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稀物商与秘葬(20)

高美的表情微微扭曲：「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我不同意。」罗兰这次倒是没有再反对。



在这场会议里，萨兹一直是沉默的，因为这些人正在随自己高兴决定他该怎么做。而在把所有情况弄清楚之前，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他们合作，他并没有吃亏，因为藉由秘藏能够办到的事情不少，短期内他不算吃亏。可是一直沉默可不明智。



「抱歉，我有件事情得问清楚。」被萨兹打断的秘藏们一起转向萨兹，这代表把发言权交到他手上。

「你们是僵尸粉的来源？」萨兹问，不过立刻察觉被期望回答对象的罗兰不以为然瞪了他一眼，接着往高美瞟，萨兹转向麦罗贞，但又因为同样的原因移向高美。好，没选择了。

高美没有停顿太久，就干脆回答：「是我们提供的没错。」没有人在这种气氛下接续话题，只有，金泽「哐」推开椅子，语气不耐：「无聊，我要回去了。」

瓦勒斯堤最狂傲的贵族开口，如同撕裂空气，萨兹就这样被打断了。罗兰在这时才后知后觉，一脸傻样暗示他闭嘴，麦罗祯则白来一眼，跟在金泽后离开，而高美甚至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这么自己走了，不久前的伶牙俐齿完全没有再发挥的机会。

萨兹沉默着，然后谨慎地看向罗兰，她睁着圆而无辜的眼睛，显示不打算解释。萨兹于是问：「所以，我们能回去了？」罗兰听了眨眨眼睛，接着耸肩。「大概吧。」她说。

萨兹终于对此报以叹息的反应。



他们走出会场，走下阶梯进入隧道。

走在前面的罗兰突然转身，萨兹别无选择开口问：「怎么？」罗兰抿着嘴皱眉。「我有话要先说清楚。」她把掉出来的头发塞到耳后又顺了几次才继续说，萨兹没放过这个小细节──罗兰在紧张。



「关于秘藏，馨琳不知道。」罗兰的眼神只有说话时会看着对方，这让萨兹觉得受到挑衅。「我问一个私人的问题。」他露出一抹笑回问。

罗兰视线游移起来，好像很不耐烦。「啊？」她盯着萨兹不动，带着警戒。

「你为什么给我麻茈？」萨兹上下看了罗兰一遍，但对方冷静异常，毫不避讳对上他的视线。「麻茈的功效是治喉咙痛。」她说：「这可是常识，副总管。」

萨兹想两人无法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语气也懒得掩饰。「啊，那真是常识，那接下来我该自己找一个也是协助者的搭档？」他的不善随着话脱口而出，罗兰瞪了他一眼，回得迅速。「不用你找，高美做什么，你要支持跟着做就是了。就这样，副总管。」她说完连看他一眼都认为多余一样，转身速度快得病态。

萨兹在原地站了一阵子，压下怒气才跟上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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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稀物商与秘葬(21)

※

有什么按上自己的前额，萨兹迷糊糊地，本想甩掉，却突然意识到是自己的手，于是睁开眼。

成为秘藏的协助者，萨兹一边想着这句话的背后代表什么，一面坐起来，乍看之下，似乎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很快地，他就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你怎么穿着副总管的制服？」这句他用梦呓般的语气对着坐在床边的人说，并上下移动视线，接着语调一转，成为毫不掩饰的戏谑语气：「还喜欢这样的变化吗？」他用眼神示意两人位置，他们见面时，萨兹向来不会在床上待着。

这大概是要报复让自己饿到晕眩的尼加。



尼加皱着眉看他，浓重的肃杀气息则开始扩散，他张开嘴，果然吐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话，几乎是擦着牙齿。

「只是在某人休假的时间暂替职务，虽然即使没有某人，塔夫也能做得很好。」尼加敲着桌面，烦躁地回应。「你他妈别烦我。」

窗子发出敲击的咕咚声，萨兹转头去看，发现是尼加训练的雏鹰。他停顿看着，然后慢慢转回视线。

照理来说，尼加早就欢天喜地推开窗子迎接才是，可是现在只是挥手要牠去休息，不肯放弃的雏鹰于是睁着眼看着他们，失望和愤怒被发泄到窗子上，嘟嘟嘟响个不停；萨兹实在是怕窗子被啄出洞来要他负责，所以单方面妥协了，摀住额头开口：「唉，帮个忙，把窗子打开。」



就在尼加忙着把到处乱窜的雏鹰从房间角落叫下来时，萨兹迅速把自己身为副总管的一切重新穿好，喘口气，接着把尼加拖出门，两人各自回归职位──不过尼加是回房间，萨兹则是要回去轮班。

那只雏鹰在房间叫了几声，自讨没趣一样，在门关上前敏锐飞着跟过来，更正确来说，是咬住萨兹制服的领子，两人一隼拖拖拉拉的姿态实在非常愚蠢。



走在路上，尼加不只一次想歪到萨兹身上靠着，不过萨兹都事先察觉躲开了，连尼加的房门都是他拿着钥匙转开，然后转身一把把还在想爬上自己背的尼加推进去──雏鹰歪歪站在外套肩上盯着萨兹看，那锐利的爪子让人难以忽视。

尼加跌跌撞撞跳了好几下才抓到平衡站好，转头瞇起眼不满地瞪回来，萨兹面无表情开口：「把衣服换掉记得──和整衣人员提醒说浆好再送回来，破的地方你看要怎么处理。」



「你这个无情的人！」尼加咬着牙怒骂一声，一边脱掉那身副总管制服外套，萨兹临走前还听到他用非常粗鲁的语气不知道对谁说话。「你居然真的抓破！」门跟着被甩上。

萨兹觉得自己的嘴角都不自觉抽搐起来，不过这次他维持住那个角度开始今天的工作。



厨房的工作就萨兹来看没有延误，香调工坊也是，萨兹在单子上做好划记后爬上阶梯。转角处传来馨琳和领班慕卡的交谈声，仔细一听，萨兹甚至能知道他们正在说总督保尔得将要举办的宴会，虽然对这件事提不起兴趣，但他还是需要做好每件工作；于是萨兹转出转角面对两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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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稀物商与秘葬(22)

「馨琳。」

萨兹尽量用着他认为正常的语气开口，并提醒自己一定要做到，顶多带着一点大病初愈的语调。

馨琳先是示意慕卡对话暂停，才正面响应他，萨兹笑得就像个好孩子。



「塔夫上午已经告诉我你能回来了。」将头发梳得整齐高雅向来是馨琳的习惯，也正好说明她总是没由来对某些事物的固执。「尼加这次倒是很规矩帮你代班，想做还是做得到嘛。」她的打扮帅气而英挺，黑色筒靴刚上完油闪着光，遗传凯利安娜的金棕发高绑成一束，滑顺笔直。



萨兹正在思考表姐的好友是秘藏究竟有没有彼此公开，所以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罗兰说了，馨琳不知道，是指哪种不知道则无法得知，可以解释成不知道金泽是秘藏，还是罗兰是。

和馨琳长时间来往下来，他假设馨琳被这两人善意的隐瞒而感到担心，虽然对他而言并不一定是坏事，但堂姐是个很难让人心生不满的人，他的笑容变得有点勉强，只维持在慕卡没察觉的状态。

事实上，萨兹不是有意要让馨琳察觉，但他确实觉得慕卡的存在在这时十分碍眼，向来在察言观色高人一等的堂姊自然没有忽略（就这一点，萨兹认为，罗兰和金泽倒是值得佩服），便向慕卡示意话题结束。



在慕卡离开以后，馨琳疑惑地盯着萨兹的脸，不过是担心：「你不会怪塔夫带过你的复职吧？你也知道，他这个人，这方面没救了。」萨兹只是笑了笑。



对萨兹来说，塔夫不多说话比突然热情好；比如上一次他要自己到能源室后发生了什么。

那时的不对劲前兆就是塔夫多事了。



另外一点是──罗兰没说塔夫不知道，只说了馨琳；但就萨兹来判断，即使是塔夫也不应该知道。

他意识到馨琳是把自己脸上的凝重当成在意塔夫，只好装出窘迫，对馨琳摆出笑脸；既然其它人都没有打算把馨琳扯进来，那么他也就顺应这种结论。「当然不会，我先走了。」他在转过身时屏住气。

只要馨琳没有多作联想，他并不介意到最后关头都不把她拉下水，帕米拉是自己和尼加的藏身之处，这种自觉萨兹还是有的。



再碰到领班时，由于已经换班，并不是刚才和馨琳交谈，留有一道整齐胡须的慕卡，而是讲话毫不拐弯抹角的启兴，他向来把头发全部往后梳整，总是神采奕奕的样子，不过萨兹看到对方感到精神为之一振的缘故，绝不会是此。像是薪资中的一欧里直接升级成波绿，萨兹把表情调为认真负责的工作样貌，边用眼角注意启兴动态，最终把对方叫来一起巡视。



两人的往来从进入帕米拉就开始，虽说个性实在相差极大，举例来说，至少萨兹能在短时间从见习生当上副总管，并不是靠寡这个连缀，更多的是他无时不刻留下的痕迹，还有一些让人无法拒绝的手段。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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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稀物商与秘葬(23)

相较之下，从来就分不清楚公私场合的启兴，就显得不够明智，在上司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从来就是任性和散漫的典型行为，萨兹只有在最初时试着暗示过，既然未果，就只能自己借着当副总管的职位，顺便成为那些情报的出口。



两人停在落地窗平台前往中心庭园看，由于上次对话结束时萨兹很忙，可能让启兴不满，于是没有人开口提起任何话题。香调由香调口弥漫出来，逐渐浓郁，萨兹判断是种叫做含笑的白色花朵。

闻着这种气味，萨兹几乎能够想象，凋零坠落的褐色花蕊，被更深邃的土壤吸收。从视野里所见，瓦勒斯堤繁荣、拥挤的人潮像潮汐般。偶尔，萨兹自己也会混杂在里面，做着自己都记不得的事情，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渺小，事实上，就连秘藏，也只是个小点。自己和秘藏至少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都试图掌控连自己都不知道全貌的事物。



「我说萨兹？」

萨兹还在想怎么开口，启兴就先叫了他，萨兹并没有立即接话，只是发出一个声音敷衍，直到察觉到启兴用尖细的视线盯着自己，才转头响应。「啊，你想和我说话了？」他戏谑。

启兴的嘴角往下一撇。「你站这里不是想让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吹风吧？」

现在是工作时间，副总管带着主管吹风，正好是适合提起那类问题的时间。萨兹转动视线，他已经为了这件事作了很多次设想，开口丝毫不犹豫。「一楼的清洁班工作范围都是怎么负责的？我最近开会想提交换楼层的提案。」他问。



启兴想了一下，却突然意识到这由不太合理，质疑着。「你知道这么详细也记不起来，问这么细部的干嘛？」

「我能记得，说。」萨兹回得强硬，启兴扬起眉，说了几个人名：罗兰的名字也在里面。萨兹不免微笑，他已经确定罗兰虽然负责地下工作室的香调工作，却不是完全被隐蔽起来──这个安排实在不差。

所以说，自己和罗兰的关系将会是关键，塔夫和金泽的问题反而可以延后再想。



既然需要的都拿到了，萨兹也不认为有什么必要继续扣留启兴，便向启兴分开各自行动，而当他很快就遇到下一个人。

看着躺没多久就活力旺盛的尼加，萨兹想自己的表情大概是很微妙地僵硬着。



尼加从标准帕米拉人员的职业微笑，到瞬间垮下，也就用了两人开口前的短暂静默；萨兹嗤笑一声：「你又怎么了？」他继续往前走，尼加则很自动跟上来，还超前转过身来倒退着走，脚步算稳，而且不时转头确认没有行人，这让萨兹始终用批判的视线凝视对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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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稀物商与秘葬(24)

「我们亲爱的馨琳女士表达了一点意见，让我觉得受到了不小的伤。」尼加翻了白眼说。

萨兹从鼻子哼出笑，揶揄起来。「你指谁？」他用玩味的语气说，像猫玩弄猎物；尼加切了一声，想必很不满这种反应。「当然我啊。」萨兹装出错愕的表情，眨眨眼。「我们的堂姊向来这么觉得，你早该习惯了。」他自然而然装作没听到尼加瞬间脱口而出的粗话，其实那无伤大雅，不过他还是带着鄙视看回去。

尼加瞪着眼睛，被气到不肯说话了，萨兹扬起笑，不过已经背对着他的尼加没机会察觉；感觉愉悦的萨兹当然没有意见，反而对着可能刚松懈没多久的前方背影问：「我要去见夫人，你会一起来？」听到这句，尼加的肌肉又变紧绷，声音则有气无力：「萨兹──」

两人已经走到大厅，西蜀莲果实略带酸味却清新的气味正飘散在空气里；两人一起往大厅走当然不会是刚好顺路。



萨兹没再说话，只是越过尼加走在前面进入大厅，然后环视室内一圈。



几名女性工作人员正在大厅作业，她们身后站立一位高挑显眼的女性，那当然是帕米拉的总务，凯莉安娜。

凯莉安娜抬高下巴，直盯着女侍们把画安装到墙壁上。

萨兹转头，对尼加挑高下巴，尼加则白了他一眼，仍站在原地。萨兹当然了解这个意思，所以歪回头就继续往前走向他们的目标。

远看时看不出来，但等到萨兹和尼加走到凯莉安娜背后，萨兹才从姨妈的侧脸看到她皱起来的眉头。



尼加此时也不得不并排到萨兹右手边，没垂头，视线却是低下的，不过却用手肘撞了萨兹好几下；意思是萨兹得代替两个人向姨妈主动问候，他们之间这种模式想必连凯莉安娜都习惯了。



「夫人早。」萨兹在这片过于祥和的气氛下开口，很轻的语气。

凯莉安娜只稍微侧头看了他们一眼，算是对他们的响应，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回墙面的画。「左边再往上一点，就这样。」

女侍们架好画后就各自离开回工作岗位，经过他们旁边时，萨兹还记得要点头当作回应，尼加僵着脸动也不动，凯莉安娜则是站得直挺挺地转过来看着两人，这当然是在等他们前来发言。

等到尼加和萨兹个人都开口进行过惯例问候后，凯莉安娜才开口。「萨兹身体恢复了？」这个问题来得很迟，不过也不算是真的客套话，因为她的目光十分犀利视线扫过两人，尼加当然不会回答，萨兹只能继续上场，配上加强附和的点头。「今天开始可以回来工作了。」



得到满意回答的凯莉安娜点头，自然不过开始指定两人的工作，尼加因为替代萨兹的工作效率，得到婉转的奖金调整暗示，萨兹则必须代表帕米拉出席几个场合，最近的一场就在今晚，由瓦勒斯堤的著名织物商度妥约家族在自宅举行。


但这些都只是帕米拉的事，把自己和尼加一起叫来，总是有一些额外的事情还没说到，比如说：他和尼加接下来的安排，尼加又是一贯地，用感谢敷衍过去，萨兹则微笑着说自己仍旧不足。这些事情，只要凯莉安娜不挑明说，萨兹和尼加就不会被逼着去面对，他们就像说好一样，固执地不响应家族寡的任何问题。

凯利安娜停顿一下，表情微妙，但不会有人能知道她在想什么，萨兹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揣摩出她的表情。

没多久，她就离开大厅，萨兹和尼加也没有留太久，签到完就又继续各自的工作。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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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度妥约三兄弟(25)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萨兹开始作出门的准备，打开饰品盒，拿出有优美弧形的水滴胸针，上面散布着碎黄宝石，触感冰凉。接着，又挑出铁锈色丝巾，转身从衣橱拿出衬衫。

把衣服都套上去后，萨兹看向镜子，黄宝石胸针系住领巾随着角度闪烁。他吐出一口气，拿起大衣走出门口。

关上房门往下走，阶梯旁的窗口显示今晚气候没什么光度可言，这对萨兹来说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他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场噩梦，在晚上的瓦勒斯堤暗巷里，这使得他心跳加速，双手也渗出冷汗。手套因为摩擦楼梯扶手而发出窸窣的响声，萨兹闻到化妆品在脸上散发出的香味，使空气变得浓重，不过对位于七心圆商港瓦勒斯堤的帕米拉而言，夜晚才是真实写照。



帕米拉的副总管有该有的样子，不可能会自己走去会场，所以萨兹当然是用公务的名义预约帕米拉公用车，和运输副主管关系良好的启兴则是一口答应替他安排好其它事项。

路面上使用的矿源灯，使用某种折射作用散发璀璨，萨兹走到领车地点，看到已经等着出发的垦托就走过去。



「晚安，副总管。」坐在驾驶座的恳托这么说。

「晚安，我们出发吧。」萨兹说完就钻进车厢，车子开始移动，拉开腥红内里的黑窗帘，窗外景物快速掠过，萨兹用手捏捏耳骨夹，然后打开车里的小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检查眼睛周围的彩妆，但是当看到自己湛蓝色的眼珠时，他皱起眉，迅速地转开视线关闭光源。

这种烦燥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度妥约的宅邸一到，帕米拉副总管就回复该有的样貌。



他走进会场，同样受到邀请的塔夫已经被宾客围绕，萨兹本来就没有走过去的打算，所以在环视场内人士后，他走向宴会主办人度妥约兄弟，三人的头发都是削短的，很多人认为他们三兄弟的长相若非年龄不同，是几乎分不出来的。不过，如果问萨兹是怎么分辨，他会说，三双眼睛完全不一样，但就像使用隐形墨水书写的名牌透露出主人是谁。

例如三兄弟中的长兄野芒，瞳孔细长型，个性谨慎彷佛是猫，手上酒杯叮当叮当碰撞撞好几次，内容物却没什么减少。萨兹移回视线，看到三兄弟的老么沙椤，正用着饶富兴趣的表情往这里看来，几乎是立刻僵硬地点了头后离开沙椤的视线范围。

也是因为这样，他更不满被人叫住。



在这样既拥挤又吵杂的人群里，兴奋又紧绷的躯体动作总是十分迅速。兄弟排行第二的安华用着和兄长胞弟完全不同的和煦视线直视萨兹，萨兹愣了一下，礼貌地笑了笑。「安华。我们有一段时间不见了。」他慵懒地顺手拨开乱掉的头发，边对安华扯谎：他们并不是真的很熟，只是在宴会里见过几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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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度妥约三兄弟(26)

度妥约家族，是瓦勒斯堤最大的织料贸易商，因为帕米拉的业务需求也有往来。萨兹听说，安华有意扩大家族商业相关市场，但身为兄长野芒却仍在考虑，或者说，考虑的时间已经有点长了。不过既然有了这场宴会，或许就是要明确表达决定。

会认为是或许，是因为主办虽是度妥约家，不过邀请人却是排行第二的安华，而不是有最终决定权的野芒，所以也很可能不会有结论。

由于安华在每次聚会都会礼貌性的邀请萨兹，聊上几句是理所当然，即使萨兹也不认为自己能在客套又短暂的交谈里得到多少情报，但试试也无妨。



「我好像还不知道这场宴会的主旨。」萨兹转动眼睛，笑了起来。「抱歉，就这么来了。」

「我听说你病了，所以请凯莉安娜夫人转告，其实也没有特意，让大家聚聚而已。」安华顺手拿起饮料，眼神瞄过全场。

此时，被簇拥着的塔夫，往这边走来，这应该算是对裴伯耳家族的私人邀请，而萨兹则是代表帕米拉。



萨兹向安华示意后，两人便停下交谈，直到塔夫到达开口问候：「安华，最近怎么样？」安华笑了笑，回了一句合乎礼仪的答案。「托各位的帮忙，还算不错。」此时两三个千金与男伴经过，很快就以萨兹的穿著打扮打开话题，尤其是脸上特别绘制的图腾似乎特别令人感兴趣。



一般来说，萨兹不会和这么多人交谈，但他知道塔夫一直在注意自己，他往位于室内角落的木质屏风望去，发现根本没有靠近那里多少，再转回视线则看到塔夫对自己点了头，然后优雅地把头转到另一个角度示意：「沙椤要我转告你，他想和你打个招呼，萨兹。」

塔夫在帕米拉外总会表现出这种态度，而不管对象是谁，都很难避开话里所表达的，萨兹只能从往刚才避开的沙椤走去──至少他离屏风更近了。



还没走到沙椤那，又有人走进宴会厅，人群骚动更是细碎不少，萨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个人是金泽，因为身为家族代表的野芒迅速走过去迎接，她则在野芒的陪同下接受问候和引见。

一身宝蓝色贴身礼服，领子遮住整个锁骨却露出胸前大片，彷佛黄金铸造成的双眼扫视而过每一个人，没有人会不把目光集中到她身上。



能够邀请到出身七心圆瓦勒斯堤，位于内城第二港高阶贵族的金泽，身为瓦勒斯堤重要商业的度妥约家族，即使只处在供商业贸易留置的第四港，也已经显示出不同于其它根基还浅的小商家族。

就像帕米拉，是由金泽所属的裴伯耳家族创立经营一样，拥有无法被取代的地位。



金泽乌黑的长发披散到肩膀，留有一缕特别让它垂在肩膀上，又用银线和小铃铛合编成长辫，每当她走一步，铃铛就会跟着晃动发出清脆声响；像手上微微开阖、走过哪里就会带出没药浓郁气息的扇子，扩散到空气里，逐渐占据整个室内，没有人能拒绝遵循这个节奏。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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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长篇〈寅卯山丘〉

第五章 度妥约三兄弟(27)

萨兹退到角落，旁观着。他没有站多久，就转向来人开口问候：「沙椤。」

萨兹满意的看着对方因为这句而停下，两人之间保留一段距离不至于太亲近。



「呦，安华倒不是随口说，金泽居然真的来了。」沙椤拿着高脚杯，眼神露骨地上下打量，彷佛爬蛇类凝视猎物，这让萨兹很不悦，冷淡响应：「是吗？」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语气不冲，沙椤总能逼他马上竖起防卫墙。



沙椤并没有因为敷衍的响应而停止对话，相反的，心情还好极了，边心不在焉地摇动杯子里的液体，桂花酒的香气阵阵散发开，糖蜜黏稠极甜的味道冲淡金泽的存在感，让萨兹产生彷佛在场只有自己和沙椤没被迷惑的错觉。

吵杂的对话声在金泽走进私人的沙龙后渐渐回复，萨兹向沙椤看了一眼──对方正对着萨兹露出一抹微笑。



「我的二哥，最近对紫玉兴趣真的很高呢。」沙椤漫不经心地抿着杯缘，嘴角上扬则完全没有改变。

提到了珠宝的话题范围，萨兹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只感到有种冰冷的触感从背后延伸到耳背，而后警戒地看着对方。「你是指？」他问。



「紫玉的价位──啊，那位女士，恐怕更清楚是不是？不过她似乎还没表态。」沙椤仰头喝口饮料，用拿酒杯的手暗示指向某个角落，依旧笑着，萨兹没有回答，沙椤则随手勾住前来邀约的女性离开了。

现在，萨兹大致上了解帕米拉受邀的原因了，度妥约家关注的新市场很可能是珠宝，但真正位于那个圈子的人士，却不一定愿意接纳本是织料产业的度妥约加入，比如，正在屏风后的存在。



度妥约假使真的想说服那位，取得认可，确实该彰显自己家族在瓦勒斯提具有多少影响力──因为那位女士，对于他人邀请都抱着质疑的态度，这需要相对的事实去证明。



周遭的声音再次笼罩上来，这时候不适合离开，因为开始有人前来攀谈。

在社交场合，总是流泻着各种流言蜚语，而帕米拉的副总管当然也少不了成为话题，特别描绘的眼妆此时发挥很大作用，萨兹对于这一点感到安心，不过，他总会不时瞄向角落。此时自己与其它人谈得正愉快，只要特意赞美哪位配戴的新珠宝，就可以马上开启他真正想知道的话题──只要和那位有关，萨兹都不认为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字句很快集中在人物身上，主要是已经长时间没在社交圈露面的费茜女士，目前的谈话还在最初的部份，围绕在费茜并非出身瓦勒斯堤，而是由其它地方迁入。



「听说她今天也来了啊？」一位胡子修剪得过于对称，却反而显得精神的男子张望后，不确定说着。

萨兹想自己认出对方了，胡子的保养与造型修剪，最为被帝斯奇家族男子重视，这肯定是奢物商帝斯奇家族现在的代理人，不过比起上一任失踪的掌权者就显得平庸得多，萨兹认为，应该会像听到的风声一样，前任幕僚：里 帝斯奇很快就会取代掉代理。



萨兹报以微笑，没有表示任何态度，反而是女士们开口：「啊，费茜女士当然会被邀请啦，她可是连在卓立督都有名气的珠宝鉴定客。」

第五章 度妥约三兄弟(28)

聊天圈里的女孩子们正偷偷咬起耳朵，其中身穿孔雀绿，用水蓝缎带做颈饰的女孩正对着朋友以眼角示意沙椤，侧面乍看之下有点眼熟，这是指她脸孔的某些特征，萨兹想自己有点草木皆兵的前兆。

另一名穿着藏青纱的女孩有着褐肤，眼睛细长似乎总是瞇着，所以看不出来到底是怎样的表情，不过在这样喧嚣的地点，有点格格不入，恐怕不是适合这种单纯取乐的宴会，萨兹看着对方交迭在一起的手，合乎礼仪却显得僵硬。

这样的人，参加学者的研究会应该更有趣吧，不喜欢别勉强，萨兹由衷地想，不可避免抱着好玩的心态听到两人的对答。



「耶，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藏青色女孩巴掌大的脸开始出现笑容，颈项上以粉红珍珠串成的装饰随着灯光而反射出能模糊视线的折射，这时的萨兹还分心和几位女士夫人交谈几句，但也稍微感到好奇是什么事。

他听到的口音有点怪异，带着一点刻意的卷舌，让人莫名觉得有做作，不过配上那种过度活泼的豪爽动作和表情，却是正好平衡萨兹的忍受度；可惜到最后他还是不知道两人对沙椤有什么高见，但这已经不是重点，他的确被这个小事件愉悦了。萨兹没注意到自己微笑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正笑得开心的孔雀绿女孩把视线转到萨兹身上，速度快到彷佛是错觉，就连皱眉的反应也是瞬间即逝，接下来的话就显得有点勉强，显然非常不满意萨兹的视线：「啊，这个嘛，之前听到的。好笑吧？」萨兹看着她一把拽起藏青纱女孩，退出人群以外消失，经由旋身的动作，能看到两个女孩外衣都是纱的材质，孔雀绿后面是缎面鲜黄，而藏青女孩则是浓烈的腥红色，她回头看了一眼，眼角上扬弯起，和刚才天真的模样相反，但很快就和她们的身影一起消失无踪。

萨兹没有多想，很快就把注意力回到讨论上──比起她们，尼加爆发起来可以让自己更愉快。

戒心也不至于这么重。



「说到这，度妥约最近的动作实在太明显了，就是不知道那位的想法是什么。」

现在话题多了一些臆测的味道，萨兹不是很喜欢这样的进展，所以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顺便礼貌性拒绝几次和他攀谈的人。

将胡子修剪地对称的帝斯奇代理点头表示肯定。「我对费茜女士的思维总是不了解。」他耸肩的动作有点滑稽。

「哈哈！你追求她几次了，至少先搞清楚她喜欢哪种类型，例如──脸要够漂亮的男孩，她似乎养了个孩子……叫什么……最近也不知道是被藏到哪里去，大概终于受不了她跑了？啊哈！」男人的损友有趣地响应，让所有参与谈话的人就这么笑了起来，肤浅如他们鲜艳的服装让人作呕；萨兹放下水晶杯，转身就走，虽然有几个人发现他有点不对，但是萨兹想他们还不至于想到原因，他自己呢，当然很清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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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度妥约三兄弟(29)

他在屏风前停下，只有费茜能拥有能把一整个角落都熏上木料香的屏风，他深吸一口算是沉淀情绪才请外面的女侍通报，彷佛可以听到女侍转身，衣料如瀑布流泄窣窣作响。背后那些吵杂的背景瞬间被隔开。

萨兹没有等很久就获得入内邀请，往里面走时，薄荷清香扑面就来，随之而来是费茜上了金棕色墨膏的睫毛扬起，下面是黑檀珠般深邃的眼瞳。她只点了头就让萨兹坐下，没有开口，直到点起新的燃香，两人才有交谈的兴趣。



先开口的是费茜：「外面怎么样？场面很大啊。」她问。



当呛鼻却馨香的烟带着暖意飘起，萨兹吸了几口，觉得熟悉，不过却想不起来，所以扔开这个问题先看向发问的费茜回答：「没人跟妳谈？」

「还没有人来跟我开口说要我来的原因过，但对于度妥约新进的货……」费茜捏着手腕，紫玉镯和黄玉镯互相敲击，这种清脆声响似乎让她感到好玩，于是更勤于把它们弄地叮咚作响。「瓦勒斯堤的紫玉在市面上才是最上品，即使矿脉绝迹了，我也没必要认同劣质货。」

玉石撞击时，萨兹觉得空气凝结，时间停止。



「妳的意思是，妳没兴趣？」他问，费茜回看他，随手拨了香灰，她的手指细直修长，萨兹不只一次想替她带上戒指。

她身上有淡淡的百合香，不注意的话根本不会闻到，只有微弱的气息飘移在空中，桃红色眼影在眼窝处渲染开，就着光影，睫毛倒影映在深色眼珠里，让令人一目了然的眼部线条被掩饰起来，里面很深，彷佛能看到万物的真相。

「我倒是觉得外面那些人可以停止那些粗陋的珠宝论了，度妥约家不像是要搞珠宝的。」她轻轻笑出来，悦耳地令人感觉抽走整个身体多余的重物。

费茜的笑对他而言怎么样都是好的，但他却有疑问。



「但他们确实引进了大量的玉石？」萨兹微笑着，顺着费茜的话开口，这个举动确实触动这位女士的情绪，有点狡诈，又带着得意地看过来。「这恐怕要问度妥约家提案的人了。」她停顿想了想：「关于玉矿我倒是知道一些事情。比如说紫玉，它有一种独特的纹理，经过特殊的加工，能够转化物体的型态，在以前，没有任何其它的产地质量能高过瓦勒斯堤……不过这种技术在矿脉枯竭后，应该已经停用了。」她晶亮的双眼往萨兹看过来，没有立刻开口，在妆容的背后带着一抹玩味：「如今在卓立督，有不少人迷信带着它能够吸收好运，这倒是一种想象中的转换，把别人变成自己的。」她拿起杯子喝了口茶，轻松地说。「我为什么要碰赃物。」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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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度妥约三兄弟(30)

※

这天睡前，萨兹洗好澡盯着镜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单纯看自己，眼角在失去上扬墨线后还是很明显，但萨兹要看的并不是这个，他眨眨眼，眼球里彷佛静止的湖蓝色逐渐淡去，视线也同时间移开，拿起准备好的药锭，就着晕黄的灯光，手上的水晶杯模模糊糊地，影像却好像变得更清楚，包含药锭穿过喉咙的感觉都被放大。

他的眼睛，为什么不是家族特有的蓝色，萨兹从来不知道原因，可是他知道，这应该掩饰。



在床上翻了很多次还是睡不着，情绪太过高昂，萨兹叹着气把埋进枕头，整个房间很静，空气中则飘散着温暖干燥的馨香，像是费茜燃的香气。不知过了多久，萨兹捂着额头再次坐起来，感觉才躺下，居然已经早上了，但并不觉得累──这才只是开始。



当他意气风发地一把推开尼加的房门，想当然尔，尼加正站在梳洗台旁，这在现在精神饱满的萨兹眼里真是太碍眼。

「尼加，我没太多时间等你。」萨兹走过门旁散发混合配方饲料腥味的置衣篮，

拉开衣柜布帘，木架上是折迭整齐的衣物，被悬挂起来的外衣罩衫依序排列，最角落，则是外出服；抽出两件不需要花多少时间，但等尼加绑领巾的速度却占了大部分。

如果萨兹没来，尼加肯定是不会绑领巾的。



整装完毕，他们迅速但平稳走下阶梯，这对帕米拉的工作人员而言是必要的，不过在两人到达一楼时，萨兹慢了。

馨琳和罗兰在他们面前走过，并没有注意到萨兹；馨琳穿着宝蓝色裤装，梳高的发束则在光照下隐隐发亮，她没有看着罗兰，但是嘴边的笑意却非常明显，和平常是完全不同的，而这些都比不上罗兰所表现出的态度，她正用轻软声音说话，不时因为话题合掌惊呼，没多久就走远了，而那个语调……实在不像那个罗兰。



突然某个冷漠男声响起。「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做什么？」

萨兹回过头，看到站在楼梯口的塔夫眉头紧缩着。

「萨兹，母亲已经在等你了，另外，尼加，你先去确认巡狩房的状况。」



被指名的萨兹和尼加哑口无言，几乎是瞬间就被决定接下来做什么。

尼加看了萨兹一眼，好像想说什么似的，但最后只是点头。「我马上去。」而后挑眉动唇说：「走啦。」不只他，萨兹也是马上应完塔夫就向凯莉安娜的房间走。



一推开门，扑到脸上的还是百合花香，米色窗帘映照出一个女人侧面，正低头写字，萨兹关上门停在外室提高音量。「夫人，我是萨兹。」

女人应该是把最后一个字写完了，放下笔同时说：「把窗帘拉开。」姨妈的回答从内房传出来，鞋跟敲响则越来越近。萨兹拉开窗帘，白光彷佛蛇般蜿蜒进来，凯利安娜影子则逐渐拉长。「今天看来不错，萨兹。」她说，上了紫色墨膏的睫毛让蓝眼又大又圆，萨兹应了一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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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度妥约三兄弟(31)

「今天只和你谈，我会找机会再找尼加过来。不过，首先，我看了你的提案……」凯莉安娜示意萨兹在自己对面坐下，不过萨兹就坐后却觉得脖子后面开始发冷。

寡在每个时代都有一个旁观者，在背部拥有腰带状的斑纹，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都可以完全不照寡的规则来；凯莉安娜正在用这个身分对萨兹说话。「对于寡，完全不考虑合作？这是个不错的资源，可以省掉不少找管道的时间。」

萨兹让自己微笑。「或许以后，现在先以瓦勒斯堤为主。」拒绝原因有两个，首先，他不想让寡介入自己做的这件事，他既然离开了，那非到必要就不该用；另一个，他还有很多细节没搞清楚，冒然把范围扩太大绝对不是明智的举动。

就这样，他没有更多话要说了。



凯莉安娜又等了一下，不过看起来并没有很意外，只是把背又挺得更挺。「那么就按照你的提案做吧。」她停顿下来，开始拨弄香炉里的灰烬，再度成为帕米拉的裴伯耳夫人。「评估过客户单了？有带来吧？」

肉桂的香味开始飘散，萨兹艰难地点头，把名单交给凯利安娜，开始提报，在过程里，姨妈的表情有时微笑有时严肃，不过不管怎么样，萨兹都看不出来到底是反对或赞成，只能继续把预定想好的讲稿抛出去。他对自己提案的信心，在凯莉安娜的注视下，似乎出现许多从未意识到的漏洞。



「另外，有件事情需要夫人给我许可。塔夫总管说，这可能会动用内部职员协助和空房。」这是最后一句，说出口的同时，萨兹可以感觉到，胸口急促跳动和胃痉挛同时发生──这本来不是必要的要求，但考虑到秘藏，他需要更大的权限，还有……他要弄清楚塔夫是怎么回事。



总之，对面的凯莉安娜最后同意了。「整体听起来是有需要，我允许你合理调动。」她说。

萨兹总算松了口气。



离开凯莉安娜房间走过两条走廊，萨兹被值班的启兴叫住。

「萨兹，和夫人谈得怎样？」启兴脱下皮手套，一边把卷起来的袖子放下一边和萨兹并肩前进。

萨兹微笑起来，无害而且有礼，眼神温和。「不就那样。」然后开口回问：「你在做什么？」启兴很快就发现萨兹盯着手套看。

「当搬运工。」启兴回答。

萨兹还是笑着回应：「自备手套？」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在笑，萨兹还板着脸装出严肃的样子。



理所当然，他的技巧仍旧有效让启兴疑惑了。但这次启兴没有愣住太久，就展开反击：「我敢说如果是你会把整个人都包起来。」然后不置可否瞪着萨兹，没有维持太久就重拍萨兹背部发出嗤笑：「你这小子！」，萨兹挑起眉笑出来。

启兴接着提议晚上出去晃晃，说真的，对萨兹来说这提议很不错，不过，最近都不会有出去闲逛的时间。「今晚有什么特别的？」萨兹问，开始为之后的拒绝找理由。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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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席次列群集(68)

罗兰看着衣袖下斑点的位置，沉默着，像陈述般的开口：「我不知道你之后会怎么样，殭尸粉是种催因剂，剂量的拿捏还有每个人的体质都会造成不同的结果………」她看了一眼萨兹：「我所能知道的，就是在你身上引发的副作用是能抵制一部分的催因剂。」

「也就是说，殭尸粉沾染后是无法处理掉的？」萨兹问，这次罗兰没怎么闪避，直接点头了：「对。就我所能只能作到这样。」

「那妳呢？」萨兹又问，罗兰的眼睛则瞪大了，突然的，萨兹彷佛想到什么，转移话题：「地下那些人是谁？就在废弃区域下面。」

「守门人。」罗兰回答太迅速，甚至让人除了接受外无法另外质问。「就只是这样。」

「我是指……」萨兹看到罗兰从下望上那种视线，慢慢停住了；这代表不能问，她也不会回的意思。

罗兰看他停止发问了，便从桌沿站起来，看起来是松了口气，萨兹微微瞇起眼，当然了，其实他并不是真的要问守门人的事，那种程度的问题，只要进入克利考姆就会有机会知道了。

他想知道的是，尼加为什么会来这里，和女疗者们的约定仍然在履行的话，尼加究竟做了什么。

刚才的那场误会对萨兹来说，只能算是正好了。

他在罗兰开始收拾刚才碰倒的瓶罐时，随口问：「尼加知道我到商港协会去了吗？」

罗兰正在把试香木签一根根摆回木筒，听到时似懂非懂嗯了一声，接着转过来，手上的筒子被萨兹接过去，她的手是冰的，而且几乎是立刻瞪向萨兹，如果她想的话，萨兹不会意外自己马上就会被踹倒。

「你不会希望尼加知道我『也』在妳们那边了。」萨兹抢先在罗兰背过去，打算用忙碌转移这个问题前继续说，边把木筒放到桌子中央。「我会打断克利考姆和十二贵族会议前的直接交涉，所以──除非是我说，否则不要去动那些贵族。尤其是是尼加。」

罗兰把东西放下的声音非常大声，那是故意的，接着没有动作；就这样直直瞪着萨兹。

萨兹这次没有给罗兰能够议价的机会：「尼加的个性妳也知道，他还有更多的价值不需要曝光，这是最好的决定，妳没损失，对高美还是第三街都能交代。」他瞥一眼罗兰：「别担心我会扯妳后腿，我曾经在寡里生活过，贵族们的样子我很清楚。」

在商港协会里，隐藏着不下克利考姆，真正掌握走私势力的第三街，也可以说，中介在鹰族之间，十二附属贵族奥宣的核心成员。首先，经营珠宝店的非了和她的姊姊梅是至少一定有关，萨兹知道，这些人肯定也不曾看透罗兰，也许包含了她身为女疗者的同时，还和克利考姆走私交易牵扯上的事情。

可以肯定的是，克利考姆里还有第三街的人。

瓦勒斯堤十二贵族里，归属于在罗慕利亚大陆的旧时代遗存的十分支中的，也就只有目前在瓦勒斯堤的保尔德，以及帝斯奇、度妥约而已；况且以卓立督为中心所在雷姆大陆立场来看，这三分支已经不值得这称号。

他没有和里 帝斯奇怒目相视，不算是修养问题，而是没必要；和度妥约之间，他只是碍于商港协会不得不看沙椤 度妥约打算怎么处理，而保尔德，也不过是因为掌握了瓦勒斯堤才扳回权势的式微分支；也可以说，瓦勒斯提十二贵族带给他们的份量，远远超出旧大陆的十遗族。

身为寡本家的萨兹，即使已经脱离家族，还是隐隐约约不认为十二贵族可以如此胆大，对十遗族的人下手──这就是造次了。

就这些来看，罗兰太过于公私不分，甚至只局限在莫拉的表面：只是单纯想把通行证拿到手。

拿到手后又怎么样，现在任何一方势力都是无法独自吞下这块炙热的铁块。

「现在，我要知道利慧是什么样的立场？」萨兹看着仍拉着衣袖的罗兰这么问，在接收到对方妥协的视线后，他便露出了只曾经在家族里显露的暧昧微笑：「没有想法的话，我来给她活下去的目标。」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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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不好意思，剛才貼錯了...

第五章 度妥约三兄弟(32)

「知道保尔得总督的秘密情人？今天晚宴她要出席。」

萨兹听到这里就开始不说话了，只是保持一种奇特的笑，启兴还是兴趣高昂的状态。「没得到过的女人终究比手边的好，就算是总督也还是会犯这种错误。」
萨兹视线上扬，彷佛鼓励启兴说下去，不过依旧没开口。

启兴的声音渐渐小了，萨兹露出遗憾的表情，语气担忧：「恐怕我得去市集一趟，有几个订单要处理。」一定不能错过启兴的眉毛，他扬起它们，嘴唇抿成一个刻薄的形状。「那么就下次好了，我邀其它人去。」
这次换萨兹拍了对方一下。「下次留个位子给我。」
完全不意外的，启兴哈了一声，咧嘴笑起来。「下次啊！」而萨兹直到走出启兴视线，才让嘴角和双眼同时颤动着散发得逞的笑意，他确实喜欢这么观察别人的反应。

接下来，萨兹确实是到市集买了几种香料，虽然等级不高但是质量都还不错，很适合拿来试调拟好的配方。不过当他拿着纸包准备前往下一家店时，却看到塔夫站在前面的转角和别人交谈，表情好像在笑但也不是在笑，可以肯定的是，那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
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个少女，因为距离太远萨兹没办法看清楚她的脸，只知道她穿着水蓝和湖水绿配色的衣服，因为颜色的关系使她并不显眼，但萨兹看得出来，她是有意让自己混在人群里；意识到这点后，萨兹没有再往前进，反而往两旁的房屋靠过去，这个角度这好可以遮掩住自己，但却可以借着人群间的隙缝，更全面看到三人之间的互动。
这时，和塔夫走在一起的同伴突然回过头对少女说了几句话，于是萨兹看到了那道模糊的侧脸，她似乎眨眨眼并回应了那名同伴，塔夫则在旁凝视，当和少女视线对上，塔夫却直接越过两名同伴径自往前走。
剩下的两人在原地互相对看一眼，一前一后跟了上去，三人慢慢被后来的人潮遮住身影。
萨兹没有跟上去，应该说，这时候并不适合这么做。
他管这些也没有意义，塔夫自然有自己的交际圈，但这次萨兹第一次见到塔夫的私人面。

当走上五楼转角处时，上方传来对话声，最初萨兹以为是房客，于是打算等对方谈完再往上走，不过还是不可避免的听到了内容。重点在于──那些内容很难让人不感兴趣。

「你的意思是，到现在毫无进展？她现在已经把自己弄得高调了。」现在说话的是女声：「不需要你再做什么，反正我已经和她接触了。」语气停顿一下：「够近了。」
回答的声音实在太低，不管萨兹怎么集中力气想听清楚，还是什么也听不见，但他确实听过那个声音，不久，脚步声响起，萨兹又等了一下，才准备踏上五楼，但没想到的是，当他一站到走廊上，转角处闪出的人影就出声叫他。

「副总管，原来你很擅长窃听吗？」
萨兹注意到这条走道空无一人，高美毫不避讳地站到他面前，双眼瞇起，尾端上翘彷佛晨昏张扬的蝠翼。
而同时，也是身为秘藏协助者自己的搭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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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可洛兰千金(33)

实际说起来，萨兹并不是在第一时间认出高美，所以他最初摆出不知所谓的表情，直到对方用了副总管这个称呼他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高美。

如果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近期内入住符合这个打扮的，只有艾特家的可洛兰千金，是新客户，以往并没有安排过瓦勒斯堤旅游的纪录。

即使艾特这个名词，就萨兹个人而言是让人反感的，但仍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好的身分，不显眼，却可以拥有不少特殊的待遇，萨兹想着，一边快速打量对方的装扮。



她穿着白色手工蕾丝套装，裙摆用浅蓝缎带层次点缀，领口浮贴于锁骨周围，嘴角旁则贴了一颗心型痣，涂抹粉红指彩的手轻轻抵着下巴，遮住或许正扬起的唇，萨兹开口，彬彬有礼：「可洛兰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或许就是在等这个回应，高美随即就像个被宠坏的千金般，气势张扬地和他擦肩走过，还扔下一句。「你──把燃香拿过来给我，还有把我房间香调换掉。」她转头像是要确定萨兹有没有听到，蔷薇色嘴唇上扬后，扯着夸张的裙摆下楼。



这种趾高气昂的气质，向来能蒙骗过所有人，过去萨兹也被高美的粗野行径唬过，真的以为只是个运送原料的女孩。

他站在原地吐出一口气，忍着不露出嘲笑，接着拿起墙上的对话线筒交代香调工坊：替刚才的可洛兰千金换香调──他不是听不出来高美的意思其实是指通知罗兰。

虽说高美并不知道罗兰在帕米拉的职务。



不过既然以前自己也是直接把指令传给工坊，以前怎么样，现在依然，所以萨兹听到香调师傅不在时也就直接算了，照以前作法，他自己带燃香给顾客也是能处理。

在挂上话筒前，职员通知有员工反应库房货品有短缺情形，而在萨兹的印象里，最近的进货情形并没有短缺（也不至于消耗到没货），于是他放好东西后就直接下楼到库房。即使库房那里，实在不是什么让人可以愉快前往的地方。不过，在帕米拉，萨兹有过妥协更多的时候，相较起来，即使库房的安灿是个碍眼的主管，也还是比现任的副总管职位还低。



库房架子上有不少该补充的，其中点息香的位置几乎是一点不剩，萨兹耐着开始上升的怒火往四周扫视，却没有看到任何工作人员经过。很好。萨兹抿嘴，自己到后面仓房拿货。

到仓房里，首先是要挥开空中的灰尘，调整灯镜角度让光线变亮，然后再确定一次箱子上用黑色笔迹留下的识别码，接着找出接合处开始拆箱，一连串完成打开箱子……萨兹发现里面填装的缓冲物有点怪，那是一般等级的手织蕾丝，重量轻也不占空间，但容易勾损，不太可能有人拿来当填塞物──不过看起来有人这么做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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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可洛兰千金(35)

萨兹并不意外可洛兰需要这些，毕竟除了可洛兰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叫做高美的人在用。



他敲门后等了一阵子，得到的响应是可洛兰尖细的叫声。「等等，马上来。」没多久门猛然被拉开了，门口女侍请萨兹进去，可洛兰的声音则传出来。



「这件怎么样？夫人。」

披上整件毛料大衣的可洛兰从内室钻出来，萨兹忍住讶异的表情，才说服自己面前的人叫做可洛兰，高美是不可能露出讨好的表情的，但他也没有失礼地盯着她看──认真来说，他对被高美称为「高调」的这位莫拉夫人兴趣还高了一点，诸如传言中与各方男士调情的过往，到启兴口里的瓦勒斯堤总督情妇身份。



「请稍等。」有着尖细下巴的女侍语气内敛冷淡，显然是高阶家族出身的女侍，要在短期内培养这种行为举止足够说明出身的对象，并不太可能。高阶家族的仕从，假使非应聘制，而是从小培育的，向来不会擅离培养自己的家族，看着女侍细致保养得当的脸庞，萨兹想，这大概是莫拉身边的仕女。

可洛兰的问句结束没多久，一个婉转又细腻的声音随后回答：「很漂亮，可洛兰，转一圈让我看下后面的样子。利慧，那位是？」

女侍往旁边退开，示意跟在后面的萨兹走上前。可洛兰这时才跑过来，对莫拉欢呼着：「啊，这是拿燃香来了，来换香调的。」



莫拉对萨兹点头，她的锁骨裸露在领子上，精细却不显得过于娇小，妩媚脸庞配上柔软五官，走路姿态彷佛慵懒高贵的母猫。萨兹看向可洛兰，很细微地挑起双眉──然后呢？

接下来的动作都是很熟练的，萨兹把装着点息香的袋口拉开，让香味飘散出来，确定客人表情没有变异才开口询问：「是点息香，我帮两位点上吧？」



当可洛兰点头，继续和莫拉在会客厅聊着色彩的话题，萨兹则在室内陈置香架间动，点息香的气味很快就攻占整个室内，他突然发觉到高美要自己来的用意：莫拉很可能和女疗者有关，又或者，这是测验自己的第一个事件。

如果没听到阶梯间的对话，萨兹会认为是后者，但考虑到高美已经知道自己听到了，极可能是两者都有，于是他点完熏香，就自然而然过去问候。

「原来可洛兰小姐和夫人认识。」他说。



这时他注意到，比莫拉更靠近自己的可洛兰，原本夸张却合适的服装在一瞬间变得黯淡，眼底更是突然闪过高美的影子，但很快又闪烁起来，可洛兰率先回应。「副总管是太忙了吧，我和夫人才认识不久，这样可不行噢？」她嘻嘻笑着用扇子搧香熏的烟玩。「难道，是在假装不知道吗？没关系的啦，夫人和我才不在意被人知道。」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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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可洛兰千金(36)

莫拉穿着暗红长袍，左手闲适靠着椅座，在接过利慧递给她的香茶后，也附和着：「以前还在卓立督时，我有邀几个帕米拉职员到我那边，很遗憾他们都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她看向利慧，轻巧开起玩笑。「当然了，亲爱的利慧，不管怎样，要是没有妳我该怎么办才好？」女侍利慧淡淡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莫拉再次看向萨兹。

萨兹对这样的场景只能微笑，心里则感谢那几个员工没有傻到跳槽响应这个玩笑，所以自己也可以理所当然，继续维持这项道德观。

「帕米拉的员工都以身为这里的一员为荣，只要夫人您来帕米拉，我们都很荣幸能为您运用自己的专长。」他这么答复。



莫拉肯定被取悦了没有回答，可洛兰却拖着长长的纱质裙襬陷入靠枕。「可是我并不一定每次都有时间来帕米拉啊。」她看着萨兹好让他知道这是在指谁。「我可以提出很优渥的条件邀请你来我这里噢！」



这话并不是个拥有艾姆华森家世背景的艾特家千金能说的，不过年轻又讨人喜欢的女士妄言往往能被默许──高美很好运用这点。而萨兹不打算多费力气，只维持礼貌性微笑动也不动，或许向莫拉请示性的瞥过一眼。

对此，莫拉倒是配合。「可洛兰，这种期待似乎就沉重了点。」虽然这句话是对可洛兰说的，不过她的双眼却是盯着萨兹，由此可知那些大量的追求者并非盲目追寻，但萨兹却觉得发根竖了起来，同时不自在地把视线移开，提出另一种说词：「我会向上表达对帕米拉的称赞的，能被两位这样重视，相信我们内部职员也会感到荣幸。」



可洛兰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这一点必须牢记，萨兹对自己重申。而很快，可洛兰又出题了，或许说，当所有必备条件安排妥当，这只是最终的结果和定论。「好吧，既然副总管这么说，那就算了，不过……」可洛籣转向莫拉并如稚嫩小鹿般靠过去：「夫人，妳还没有指定执掌吧？嗯──？对吧？对吧？」她的声音就像要滴出蜜来甜美。

萨兹基本确信莫拉是真心非常疼爱这个骄气千金了，不过他却很难不去比较印象中隶属秘藏一员的高美；和秘藏周旋，太容易玩火自焚，如同他不愿意让尼加一个人挡在女疗者前面，那么，就只能让之间的差异变得难以捉摸。而就他看来，这样的界线对高美现在的行为来说，有着不可衡量的风险。



莫拉把头发拨到耳后，慢条斯里提问：「妳这是想我指定谁当职掌？」

萨兹瞄向可洛兰；住在有特定名称房号的房客，可以指定主管级别以上的干部当贴身执掌，而莫拉夫人就住在这样的菫鸢房。可洛兰晃着莫拉夫人的手，笑嘻嘻地不说话。莫拉对萨兹示意丢来一个视线。

全部的事情都到了定点，就差萨兹的答案了，萨兹开口。「如果夫人妳还没决定，我或许能替妳效劳。」他就像是替客人设想，反应灵敏地提议。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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