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后的许茹呆呆地跌坐在地上，到现在她还一直在回味刚才曾祥宇说的那番话，以及整个事情的经过。其实平时曾祥宇和吴兵关系很一般，交流也很少，可是曾祥宇却能把吴兵找来对他说这样的一番话，他为了什么呢？
为了方宜晴？也许他是想帮帮方宜晴，让吴兵以后不再去打扰她，但应该不是主要的原因。一个人总是要讲点脸面的，经过上次的事情，吴兵应该不会再那么做。而且有沈立昕在，他行动也会有所顾忌。所以就算他不和吴兵说那些话，对方宜晴的影响也不会太大。
为了帮沈立昕摆脱一个竞争者？说实话吴兵还不足以成为沈立昕的竞争对手，方宜晴根本就不会看上他，所以从他这里给沈立昕的威胁基本没有。最多是可以不让两个人再为方宜晴起冲突，避免出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应该是他找吴兵谈话的一个理由。
还有别的理由吗？从曾祥宇对吴兵说的那些话，许茹能够想到的，就是曾祥宇的确是想帮助吴兵，看到一位同学过得没尊严，让曾翔宇也为他觉得难受，为了让自己不难受，也让同学过得更好，他才想到要找他说那番话的。他想说服吴兵在后面的时间里能够把心思用在学习上，这样不仅对他的学业有帮助，也会让他过得更加堂堂正正明明白白。
从这方面看来，曾翔宇的确是一个古道热肠并且宅心仁厚的人。他说的那些话，虽然还显得不够成熟，但是却给人一种昂扬大气的感觉，这也是许茹被曾祥宇深深吸引的主要原因。她觉得这样的人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而今天的事情，让她对曾祥宇的了解又加深了一层。心中早已生出的一缕情丝，又在他身上多打了几个结。

也许是到了充满诗意的春天，也为了让大家在繁忙的学习当中稍微轻松一下，教语文的何老师给大家布置了一次特别的作文，要求是写一首诗，可以是五言，七言古诗，诗歌或者词。这种作文大家还是第一次遇到，因此虽然经验不多，但还是兴致勃勃地构思起来。
曾祥宇本来不太喜欢诗歌，但是他对一些诗词还是很喜欢的，尤其是李白的诗和苏轼的词，很多首他都能流利背诵。这次他也是整天冥思苦想，卯足了劲想要一鸣惊人，让大家感受一下他的文学才华。更重要的是让许茹知道，他曾祥宇并不是只擅长数学物理，也是个文艺少年。
和曾祥宇比起来，许茹是正宗的文学迷。从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再到现代的自由诗，无论古今中外，各类诗歌她都有涉猎。而且很多诗词张口就来，令她的言辞中总是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书卷气。腹有诗书气自华，用这句话来形容许茹再贴切不过了。
不知道许茹这次会写什么，曾祥宇问了她几次，她都笑而不答，搞得曾祥宇心痒难熬。而当许茹问起曾祥宇的作文内容时，他也卖起了关子，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许茹一笑而过，也不在意。
下一次作文课时，何老师念了几篇写的好的作文，有诗，有词，还有现代诗歌。其中有一首《江城子·春归》的词，何老师相当推崇。词的内容是：
雪化冬愁尽成灰，
雁南归，春又回，
和风轻佻，满天风筝飞。
浓云蔽日晴空少，
春雷滚，雨菲菲。

旖旎风光无限美，
春正好，书中醉，
花前月下，思来皆无味。
当驾青云凌九霄，
回首望，心不悔。

许茹也特别喜欢这首词，不仅是词中的意境，而且那种不论儿女情长，志存高远的情怀，也说明作者不仅非常有思想，有追求，文学上的造诣也相当深厚，至少不在她之下。她不禁对这首词的作者产生了强烈的好奇，环顾四周，有谁能写出这样的诗句呢？
她推了推旁边一动不动的曾祥宇，问道：“这首词写得真好，我特别喜欢，你知道是谁写的吗？”曾祥宇懒洋洋地回答道：“真有那么好吗？我怎么觉得也就一般般呢？”许茹有点生气，拍了他一下，斥道：“自己写不出来，还说人家的不好，你这人真没劲。”
曾祥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问：“这首词真的有这么好吗？”许茹没好气地说：“当然啦。”突然她看到曾祥宇眼中的得意，才如梦方醒地叫到：“是你写的？”曾祥宇得意地笑道：“还能有谁！”
许茹这下真是喜出望外，曾祥宇虽然平时语文成绩不错，但都是基础知识掌握得比较好，作文上他还真没有过什么突出的表现，没想到他这次能写出这么好的词来。

另外还有一首自由诗，诗的名字叫《男孩，女孩》，一听到这样敏感的名字，同学们的兴趣马上就被吊了起来。只听何老师念到：
有人说，
女孩是藤，
男孩是杆。
藤需要杆的扶持，
方能舒展，
杆需要藤的点缀，
才算丰满。

也有人说，
女孩是水。
男孩是山，
山包容着水，
水环绕着山。
没有了水，
山就失去了灵气，
没有了山，
水也将步履艰难。

可是，
男孩不能因为有女孩的陪伴，
就固步自封。
他们应是强劲的海风，
呼啸长空的同时，
为女孩张起理想的风帆。

女孩也不应因为男孩的包容，
就裹足不前。
她们要像高耸的橡树，
靠自己的努力，
傲立于蓝天白云之间。

男孩是野马，
女孩不是马鞍，
她们是迎风的长鞭，
激励着男孩
勇往直前。
女孩是花朵，
男孩不是篱籓，
他们是阳光雨露，
滋润着女孩
吐芳绽妍。

女孩不该是男孩眼中
唯一的风景；
男孩也不必是女孩
最终的彼岸。

老师刚念完，教室里已经是一片嘈杂。每个人都在争着表达自己对这首诗的看法，而且讨论之热烈，情绪之激动，比上一首有过之而无不及。
曾祥宇也对这首诗赞叹不已，说道：“才女，真是才女。”
许茹奇怪地问道：“又没说是谁写的，你怎么知道是才女不是才子？”
曾祥宇笑着说：“纯粹是一种直觉。”
许茹笑着说：“你觉得这首诗和你的那首词比起来，哪个更好？”
曾祥宇说：“当然是这首好啦，那还用说。”
许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倒是更喜欢你那首词呢！”
曾祥宇其实早就猜出来这首诗是许茹写的，看着她那样的表情，心里更加笃定，也更加卖力的吹捧起来：“这次最好的诗肯定就是这首了，没有之一。里面的每一个比喻都特别妙，自然而又贴切。作者的文才真是好厉害。除此之外，字里行间表露出的想法和志向，也让我非常敬佩。”
他又补充到：“有的男同学整天盯着女同学，茶不思饭不想，学习也没心思，都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有啥出息。女孩子也一样，都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其实真正有志气的女孩子，靠自己照样能在社会上干出一番事业来，才不需要去依附男人呢。”
许茹被他夸得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但是心里的兴奋溢于言表，怎么藏都藏不住。
自己写的诗被大家认可当然高兴，更令她高兴的是曾祥宇能够读懂这首诗，并且对里面表达出来的思想完全认同，甚至是赞赏，让她有一种找到了知音的感觉。尤其是在她对曾祥宇的词也非常欣赏的情况下，两个人真的做到了心意相通。
这时她心里突然冒出了另外一句诗：高山流水遇知音。

但是这次得分最高的作文竟然不是他们的那两首，而是另外一首《春日感怀》：
春光送暖透重门，欲栽海棠备台盆。
细雨漫斜悄润绿，香风醺醉暗销魂。
乍闻燕啼飞无影，重寻梅花落有痕。
柔情一腔谁人解，掩卷坐看日黄昏。
老师刚念了头两句，许茹就低声说：“仿的是林黛玉的《咏白海棠》。”曾祥宇知道许茹很喜欢看《红楼梦》，对里面的很多诗词记得很熟。他也看过小说，情节还记得住，诗词就马马虎虎了。听到许茹这么说，就问她什么意思。
许茹说：“红楼梦里贾宝玉林黛玉他们起诗社时，有一次用门、盆、魂、痕、昏做韵，限时写诗。当时林黛玉写的一首《咏白海棠》写得最好，力压群芳。看来咱们班也有《红楼梦》或者林黛玉迷呢，不然怎么可能会想到仿照林黛玉的诗，而且还写得这么好。”
可是他们俩猜了半天，也不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结果作文本发下来之后，让他们大跌眼镜，作者竟然是李虎臣。
曾祥宇之前怀疑过方宜晴，怀疑过另外两位语文水平不错的女同学，甚至怀疑是不是许茹一口气写了两首，从来没想到李虎臣身上去。他平时的作文水平还没自己好呢，怎么会写出那么柔情婉约的诗句，明明是一个女孩子的口气嘛。
不过不管怎样，这次让李虎臣拔了头筹，又被他压倒一次，在自己面前得意了好几天，更气人的是许茹因为这首诗还把李虎臣大大夸赞了一把。曾祥宇尽管不服气也没办法，谁让人家写得的确比自己好呢？
幸亏不是通过这次写诗的好坏来争许茹的“所有权”，不然曾祥宇得懊悔一辈子了。即使只是自欺欺人，但哪怕这点心理上的便宜，他都不愿意放弃。

一天晚上，大家刚上晚自习不久，突然眼前一片黑暗，竟然停电了。教室里瞬间哗然。
因为不是第一次停电了，有些同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蜡烛，就着昏黄的烛光继续学习。还有更多的同学没有带蜡烛，正好趁着等来电的间隙抓紧时间说笑聊天。
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来电。班主任让班长宣布今晚自习取消，大家可以自由活动。
曾祥宇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宿舍继续学习，沈立昕叫住他道：“回去也没电，点蜡烛太伤眼睛，学习也不急在这一会。要不咱们到县城里去转转怎么样？”
旁边的方宜晴听到了，拍手叫好，也要和他们一起去。又撺掇李虎臣和韩慧文，那两个也来劲了，加上沈立昕的死党洪涛，都说同去。
曾祥宇还在犹豫，他有道数学题刚做到一半，正做得起劲，一停电把他的思路也打断了，他想赶紧回宿舍，趁着思路还没消退，把那道题做出来。因此虽然去逛县城很有吸引力，但是解题的吸引力似乎更大。
沈立昕看着曾祥宇犹豫不决的样子，就对旁边在收拾书包的许茹说：“许茹，要不要一起去？”
许茹似乎有点心动，但是又担心回去晚了又要被她妈妈唠叨，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李虎臣对许茹说：“别担心，到时候咱们俩一起回去，我给你妈解释，保证她不骂你，怎么样？”
许茹将信将疑，问他：“你怎么跟我妈解释？”
李虎臣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但现在却不可泄露了天机。”
许茹还待再问，沈立昕不耐烦地打断她道：“既然虎妞都给你保证了，还有啥不放心的，一起去吧。”接着又补了一句，“你不去祥子也不会去的。”
许茹看了一眼李虎臣，又看了一眼曾祥宇，说到：“那好吧。”
有了她这句话，曾祥宇当然只能先把数学题抛到一边，等后面回来再说了。
一行人兴冲冲地走出学校，向县城走去。

樊山县城虽然不大，但是因为临近时区，还是相当繁华的。此时还不到晚上八点，街上华灯初上，行人如织，热闹程度和白天差不多。各种小吃，水果摊，杂货摊摆满街头，叫卖声此起彼伏。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吃完晚饭没事做，就出来到街上溜达一圈，消食之余顺便买点日常的用品，然后再转回去收看各自喜欢的电视节目。
很多社会青年既不愿待在家里也不喜欢看电视，就三五成群地在街上转悠，碰到独行的女孩子，或者打个长长的口哨，或者说几句戏谑的话，看着女孩子急匆匆狼狈而逃，他们则欢乐地哈哈大笑。
曾祥宇他们在街上悠闲地边聊边转，碰到感兴趣的小摊就停下来看看。路上碰到两群社会青年，被许茹和方宜晴的美貌吸引，只是看他们人多，曾祥宇和洪涛又身材高大，又摸不透他们的底细，才没有过来骚扰。
转了一会，碰到街边有个旧书摊，各种各样的书摆了好大一片。许茹的兴趣来了，在书摊旁边蹲下来，仔细地翻看着，似乎在找什么。
曾祥宇问她在找什么，许茹说：“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那本泰戈尔的诗集吗？”曾祥宇想了下说：“是不是叫《吉檀迦利》？”
许茹欣慰地点点头，说：“想不到你还能记得这个名字。我一直想买一本这个诗集，但是一直没找到。你帮我找找，说不定有意外的惊喜呢。”
曾祥宇说：“那本书什么样子的，你能描述一下吗？”
许茹说：“其实我也没见过，我只是在一本文学杂志里看到过对这本诗集的介绍，读到过其中的一些诗歌的片段，就想找一本完整的看看，结果到现在也没找到。”
李虎臣在一旁也听到了，说到：“我也来帮你找。”说完就在书摊上翻找起来。曾祥宇自然不甘落后，也赶紧开始找。
沈立昕他们不感兴趣，说还要去别的地方转转，约定半个小时以后在县委门口集合，再一起回学校。
方宜晴本来想留下来的，但是看着曾祥宇蹲在地上卖力翻书的样子，叹了口气，也随着沈立昕他们走了。
曾祥宇一边找书，一边注意着李虎臣和许茹那边的动静。如果是许茹找到的还好，万一被李虎臣先找到了，他又要嘚瑟很久了。他倒是没想过如果他先找到的话，只会比李虎臣更加得意忘形。
可惜最终三个人都一无所获，直到所有的书都被翻过了，他们才撑起累得发酸的腰站起身来，心有不甘地向县委走去。
许茹说：“上次我妈进城我也跟去了，在市里的新华书店都找过了，也没找到。这本书的发行量很少，看来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李虎臣安慰她说：“没关系，我爸经常到北京上海出差，下次我让他留意一下那些地方的大书店，应该找得到的。”
许茹连忙摇手说：“不用了不用了，为了我这点小事哪敢麻烦你爸啊，我自己慢慢找吧。”
李虎臣说：“没事，我就说我现在挺喜欢诗歌的，只要是学习有关的事，我爸肯定全力以赴支持的。”
许茹笑了一下，没肯定，也没拒绝。

在他们两人对话的过程中，曾祥宇一声不吭。他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当然没有机会去大城市出差。而且就算能找到那本诗集，估计也是价格不菲，他根本拿不出那个钱。既然无能为力，干脆什么都别说，省得自讨没趣。
许茹似乎感到了曾祥宇的不自在，岔开话题，问李虎臣：“你是不是一直在暗地里学着写诗啊，不然上次作文你的诗写得那么好，如果平时没有积累的话估计是写不出来的。”
李虎臣神秘的笑了一下，小声说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其实那首诗不是我写的。”
许茹和曾祥宇都大吃一惊，一起问道：“真的？”
李虎臣笑到：“我哪里写得出什么诗，是我大表姐写的。她在师大读文学系，很喜欢写诗。寒假时她来我们家玩，把自己写的一本诗集落在我家了，我偷偷藏起来没还给她。上次老师布置的作文，我刚好看到表姐的诗集里有一首和春天相关的，就抄来应付一下，没想到居然得了第一。我也没觉得那首诗有啥特别的啊！”
曾祥宇和许茹这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恼恨之余也觉得一阵欣慰，毕竟还是他们俩的诗在全班最好。当然以他们的水平想和读文学系的大学生相比，有差距那是正常的，也没必要心理不平衡。
曾祥宇说：“好你个李虎妞，竟然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该当何罪！”
虽是问罪，语气却是喜气洋洋。得知自己绞尽脑汁写出来的诗毕竟没有输给李虎臣，他已经喜出望外了。而且他这么一承认，之前因为这首诗在许茹心里加上去的分量又要被减下来了。此消彼长，许茹的心应该会向自己这边倾斜更多一些了吧。
更何况李虎臣的行为殊不正大光明，以许茹的性格应该不会喜欢他这种作风。不过这小子能这么爽快地自己招认，还是挺让人敬佩的。
果然只听许茹说到，自己写不出来就抄别人的，可不是我们应该干的事。说轻了是偷懒，说重了就是剽窃。这种事以后还是少做为好。
李虎臣当然连连答应，保证以后绝不再犯。其实他当时也是因为知道许茹喜欢红楼梦，恰好表姐诗集里的那首诗借用了红楼梦的内容，为了能给许茹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也为了能胜过曾祥宇，他才不惜抄袭了表姐的诗。
只要能在美人心里占有一席之地，能压得过曾祥宇这个情敌，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抄袭是不是道德，他才不关心呢。

走着走着，遇到一家音像店。当时正是卡带最流行的时候，店里的收音机把音量开得很大，正在放着一首粤语歌。听声音很像陈百强的，但是歌曲曾祥宇没有听过，只觉得旋律优美抒情，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
曾祥宇走到音像店的柜台旁边，老板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一盒塑封好的磁带，将有棱的一边抵在玻璃柜台的边缘上用力一划，包装的塑料纸就被划开一个长长的裂口。他又熟练的剥去塑料纸，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磁带，停下正在播放的磁带，把新磁带塞了进去，又按下了播放键。
收音机又播放出优美的前奏，还是刚才陈百强的那首歌。曾祥宇问道，老板，这是什么歌？老板把那盒磁带交给买家，看了他一眼，说到，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啊，很好听的，要不要来一盒，你看快卖光了。
曾祥宇心里一震，想起许茹那天晚上听他唱《一生何求之》后说的话。他一扭头，正好碰上许茹看向他的目光，虽然只是刹那间的交汇，但许茹亮晶晶的目光里似乎包含了一些特别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一时却分辨不出来。
许茹问他的很可能就是这首歌，看来许茹早就听过了。那当时她问他会不会这首歌又是什么意思呢？如果他会唱，是不是她也想他唱给她听？那句动人的歌词，她是想让他通过唱歌表达出来，还是想向他表达什么？曾祥宇只觉得心神荡漾，好像被电击了一下似的。

他把玩着磁带，问道，多少钱一盒？老板说，九块八，官价，到哪都一样。
曾祥宇失望地放下磁带，离开音像店继续往前走。这么贵的东西，快抵得他一个礼拜的伙食费了。许茹走在他旁边，虽然知道曾祥宇在想什么，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走到县委时，沈立昕他们还没到。等了半天，沈立昕，洪涛，方宜晴还有韩慧文才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一问才知道他们碰到了沈立昕的小叔在卖水果，一个人满头大汗忙不过来，沈立昕就帮小叔卖起水果来。后来方宜晴他们觉得挺有意思的，也帮着一起吆喝，称重，收钱，不一会的功夫竟然卖出了好多。沈立昕的小叔很高兴，还请他们喝汽水。
曾祥宇笑着说，怪不得抛下我们，原来是赚汽水去啦。又对沈立昕说，你小叔卖完了没，没有的话我去帮他卖水果，也挣瓶汽水喝喝。
沈立昕笑道：“水果多着呢，一时哪能卖得完。想喝汽水没问题啊，给钱都行，我小叔正愁没人帮忙呢。我现在就带你去。”
许茹拍了沈立昕一下，埋怨道：“害得我们等这么久，还要害我被我妈骂死吗？该回去啦。”
曾祥宇刚刚踊跃起来的心被许茹一掌打熄火了，不好意思的说：“也是啊，这么晚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一行人开始往回走，路上沈立昕搭着曾祥宇的肩膀说：“我小叔这几天卖水果忙不过来，刚才还和我说让我放学后来给他帮忙呢。你要感兴趣的话我们俩一块来，挣点零花钱也不错。”
曾祥宇怦然心动了。刚才他很遗憾自己没钱买磁带，如果能帮沈立昕的小叔卖水果挣点钱的话，就可以买磁带了。他还进一步想到，如果钱再多挣一点，能给许茹买一本《吉檀迦利》的诗集，那就太完美了。
虽然家境不好，但是曾祥宇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今天的遭遇，让他第一次对金钱充满了渴望。

走到学校门口已经九点半了。大家刚要散去，许茹突然说：“我请大家吃夜宵吧。”众人走了半天，的确有点饿了，听许茹这么提议，当然喜出望外。
学校旁边有个小面馆，做的面条非常好吃。在这个时候能来上一碗热腾腾的酸汤扯面，每个人瞬间觉得生活原来可以如此美好。
曾祥宇除了肚子满足，心里也满是惊讶。他没想到许茹竟然能这么大方。平时一般都是男生为了献殷勤请女生吃饭，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女孩子请男孩子吃饭的，而且一请就是这么多人。
他自己因为家里条件一般，从来没请别人吃过饭，但他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贫困不是他自己造成的，没必要为此感到羞愧。他也坚信以后他一定会凭自己的努力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许茹家条件当然比他好得多，但是平时也从来没见她在物质上有过什么特别的表现，反而显得相当朴素。今天许茹这么做，他也不觉得许茹是在故意显摆，应该就是因为她看到了大家的疲惫和饥饿，希望能做一点事情，让大家感觉舒服一些。
从这件事上，他看到了许茹身上隐藏着的一股豪爽和大气，他又一次对她刮目相看了。

这几天曾祥宇的行踪有点诡秘，有时候晚自习只上一节课就没影了，有时候甚至根本不来上，搞得许茹很纳闷。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这几天晚上都和沈立昕一起去到沈立昕小叔的水果摊上帮忙。
沈立昕的小叔也不是常年卖水果的，只是最近和几个朋友凑了点钱，从洛川进了一车苹果，在樊山县城摆了几个摊位在卖。因为人手短缺，再加上脑子不够快，每次算账对他来说是个大问题。上次沈立昕偶然的帮忙让他想到了办法，说服沈立昕每天晚上过来帮他卖苹果，说好每天给他开两块钱的工资。
每天两块钱算起来真不多，但是当沈立昕告诉曾祥宇之后，他却大喜过望。本来还愁着没钱买诗集和磁带，如果能帮着卖二十来天苹果，挣上五十块钱，买诗集和磁带绰绰有余，还可以趁机改善一下生活，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耽误学习时间，反正只是晚上几个小时，等回宿舍后大不了点蜡烛多熬会夜就可以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两个人试着帮了几天忙，效果非常好。沈立昕负责吆喝招揽生意，曾祥宇负责称重算账，小叔负责收钱。曾祥宇数学好，脑子快，算账又快又准，从来不出错，让沈立昕的小叔赞叹不已，夸他将来肯定有出息。
到后来小叔看曾祥宇老实可靠，干脆把收钱的任务也交给了他，自己跑到别的摊位去帮忙。对自己的侄子反倒还没那么信任，叮嘱曾祥宇看住沈立昕，小心他监守自盗，如果发现立即报告。曾祥宇笑着答应了。
沈立昕对这事反倒笑嘻嘻的并不在意。他本身就是个不安分守己的，而且又是自家人，从小相互都很熟悉，他也不是现在才被小叔不放心的。
偶尔沈立昕会偷偷摸个苹果吃，还让曾翔宇也吃。可是曾祥宇想到小叔对自己的信任，坚决不吃，还让沈立昕也不要偷了。不过这小子本性难移，变着法钻空子。

有一次沈立昕又趁曾祥宇收钱不注意的时候拿起一个苹果就咬，等曾祥宇收好钱发现之后，苹果已经被他咬了几口了。曾祥宇瞪着沈立昕，沈立昕笑嘻嘻地吃着苹果，一副看你又能把我怎么样的架势。
等小叔过来帮忙收摊的时候，曾祥宇把当天收到的钱交给小叔。当小叔抽出两个一块钱给他时，他拿出一张又递给小叔，说：“今天立昕偷吃了两个苹果，这个钱给你，算是我帮他付的苹果钱。”
沈立昕立刻瞪大了眼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没想到曾祥宇会出卖他。他小叔听了之后反倒没那么惊讶，呵呵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这小子要是不趁机偷吃反而不正常了。”说完在沈立昕头上凿了个爆栗，又把那一块钱交给曾祥宇说：“这钱你拿回去吧，吃两个苹果没事的，反正也没多少钱。”
曾祥宇摇摇头，坚决不接钱，说：“偷吃的就是偷吃的，该给钱就得给，这钱我必须出。”
小叔惊讶之余，心想这小子还挺拧，俩烂苹果能值几个钱，划得来这么认真吗？不过他还是对曾祥宇的做法非常佩服，说道：“既然苹果是立昕吃的，那我从他的工资里扣好了，你还是把你的钱你拿着。”
沈立昕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抢着说：“好，既然是我偷吃的苹果，我认罚，这个钱我给。”说完就从小叔刚才给自己的钱里抽出一块塞给小叔。
曾祥宇从小叔手里把沈立昕的那块钱掏出来扔给沈立昕，还是把自己的那块钱放进小叔手里，说道：“你把这苹果摊交给我，我就应该负责。苹果被偷了，就是我的责任，应该我受罚。”
三个人一时你来我往，争得面红耳赤。到最后还是小叔从曾祥宇那里拿了五毛钱，才平息了争执。
回学校的路上，沈立昕梗着头不理曾祥宇，曾祥宇只顾在前面走，也不理他。快进学校的时候，沈立昕才加快脚步赶上曾祥宇，搂住了他的肩膀，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曾祥宇也笑了，一个肘锤顶在沈立昕肋骨上，疼得沈立昕龇牙咧嘴。曾祥宇顺势勾住沈立昕的肩膀。两个人就这样勾肩搭背地走进了宿舍楼。
从那以后，沈立昕再也没有偷吃过一个苹果。

曾祥宇每天都把得来的钱放到书包里的一个小铁盒子里，总是随身带着，生怕被人偷走。随着盒里的钱逐渐增多，他的心也越来越兴奋。像这样下去，再卖个十几天，苹果卖的差不多了，他也能攒差不多五十块钱。
为了找那本《吉檀迦利》的诗集，他还趁着周末的时候专门去了一趟省城，跑了好多家书店，终于在一家挺大的书店里找到了。诗集有两种包装，一种是平装本，一种是精装本。虽然内容一样，都是冰心翻译的版本，但是精装本一看上去就比平装本要好很多，厚厚的暗紫色绒皮封面，纸张和印刷的质量都非常好，给人感觉很有档次。平装本只要15块，精装本价格贵了好多，要38块钱。曾祥宇暗下决心，一定要买一本精装的诗集送给许茹，这样才更配得上她，也更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想着把自己买的诗集亲手交到许茹手上，在她感激的眼神的笼罩下，再为她唱一首《偏偏喜欢你》，许茹会不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就此一颗芳心全都系在他的身上呢？每次想到这些，都让曾祥宇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一天晚自习后，又要匆匆离去的曾祥宇被许茹叫住了。两人来到教室外的花坛旁边，许茹问曾祥宇：“这段时间你每天下了晚自习都去卖苹果了？”
曾祥宇说：“是啊。”
许茹又问：“为什么突然要去卖苹果，你缺钱花吗？”
曾祥宇现在当然不能让许茹知道他真正的意图，就笑嘻嘻地说：“是啊，我们这种穷人哪像你一样整天衣食无忧，只能想办法挣点零钱花花喽。”
许茹皱了皱眉头，说道：“现在离高考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学习这么紧张，你怎么还能有时间有心思去卖苹果赚零花钱？”
曾祥宇笑着说：“每天也就两三个钟头，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没关系的，学习上我心里有数。”
许茹声音更大了：“我自己恨不得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全部的时间都拿来学习，还觉得不够，你凭什么就觉得自己时间是够的？你真的学得足够好了吗？”
在别人面前曾祥宇也许还可以夸口说自己学好了，但是在许茹面前，他实在硬气不起来。看着许茹生气的样子，他心里一阵感动，其实他学习好不好对她来说一点影响也没有，她之所以要和他说这些话，都是为了他好。这说明许茹心里是有他的，她也在关心着他。
曾祥宇柔声说到：“你不用担心的，我每天晚上回来在宿舍里都会把卖苹果损失的时间补上的。”
许茹语气好了一点，但还是坚持道：“就算你是熬通宵，卖苹果失去的那几个小时不还是被你浪费掉了吗？为什么就不能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呢？”
她顿了一下又说：“再说晚上宿舍熄灯那么早，你点蜡烛学习不难受吗？眼睛受得了吗？”曾祥宇的眼睛大而有神，连许茹都很羡慕曾祥宇有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今天她这么说，真的是在心疼他的眼睛，担心熬夜久了就不漂亮了吗？
许茹从口袋里掏出一卷折叠好的钱，递给曾祥宇说：“这里有五十块，是我攒下来的零花钱，你先拿着花吧，不要再去卖苹果了。现在要把学习放在第一位。等高考完了，爱干什么不行？”
曾祥宇没想到许茹身上能有这么一笔“巨款”，但是他又怎么可能收呢？感动之余，他使劲把钱推回去，说：“这钱我肯定不能要，你自己留着吧。我去挣钱是有原因的。”
许茹问道：“什么原因？”
曾祥宇一愣，他不想让许茹知道自己挣钱的原因，也不想随便找个借口骗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许茹看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把拿钱的手伸过来，说：“不管什么原因，苹果还是不要再去卖了。我也不问你有什么急需要花钱的事情，这钱你就拿去用吧。”又补了一句：“不用你还。”
曾祥宇死活不收钱，许茹急了，说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真的要为了挣那点小钱连自己的前途都不顾了吗？”
曾祥宇心里说：你哪里知道那点小钱对我的重要，要不是为了你，金山放在那里我都不会去搬的。如果我要用你的钱来给你买礼物，那这礼物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这话却不能说出口，他只有保证：“我再卖十天，行吗？再卖十天我就回来好好学习，其它什么都先不管了。”
许茹看着他，问道：“你真的一定要去挣钱？”
曾祥宇坚决地点头道：“我一定要挣到这笔钱。”心里说：等你收到我的礼物，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了。虽然他知道许茹很生气，但还是坚持着没有让步。反而觉得现在让许茹误会一下也好，误会越深，等到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误会转化为的感动也会越深。为了后面的感动，现在受点误会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他不仅不觉得难过，反而有点小小的得意。
许茹看他这样，也不再坚持，脸色回复了平静，语气里却带着淡淡的忧伤，说到：“既然人各有志，那我也不勉强，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就走。

许茹今天能来找曾祥宇，说了那么多劝他的话，还把那么大一笔钱无偿送给他，应该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让他能够抓紧时间好好学习，不要因为这个对高考成绩产生不好的影响。这份心意让曾翔宇感动之余也觉得非常欣慰。
知道有这样一位美丽善良的姑娘在关心着自己，让他觉得灰色的生活瞬间变得亮丽起来，不管以后是什么样子，这一刻他会作为自己人生路上一个美好的记忆永存心底。
可是曾祥宇今天的表现，肯定是伤了许茹的心了。如果是因为别的事，只要能够让许茹高兴，曾祥宇哪怕付出任何代价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可是为了能完成他的心愿，他现在只能选择沉默。
他在心里问自己：你这么做是对的吗？你怎么能坦然地看着许茹那么难过而不去安慰她呢？那份礼物真的能够让她忘记今天的伤心吗？你所做的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看着许茹远去的背影，曾祥宇心里的得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以一种无可名状的茫然和失落。

第二天早上课间休息时，曾祥宇还在教室里看书，洪涛跑过来告诉他，高老师让他到教室外面的花坛去一趟。曾祥宇赶到花坛，高老师坐在从教室搬出来的条凳上，见他来了，问道：“这几天听说你晚自习经常缺席，什么情况，说说。”
曾祥宇没打算给高老师撒谎，老实说道：“晚上替沈立昕小叔卖苹果去了。”
高老师又问：“家里出了什么事要急用钱吗？”
曾祥宇摇摇头说：“没有。”
高老师继续追问：“那为了什么？我不相信你就是为了给自己改善改善伙食。”
曾祥宇诚恳地说：“高老师，我这么做有我的原因，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和您说。不过我保证不会影响学习，这个您可以放心。”
高老师叹了口气，说道：“我相信你不会乱来，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为了挣那点钱而耽搁学习，我是觉得划不来。不过既然你有原因，我也不勉强你，你自己要好自为之。”
曾祥宇没说话，点了点头。
高老师又问：“大学和专业有没有想好？”
曾祥宇说：“我想学计算机，具体哪所大学现在暂时还没决定。”
高老师说：“学计算机挺好的，以后就业路子会比较宽，前景也好。”又问：“想考哪里总有个初步的意向，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吧。”
曾祥宇犹豫了一下，说：“我想考北航。”
高老师说：“北航不错，但是北航的分数线挺高，没那么容易考到的。”
曾祥宇说：“我会努力的。”
高老师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有志向是好的，但是想要达到目标，还是要一步一步的脚踏实地往前走。”
曾祥宇肃容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一定竭尽全力。”停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这次我卖苹果真的不是仅仅为了赚钱，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情不做好，我就算考上大学也不会安心的。”
高老师笑了一下，说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好了，你去吧。”
曾祥宇一愣，感觉高老师这句话另有所指，他是不是了解到了什么？上课准备铃已经响了，他也来不及回味，给高老师鞠了一躬，说道：“谢谢高老师。”就往教室跑去。
高老师看着他的背影，又叹了口气，摇摇头，起身上课去了。

曾祥宇回到教室坐下，许茹歪着头问他：“高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曾祥宇说：“问了一下卖苹果的事。”
许茹笑着说：“那接下来还去卖吗？”
曾祥宇说：“卖！”
许茹脸上的笑容凝住了，转过头不再理曾祥宇。
曾祥宇回答许茹时也有点赌气。他猜到应该是许茹和高老师说了他在卖水果的事，想通过高老师说服他。虽然知道许茹是好心，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怨气。不就是想挣钱满足自己一点小小的心愿吗，怎么就这么不依不饶的？都说了尽量不影响学习，还要让他怎么样呢？如果那个心愿不能完成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会觉得遗憾的。难道除了考大学，别的什么事都不能做了吗？
曾祥宇的倔劲上来了，你不让我做，我还非做不可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干脆不上晚自习了，吃完晚饭就和沈立昕一起到摊位上去。最近的生意还挺好的，每天都可以卖出好多苹果，看这趋势再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就可以卖完了。曾祥宇每天都在想，到时候愿望达成，看你许茹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天早上，曾祥宇因为前一天晚上学习到很晚，起床也晚了，他急匆匆就往教室赶。一进教室他惊讶地发现，许茹旁边竟然坐着李虎臣，另一边，韩慧文沉着脸一个人坐着。他一进门，许茹头都不抬，依旧读她的书。李虎臣看他的眼神里全是心满意足的得意，沈立昕比他早来一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虽然在读书，但是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根本没读进去。而方宜晴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也看不来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她的眼睛一直钉在曾祥宇身上没有离开。
直到曾祥宇坐到韩慧文的位子上，几个人一直悬着的心都才突然踏实了。许茹面沉似水，看不来心里在想什么。李虎臣仿佛坐实了一件盼望已久的事情，但也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故作沉静地读书，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方宜晴若有所思，有一搭没一搭地念着书。
曾祥宇坐下没多久就拿着书出去了，应该是到后山早读。过了一会，沈立昕也跟着出去了。按照惯例许茹也会到后山去，但是今天她一动不动，稳如泰山地坐在座位上，一直到下了早读，才起身回家吃饭。李虎臣当然也是一直保持原样，下课也是跟着许茹一起走的。许茹也不拒绝，两个人一起回家吃早饭，返回学校时也是一起来，依旧坐在一起，依旧讨论问题，依旧有说有笑。
曾祥宇呆呆地坐在山坡的一块石头上，手里的书只读了半页就没有再读下去。沈立昕坐在他旁边，一个劲唉声叹气：“真没想到许茹竟然会主动让李虎臣和她一起坐，她这是犯什么傻了？”
他问曾祥宇：“你们俩怎么了，闹什么矛盾了吗？”
曾祥宇沉声说：“她不想我去卖苹果赚钱，我坚持要去，她生气了，就这样。”
沈立昕愣了半天，说道：“原来是因为这个，那她这是在故意报复你了。”
过了一会，沈立昕又说到：“既然这样，要不你就别再去卖苹果了，反正也快卖完了，我一个人去就好。你的钱不够我把我的给你，够买诗集和磁带了。”
买诗集的事情曾祥宇只和沈立昕说过，并且叮嘱他务必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小子虽然平时大嘴巴，但是在这件事上他还是信守了诺言，没有传出去。现在看曾祥宇因为这事和许茹闹矛盾了，当初还是他撺掇曾祥宇去卖苹果的，现在搞到这个地步，他觉得自己的责任很大，因此想尽自己所能弥补一下。
曾祥宇摇摇头，说：“不行，这件事只能靠我自己完成，如果需要别人帮忙，那我宁可不做。”
沈立昕熟悉曾祥宇的性子，知道劝他也没用，又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就让许茹这么误会下去？如果她等不到你送她礼物就和李虎臣好了，你不是太亏了？”
曾祥宇冷冷地说：“如果她连这几天都等不及，那也不值得我送礼物了。”
沈立昕知道曾祥宇虽然平时看起来随和可人，好像没什么脾气，其实他内心特别傲气，对感情的要求也极高。在他看来，爱情应该是两个人共同发自内心的一种纯真的情感，任何需要靠刻意保护或者委屈求全才能维持的爱情都是不完美的。爱情的坚定性是与生俱来不会改变的，也根本不是第三者想插足就能插足得了的。
之前他之所以紧张李虎臣，主要是搞不清楚许茹到底是钟情于谁。如果许茹已经确定人选，如果不是他，他会毫不犹豫地不再纠缠许茹，让她和选定的心上人去专心发展。只是现在许茹的态度暧昧不清，从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让他一直患得患失，既不敢明确表白，也不甘就此退出。
但是现在要让他去给许茹解释澄清误会，他又觉得没有必要，内心的傲气让他觉得，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意，就不该因为这点小事而移情别恋。如果非要我解释了误会你才跟我和好，那你对我的感情就不是纯粹的，是有条件的。在曾祥宇的思维里，不是无条件的爱情，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情，不值得他为此去卑躬屈膝地解释以乞求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