皇心疼死了啊。你是一个人去打猎?”

“儿臣和谋士岑心一起去的。飞雪发疯时多亏他舍命回护,不然儿臣已经性命不保。”李承乾忙把岑心从这件事中摘干净。

跪在旁边的岑心闻言伏在地上,“微臣回护不力,愧对陛下、愧对殿下。”

“……辛苦你了。”李世民表扬了岑心护主的举动,却并没有封赏。如果真是这个岑心护住了李承乾的性命,那为何他自己毫发无损,李承乾倒是断了腿?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4-25 19:31:19 +0800 CST  
刘捷苦着脸向李世民讨饶,“陛下,微臣们确实尽力了,太医院三百二十七位太医,无论职位高低,每人都仔细地勘验过三遍以上。飞雪的身上除了被金吾卫刺死的致命伤,没有飞针或其它武器造成的伤痕。近半年的草料的留样微臣们都一根根地查看嗅闻,没有混入其它药物。微臣们怕草料泡过药水,又用草料浸水细细查证,的确没有任何异常。微臣们剖开飞雪的尸体,肚肠肝脑一一剖开勘验,看有无毒针或是病变,真的什么异常都没有。实在是……实在是无从着手啊……”

“一群废物!”

“陛下饶命,微臣们真的尽力了,确实找不到飞雪发疯的原因,陛下饶命……”

太监的通传拯救了焦头烂额的太医刘捷,“太史监裴天罡求见!”

“传。”

“微臣裴天罡参见陛下。”裴天罡走入行礼。

“什么事?”李世民问。

“微臣发现近日有长尾蓬星逐渐靠近心宿,有蓬星冲心之势,特来禀报。”

“蓬星冲心?此话怎讲?”

“蓬星乃妖星之属,状如夜火之光,主凶兆。心宿乃天王的布政之宫,心宿一主太子,而今的蓬星冲心之势,应是有奸臣靠近太子。太子坠马,或许就是……”

刘捷正愁飞雪的事无法交差,裴天罡的话无疑是最好的台阶,“陛下,这就是了,飞雪无缘无故突然发疯,或许就是上天给出的凶兆啊!”

“……行了,你们下去吧。”李世民摆摆手。他又想起李承乾身边那个“舍命护主”,却自己毫发无损,反让主子断了腿的谋士岑心。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4-25 19:31:50 +0800 CST  
冬夜来临,东宫在悲伤的气氛中陷入黑暗。不过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却在阴暗的角落躲藏着。

“你们又来找我干嘛?”杜辉警觉地问。

“飞雪的事你辛苦了,主人派我来送上谢意。”王大发笑容可掬地递上颇有份量小袋子。明里他只是个东宫中随处可见的杂役太监,暗里他却为神秘的主人偷偷办事。

杜辉打开一个缝隙,里面的金灿灿的颜色让他意外惊喜,“这……你们当时不是已经给过了吗?”

“这是因你办事得力,主人另赏的。主人对给他办事的人,从来不会薄待。”

“这……替我谢谢他。”这沉甸甸的诱惑让杜辉实在无法拒绝。

“不过主人这次还有件事托你,想让你掺点东西到太子敷腿的药里。”王大发不紧不慢地说出惊人的要求。

“什么!我当年就说过了,只做那一次,以后再也不做了!更何况,太子上药前有太医反复检验,次次上完的药都有留样,你们以为掺什么毒能不被发现吗!”杜辉吓得魂飞魄散,这次太子的腿因他而断,他哪里还敢继续作乱?

“呵呵,不知以你那点月俸,要干多少年才能建上你老家的那栋宅子?如果太子殿下知道了你老家的宅子,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你,你们……”

“别害怕,我们不会强人所难让你去掺毒药,只是要你乘人不注意,吐点口水在太子敷腿的药里罢了。太医再有本事,也不能查出来你吐过几滴口水吧。”王大发堆笑道,“主人说了,事成之后,再给你上次的两倍!绝不会让你白辛苦。杜管事你好好想想吧,还有什么钱,能比这更好挣呢!”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4-26 20:32:25 +0800 CST  
李承乾嘴里死死咬着被角,紧紧攥着岑心的手腕,强忍着剧痛。太医刘捷小心翼翼地揭下李承乾包腿的纱布,腿上脓肿溃烂,淡绿色的脓液将纱布浸透了好几层。

“殿下,你疼就咬我把,都怪我……”岑心含泪道。

李承乾真的重重一口咬在岑心的手腕上,顿时咬出上下青紫的牙印。

岑心痛得哎哟一声,又柔声问李承乾,“现在好些了吗?”

“没有,永远也不会好了。”

刘捷端着托盘退出内室,岑心跟了出去。

“刘太医,你给我说实话,殿下的腿,是不是……”

刘捷沉重地点头,“若是没有感染,殿下或许还能康复如初,谁知道却感染化脓……微臣竭尽全力,也只能保殿下以后还能行走,但恐怕……是要瘸了。”

岑心大惊失色,“什么?太子乃一国之本,瘸了成何体统?陛下不会答应的!”

“唉,岑大人,微臣们难道不知道没治好太子不会有好果子吃?确实已经竭尽全力了啊!”刘太医的脸烂成了黄连,“可是就是这么倒霉给感染了,微臣们能保太子站立行走就够走大运了!”

岑心沉吟,“如今初冬时令,天气这么冷,怎么会感染?是不是中了什么毒物?”

刘太医摇头,“太子的药,无论外敷内服,皆有三位太医依次查验过,有什么毒物能让三位太医都查不出?大人不信可以另找人检验药品的留样。”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4-26 20:33:28 +0800 CST  
岑心领着重金请来的苗疆神医蓝先生,仔细勘验太子历次用药的留样。这些药液有的已经留了较长的时间,上面长有了星星点点的霉斑,蓝先生并不敢大意,拿起药液银针试毒,不顾上面的霉斑,细细嗅闻尝验。

“怎么样?”岑心急道。

蓝先生摇摇头,“无毒。”

“难道就是运气不好?我不信,没这么简单!”

又一遍,蓝先生依次检验着药液。忽然,他拿起一份外敷的金疮药看了又看。

“怎么了?这份药有问题?”

“此药无毒,但是您看,这份药液长得霉斑为何比其他的药液都多一些?而且与其他的霉斑形态也不尽相同。”

岑心仔细端详,点头道,“确实,其他药液霉斑多为白色,霉斑的边缘光滑,这碗药的霉斑白中带绿,边缘略有凸凹不平。蓝先生的意思是,这些霉斑像有毒的菌菇一样,含有毒物?”

“不,此药无毒,这些菌斑也无毒,但是那只是吃进去无毒。如果外敷在伤口上,就不好说了。岑大人可曾听说,攻城之时,城墙上的守兵常会向爬城墙的攻兵身上倒金汁(注:粪水)?若是被泼到金汁的士兵身上有伤口,多半会化脓感染,即便不一命呼呜,也会废胳膊烂腿。”

“蓝先生的意思是,这份敷药里面,被加了金汁?可是这药没有什么异臭,如果加了,这么多经手的太医能闻不出来?”

“金汁肯定没有加,但可能加了类似金汁的东西。当然,也可能仅仅是偶然,这份药被刚叮咬过金汁或类似东西的苍蝇叮咬了。此事纯属老夫推测。”

“天气寒冷,苍蝇稀少,更何况药汁苦涩,苍蝇怎么会喜欢叮咬药汁。如果想要确定蓝先生的推测是否属实,便只能试试看了。来人!”岑心唤来太监,“找来一匹马来,我有要紧用处。”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4-26 20:34:29 +0800 CST  
按照岑心的吩咐,马腿上被割出一道伤口,敷上那碗可能有问题的药汁,用纱布绑好。

杜辉在花园里心慌地散步。自从前两天岑心请来了苗疆神医蓝鹤,他的心就没有不慌过。都说蓝鹤十分擅长用毒,天下之毒无所不懂。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他生怕自己干过的那些烂事被蓝鹤发现。马匹的低声哀嚎吸引了他,他走近马厩,看见一匹弱马单独关在一间马棚,腿上包有纱布。

他正想上前看个究竟,却被两位太监拦住,“杜管事得罪了,岑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这匹马。”

杜辉看看马匹,又看看这两个太监,“你们不是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小邓子小张子吗?怎么到马厩来了?这马怎么了,为什么不能靠近?”

“杜管事,今下午蓝先生勘验过太子殿下金疮药的留样后,岑大人就找来这匹马,划伤它的腿,又给它敷了药。至于为何这样做,我们也不知道因由。”

杜辉心中如重石压上,“哦,哦,岑大人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我们下面的人哪里猜得透。”

他惶然地离开马厩,心下明白,蓝鹤和岑心查到那天的药有问题,在用马匹试药。顺着这根藤,他们很快就会摸到自己这个瓜,锋利的大刀便要砍向自己。

杜辉匆匆赶回厢房想将银票带上,却在窗外看见屋内的烛火之光,还有些人影来去。是了,能接近太子药物的太监就那几个,他们肯定先搜了自己屋子再说。慌忙中,杜辉乘着夜色向王大发的房间溜去,想要找王大发商议对策。

小树林里人影串过,忽然一声低唤,“杜辉!”


杜辉正要转过头,一块湿帕子紧紧捂住了他的口鼻,他顿时头晕脑胀,手脚酸软。麻绳勒住他的脖子,将他高高吊起挂在在树上,他拼命拉住绳子想摆脱,却无力挣脱勒住他咽喉的绳索。在最后的时刻他看到了天上的星空,残月依旧如雪,只是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4-27 17:56:33 +0800 CST  
昨前天有点忙,今天来更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4-30 11:55:21 +0800 CST  
“岑大人,在管事杜辉房中查获了银票三百两,黄金十两,白银五十两。”

岑心冷笑道,“管事一年才多少俸银,哪来这么多金银?内奸就是他!”但他还没来得及下令抓杜辉,太监便入室急禀,“岑大人,巡夜的人发现管事杜辉吊死在后山的小树林里!”

“手脚真快!是被灭口还是自尽?”

“奴才们在他身边发现了这封绝笔信,经大家辨认过,确实是杜辉的字迹。”

岑心接过信纸,正是杜辉的绝笔信,上面写着因为一些小事太子责罚过他,他心怀怨恨,所以在太子的药中吐了口水作为报复,没想到导致太子的腿感染,心中有愧,故而自杀。

“满口胡言!”岑心愤愤道,“不是受人指使,那些金银是哪来的?仵作验过尸了吗?”

“验了,现在还在继续验。仵作说,杜辉脖子上的勒痕只有一道,若是被人杀死后吊起,应该有两道勒痕。死亡时间在今夜,具体时间还需仔细勘验。不过奴才们经过听小邓子小张子说,他们在晚上看马厩的时候杜辉路过,还跟他们聊过几句,打听大人您为什么让人看着那匹马。”

岑心在杜辉上吊的树林仔细搜索,两个在落叶浮土中若隐若现的小坑跃入他的眼中。他默不出声,又仔细查看杜辉的尸体。在杜辉青紫的指尖,些许碎屑吸引了岑心的目光。他将碎屑放在手中观察,应该是麻绳的碎屑。他心中已有计较。

回到房中,岑心向蓝鹤问道,“蓝先生,飞雪发疯踩伤太子的事,您也听说过。当时所有的太医都反复查验过飞雪的尸体,连飞雪的胃肠都拉出来勘验过,以防有人在草料里藏针。却仍旧没能找出任何刺激飞雪发疯的毒物或外伤。依您之见,有没有什么隐蔽的办法,能让马匹突然发疯而不留下痕迹?”

“没有,”蓝鹤非常确定地摇头,“什么手段都留下痕迹,哪怕下蛊,身体里也会有毒虫。”

“蓝先生,我们已经找到谋害太子腿伤化脓的人,他往太子的外伤药汁中吐了口水。我们还没来得及抓捕拷问,他就被人吊死并伪装成自杀的样子。而他死前不久,还在马厩打听我们拿来试验的那匹马。难道是纯属偶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蓝鹤点头,“岑大人言之有理,听起来此人先谋害飞雪发疯,后谋害太子伤腿化脓,事情败露后此人就被同伙杀人灭口。你容老夫再想想。”

他思索了很久,终于想起一种可能,“老夫在年轻的时候,曾听突厥来的一位老客商说起过一种疯病,人和动物都可能染上。其他人若是吃了病死的尸骨,也会染上疯病,而且还可能潜伏多年后才发病。但此病老夫也从未见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岑心惊道,“我在突厥长大,为何我从来没听说过?那位老客商现在在哪里?”

“大约是这病十分罕见,很少有人知道罢。老夫是在二十多年前的一次宴席上与他偶然同席,当时他已经年过古稀,算算年龄,现在该是不在了。老夫还记得,那人说,得了这种疯病后会不自觉地诡笑,剖开病尸的脑子,会发现脑髓里有很多空洞。当时听闻者都啧啧称奇,老夫也印象深刻,所以记到现在。飞雪的脑髓里有洞吗?”

“没有,飞雪验尸的时候我在旁边,很确定没有。”

“那应该不是了。”蓝鹤失望道。

“先不要急着下结论,既然那人说,吃了病患的尸骨就能传染,那就有办法…”

岑心来到李承乾的床前,屏退了左右。

李承乾恹恹道,“你这三日为何不来陪我?你厌倦了我这个残废?”

“殿下,你明知道我这三天忙着办事。我已经查出了大概。”岑心将这三日的种种事由禀报给李承乾,递上了给马匹敷腿的的纱布,上面淡绿色的脓液,与李承乾伤腿上的脓液如出一辙。

这脓液,废了自己左腿,给自己的大好前途蒙上未卜的尘土。李承乾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冷哼。

“另外,那匹马吃了飞雪的骨粉之后便烦躁不安,蓝先生说这是发疯的前兆。飞雪出事的时候和这匹马一样刚发病,狂躁发疯,但脑髓中尚未出现空洞。过些时日我们再剖开马匹的脑子,有没有洞一看便知。这匹马瘦弱,吃的飞雪尸粉也多,吃完就开始发病;而飞雪身体强壮,奸人也不太可能掺很多病尸喂它,这病就在飞雪体内潜伏了很久才发作。我和蓝先生勘验过飞雪近期的草料,没有什么发现,那东西应该是很久之前就掺喂给飞雪了。殿下,您觉得,谁最有可能算计您?”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不过那是我同母同父的亲生弟弟,你不好开口。除了他,这世上还有谁最盼望我倒掉,好给他腾出太子宝座?李泰早就买通了我东宫的仆役,除了飞雪,他不知道还给我设下多少别的圈套,只不过现在还未发现罢了!李泰这个局,布得够深、够大、够久!我的东宫里,不知道还有多少李泰的人!我的亲生弟弟,真够狠!”

“杜辉虽然被杀,但他的同党既然能够在搜查他房间的当夜暗杀他,就说明同党应该就在东宫中,才能这么有这么快的手脚。殿下不必着急,我已命令他们不准声张,但暗里注意盯防,我相信内奸这几日自会露出马脚,到时候再一窝端。等殿下找到实证,就能禀明陛下,陛下一定会为您做主。”

李承乾摇头,“敷腿药的事可以说,飞雪发疯的事还得细想。疯病来自突厥,若是严查,你的身份包不住,父皇必然怀疑你。即便知道你是无辜的,他也会把你拖出来作李泰的替罪羊,而不会严惩李泰。因为我已经残废,再难担当继承乾坤的重担,嫡次子李泰就是最好的接替人选。若是父皇公开惩治李泰谋储,就相当于把李泰也废黜了。他总不能为了替我这颗废棋伸冤,再把手里最重要的棋子接着砸了吧。”

“殿下不要总这样说,您是李唐皇室和长孙氏族的嫡长子,您不会被抛弃的……”

“可我已经完了!帝国不抛弃我,难道还能让我瘸着登上至尊宝座,瘸着统治权相重臣,瘸着迎接四方朝拜?!”李承乾把玉枕往地上使劲一砸,还好岑心接得快。李承乾把头埋进被子里,不愿再面对这个世界。

岑心默默地坐在床边,慢慢把手放在他肩上,“都怪我,都怪我。”

“就是都怪你!上天为什么要让我见到你!”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5-02 14:18:46 +0800 CST  
王发财不停地环视着左右,他知道越这样越会被注意,但他控制不了。虽然他已经乘着外出采买的机会顺利逃出了东宫,该烧的东西也都烧成了灰,但一点点的动静仍会让他心惊胆颤。为了安抚自己,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内兜。里面的银子实沉沉的,依然是熟悉的厚度和重量。
道旁一棵大树下,魏王府的太监胡东来在那里等着了。“怎么样,这些天有什么动静?东宫有追查这些事吗?”
“明里没有,可暗里我总觉得不对。最近我感觉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周围的人都暗盯着。”
“这么严重?那你快与我回魏王府避避风头!”胡东来看起来很是担忧。
王发财心里咯噔,“不用了,你们只要再给我一笔金银,我自己躲避,绝不会连累王爷那边。”
“那也行,”但胡东来很快面露难色,“可我身上没带金银,你和我另外定个时间,我拿给你。”
胡东来闪烁的眼神没能逃过王发财警惕的眼睛,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足以让他明白胡东来是想借着给银子的机会杀他灭口。他口中答应着胡东来,心中却想着如何脱身逃走。

城门口排着长队,卫兵依次审查着出城人。一个戴着斗篷的汉子来到队伍末尾默默排队,在人群中,无论穿着打扮还是长相气质,他都毫不起眼。忽然,他的眼睛瞪大,泄露出精明警戒的目光。

奔驰而来的通信兵将一个卷轴递给审查的卫兵,他打开卷轴指点一番,审查卫兵点点头,通信兵便转身离去,将另一个卷轴贴在城墙上。好奇的人三三俩俩地拥过去围观。
汉子离开队伍,慢慢地靠近围观的人群,站在人群的外层。城墙上贴的,正是他自己的画像,旁边的字不用看,就知道是悬赏通缉令。

贴通缉令的兵卒向围观的民众大声道,“就是这个奸人,买通东宫管事,在太子的金疮药中下毒。皇帝陛下大怒,一定要将他抓出来碎尸万段!你们谁看到了一定通告官府,皇上重重有赏!”

王发财十分庆幸自己很有预见地戴着斗篷。他本能地压下头上的斗篷,慢慢地退出人群,转身离开。他越走越快,越走越急越害怕,终于撒丫子狂奔起来。

直到跑进一间破旧无人的山神庙,他才停下脚步,坐在石阶上连声喘气,还不时警戒地左右环顾。夜雨在凹陷的地面积出浅浅的水坑,映照出汉子藏在斗篷下那惶恐惊惧的脸,正是王发财。

长安城出不去,长安城里更危险。王发财隔着衣服摸了摸亵衣的内兜,里面的银子没少,他只要掂量掂量就知道,因为那份量他已经掂量过无数次。可是现在无论多厚实的银票,也没法子在这世间替他买回一条活路,买下一个容身之处。

与其落在李泰手上不得好死,还不如自行了断求个痛快。他摸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刀子快要刺破汉子的脖颈,马上一了百了。

哐当,王发财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我不甘心,我不可能甘心!”他愤懑地自言自语,“我费尽心机冒尽风险求富贵,最后就求到个死吗!我真死了,最快活的就是李泰!”

可是他的画像已经贴遍长安城,如何可能活下去?无人的山神庙中,王发财思来想去。终于,他将一块破木头塞进嘴里,拿起匕首,用刀尖对着自己的脸,颤抖着狠心划下。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5-03 21:38:43 +0800 CST  
李无离撩起马车的珠帘,看见街边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被悬吊在空中,一堆人在围观。

这场景一闪而过,她心念微动,“车夫,停车。”

李无离拨开围观的人群站到最前面,向男孩旁边的男人问道,“为什么要把他吊在路边?”

“贼不该吊起来打吗?”

李无离打量着小男孩,他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他还小,还可以管教,你干嘛把一个孩子往死里整?”

“呵呵,”那男人冷笑道,“别在这发不要钱的善心,贼没偷到你身上你不肉痛,话当然说得漂亮。管教,行啊,你把他偷的东西赔给我,我把他放下来,送给你好好管教。”

“他偷了多少?”

“一钱半碎银子,好几件衣服,一大袋米足有三十来斤,还有一只大猪腿!我昨天才腌上准备慢慢吃的!”

“偷了这么多,赃物在哪里?”

“他都从窗户递给同伙了。他在屋里偷,同伙在屋外接应,被我发现了,同伙拿着东西就跑得没影,只剩下他在屋里跑不掉。”

李无离噗嗤一笑,“你还真能编,这孩子不过几岁的样子,面黄肌瘦,能偷得动你说的那些几十斤米,几十斤肉?”她转头问围观群众,“你们相信他说的吗?”

大家纷纷摇头,六七岁的瘦弱孩子,怎么可能有那么大力气?李无离对那男人说,“这孩子是不是贼还不一定,就算真偷了,也绝没有你说的那么多。你再在这里继续欺负小孩,我们就到衙门里说道说道,看看当官的信不信你的胡扯。”说罢她一个抬眼,跟在她身边的两位小厮便冲上来扭送那男人。

男人挣扎道,“唉倒霉倒霉有理说不清。我亲眼看到的啊!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可是他的的确确就拿动了!”眼看要被两位小厮控制住了,他只好说,“行了行了,我自认倒霉。那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进了官衙门损失的就不止一袋米半只猪了。”

小男孩被放了下来,他似乎已被饥饿和刑罚折磨的精疲力竭,李无离问他还好吗,他没有回答。李无离向他丢出一块碎银子,银子咣当落地,他抬起眼皮瞧了瞧,又垂下了眼,依旧没有动弹。李无离让人买来两个馒头扔给他,他立刻伸手抓过来塞进嘴里,噎得眼泪都流出来。

李无离又让人给他端了碗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妈呢?”

小男孩三口两口把馒头和水吞下了肚,才算接上气来,“俺没有名字,别人叫我石头……俺妈早死了,她……她是个傻子,到处捡东西吃。不知道哪个天杀的缺德,奸了她,让她生了俺……她有啥能吃的能穿的都给俺,后来有一年大荒,她把讨来的最后一个烧饼留给俺,就再也……”

“那你现在呢?谁照顾你?”

“没人照顾俺。俺到处捡东西吃,跟俺妈当年一样。那群混混逼着我帮他们偷,不偷就打死俺,俺没办法……”

李无离嘴唇翕动,正要开口,一旁的朝华抢在前面低声道,“小姐,您不方便收留他啊。”朝华扔给小男孩一锭银子,“好好照顾自己吧孩子,你今日能得小姐救你,就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分了。”说罢拉着李无离就走。

李无离于心不忍地回头看了那小男孩一眼,那小男孩满面脏污,双眼含泪,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背影。李无离不禁开口,“朝华,带上他。”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5-04 10:20:21 +0800 CST  
“小姐,您怎么安置他,难不成要让他当那个……”

“你先带上!”

朝华看围观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没人注意她们,便低声对小男孩说,“我们小姐心善想收留你,给你饭吃给你衣穿,可是呢,你要是当了她的奴仆,就得先净身,净身你懂吗?就是像宫里的太监那样,不能当男人不能生孩子了,你懂不懂?”

男孩却并不懵懂,“俺懂。“他转头向李无离决然地说,”小姐,让俺跟着你吧,别说当太监, 给你当牛马俺也愿意。”

他眼里与年龄完全不符合的决绝和疯狂让李无离心下咯噔,但她很快笑了,“小石头,你这孩子小小年龄,嘴巴倒和老男人一样甜。行吧,那我就收留你这个小太监了。”

李无离的嫣然一笑让小男孩脸红,“小姐,你是俺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仙女,还这么心善,让俺为你死俺也愿意。”

朝华有点惋惜,不过这男孩继续流落街头,饿死也有可能,当太监好歹有碗饭吃。她低声问道,“小姐,那我们带他回宫里?”

李无离钻进马车,“带回个屁的宫里,你还真要他当小太监?人家再穷也是人生人养的,让他当太监怎么对得起他的疯子妈?让他去瑶池馆吧,让张管事好生照顾培养。”

“可是小姐,瑶池馆的人,都是精挑细选,保证稳妥的……”

“一个自幼流浪、无亲无靠的孤儿还不够稳妥?把他养在瑶池馆,以后长大了也能帮我在外面办些事。当了太监反而没那么方便。”刚才还义薄云天的李无离,此刻老谋深算,“平时不培养死士,要紧关头谁给你卖命?”

太极宫露华苑的小花园里,一个痴傻的老妇人静坐在华丽的红木雕花椅上。她躯体肥胖,头发苍白,皮肤蜡黄,眼白灰暗发黄,像腐化的死尸。更可怕的是,她脸上青紫的细血管如同蛛网般交织密布,丑陋中透出瘆人的恐怖,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不过若是仔细分辨,就能发现她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没有乍看上去那么老,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

花骨朵般的妙龄小宫女单真,正捧着描金的玉碗给老妇人喂食。老妇人嚼嚼又吐出来,“沙子,沙子。”

单真四顾无人,变脸训斥道,“让你吃你就吃,你这猪样子就只配吃猪潲水,给你吃人饭你还挑!”又是一大勺子猛塞进她嘴里。

“唔,唔……”老妇人左右扭动,却怎么都不开嘴里的玉勺,噎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单真一边不耐烦地往她嘴里硬塞,一边抱怨,“凭什么人家都有好差事,我却被安排来伺候你这个丑疯婆子。不就是我家穷,没钱塞给管事太监么。你这痴肥的母蜘蛛,人家多看几眼都恶心死了,我还得天天伺候你……”

突然,皮鞭重重地抽在单真背上,单真如噩梦惊醒,手中的碗跌碎在地。她颤巍巍地转过头,只见李无离手攥皮鞭,脸色铁青,红着眼盯着她。

单真还没来得及求饶,公主高高的皮鞭就再次狠狠落下。一鞭又一鞭,一鞭又一鞭,小宫女在一声又一声的哀嚎中翻滚,血淌满地。

老妇人竟不惊惧,反而拍起手来,“好耶,好耶。”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5-06 07:09:40 +0800 CST  

谢谢阅读抢红包
楼主 望舒amy  发布于 2020-05-06 07:16:31 +0800 CST  

楼主:望舒amy

字数:29730

发表时间:2020-04-16 06:32:44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7-22 13:02:50 +0800 CST

评论数:43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