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蓉就接了话，发感叹：“唉，这帮狗日的，做事是保官帽，走形式，搞面子，上级领导才是他们的老板，咱们百姓跟他们升官发财半毛钱关系没有，哪会管我们怎么过哟。”

李秀枝响应:“是呀，现在街上家家户户不让出门，自家有菜园的不让去，还有许多人冇得园子，就冇得菜吃。听他们说，做生意的要两百元起送，贵得没谱不说，有的店还乱搭配，不是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老叶插话道：“那你的菜没卖贵点？”

李秀枝横了他一眼，说：“那还要你说。一个买菜的太婆跟我说，她家只有老人和小孩，儿子到外地媳妇家去了，结果封在那里回不来了。他们不会耍手机，打电话叫人送菜来也没听清楚，结果送来的除了菜还有酱油、卫生巾和避孕套，还不让退呢。我那三十几块钱就是沿路在人家门口卖的。他们说我卖的菜价格公道又新鲜，是在做好事呢。你说我卖个菜惹谁了？再说我自己不要命，不戴口罩你管得着么！人家买菜的人要命都戴了口罩不就行了么？”

老叶就笑了，打趣她说“咦？你现在扒着门框子狠了？”

李秀枝也不理他，接着说：“最后，他们也饿了，要回家吃饭，就说算了算了，放我俩回去。我还不依了呢。我说我要买口罩、买电池，你们把我哪里弄来的送到哪里去。”

这个乡镇沿东西方向的公路而建，因此东西长，南北短。街上的居民和商店多在西头，那边是居民和商业区，而他们李家湾则在东头。估计她一早卖菜也去的西边，镇办公室和小学、中学则在东头，两边距离有一里多路。因此她说的大家明白。

“一个胖警察说，街上商店早都关门了。只允许几家超市、副食百货店经营，都是搞团购，商家按清单统一送货到街口。现在交通不畅，许多货没有，有的也都涨价卖。我说我不管，老伴脾气不好，买不到回家要遭打的，赖着不走，急得要哭。那警察也想早点下班吃饭，就开车送我到一家商店，他敲开了那人的门，让我买了电池。”

她从衣兜掏出一板电池来，递给老叶。老叶看了下说：“嗯，是五号，这一板6节，多少钱？”

“要三十，平常没这么贵吧？”

周思远店里也卖常用的五金杂货，有这个，就说：“这个牌子好像两元五一节吧，贵了一倍。”

“没办法，能买到就不错了。我又说要买口罩，我不讲理的老伴非要。那警察说确实没得办法，街上几家药店早就断了货，年前就卖空了，还轮到你现在来？最后，他问我家里有没有，我说我有不就戴了么？过年只想着买鱼买肉，今年肉贵土猪俏，哪想到最值钱的是口罩呢？那胖子心好，打车车前面的抽斗，给我拿了两个，说是他每天发，攒下的。”

她笑吟吟从衣服另一侧的荷包掏出两个蓝色的一性医用口罩来。周思远看了一眼，说，还像是正宗的呢。

严小蓉说：“那是，给警察用的能有水货？”

她又说：“他叫我戴上，我只好戴上。他又开车把我送到湾子口，叫我不戴口罩再不许上街，又说街上也要分区封闭，别再往街上跑了，街上任何买卖都不允许，碰到会没收。我下车进了湾子就把口罩摘了，这么好的空气，路上碰不到人，未必空气会有毒？小蓉，你说说我今天早上怎么这么倒霉呀？”她面向着小蓉问。

对严小蓉，叶家夫妇也随她老公周谦宏一样喊她小名“小蓉”，日常不太叫她全名，那样太正式了些。而且叶家夫妇比她年长几岁，作为平辈的年长者可以这样喊她小名。这名字小俏而娟秀，她却是一个长得胖大、粗黑的女人。

小蓉笑笑说：“嫂子，折财免灾，这不叫倒霉。再说你不是拿回人家两个口罩么，这东西俏呢，听说一个得十几块，还买不到，比两把菜苔值钱嘞。”

叶老汉就笑了，说，还是小蓉会说话。又对老伴说，你饿了么？

李秀枝就说早饿了，老叶就说那回屋做饭吧？两老与周家打了招呼，进了自家屋外的厨房。

老伴进了厨房就准备张罗，老叶提醒她先洗手再做饭，他拿出洗脸盆用开水瓶的热水和凉水兑好温水，又拿来肥皂，提醒她到外面半天，要洗干净。李秀枝边搓洗手边跟他说，老头子，你要的消毒液没买，警察说酒精、高度酒的消毒效果也不错。他还说每天喝一点酒也是防疫抗毒呢，你泡的那坛灵芝枸杞酒要不每天晚上喝一盅吧？老叶说，可以呀，喝一点好睡觉，你也喝一点？李秀枝就有些羞怯，说我不会喝，一喝就犯晕。老叶笑笑，心说我们男人不也都是晕过来的么，晕几次适应就好了。就又宽慰她说，消毒液没买就算了，我们用肥皂，在外面讲点卫生，莫随便摸，回家记得洗手就行了。我们家原本没病毒，未必它会自己飘过来不成？

李秀枝在灶台炒菜，叶老汉在灶下炉堂添火，两人说着话。李秀枝说，昨天你说家里一直没买口罩，旧的洗了用不知好不好。你说天天跟周家人一起坐着聊天，有时还跟别人说话，别人都戴口罩，我们还是自己要备一些，免得跟不上形势，万一害了病不好。口罩我好歹弄回了两个，电池也买了，只可惜了我的那杆铜星称，几十年用得油光的了，他们一脚就踩断了。老叶跟她开玩笑，那不叫油光，那叫包浆，电视里藏宝节目说的，我家少了这件宝贝，地里的菜就变不好变成钱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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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叶想起肥皂的事，就问，家里肥皂、洗衣粉还有么？老伴说，你才想起来呀，我早清过了，肥皂还有一整块没用，还有一块香皂，洗头的也有，还有一瓶沐浴液呢，准备叶紫子他们回来用的。洗衣粉只剩大半袋了，要节约，万一不够用肥皂。唉，这两年不顺，去年发猪瘟，今年闹人瘟。幸好是在春节，家家户户吃、喝、用的都备得有，要是发在平时，这样一封半个月，日子怎么过哟。

老叶说，你说的是啊，瘟疫万一发在农忙，像这样全都关门不能做事，一荒地一季，地荒人一年，灾害就大了。

老伴说，全国人民放长假坐家里玩，又死了那么多人，这灾祸还小吗？

是喔，老叶应道。又说，你说那刘保策也不注意，完全不避嫌哟。他以为自己没事，不怕传染别人，可他知道别人都远远躲他是为什么呀。大白天的就从家里溜出来，让人看见，次数多了，只怕有人举报呢。

李秀枝也说，是呀，他一家人要吃喝、要活命，去菜园摘菜、打理，我们能理解，但他要么晚上去，要么早上去，自己那情况不知道？一坨屎放干了不臭，不能放着不臭挑开了臭，不是故意恶心人，招人嫌么！

说说邻居周家。

他们一家四口，老少两对夫妇。去年十月，周家的儿子周思远在武汉刚结婚。新媳妇也是老家当地人，她在武汉一个商场工作。媳妇的娘家在当地另一个镇的乡村，隔了四十多里山路。

周家结婚的新房是在武汉市郊的汉口北买的。周谦宏年近六十，原在汉口中心江边的汉正街混营生，在布业批发市场跟几家熟悉且相邻的店老板做搬运的活儿。他做了多年，活路一向稳定。他实际上是这几家店共同雇请的常备工人，他们有事都先叫他，价钱按行情来，各自记账，工钱十天半月结一次。只是这几家店不发他的工资，他也不享受医保、社保等福利罢了。严小蓉也在其中一家布店做营业员，零时工性质，也零时了十来年。

几年前汉口北郊的专业市场群陆续开业，政府有意引导老汉正街的商户外迁。汉正街位于江边老城区，市场影响大，辐射范围广，导致周边方圆几公里交通常常拥堵不说，也有巨大的消防安全隐患。当地多是低矮的老房子，甚至还有许多砖木混合结构的房子，街巷窄，商户占道经营多，一旦失火往往“火烧连街”，物流、仓储压力也异常大。汉口北市场群虽在远郊，但有政府的强力引导，物流便利，地铁通达，生意慢慢就旺了起来，几年后隐隐有盖过汉正街老市场的势头。汉正街的老板们顺应时势，将生意分成了北郊和城区老街两块，老城区的门面仍租着，新城区的门面贷款买了，少数也有租的。

周家于是乘汉口北房价便宜为儿子买了婚房……这里的房价比市区便宜得多，中心城区一套抵这里两套有余。周家的房子交房后就装修了，老周两口子也跟到汉口北开分部做生意的老板转到这边来，继续做老本行，而且他们住上自家的房，省了原在汉正街时租房子的钱，住得宽敞不说，整体生活水平了提升了。

周家儿子周思远这两年在汉口北跟一个表哥合伙做建材生意。表哥本人在一家地产开发公司上班，他是工程部负责人，待遇不错，而且他在职还对他们店的生意有帮助，可以为他们开发的项目供应材料，而且因他的关系，不担心结账困难。因此，他就派他爱人的一个闺蜜小妹来店管现金账，日常也当营业员。

汉口北是新兴居民区和专业市场群，地产项目一个接一个，大型楼盘集中，买房装修的人多，他的建材生意做得不错。他准备让父母年后辞了工，叫他爸到店里来帮忙，上货、送货啥的是他本行，而且自己人贴心，他已跟大股东表哥谈好了。他老妈则打算让她过三个月后回家照顾待产的儿媳，他老婆已怀孕五个多月了。

周家是年前腊月二十九那天一早抢在十点封城前开车回家的。周思远开的店里的面包车，这车的后排座椅拆了，裁人拉货两用。前两年他家是在武汉过年的，只在老家亲戚有红白喜事或清明节祭祖时才回老家。周谦宏的父母都已去世了，他弟弟也跟他一起在汉正街做事，弟弟也在武汉同一个小区买了房，弟一家今年在武汉过年。

本来周家今年没没打算回老家过年的，这时他们说的“过年”简化为大年夜在哪里过，初一之后就是年事，而非过年了。他们原计划是大年初二一早回老家，初六返回武汉，初七休息一天，初八开工的，正好高速往返也免费。作这样的安排是因为这几天有几桩事不得不做。

一是大年初二，周思远要去媳妇娘家拜年。初二跟岳父母拜年是本地规矩。何况这是结婚后他第一次跟老丈人拜年，哪能马虎？他们早备好了丰盛的礼品。原计划初二一家回去后，儿子媳妇去拜年，老两口就将屋子收拾出来，可以住人，都不闲着。

第二件事是小蓉娘家侄子大年初三结婚，办酒请客，他们一家人都得去。去年思远结婚，小蓉娘舅家全员出动都来祝贺，贺礼很撑场面。人情往来要相互抬庄，外侄结婚我们都得去，老周说。

初三之后，还有其他亲戚要相互拜年，得分兵两路跑才行。本地礼性是新婚媳妇第一次到亲戚家拜年，主家要给上门红包的，因此他们商量好了，出门拜年的事由小夫妇担当。

然而，腊月二十八那天周思远的手机热得诱人，各类传言、消息争相刷屏。最让人震惊的说武汉明天要封城，原因是从“华南海鲜市场”传染开的“非典”升级了，疫情严重，死了好多人，甚至有人说医生护士已感染了几百人。按“正能量“的说法，是医护人员用血肉筑起抗疫长城，而周思远与老家市医院从事检查工作的堂妹了解情况，对她说起这话时，她说从医疗专业上来看，传染病暴发流行时这样要么是无知，要么是无畏，但真实的情况是她们很无奈，明知缺乏防护用品，却又不得不工作，许多人是哭着上岗，没得办法。

这天下午，流出明日封城多个版本的方案，引发千万武汉人集体猜谜。

有的说，封城是封锁出城的通道，主要是不让疫病外传，武汉市许进不许出；有的说封城就是切断市内外的公共交通和进出武汉通道一起切断，出入武汉市都不行，并且市内的人群也不让流动，不让人们聚集。更有的则将哪些公路封闭、三环、外环线哪些路段禁行、设卡绘成图片发到微信朋友圈，而不久又有消息说那图片是造谣，这张图其实是武汉不久前一次大型活动时部分路段禁行的路线图。

严重影响全市千万人口生活的重大举措，却没有透明信息公布，没有公开渠道的宣传，自然各类传言、谣言满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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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

周思远一位朋友在微信里说，前几天，汉口殡仪馆拉来的死尸堆着烧不过来，殡仪馆卖花的发了财，一束花才卖出去，过一会捡回来整理下再买，而且几天价格就翻了几倍，他还配发一张图片为证。

传言四起，各种消息如大风穿街，枯叶、碎纸满天飞，树摇地动，引起恐慌。周谦宏和他爱人小蓉也在店里听到不少说法，他们也慌了神。

周家人就在微信群里合计，说既然一家人本就要回老家，又说武汉要封城，封了城就不能如愿在年初一出城回家了，武汉市多呆一天多一分危险，不如干脆抢在封城前赶回去算了。

当天下午，他们分头连夜买了回家过年的许多东西，烟酒礼品、换洗衣物、糖果瓜子及洗漱品等，又将冰箱里准备好的一些吃的年货，卤肉、炸肉元什么的都打包了……好在老家他们有一台旧冰箱还能用，新家为儿子结婚家具家器都买的是新的，老家的物件没搬来。周思远五金店的隔壁是一家药店，他跟药店老板相熟，一起咵过几次天，相互递过烟，算有些交情，就特意找他买到几包50个医用级口罩，他想着这么多，家人够用。这东西紧俏，老板还让收银员给了他会员优惠价。

1月23日，农历腊月二十九上午，周家人抢着赶回了家。

当天十点，武汉正式启动了封城。武汉范围内的高速公路进出口、火车站、机场、轮船码头均按计划关闭了，政府出动大量警察配合封城行动，到各进出城市的通道值守。市内的公交、地铁及的士、滴滴等营运车辆全部停运，保留了部分的士分配给各社区调动，以解决居民的出行。

回家后，他们抓紧打扫卫生，幸好天晴，他们忙晾晒棉被和铺盖。他家的棉被、絮子除了一套是清明节用过的，其他的都放了一年，有一股子霉味。叶家老俩口见邻居全家都回了，也热情地一起帮忙，搬出自家晾晒衣物的铁架子，帮着他们系绳子晾棉被。

周家人哪里知道，这次回家的几天后，全省和国内许多地区都先后“坐牢”了，被一种肉眼看不见的病毒禁锢在家。村子被封禁后，他们在湾子里转悠一下也不行，也不敢，也不好了。最严重时，湾子两头都有人值守，不让出村外。他们除了在家门口与老叶两口子偶尔聊聊天，就是猫在家看电视、打麻将、看手机，哪儿也去不成了，解封的日子似乎遥遥无期。

周家与叶家熟，相处几十年了。

早年间在生产队时两家关系并不算好，那时大家都穷，表面和气，但私下锱铢必较，蚊子腿上的那点肉大家也都盯着。加上叶家的李秀枝一辈子特别勤俭节约的性格，以及严小蓉火辣的脾气，两家偶尔就会为现在看来不值半毛钱的事心生隔阂，互有不满，但好歹没有撕破脸。

除了蝇头小利的暗暗相争，也有两家小孩引起的矛盾。两家的孩子都是独苗，都把孩子看得像块宝。周思远比叶家的儿子叶德春小几岁，偏偏小时候他喜欢跟在大孩子屁股后面玩儿，免不了会受大孩子的欺负，欺负人的自然也包括叶德春。周思远挨了打受了委屈有时回家哭诉，小蓉心痛孩子，往往就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地在村中嚷嚷。叶家是常听到的，自家孩子参与的以大欺小是背理的，少不得要批评叶德春。叶德春当时不服气，就将怨恨加倍施于周思远，对他无比厌烦，暗生恨意。好在改革开放后，分田到户各干个的，孩子们也大了，两家关系就好转了。再后来周谦宏一家出外打工，叶德春大学毕业后也去了外地，两家人见面少，碰到一起反而亲热起来，很谈得来。

周家新媳妇与叶家老俩口没见过几次面，不太与他俩说话，又在这人怕人的时期，就常是一人呆在楼上小夫妻的屋里看手机，或者就在露台上晒太阳、打盹。严小蓉跟李秀枝聊天时说，这媳妇只与周思远主动说话，对公婆的言语也不多。好在她算勤快，除了洗她小两口的衣裳，扫地、叠衣、择菜洗碗等家务事看到了也做，但婆婆在家的话家务事一般都是她忙活，儿媳就只吃完饭洗碗而已，好像这是分配好的工作。

周谦宏夫妻与她相处几个月来，晓得她的性格，回老家这段时间每餐饭做好了就喊她下楼吃，老俩口也一般不主动上楼。她挺着大肚子，老两口深怕她怄气，又怕她像前段时间一样常犯恶心，厌食不吃，怕她营养不良也影响孩子的健康发育。老两口只巴望她自在，胃口好，两个年轻人和睦就好，其他的不敢要求。

大年初一，周谦宏醒得早，他清了礼物，看时间差不多，就叫儿子起床洗漱。周谦宏问儿子要不要吃早点，他说不饿，再说各家拜年吃点糕点、花生什么的就够了，谦宏就吃了两个小面包跟儿子出了门。周思远临出门，想起忘了带口罩，进屋拿了两个，谦宏让儿子帮他一起将几对酒和雪饼拎上车。周家为拜年走亲戚和招待客人，批发了价格不同的几件酒和两件雪饼礼盒，好在思远的面包车能装。

两人要一起到本族几户辈分高又声望重的人家去拜年。这是本地各宗族过年的惯例，初一拜族人，初二拜丈人。前两年周谦宏不在家，今年族人们知晓他回来了，也就恢复往年惯常的做派，不然会有人说闲话的。好在去族人家拜年的礼物简单，讲礼大过送礼，现在家家不愁吃穿，对方也不在意你拎什么礼物来。

上午他们计划要跑四家，这叫拜跑年，每家都很简短，喝杯水、聊聊天，问候老人说几句祝福的话就走。周思远坐上驾驶位，周谦宏又从屋里拎了酒和一袋雪饼跟儿子说，我先跟老叶家拜年，两分钟。

老叶夫妇正在堂屋吃早餐，见周谦宏拎着礼物说着“跟叶哥、李嫂拜年” 的话进了门，忙搁下碗筷起身热情招呼，李秀枝拿出一次性茶杯准备给他泡茶，周谦宏忙止住，说我要出门跟族家长辈拜年，儿子在车上等我呢。老叶掏出烟敬给他，递过一个板凳叫他坐，周谦宏接了烟，依旧站着说，早上要去拜跑年哟，平常不在家，长辈祖宗们要去问候下，请个安。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就不坐了，祝哥嫂鼠年吉祥如意，儿孙顺顺当当！老叶夫妇忙回应吉祥话，送他出了门

周谦宏父子俩上午到几个长辈家里，看到有些族人已戴了口罩，他们也就不怕别人笑话，从众戴上了。每家每户里主人、客人们都议论纷纷，说的是与新冠肺炎相关的事。有说飞沫传播方式，有说武汉封城，有说死了多少人，也有说这次瘟疫与前些年“非典”的区别等。几位上了年纪的人一时讲不清官方说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或“新冠病毒”这两个比较拗口的名称，就说是发人瘟、武汉肺炎，也有的说“SARS”，大家也都听得懂。

周思远就说了他微信上看到的汉口殡仪馆卖花的人大发其财的事。说到卖花，一位族人接着说：“我一个表哥两个月前在武汉一个巷子口新盘下了一家副食店，除了货，多花了十万转让费，当时就是想着过年会抢一波生意的。临过年，他进了许多牛奶、桶装油和烟酒、糕点等拜年礼品，又进了可以做一千多个花篮的菊花、花篮和塑料泡沫等东西，剪花的剪子都买了五把，一家三人提前三天前就昼夜不断地做花篮，看进度慢，又找了两个亲戚来帮忙。哪晓得这一回亏大了，武汉封了城，人人怕被传染，不敢出门，也不讲究敬香、拜年了，都只发个微信、打个电话。他昨天到现在花篮没卖出十个，拜年的年货也都窝着卖不动。”

他抽了口烟，接着说：“我跟表哥打拜年电话，表哥正被一家子埋怨，气得破口大骂，狗日的华南海鲜市场卖野味的，也骂那些吃野味的，说他们有钱吃什么不好，偏偏要吃什么野味，吃什么蝙蝠。这种人TMD的不是人，十几年前搞出SARS，这次又搞出武汉肺炎来，害死了人不说，也把他害惨了！借钱进的货，有的还许了高利息，这可怎么办？我听表哥的语气，快要哭的样子，唉！表哥说，政府也是，这病早有了，原来一直说不人传人的，却突然宣布封城，大家就都窝在家里保命，哪敢外出？他也是倒霉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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