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鹂：我每年都有体检，我是正宗地球人这点不会错，我大概就是所谓的世界未解之谜吧，你可以把我看作是连接众多平行宇宙的一个通道。

林嘉木：这么说来，你就像是一台电视机，那些无数个平行宇宙中发生的事就像是同时播放的电视节目，而你可以随意调台，想要看哪个就看哪个。

辛鹂：我只是在两个宇宙偶然重叠时，走错了路的一个普通人。在走错路的那一刻，跨越两个宇宙边界的瞬间，我被无声无息、毫无察觉地赋予了这种超能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那条路上到底有什么能够赋予我这种超能力的能量，我也不知道。

林嘉木：站在多元宇宙论的基础上，我们现在经历的每一秒，都是无限分之一的可能。无限分之一趋于无限小，却不等于零。所以我们现在经历的每一秒，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难能可贵的缘分。


简介：
辛鹂14岁那年侥幸没有步入变态夫妻的陷阱，逃过一劫，事后发现自己不过是从另一个平行宇宙走错路来到这里的另一个辛鹂，这个宇宙中的辛鹂已经命丧变态夫妻的陷阱。
在跨越两个平行宇宙边界时，辛鹂被赋予了超能力：通过肢体接触感应对方此时此刻在其他平行宇宙中发生的事。
辛鹂的母亲为了守护辛鹂的秘密，被牵扯进一宗命案，母女俩成了嫌犯，被固执的警探追踪多年。
12年后，辛鹂结识了做私家侦探的邻居林嘉木，利用自己的超能力帮助林嘉木侦办一系列寻人案件。辛鹂感应到的平行宇宙中总能蕴藏破案的线索，林嘉木通过这些线索推理真相。
两人各自怀揣着目的接近对方，彼此试探，彼此欣赏，共同解开12年前环环相扣的命案之谜。

第一章 周末活动
周六晚间8点半，花海市繁华街区名爵商务公寓顶层——23层。
电梯间传来“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一个50岁上下穿着朴素的女人走出电梯，有些茫然地仰头望着电梯间正对面的指示牌。
名爵商务公寓A座23层一共有四个单位，被电梯间一分为二，左右各两间。根据标牌指示，左边的2301是一家摄影工作室，名为蕙辰，标牌是很有艺术感的实木材质，字体飘逸，一看就是精心设计过的；2302室的标牌简单到令人怀疑2302室主人开门做生意的诚意——一张用黑色中性笔写着四个大字的A4纸，纸上的四个字为：嘉木寻人，字写得还算好看；右边的2303室的标牌是四周闪着七彩灯光的灯牌，中间四个发光大字：玩美伊人，点缀在字的周围的有各种口红香水等化妆品的小贴纸，不难猜到这是一家贩售化妆品的小店；2304室的标牌是一块大小与其他招牌相同的、装裱后的油画，画中是一只黄鹂鸟站立在树枝上的背影，它遥望的远方是荒芜的旷野上一栋木质小屋，画风显得有些落寞哀婉，画的右下方是两个字：鹂苑，这大概是一家贩售油画的小画廊吧。
女人毫不迟疑地左转，急促的脚步停驻在2302室的门口。2302室的房门大敞，门侧仍旧贴着一张跟电梯间指示牌如出一辙的A4纸。
女人敲了敲敞开的门，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用有些发颤的声音叫道：“请问，林先生在吗？我是朋友介绍过来的，林先生？”
灯光下，房间里一片凌乱，办公桌和沙发上尽是杂物，各种物品摆放更是杂乱无章，最夸张的是沙发下方的缝隙里还露出了一只灰色袜子的袜筒部分。一眼就能看得出，这是一间单身汉的栖身之所，而且这个单身汉不修边幅，懒惰邋遢。但好在一眼望去房间里并没有酒瓶和烟蒂，也没有酒味和烟味。
房间最里侧是通往阁楼的窄小木质楼梯，公寓的最顶层附赠阁楼，听说这位林先生就居住在此，如果不在楼下的办公区域八成就该在楼上的生活区域。女人提高音量，想要呼唤阁楼上的林先生。
“林……”女人刚一开口，余光便扫到身侧敞开的房门上贴着一张小小的便签纸，上面写着：有事到2301找我。
女人疾步到2301室门前。晚间8点半，摄影工作室应该已经打烊，大门紧闭，但是却从里面隐隐传出麻将洗牌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男男女女的说笑声。
“林侦探，下把你要是再自摸，我可要怀疑你跟你的这位红颜知己打伙牌喽。”一个女人笑着调侃。
“不好意思啦，一连三把自摸，自摸是命运之神的眷顾，红颜知己没有用喔。还有，我说过别叫我侦探，我不是侦探，不过是个跑腿的。”男人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听得出笑声中满是胡牌赢钱的喜悦。
女人的手停在门铃上方，始终没有按下去。这个林侦探，哦，不，是林先生，林嘉木，真的值得她托付这么重要的事吗？她印象中可靠的侦探不该是沉醉于麻将，听起来这么放浪不羁的男人，他的寻人工作室也是一片狼藉，看得出这个人生活毫无条理，这样的人会对工作认真负责吗？更何况，听声音这林先生还很年轻，总之就是靠不住的感觉。可是介绍她来这里找林嘉木的警察，那位一直对他态度很好，一再对她抱歉的刑警，还是副队长，好像对这位嘉木十分信任，还说林嘉木曾经是比他还要厉害的刑警。
“抱歉，我们手上现在有更加紧急的案子，你女儿的事恐怕一时间帮不上忙，还得交还给辖区派出所……不然这样，你去找我的一位朋友……其实，他是个私家侦探，但你见到他一定不要称他是侦探，他很反感这样的称谓……你跟他说是我介绍的，收费上他会体谅你的情况的。相信我，他跟你之前找个私家侦探不同，他是有真本事的，毕竟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现在位居副队长位置的人一定不是我，而是他。”
女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下午那位副队长的话，但耳边又充斥着房间内的麻将声和欢笑声。迟疑片刻，女人还是转身往电梯间走去。现在所谓的私家侦探十个里面有八个是只拿钱不认真做事甚至是不做事的骗子，剩下的两个要么是有热情没能耐，要么是有能耐却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女人心里这样想着，她之前找上的那个私家侦探就是有点小能耐但是趁火打劫，一再提价。果然这么重要的事还是要靠自己，不能把时间和金钱浪费在所谓的私家侦探身上。
女人进了电梯，电梯一路载着女人向下，朝着远离“嘉木寻人”越来越远的方向。
2301室是蕙辰摄影工作室，此刻已经打烊，紧邻门口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张麻将桌，不是电动麻将桌，而是需要四个人亲自动手码牌的普通方桌。此刻，三女一男正一边掷骰子一边嬉笑闲聊。
一个身材微胖的、40多岁的女人收起骰子，极为熟练地抓牌，对着对面不修边幅的男人发牢骚：“林先生，幸好你赶在周末前搬来了。前任2302的租客是个怪胎，整天就知道对着他那些另类宠物发呆说话，对麻将什么的根本就没兴趣。我这每周回来一次好不容易才能组个局，偏偏总是凑不够人手，真是扫兴。”
对面的男人大概30岁年纪，身材瘦削，皮肤晒得有些黑，头发像是一个月未曾剪过，胡子像是几天没有剃过，身上的灰色连帽衫上遍布褶皱，胸前似乎还有不久前淋上的汤汤水水。这样一身打扮如果换做是一个相貌平平或者干脆是相貌丑陋的男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三个气质姿色各有千秋的女人邀请加入牌局的。这位林先生面部轮廓清秀与硬朗并存，剑眉星目，手指修长，赏心悦目，外人第一眼看到他可能只能看到他邋遢的外表，可是只要看了第二眼，就会把第一眼忘得一干二净，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的脸上；不仅如此，林先生的声音如薄荷般清凉舒爽，再加上几分慵懒恣意，悦目之余又着实悦耳。
“房东太太，你可真是我的知音，三缺一的抓心挠肝，也只有我们俩才懂得其中滋味，”林嘉木冲房东太太眨了眨眼，眼光又从眼下自己的牌前扫过，毫不迟疑地打出第一张，“红中。”
林嘉木右侧是一名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未施粉黛，素面朝天，清爽短发，总是一脸笑眯眯的可人模样，她抓牌一边感叹：“咱们的房东太太可是在全国的麻将比赛中获得过季军的麻坛巾帼英雄，能有幸跟她一桌玩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这个机会的。一筒。”
“碰，”林嘉木左侧的长发妖娆美女莞尔，轻轻撩起披肩的大波浪长发后才伸手去拿牌桌中央的一筒，一开口，声音如丝绸般顺滑灵动，“嘉木，你可是我们的及时雨，幸好你搬来啦，不然我们就得去找2304室的正主画家来凑局，上周六就是找她来凑人手，结果，人家弹无虚发，根本不给我们任何机会。”
“哦？那位画家是高手？弹无虚发的意思是每局都和牌？”林嘉木的兴致被挑起，眼神看麻将牌的时间缩短，停留在三位牌友脸上的时间增多。
房东太太咋舌，“要是真的和牌我们也就认了，要命的是她每局都诈和啊！虽然每次诈和人家都赔三家，但一来我们没机会和牌，二来总要人家小姑娘掏腰包我们也不好意思啊。唉，小鹂啊，人挺好，孝顺又细心，就是记不住麻将规则。所以玩了五局我就让她回去了，我宁可三缺一。”
“我们老板其实对麻将根本不感冒，只是不懂得拒绝别人，尤其是邻里之间，她宁愿自掏腰包也不想扫大家的兴致。”年轻短发女孩笑着耸耸肩。
“有点意思，”林嘉木转向年轻短发女孩，“对了小丁，你这么晚出来打牌，你的画家老板没有意见吗？”
被叫做小丁的女孩笑嘻嘻地摇头，说：“我这是奉旨打牌，只要12点之前能回去就行。毕竟我就住在2304，要是太晚了会打搅到小鹂姐。不过，我得随时注意手机，等待小鹂姐的召唤，她那个缠人的前男友最喜欢周末来找她纠缠不休，关键时候还得我出面帮忙，礼貌地把人请出去。”
“她那个前男友我见过，是个帅哥，我看小鹂对他也没能完全忘情，否则干嘛给他好脸色跟他玩什么拉锯战？要是换做我，直接报警。”长发妖娆美女柳眉一挑，冲林嘉木抛了一个媚眼，“你说呢，亲爱的？”
“纠缠不休的前男友，不能撕破脸的理由，”林嘉木不着痕迹地躲避美女的媚眼，礼貌回敬一个略显尴尬的微笑，嘴角轻扬，玩味地说，“有点意思。”
房东太太回头朝里间看了一眼，回过头摇动双手，向前探着身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好啦好啦，你们几个，现在是全民侦探的推理时间，赶快报上这一周的成果。”
林嘉木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刚要开口，便被房东太太打断，“知道知道，她们俩是侦探，她们俩推理，你只是个跑腿的，你不懂推理，只会瞎猜，行了吧？快开始吧！”

2304室，辛鹂独自一人对窗而坐，窗外是初秋夜晚的徐徐凉风，吹动窗帘，扑面而来，窗内她的对面是画架画布。辛鹂正一手执调色盘一手执笔，醉心于她面前完成一半的油画。
“喂，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从辛鹂身后传来。
辛鹂轻轻“嗯”了一声，继续一面享受着夜色凉风，一面沉浸于作画的沉静意境之中。
“小鹂，”男人调整了坐姿，深呼吸压制怒意，口吻缓和，“我说过无数遍，只要你肯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跟我分手，我发誓，我绝对不再纠缠你。我这个被分手的前男友，总有权利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被甩吧？”
“我也说过无数遍，我们不合适，我看不到我们的美好未来。”辛鹂张口就来，手上眼上的活一刻未停。
“又是这句，这也太宽泛了吧？什么叫看不到我们美好的未来，你能不能诚实面对你自己，也诚实面对我，给我一句实话，好歹我们爱过一场，你给我一句实话也算是对得起我们曾经爱过啊。”男人苦口婆心，发自肺腑。
辛鹂怔住，放下画笔，转动转椅，面向男人，说：“飞昂，你说得没错，我得给你一句实话，不为别的，只为对得起我们曾经相爱。我跟你分手，追究其根本原因，是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
被叫做飞昂的男人腾地起身，刚刚压制下去的气焰又高涨起来，“你想说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你这算什么理由，算什么诚实？还是跟以前的说辞一样，说了等于没说！辛鹂，你这个女人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我真恨自己怎么会对你这种女人难以忘情，我，我真是瞎了眼，我真后悔当初爱上你！”
男人说到最后已经眼眶泛红，难以自持。
“飞昂，我想说的不是‘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想说的是‘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宇宙的人’。”辛鹂一本正经。
只可惜这话在对面的男人听来就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男人听后狂躁地原地转了几圈，最后不可思议的目光停留在辛鹂的脸上，哭笑不得地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这种时候你居然还会讲这种没水准的冷笑话？在你的心里，我和我们曾经的感情就是你的笑料吗？你，你简直莫名其妙！”
男人终于狠下心，把手边他带来的一大捧红玫瑰摔在地上，夺门而出。
辛鹂望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重重叹息，回头去看自己刚刚心不在焉画错的几处，喃喃地说：“飞昂，对不起，如果你真的那么恨我，不要再来了，不要再挑战我的意志力，我怕我的动摇会让我万劫不复。”
朴素中年女人站在出租车前，一路上犹豫不决的她突然就有了定数，用力把车门一关，对司机说：“抱歉，我不坐车了。”
司机白了女人一眼，发动车子。女人调转回头，往刚刚来的方向阔步而去。走了几步，女人回头去看那辆出租车，车子后排空空如也。她想象着后排坐着自己，自己就这样尝试都没有尝试就放弃，独自回家，无能为力地等待警方的消息，遥遥无期，最终无果而终。如果自己刚刚坐上那辆车，会不会是错失了她仅有的一次机会呢？会不会结局会截然不同？她决定为了她人生中最爱的那个人尝试所有可能，相信那位看起来很可靠的刑侦副队长，进而相信他口中的私家侦探林嘉木。
女人从疾步变为狂奔，一路跑回名爵公寓，一路乘电梯来到传出麻将声的2301室。她按下门铃，对着门高声叫道：“林先生，请问林先生在吗？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找你帮忙，我是你的朋友方队长介绍来的。”
房间里，林嘉木一怔，旋即起身，“不好意思，各位，财神爷上门，不能拒之门外，在下先走一步。”
房东太太抬手叫住他，“怎么也得玩完这局吧，我这都上听了。”
林嘉木看看自己的牌，突然灵机一动，说：“不然你们找个人接替我吧，输了算我的，赢了我不要。我这把牌也是一口听，浪费掉可惜了。对了，小丁，就去找你的画家老板来吧，这会儿估计也找不到别人了。钱我留下了，跟她说诈和算我的，真和钱归她，叫她尽管放心大胆地打牌。告辞啦，各位，一会儿见。”
长发妖娆美女双手托腮，冲着已经开门面对门外女人的林嘉木撒娇似的说：“等你喔，林中一嘉木。”
林嘉木回头，潇洒一笑，“我很快回来，花海一枝花。”
2302室，林嘉木把沙发上的杂物往边上堆了堆，给朴素中年女人腾出一个仅供坐下的空位。请对方落座后，他才像模像样地坐在沙发对面的转椅上，伸手从办公桌上的杂物中随意抽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又随便捡了地上的一支笔，准备记录。
“说说吧，什么情况。”林嘉木的状态有些心猿意马，似乎还惦记着隔壁的牌局，眼神不经意地朝敞开的大门处飘。
女人正襟危坐，清了清喉咙，吸引林嘉木的注意力后郑重开口：“你好，林先生，我是方队长介绍来的，我叫齐桂芳。我女儿冯雅萱今年20岁，半年前失踪了，她给我留了一封电子邮件，跟着一个在酒吧认识的坏小子私奔了！就在两个月前，我在网上看到了一段直播视频，是那种在街上唱歌的视频，背景里有一对儿亲热的情侣路过，男的就是那个坏小子，可是女的却不是我女儿……”
2301室，辛鹂面对麻将牌局，之前记得好好的规则恶作剧似的全都乱了套，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听牌，想开口问，可是问了又会暴露自己，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小鹂，别想了，反正不用你掏钱，你就放心大胆地打吧！”房东太太心急地做出了想要推牌的架势，不耐烦地催促道。
“这怎么可以？如果诈和或者输了，我自己付钱。”辛鹂本不想来的，但是房东太太一个劲儿地说那句“救场如救火”，硬是把她拉来，无奈，辛鹂只好揣上了今天的营业额，硬着头皮，充当了那只被赶上架的鸭子。
长发妖娆美女轻轻拍拍辛鹂的肩，“小鹂，你放心，你海棠姐我看上的男人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听我的，不用你自己掏腰包。”
辛鹂惊异，怎么这位新邻居才搬来三天，自己那眼高于顶的美女邻居曲海棠就敢断言看了上他？莫非这位邻居真的那么有魅力？
“海棠姐，这个私家侦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辛鹂好奇地问。
“你别看他表面上邋邋遢遢，但是只要稍稍那么一捯饬，直接去出道当明星都没问题。哦，对了，你以后见到他，千万别叫他侦探，他呀，一定是受过什么刺激，坚决不肯自称侦探，只是个跑腿找人的，也坚决不肯承认自己会推理，说他那叫瞎猜。”曲海棠一面说一面用眼神催促辛鹂打牌。
辛鹂糊里糊涂地打出手里的闲牌，赌一把自己认定的规则没错。
对面的房东太太八卦地说：“我听说，林嘉木以前是个刑警，本来是前途无量，可以当队长的材料，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铁饭碗也不要了。辞职的最初，他到处去打工，可是干什么都没兴趣，干不长久，最后只能干回老本行，搞了这么个寻人工作室。”
刑警，辛鹂特别在意这个词。
女人们凑到一块就是八卦，丁乐也加入背后议论新邻居的队列，神秘兮兮地说：“我觉得林先生肯定是精英，他是故意这么放飞自我的，他一定是受过什么心理创伤。搞不好就是以前当警察的时候办的什么案子太过血腥残忍，留下心理阴影了。”
血腥，刑警。辛鹂的脑中一闪而过一幅大范围红色的血腥画面，那画面中有两个男人，一老一少，都是刑警。老的躺倒在地上的血泊中，似乎奄奄一息，年轻的不顾形象扑倒在老者的身边，一只手按住老者胸前的伤口止血，一只手拨打手机求救，挂上电话后，他又把耳朵凑向老者的嘴巴。老刑警的面貌辛鹂再熟悉不过，年轻刑警的面孔原本对她来说完全陌生，但在这几天之中，她与那张面孔、那个人有过几面之缘，每次见面辛鹂都觉得有些眼熟，原来就是他！
曲海棠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你们说，他会不会是性取向有问题被单位发现，所以才辞职呢？不然不应该啊，我曲大美女主动出击要攻破的男人，哪有不接招的？”
“不会吧？我看你俩这么眉来眼去，暧昧不清的，还以为你们早就暗度陈仓了呢？”房东太太惊讶地反问曲海棠。
曲海棠面露窘色，摆手说：“别提了，他这叫四两拨千斤。这男人精着呢，表面上好像从不驳我的面子，实际上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告诉你们三个啊，千万不要爱上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你永远走不进他的心里，永远只能站在外面向内偷窥。”
丁乐看了看认真听大家八卦的辛鹂，小声提醒：“小鹂姐，该你了。”
辛鹂的思绪早就不在牌局，随着刚刚的血腥画面越飘越远。被丁乐轻轻碰触一下才回过神。这时的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麻将？下意识便把抓来的牌打了出去。
房东太太哈哈大笑，“和啦！”
辛鹂苦笑着自掏腰包。
丁乐放倒辛鹂的牌，叫道：“小鹂姐，你自摸了，而且难得没诈和，你怎么把和的牌打出去了啊？”
曲海棠看了一眼，可惜地摇头，说：“小鹂，你心不在焉喔。”
又玩了一把牌，辛鹂的思绪还是无法集中到牌局上，满脑子都是刚刚的血腥画面，她终于还是决定就此撤离，回去好好冷静一下，她起身说道：“抱歉，我果然还是不会玩，我还是去找林先生回来吧，拜托你们稍等片刻。”
2302室的门大敞，林嘉木的目光再一次从门前飘过。他刚刚一直在一边听齐桂芳的叙述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地记录要点。这会儿，齐桂芳已经讲述完毕，静静等待林嘉木的回音。林嘉木却仍旧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最后干脆一把撕下那一页纸，揉成团丢掉。
“不行，刚刚有些心不在焉，没记清楚。这样，咱们再重头理一遍思路，我重新记录，麻烦你再重头讲述一遍情况。”林嘉木这一次坐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乱发，一本正经地面对客户和自己的记录本。
齐桂芳努力压抑对林嘉木的不满以及刚刚萌生出想要就此走人的念头，她望了望门口，设想如果自己此时真的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就像之前设想的一样，丧失了最后一个寻找到女儿的机会呢？为了女儿，她不能放弃任何一次机会！
“我女儿叫冯雅萱，今年20岁。半年前，雅萱因为交友不慎，经常出入酒吧，认识了一个同样是经常在酒吧里混的男人，对方跟雅萱同岁，叫小辉，染着一头焦黄色的头发，手臂上还有纹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孩子。雅萱给我看照片的时候我就表示反对，可是从小一直很听话的雅萱似乎是逆反期推迟，无论我怎么反对，她就是执意要跟小辉在一起。那段时间我们母女俩总是因为小辉吵架，关系很紧张。一周后，我的邮箱里收到了雅萱的一封邮件，她说这个家让她感觉到压抑，只有跟小辉在一起才是最快乐的时光，所以她决定跟小辉一起去外地打工，等到小辉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也就是两年后他们再回来。他们会赚到结婚的钱，到时候希望获得我的祝福。为了不让我找到她，她说她会换手机号，换各种社交账号，她让我放心，说她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林嘉木迅速在本子上记录，安慰齐桂芳：“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最亲近的女儿失踪，身为母亲，不难想象你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
这话一出口，齐桂芳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抽噎着说：“我过得再怎么糟糕都不要紧，我是担心雅萱比我过得更惨。我每晚都做恶梦，梦见雅萱遇到了很不好的事，尤其是最近两个月，我总是梦见雅萱浑身是血，向我求救，可我却无能为力！”
“最近两个月，哦对了，你刚刚说两个月前你看见了那个小辉？”林嘉木提示齐桂芳继续讲述。
“是的，雅萱离家出走的第二天我就去报了警，但是警察看了邮件，说雅萱已经成年，叫我不要太过担心，他们会密切关注雅萱的手机号码，社交账号，乘坐火车和飞机的出行记录，也会寻找那个小辉，可是一连几个月都没有消息。两个月前，我在网上寻找雅萱下落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一个视频，是一个女孩在大街上带着耳机唱歌，当时女孩后面有一对儿小情侣路过，他们勾肩搭背很亲热。我一眼就认出了男孩就是小辉，不会错，黄发，纹身，长相，都跟雅萱给我看的照片上的小辉一模一样。但是小辉身边的女孩不是雅萱！”
“所以你认为是小辉把你女儿给甩了，你女儿悲愤交加，又觉得没有颜面回家，一直在流落在外。”林嘉木适时搭茬。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想，要找到雅萱就得找到小辉，说不定小辉知道雅萱的下落。我先是去找了警察，但是仅凭网上的一段视频，警察说很难找到小辉。我等了三天，再也等不下去了，于是我就雇佣了一个私家侦探，用了大概一周的时间把小辉给找到了。”齐桂芳越说越激动，似乎讲到了故事的高潮，心情难以平复，无法继续讲述。
林嘉木把茶几上的水杯往齐桂芳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喝水，自己则是代替齐桂芳说下去，“你见到了小辉，可对方根本不叫什么小辉，而且坚称从不认识你女儿冯雅萱，他身边的女友也是交往了将近两年的固定女友。一开始你不相信，可是私家侦探又用了一周的时间验证了小辉的说法的确属实。总结来说，就是你的女儿冯雅萱利用网上找来的所谓小辉的照片欺骗了你，实际上，她根本就不是跟小辉私奔去外地打工，而是因为不明原因离家出走。”
齐桂芳用力点头，喝了一大口水说：“没错，可我实在想不到雅萱会因为什么事离家出走，又为什么要用小辉来骗我。我担心她遇到危险，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麻烦事，不然不可能半年不回家，半年不与我联系。这么多年我们母女相依为命，我们是世上最亲的人，她怎么可能忍心不联系我？”
“我记得你刚刚说最近两个月你总是做很血腥的恶梦，不单单是因为发现了小辉的事，还因为在两个月前，你曾经去市局认尸。”林嘉木引导齐桂芳补充要点。
齐桂芳的思绪有些混乱，经过林嘉木的提醒才意识到自己落下了这一点没有重复讲述，“是的，我在网上看到小辉后就去了派出所，我这案子就从派出所转到了市局，交给一个叫方岩的副队长负责。三天后，我接到方队长的通知，说桂花江里打捞上一具年轻女尸，要我去认尸。我当时差点就晕过去，幸好方队长说女死者有很大可能不是我女儿，找我认尸只是最终排除。好不容易赶到市局，结果是虚惊一场，那具尸体并不是我的雅萱。可就从那晚开始，我就一直在做恶梦，梦见我的雅萱真的出事了。”
林嘉木很满意地点头，放下手中的本子，为难地挠头，说：“你这案子拖了这么久，就连市局的方队长都出动了，都没能找到人，我这边恐怕也……”
“可是方队长说你比他强，找你帮忙一定能够找到我女儿！”齐桂芳看得出林嘉木想要拒绝，赶忙打断他。
“那是方队长谬赞了，我不过就是个跑腿找人的，接的案子都是一些没什么难度的寻人事件，比如找找去同学家过夜的中学生啦，在网吧过夜的网瘾少年啦，再不就是流连于小三住处的、失踪的丈夫这些。你女儿这事儿似乎有些复杂啊。”林嘉木苦着一张脸，很为难的样子。
齐桂芳马上会意，殷切地说：“林先生，酬劳方面你不用担心，只要能找到雅萱，我就算是倾家荡产，卖房子也行啊。眼下我手里只有几万块，本来是我给雅萱准备的嫁妆，给了之前那个私家侦探两万块，手里只剩下四万，但我可以打欠条，等我卖了房子就可以还钱……”
“不是钱的事儿，”林嘉木抬手示意齐桂芳不要再说，“钱的事好说，如果案子不是太复杂，拖得时间不长的话，我觉得四万块绰绰有余。主要是我的名声，你别看我这样，从业一年多，我接了几十宗寻人的案子，还从未有过败绩。我不想打破这个记录。”
齐桂芳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痴痴地望着林嘉木，半晌才回过神，不可置信地反问：“这么说，你是不肯帮忙了？”
“抱歉，爱莫能助。”林嘉木耸耸肩，又看了一眼门口。
齐桂芳腾地起身，双眼喷射愤怒的火焰，咬着牙说：“是吗？那好，真是抱歉打扰了林先生打麻将的雅兴！我这就走，你还是快回去忙你的正事儿吧！”
林嘉木早就预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无所谓地点头，依旧客气，“也对，那我就顺路送您出去吧。”
齐桂芳可不想让林嘉木送自己，她只是万分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折返回来跟这个冷血男人废话，她快步抢先出了2302的房门，向电梯间走去。
林嘉木冲着齐桂芳的背影道“再见”，径直走回隔壁的2301室。
齐桂芳怒气冲冲地站到电梯旁，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一脸，双腿还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身体前后摇晃，眼前的电梯门像是蒙上一层黑纱，扭曲旋转。
“阿姨，您不要紧吧？”身边一个女人温和关切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双扶住齐桂芳摇晃身体的手。
齐桂芳甚至没有力气侧头看看这个女人，没有心思道谢，只是无力地摆摆手，正巧这时电梯门打开，她逞强地迈进去。
女人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扶着她进了电梯。电梯中只有她们俩，齐桂芳稍稍恢复了一些，这才抬头打量好心帮扶自己的女人。
女人大概二十五六岁，一米六多的一般个头，相貌虽不出众，但清秀乖巧，一看就是温婉内秀的好女孩；她围着一条灰绿色的棉麻围裙，围裙上和手上还有少许不小心蹭上去的各色颜料，围裙的下摆有两个口袋，其中一个里面还装了一些零钱。齐桂芳第一反应就是，她一定就是2304那家画廊的人，刚刚也在2301打麻将，口袋里的零钱就是证明。齐桂芳以前也挺喜欢打麻将，可是经过今晚，她恨屋及乌，不但厌弃了麻将，连带眼前这个刚刚打麻将的女人也厌弃了。
齐桂芳不太友善地甩开女人的手，宁愿靠在电梯轿厢上，跟她保持距离。
女人很想开口跟齐桂芳说些什么，却又几次哽住。似乎是被齐桂芳的气场影响，她脸上也荡着化不开的忧伤，眼眶湿润。一直到电梯门打开，齐桂芳大跨步迈出去，她才不再忍耐，任凭泪水滑落。
2301室，林嘉木一把牌刚刚上听，准备继续自己的好运，继续自摸，正要去抓牌的手腕却被突如其来的另一只手给抓住。
“林先生，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谈，这里不方便，去你那或者我那都行。”辛鹂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悄悄地出现，麻将桌的四个人竟然都没有察觉。
“搞什么？小鹂，林先生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又要叫走他让我们三缺一？”房东太太难掩对辛鹂的不满。
林嘉木抬头，嘴角微微翘起，眼神难以名状，似笑非笑地看着身边抓住自己不放的邻居辛鹂，也不挣脱，也不表态。
曲海棠不可置信地瞪着辛鹂一直抓住的林嘉木的手腕，然后噗嗤一声笑出声，调侃道：“小鹂，你忘了姐姐刚刚跟你说的吗？嘉木这样的男人，你hold不住的，还是死心，把他留给姐姐我去征服吧。”
辛鹂一改以往乖乖女好说话的气质，强硬地说：“抱歉各位，我必须要耽误林先生一点时间，而且我有把握，一定能征服他！”

第二章 未解之谜
2302室，林嘉木的地盘，辛鹂与林嘉木四目相对。辛鹂一扫刚刚在2301的强势，眼神有些闪躲。林嘉木则是饶有趣味地带着笑意等待着下文。
“征服者，你想要怎么征服我？”林嘉木率先开口，玩味地问。
辛鹂清了清喉咙，话入正题，说：“抱歉，我刚刚想要来这里找你回去打麻将，在门口听到了你跟那位齐阿姨的对话。后来我跟那位齐阿姨一起上了电梯，亲眼目睹了一位母亲的悲痛欲绝。我想拜托你帮帮齐阿姨，找到她的女儿，拯救这对儿可怜的母女。”
对于偷听的事林嘉木不以为意，他捕捉到的重点是“拜托”，“奇怪了，难道你跟齐桂芳认识？”
辛鹂摇头，“不认识，我只是对她的经历感同身受而已，我知道一位母亲丢了女儿的感觉。”
林嘉木突然瞪大双眼，夸张地说：“看不出嘛，你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当了妈！”
辛鹂忙摆手，澄清道：“不不不，我没有女儿，我，我是说身为女儿，我能够体会到母亲的感受。其实我的情况跟齐阿姨家差不多，也是我跟母亲相依为命。”
“就因为如此，你就同情心泛滥，想要拜托我帮忙？”林嘉木似乎还是不能理解，“按照现在流行的话，怎么说来着？你这是圣母心泛滥，用现在流行的说法叫什么圣母白莲花。”
辛鹂不屑地冷笑一声，一鼓作气地说：“滥用这个词去恶意揣测他人好意的人，连这个词都配不上。我不是什么白莲花，更谈不上圣母，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心怀善意的人。提到这个词我就一肚子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善良乐观、热心肠的女人就被调侃成了白莲花，仿佛调侃白莲花成了政治正确一般。我不懂，这样的女人有什么不好？调侃她们的人难道不希望自己身边都是这样的好人，在自己有困难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给自己传递正能量吗？难道他们都希望身边围绕着的是自私、腹黑，认定人性本恶，人人趋利避害，社会就是人情冷漠，还美其名曰真实的、负能量的人？”
林嘉木原本就是随便一说，被辛鹂的慷慨激昂惊得抬头对她刮目相看，难得用认真的眼神审视面前的女人，然后像是偶遇知音一样，不吐不快地抒发自己一直憋在心里的感想，“当然不，你要理解他们的酸葡萄心理。美好高尚的人毕竟是少数，是人人向往理想状态，所以文学作品才会拿这类人做典型去描绘，不过就算是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会腻，这群人就是吃腻了，用调侃去调剂一下自己的胃口。真要在现实生活中，真善美还是会被歌颂的。”
辛鹂松了一口气，至少她要求助的男人不是她讨厌的那种，是站在自己这边阵营的。
看辛鹂满怀期待地注视自己，林嘉木清了清喉咙，回归正题，说：“就算咱们观点相同，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成为我冒险打破自己完美记录的理由。我之所以从业以来从无败绩，我卓然的能力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我懂得选择，只接手有把握的案子。冯雅萱的失踪案拖了半年，警方都毫无头绪，我没把握。”
“可是如果你不帮她，也许冯雅萱真的会有危险。如果冯雅萱死了，齐阿姨一定也活不下去。你想象一下，齐阿姨抱着女儿的骨灰，万念俱灰，生无可恋，从楼上跳下去的情景，你难道不心痛吗？”辛鹂的眼眶蓄积着泪水，仿佛身临其境，看到了她描述的那一幕。
“这只是你的想象吧？你还真是悲观，也许冯雅萱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再过几天就回家了，母女俩平平安安。”林嘉木指了指2301室的方向，又做了一个洗麻将牌的动作，示意辛鹂他该回去了。
“不，我有九成九的把握，冯雅萱出事了，如果不及时找到她，她会有危险。一旦冯雅萱出事，齐阿姨也会轻生。”辛鹂言之凿凿。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林嘉木难得认真地问。
辛鹂被问得一愣，支支吾吾地说：“女人，女人的直觉。”
林嘉木扶住额头，夸张地说：“拜托！我还是那句话，没有把握的案子，我不接。”
辛鹂深呼吸，下定决心似的说：“如果我能让你有把握呢？只要你让我加入帮忙，我有信心能够给你提供有价值的线索，让你的胜算增加。”
“你？你有什么特别的？你是侦探，懂推理？”林嘉木的兴趣更浓，好奇地等待着辛鹂的解释。
辛鹂不善于撒谎，也不爱撒谎，因为她讨厌谎言被拆穿时的尴尬，于是实话实说：“我不是侦探，不懂推理，但是我画画，我的观察力很好。”
林嘉木戏谑地说：“按照你的理论，所有画家都能兼职做侦探了。除了观察力，侦探更重要的是联想力。”
“我还看过九百多集的柯南！”辛鹂搜肠刮肚，就想出了这么一条理由。
林嘉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微微摇晃着头，用眼神示意辛鹂再说一遍。
辛鹂看得出，对于这个理由对方并不认可，甚至当做笑话。看来，她必须要拿出杀手锏，也就是她刚刚说的征服林嘉木的把握。
“好吧，观察力我有，但推理什么的，我是门外汉，顶多也就是深谙动画片里的套路，在现实中，我没有经验。但是我绝对可以为你提供凭借你的能力很难发现的线索方向，因为我有异于常人的心灵感应。刚刚在电梯，我就是感应到了那样的画面，冯雅萱死了，齐阿姨抱着她的骨灰哭泣，然后跳楼。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也许那种事真的会发生。那可是两条人命啊！我做不到见死不救！你能吗？”
林嘉木还是刚刚的表情，伸着脖子，瞪大双眼，微微摇晃着头，用眼神示意辛鹂再说一遍。
“我没有说谎，是真的。不然，我可以现在就证明，感应到有关你的事，你的过去，未来。”
“心灵感应？哼，这么荒唐的理由，还不如九百多集的柯南有说服力呢。画家小姐，你用这个理由来应付我，简直是侮辱我的智商。”林嘉木翻了个白眼。
“你如果不信，可以让我现场证明啊。我现在就可以说出有关你的事。”
林嘉木的眼神变得冰冷，神态严肃，迟疑了片刻后，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辛鹂自信满满地说：“我有九成把握，我刚刚进入2301，打断你正要抓的那张牌就是你要和的那最后一张七条。你可以现在就回去验证一下，如果我说错了，你再拒绝相信我也不迟。”
林嘉木想也不想迅速起身，大跨步迅速走回2301室。
辛鹂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迅速去验证，她本以为这个林嘉木至少要再嘲笑她几句，在她的催促下才抱着戳穿谎言的自信去隔壁验证。但转念一想，林嘉木的这种反应也恰好验证了她的推理——对方有备而来。
林嘉木开门的一瞬间，房间里三个女人的嬉笑声戛然而止，房东太太和丁乐很不自然地躲闪林嘉木的目光，倒是曲海棠一如往常。
“嘉木，你可算回来啦，怎么样？有没有被小鹂征服啊？”曲海棠笑吟吟地问林嘉木。
林嘉木坐回自己的位置，低头去看自己刚刚离开时倒扣下的一排麻将牌。他记得刚刚临走时他故意把最左边的一张牌放得倾斜了大概15度的角度，而现在，那张牌摆放得正正当当。
“哎呀林先生，你可算回来啦！快，接着摸牌吧。”房东太太夸张地笑着。
林嘉木低头笑笑，伸手去摸牌，是三条，并不是七条。他把三条打了出去。
“和啦！”房东太太兴奋地放倒自己的牌，“单和三条！”
林嘉木讪笑，去看房东太太的牌，一张七条赫然在其中，那的确就是最后一张七条，因为自己的手中还有三张七条。是三个女人偷看了自己的牌，又看了自己马上要抓的牌，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自摸，所以联合起来作弊换了牌吗？林嘉木再怎么说也是个前刑警，虽然总是自我调侃不是侦探，只是个跑腿的，但这么明显的现象，他再怎么迟钝也能发现端倪。
拆穿三个牌友吗？当然不，那样也太不绅士了。其实跟她们三个玩牌他已经占了便宜，毕竟麻将玩的是手气，但察言观色分析对手的表情心理也占有一定的分量，他林嘉木虽然不是侦探，不懂推理，但看人分析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也正是凭借如此，再加上今晚命运之神的眷顾，他才会频频和牌。
林嘉木乖乖付了赌资，然后在码牌时说：“各位，不好意思，我还得再离开一会儿，我跟小鹂的事儿还没完，再等我五分钟。”
回到2302室，林嘉木审视辛鹂的眼神更为复杂，他一言不发地坐回原来的位置。
林嘉木可以肯定，刚刚在2301，辛鹂进来之前，自己上听之时就已经倒扣了自己的牌，辛鹂不可能看到自己手中有三张七条，她更加不可能看到他即将要抓的牌是什么，除非2301室有隐藏式摄像头，可即便如此，除非有超人的记忆力，否则也不可能记得自己即将要抓的、摆放在那个特定位置的牌就是七条。林嘉木原本以为辛鹂可能跟其他三位邻居串通好，可是那三个女人如果真的跟辛鹂串通一气，不可能会故意拆台。林嘉木的面色凝重，原本坚定不移的三观剧烈颤抖摇摆，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辛鹂仍旧自信满满。
林嘉木模棱两可地回答：“算没错吧。你是怎么感应到的？我是说，通过什么途径感应？”
“肢体触碰，你还记得我不久前握住了你的手腕吧，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感应到的。”辛鹂解释。
林嘉木摇头，“还是说不通，你触碰的是我，顶多能够感应到我知道的事，感应到我手里的牌，但你怎么可能感应到连我都不知道的事，也就是我即将要抓到的牌？我是无神论者，你最好能给我一个我能够信服的、科学的解释，否则我只能把你当做侮辱我智商的骗子，咱们友好和谐的邻里关系还未开始、就此结束。当然，冯雅萱的失踪案，我也绝对不会接。”
辛鹂料到对方会追根究底，她也一早就打算被追问到最后会坦白直言自己的秘密，所以她才会说她有把握征服这个男人，因为她的秘密，别说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侦探，就是一般人的好奇心也抵挡不了。
这个秘密，辛鹂连热恋时期的前男友都没有吐露，本打算一直深埋在心底一辈子，但命运安排她遇到了林嘉木，遇到了丢了女儿的母亲齐桂芳，经过短暂却理性的分析思考，预测未来，权衡利弊，辛鹂决定冒险向林嘉木公开自己的秘密。按照她这个非专业人士的推理，眼前的这个男人值得信任。
“我感应到的都是一些没有发生的事，在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的过去和未来没有发生过，或还未发生的事，而在我们以外的世界里正在发生的事。”辛鹂诚恳地说。
林嘉木也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微微蹙眉专注地聆听，他没有提问，只是安静等待下文。
“你一定听说过平行宇宙吧，由于量子力学中量子的不确定性，科学家们提出了多元宇宙理论的设想。多元宇宙就是一个理论上的无限个或有限个可能的宇宙的集合，包括了一切存在和可能存在的事物。简单来说，就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分裂出越来越多的、与原宇宙平行存在的、既相似又不同的、无数个其他平行宇宙。在这些宇宙中，也有和我们的宇宙以相同的条件诞生的宇宙，还有可能存在着和人类居住的星球相同的、或是具有相同历史的行星，也可能存在着跟人类完全相同的人。在这些不同的宇宙里，事物的发展会有不同的结果：在我们的宇宙中已经灭绝的物种在另一个宇宙中可能正在不断进化，生生不息。当然，我感应不到那么遥远的平行宇宙，我能够感应到的极为有限，就是只同一个人，同一时刻，也就是现在，此时此刻，在距离我相近的平行宇宙中发生的事；我能够产生感应的途径更为有限，必须通过肢体接触才能够产生。就拿刚刚的你来举例，我在2301室抓住你手腕的瞬间，感应到了距离我们所在的宇宙最近的平行宇宙中，在你身上发生的事，也就是我并没有在那一刻去到2301室，没有阻止你抓牌，你们的牌局继续。我看到了你和牌的瞬间，你自摸七条，而你放倒的牌中已经有三张七条。”辛鹂一本正经地解释。
林嘉木沉吟着低语，“也就是说，在那个平行宇宙中，你并没有打断我们的牌局，你没有找我帮忙，自然也就不会发生我们现在对话的这一幕。那个世界中的我们，一个仍旧沉迷于麻将，一个老老实实地呆在画室里，可能永远都只是普通邻居，没有什么交集。”
辛鹂点头，在她犹豫要不要找林嘉木帮忙查失踪案的时候，她所在的宇宙分裂成了两个，其中之一是她所在的现在，她决定袒露秘密去换取林嘉木的帮忙，而分裂出去的另一个宇宙则是她决定不找林嘉木帮忙，继续保守秘密，对冯雅萱母女的遭遇坐视不理，或者是想别的办法绕过林嘉木去帮忙，她的进一步选择又会分裂出相应不同的平行宇宙。辛鹂不知道这两个选择会给她和林嘉木，以及冯雅萱和齐桂芳母女，或者更多的人造成未来怎样的改变，她只知道，只要活着，就逃不开选择，哪怕是不选择本身也是一种选择。并且，相信林嘉木值得托付秘密，做出眼下这样的选择，她不后悔。
“这么说，你刚刚在电梯上跟齐桂芳接触，感应到了有关她的平行宇宙？感应到了她在另一个平行宇宙中抱着女儿的骨灰哭泣，而后跳楼自杀？”林嘉木的思维反应迅速，很快便想到了刚刚辛鹂的话有这么一番深意。
“是的，在电梯中，齐阿姨体力不支，我搀扶了她大概十几秒的时间，在这十几秒钟内，我其实看到了数十个以她为女主角的平行宇宙中发生的情景。我每次都会最先感应到最近的平行宇宙，而后越来越远。这些平行宇宙中有些是完全相同的，其实说完全相同不妥，只是差别细微到我没法察觉而已，有些是我能够察觉到有细微差别的，越往后差异性就会越大。”

不久前在电梯中，就在辛鹂搀扶齐桂芳的短暂几秒钟之内，在辛鹂心不在焉愣神的短暂片刻中，一幅幅动态的短暂画面从她的脑中掠过。
最开始，辛鹂跟齐阿姨共处电梯中，除了她们的站立位置之外，其余跟现在这个世界中发生的一切近乎相同。
画面一闪，齐桂芳仍然身处林嘉木的工作室，气愤地对林嘉木出言不逊，指责他没有人情味，是个赌鬼，还说要报警去举报林嘉木聚众赌博。当然，林嘉木以一个前刑警的身份给齐桂芳科普，他们四个人的牌局以话聊娱乐为主，几块钱的输赢为辅，四个人的赌资全加起来不到300块，根本够不成赌博。
辛鹂的意识就像是电视遥控器，“轻轻一按”便“转台”，瞬间，画面又变成了齐桂芳对林嘉木苦苦哀求。
紧接着是齐桂芳一个人在电梯里放声大哭，绝望地用自己的头去撞电梯；而后是齐桂芳身处家中，对着冯雅萱的照片说话，问她现在在哪里，是否在吃苦遭罪，有没有被人欺负，是不是还活在世上，祈求女儿能够在梦里给她一些提示；齐桂芳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苦着大喊着女儿的名字，见到一个路人就冲上去问对方有没有见过她的女儿……这样大同小异的画面逐渐过渡，越往后跨度越大，与现实世界的差异性越大。最后，齐桂芳身处家中，抱着一个骨灰盒，喃喃念着女儿的名字，说着什么女儿在那边太孤单，她马上就去陪她的话，最后从窗户上一跃而下。也就是说，短短十几秒钟，辛鹂感应到的这最后一个平行宇宙中，齐桂芳的女儿已死，齐桂芳痛失爱女，无法承受，跳楼自杀。
辛鹂讲述完毕，期待着林嘉木的反应回馈。
“多世界理论啊，我只在科幻小说电影里看过，虽然也有一些科普书籍介绍过，我本人也愿意相信。可是能够感应平行宇宙中发生的事，这种特异功能在现实中看来，怎么都觉着是骗局。凭什么你就这么一枝独秀呢？你是被雷劈过，还是被太阳风暴席卷过，被什么特殊物质辐射过，还是来自星星的你？”林嘉木用力挠头，看辛鹂的眼神像看个怪物。
辛鹂苦笑，自嘲地说：“我也不知道，突然之间我就这样了。不过我每年都有体检，我是正宗地球人这点不会错，我大概就是所谓的世界未解之谜吧，你可以把我看作是连接众多平行宇宙的一个通道。”
“这么说来，你就像是一台电视机，那些无数个平行宇宙中发生的事就像是同时播放的电视节目，而你可以随意调台，想要看哪个就看哪个。你所谓的感应就是看吗？”
“是的，但又不同于看电视，我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意识置身其中，我可以变换方位，甚至看到一些细节。但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在那些平行宇宙中，我只是一个局外人，观察者。并且我在观察的时候，我的意识运转似乎也不受现实中时间的限制。就比如刚刚在电梯里，我的意识在齐阿姨的数十个平行宇宙中穿梭观察，而实际上，时间只过去了十几秒而已。在外人看来，我不过是有十几秒的愣神或者心不在焉。”
林嘉木眉头的结越加深锁，“我还是对你这个特异功能持保留态度，麻将牌的验证也可以解释为凑巧，或者是使用其他诡计造成的假象。”
辛鹂向前跨出一步，伸出手想要在碰触林嘉木，“既然如此，我可以再为你验证一次。”
林嘉木下意识便后退，他的身体很诚实地拒绝被辛鹂窥探自身的秘密。他自己也被这诚实的举动吓了一跳，难道他真的相信所谓的特异功能？
“不必，最好的验证方法就是冯雅萱的失踪案。”林嘉木马上恢复之前的状态，掩饰他对辛鹂的抗拒和恐惧。
“也对，我的这个超能力也不是可以被无限制使用透支的，不能随意浪费。我大致算过，每天顶多可以通过肢体接触感应平行宇宙中一分钟，超过一分钟，哪怕我再怎么集中精力，再怎么努力去感应都是白费。幸好我的一分钟换算在平行宇宙中可以延长数十倍。”辛鹂觉得刚刚林嘉木的反应已经说明林嘉木信任了她的超能力，无需再去验证。
林嘉木正经不过三秒钟，又开始嬉皮笑脸，“你这么能耐，为什么不自己去帮忙，非要叫上我？难不成真的像曲海棠说的那样，你对我有非分之想，真的想要征服我？”
辛鹂看得出对方是刻意转移话题，避免自己的靠近和碰触，了然一笑，不慌不忙地否认：“怎么可能？我真的只是想要帮齐阿姨。刚刚在电梯里，我是打算提出帮忙的，可是齐阿姨对我没什么好感的样子，我贸然说要帮忙找人，她肯定会认定我这个偷听者是趁火打劫的骗子。她对你还是有一定的信任的，而且光凭心灵感应，我也没什么把握，不知道如何着手调查，有个侦探总是好的。”
“行，信你一次。我们先约定好，我可以马上给齐桂芳打电话，答应她帮忙找人，酬劳方面按行情，绝不多收。从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找人，为我提供你感应到的线索，如果你真的帮上了忙，我再重新考虑要不要相信你这番荒唐的言论。”
林嘉木说着，掏出手机，通话之前，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郑重其事地对辛鹂说，“跟你合作没问题，但有一点你要清楚，我不是侦探，只是个跑腿的。”

辛鹂也抓紧时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如果我证明了我没有骗你，你也得向我承诺，替我保守秘密。你得发誓，发重誓毒誓，绝对不会泄露我的秘密，一旦我的秘密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林嘉木郑重其事地说：“我试着想了一下泄密后你会怎样，还真是不堪设想。放心，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我发誓，如果我泄密，天打雷劈，天地不容，不得好死，死无全尸。这样行吗？”
辛鹂提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其实发誓什么的要求太过幼稚，辛鹂自己也知道，但是她就是想要看看这个男人有没有最起码的诚意。结果令她满意。
林嘉木突然又换上那副玩世不恭地嘴脸，笑哈哈地说：“但要是有人严刑拷打逼问我，我就不敢保证啦。”
辛鹂尴尬地笑，心里默默对林嘉木说：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不会让那个人失望。
挂断跟齐桂芳的通话，林嘉木与辛鹂挥手告别，心急地往2301跑。来到2301的门口，他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不见辛鹂跟出来，脸上荡漾着侦探遇到难题时独有的、兴奋挑战的愉悦和跃跃欲试，在喉咙里嘀咕一句：“还真的有这种事，平行宇宙的通道，有意思。”
曲海棠一见林嘉木回来，忙问：“你跟小鹂到底有什么事啊？”
“她想要当我的助手，明天起跟我一起找人，我同意了。”林嘉木觉得这话不算说谎。
丁乐歪头嘀咕，“不会吧？每周末小鹂姐都要去医院探望她的母亲的，风雨不误。明天周日，她居然要跟着你去找人？”
“她有必须要这么做的原因吧。”林嘉木沉吟着说。
房东太太捂嘴笑，“一个月前有个不输林先生的极品帅哥找小鹂画肖像，还要那种半裸的。小鹂跟那个半裸极品帅哥在画室里独处两三个小时，愣是脸不红心不跳地画完了，我还以为小鹂不近男色呢。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你林帅哥的魔爪，莫非她喜欢你这种颓废型的？”
“你该不会真的被小鹂给征服了吧？”曲海棠颇为在意地重复这个问题。
林嘉木挑眉，思索了片刻，认真回答：“但愿不会吧。”
2302室，辛鹂本想跟在林嘉木身后也离开房间，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她真的很好奇，到底林嘉木刚刚在本子上记了什么，看看林嘉木记录的要点一定会对寻人有所帮助。辛鹂可不想跟不上林嘉木的思路，被他嫌弃，所以还是提前做点准备工作为好。这样想着，辛鹂调转回头，去到办公桌前，翻开林嘉木的记事本。
正在辛鹂为偷看人家私人物品感到心虚抱歉时，她意外地发现这竟然不是记载重要信息的侦探的记事本，而是一本涂鸦本，上面被林嘉木画得乱七八糟。辛鹂又捡起地上被林嘉木刚刚揉成一团的那页纸，上面也不是什么重要信息的记录，还是胡乱涂鸦。原来刚刚林嘉木并不是在记录，而是在画齐桂芳！当然，林嘉木是个灵魂画者，画作属超现实主义。
如果没有记录，是不是说明林嘉木一直是用脑子记录当事人叙述的要点呢？说明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如果记忆力好，又为什么要让齐阿姨再叙述第二遍？答案呼之欲出，林嘉木早就发现了门外的偷听者，也就是自己，他是故意要让自己听到齐桂芳女儿失踪的事，也是故意拒绝齐桂芳的。为的就是引自己出面，主动提出帮忙。齐桂芳女儿的失踪案就是鱼饵，林嘉木知道这鱼饵对于自己而言简直是量身定做，机会难得，使用这个诱饵绝对能够引自己上钩。果然，这个男人搬来这里成为自己的邻居绝不是凑巧，他正是为自己而来。
总之，林嘉木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辛鹂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成了林嘉木的笼中鸟，还是一只主动飞入笼中的鸟。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后悔，她必须帮助那对儿可怜的母女，决不能让那个平行宇宙中的惨剧在她所在的世界中上演。更何况，向林嘉木坦白秘密，跟林嘉木合作找人，这之后两人关系如何进展，她早有安排。

第三章 真假男友
周日早上八点，辛鹂整装待发，等待在2302室门前。
林嘉木非常准时，几乎是在辛鹂站定在门口的同时打开房门。林嘉木随身没有背包，一身休闲打扮，仍旧是不修边幅。辛鹂穿着素色长裙，黑直的长发编成一个麻花辫垂在胸前。她背着一只棉麻质地、上面彩绘着一只黄鹂鸟的图案、一看就是自己DIY的背包，手里还提着一只多层的保温饭盒。
“这是什么？”林嘉木好奇地指了指保温饭盒。
“本来今天是打算去探望我母亲的，所以昨晚就煲了鸡汤，早上又做了一些小菜和点心。我打算把这些送给齐阿姨，她现在的状况肯定好久没有好好吃饭了。”辛鹂说得自然而然，好像是理所应当。
林嘉木由衷赞叹：“佩服佩服。”
林嘉木的SUV停在地下车库，两人乘电梯一路到底。
林嘉木率先上车，却见辛鹂不疾不徐，围着车子上下打量，还时不时伸出双臂，好像是在测量他这辆车的尺寸。
“你干什么？”林嘉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辛鹂马上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敷衍地说：“没事没事，咱们出发吧。”
半小时后，林嘉木和辛鹂被齐桂芳请进了家门。不到60平米的小房子此时也不比林嘉木的工作室整洁到哪里去，可见房子的女主人这半年的确难过，根本无心整理打扫。
齐桂芳推开一间卧房的门，这是冯雅萱的房间。只有这里齐桂芳坚持打扫整理，一定是时刻为女儿的归来做准备。
林嘉木独自留在冯雅萱的房间，打发辛鹂和齐桂芳出去，林嘉木和辛鹂职能不同，分工不同，分开同时行动最合适，他说：“对了，你不是带了鸡汤吗？”
局促的餐厅里，齐桂芳一面小口喝着鸡汤一面默默流泪，泪水滴入鸡汤，又被她喝下，她哽咽地嘀咕：“雅萱也很孝顺，厨艺也不错，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吃到她做的饭。”
辛鹂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是默默无语地轻抚齐桂芳的肩膀，给她无声的安慰和支持。
瞬间，辛鹂进入了另外许多个平行宇宙之中。辛鹂主观控制，略去那些与现实场景大同小异的无用线索画面，画面迅速闪现消失之后，她捕捉到了与现实大不相同的，也是最近的、有冯雅萱出现的画面。也就是说，在那个不远不近的平行宇宙中，不同的空间，相同的时间，也就是此时此刻，冯雅萱并没有失踪。
仍旧是刚刚的客厅，不同的是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吊灯上还挂着拉花，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虽然小但却很精致的生日蛋糕，蛋糕的周围有三杯果汁，围坐着三个人，正是齐桂芳、冯雅萱，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孩。
男孩看起来跟冯雅萱年纪相仿，都是20岁上下，穿着一件被洗得有些褪色的格子衬衣，利落规矩的短发，表情稍显局促，似乎是面对齐桂芳有些紧张。他从随身的帆布书包里取出一只礼物盒，对着冯雅萱说：“雅萱，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这里面有我的一片真心。”
冯雅萱笑嘻嘻地收下礼物，拆开，礼物是一个用百余根冰淇淋木棍制作的小房子，房子上还特意做了一个一箭穿两心的造型。
“亲爱的，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我们以后一定会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冯雅萱恨不得马上去拥抱男孩，但看了一眼身边的母亲，还是忍住了，不好意思地低头甜笑。
齐桂芳也是满脸笑意，一边切蛋糕一边招呼客人，“来，孩子，吃蛋糕。你跟我们雅萱要好好相处，共同进步。”
“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雅萱幸福的。”男孩信誓旦旦，在茶几下偷偷牵起冯雅萱的手，两个年轻人相视微笑，满脸都是甜蜜。
辛鹂不禁感慨世事无常，过去某个时刻的一念之差，一个小小的选择可能彻底改写未来。在另一个平行宇宙中的此时此刻，这对儿小情侣获得了齐桂芳的祝福，正忙着你侬我侬。而在这个世界中，冯雅萱生死未卜，齐桂芳心急如焚。如果冯雅萱没有失踪，或者说他们成功把冯雅萱找到了，是不是在这个世界中，这对儿小情侣也能经历这样的甜蜜恋情？
十几分钟后，林嘉木开门招呼正帮齐桂芳打扫的辛鹂，“画家小姐，进来一下。”

等到辛鹂进入房间，林嘉木关好门后问：“怎么样？感应到了什么？”
“除去那些大同小异的平行宇宙中的差异，我感应到了一个男孩，应该就是冯雅萱的正牌男友。冯雅萱很可能就是跟这个男孩一起出走的。”辛鹂说着，从背包里掏出素描本和铅笔，低头作画，一边画一边讲述她刚刚“看”到的情景。
林嘉木低头去看辛鹂作画，专业出身果然不同，一笔一画全都有模有样，几笔就勾勒出了轮廓。他又想起了自己没事喜欢胡乱涂鸦，不禁汗颜。
“这男孩看起来跟小辉完全不同，是个本分老实又有些木讷的男孩，是妈妈们喜欢的那种。但是看穿着打扮，似乎经济条件不是很好。”辛鹂头也不抬，边画边说。
“这一点妈妈们可就不太喜欢了。”林嘉木转回身，不再去看辛鹂作画，继续去鼓弄冯雅萱的老式台式机电脑。电脑的上网记录警方应该也查看过，可想而知没有什么有用线索，但尽管如此，林嘉木还是细细筛查。从刚刚到现在，他已经在电脑硬盘和海量的上网记录中找到了三条他认为有用、但很可能被警方过滤掉的信息，全都被他用手机拍摄了下来。
第一，冯雅萱曾经登陆过小吃店的加盟网站；第二，冯雅萱曾经在情感论坛上留言，表示不受父母祝福的恋情不会长久；第三，冯雅萱的硬盘里存储着不少自学英语的资料，冯雅萱自学英语有两个月的时间，直到失踪的前一个月，她便不再做习题，似乎是放弃了自学英语。
“画好了。”辛鹂捧着素描本，准备出去给齐桂芳看，看她是否认得这个男孩，如果认得，那么在这个世界中，男孩也极有可能就是冯雅萱的男友，马上就可以顺藤摸瓜，借由找到这个男孩找到冯雅萱。
林嘉木跟着辛鹂走出卧室，跟齐桂芳一起去看辛鹂的素描画像。很快，两个观看者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不认识，”齐桂芳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男孩，你确定这人跟雅萱有关系？”
“这个男孩，有可能是雅萱真正的男朋友。”辛鹂解释。
“我想，我可能认识他，”林嘉木说，“我很可能见过这个人——的照片，只不过照片上的他跟画像上的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辛鹂不解地问。
林嘉木深深叹了口气，说：“看来齐女士没有关注花海市公安局的微博啊，这个男孩就是两个月前从桂花江中打捞上的两具尸体其中之一。当初打捞上的尸体有两具，一男一女，死因是头部遭受重击，死后被抛尸桂花江，尸体在江水中浸泡长达一周左右的时间。方队长之所以叫你去认尸的时候说女尸很可能不是冯雅萱，一方面是女尸的面部特征尽管因为长时间的浸泡，但仍跟冯雅萱有些出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具男尸跟小辉的照片完全不符。时隔两个月，这对儿男女死者依旧身份不明。也就是说，有一定的可能性，两个月前冯雅萱的男友和另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一起遇害，被抛尸桂花江。”
齐桂芳听得瞠目结舌，颤抖着问：“那，那雅萱呢？我的雅萱呢？”
林嘉木望向辛鹂，说：“我认为这有可能是三角恋引发的争执，两个女孩争夺一个男孩，其中之一错手杀死了情敌，为了掩饰罪行，又杀死了目击证人的情人。两个月前，打捞上来的尸体是未知身份的男女，说明冯雅萱是凶手，失踪是因为畏罪潜逃；如果两个月前打捞上来的尸体是这个男孩和冯雅萱，则说明这个未知身份的女死者是凶手。”
女死者是凶手？齐桂芳根本没听懂林嘉木在说什么，她只听懂了一句话，林嘉木说她的女儿是凶手。她突然一把抓住林嘉木的衣领，用力推搡他，大叫道：“不可能，我的女儿不会杀人，你胡说！”
林嘉木任凭齐桂芳对他动粗，服软地说：“没错没错，我这只是瞎猜，瞎猜而已。”

辛鹂听懂了林嘉木的意思。她脑海中构想出一幅画面，某个夜晚，在桂花江边，一男两女发生争执，三人扭打在一起。然后随着宇宙的分裂，画面一分为二：
其一，未知身份的女孩用力一推，把冯雅萱推倒在地，冯雅萱的头正巧撞上了什么，就此死去。男孩受惊过度，想要打急救电话和报警，杀人的女孩为了阻止男孩报警，冲动之下趁男孩不备也用随手捡到的石头砸破了男孩的头。一周后，警方从桂花江中打捞起两具尸体，尸体被长期浸泡，已经面目全非，只能依稀辨认面貌。警方打电话通知齐桂芳去认尸，齐桂芳认出女死者正是冯雅萱，伤心欲绝，抱着女儿的骨灰痛哭，最终生无可恋万念俱灰，跳楼自杀。
其二，冯雅萱用力一推，把未知身份的女孩推倒在地，女孩的头正巧撞上了什么，就此死去。男孩受惊过度，想要打急救电话和报警，冯雅萱为了阻止男孩报警，冲动之下趁男孩不备也用随手捡到的石头砸破了男孩的头。一周后，警方从桂花江中打捞起两具尸体，尸体被长期浸泡，已经面目全非，只能依稀辨认面貌。警方打电话通知齐桂芳去认尸，齐桂芳认出女死者并非冯雅萱，但每晚恶梦，直觉女儿处于危险之中，寻求私家侦探林嘉木帮忙寻人。
“齐女士，现在的情况是，有一定的几率你的女儿冯雅萱就是杀害那对儿男女的凶手，她畏罪潜逃，妄图逃脱法律的制裁。如果是这样，你还打算继续追查你女儿的下落吗？你找到了她，也就等于亲手把她送进监狱。”林嘉木往后退，跟齐桂芳保持一个安全距离，这才发问。
齐桂芳已经六神无主，眼神游移迷离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回过味来，坚定地说：“我相信我的女儿绝对不会杀人，就算她可能失手杀人，也绝对不可能故意去杀害目击者。找，一定要找到她！”
林嘉木看齐桂芳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重，一言不发，赞同地点头。
“可你是怎么知道冯雅萱跟那对儿男女是三角恋关系呢？还有，冯雅萱为什么要编造出一个小辉来欺骗齐阿姨呢？”辛鹂不解。
林嘉木把自己的手机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展示他拍摄的电脑屏幕的照片，趁两个女人凑过去看的时候，解释说：“我在冯雅萱的电脑上找到了三条有用的线索，按照时间顺序，分别是9个月前，冯雅萱下载自学英语的资料，包括她做了一半的习题，值得一提的是，冯雅萱在失踪前一个月停止了英语自学，也就是说她的自学只维持了两个月；然后是7个月前，也就是冯雅萱停止自学英语后没多久，她上网浏览过小吃项目的加盟网站，看的最多的就是小吃的档口，适合两个人经营的夫妻小店；最后是6个月前，也就是冯雅萱失踪前几天，她曾经在情感论坛上顶帖，说不受父母祝福的婚姻和恋情是不会长久的。”
“既然冯雅萱知道不受父母祝福的婚姻和恋情不会长久，她又怎么会跟男友私奔？难道说，她是被男友强行掳走的？”辛鹂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因为齐桂芳的脸色因为她的这些话瞬间惨白。
“不，冯雅萱是主动跟男友出走的，她在网上的留言也是发自肺腑，她是真的认为不受父母祝福的婚姻不会长久，所以她必须想办法让母亲接受她的恋情。她想的办法就是离家出走，利用迂回策略，最终使得齐女士支持她的恋情。”
“什么意思？”齐桂芳用力敲了敲头，看得出她已经尽全力思考，但就是听不懂。
林嘉木把茶几上的手机移开，把辛鹂的素描本放在中央，示意两个女人去看。
辛鹂的素描画的是上半身，不单单画了头像，还有上半身的穿着，男孩穿的是朴素的格子衬衣，胸前还别着一个小小圆形的徽章，徽章上有个花形图案，围绕着图案还有一排小字，但是辛鹂只是用小方块来代替。也就是说，辛鹂刚刚的心灵感应过程中，她并没有用心去观察这小玩意儿。
林嘉木见两个女人还是不明所以，便指了指素描中的这个小徽章，“你们觉得这是个什么东西？”
辛鹂搔着下巴，开动脑筋，犹豫着说：“肯定不是装饰品，一个朴素的男孩应该不会佩戴胸针。看样子，似乎是，是……校徽！没错，男孩正是读大学的年纪，他是个大学生。”
林嘉木操作手机，打开了一个页面，又展示给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女人，说：“这是花海科技大学的校徽，简直就是素描中徽章的放大清晰版本。”
“雅萱的男友是科技大学的大学生？”齐桂芳稍稍松了一口气，面色恢复了一些。她的这种细微反应，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
齐桂芳下意识的反应被林嘉木捕捉，仿佛正中下怀，他注视这齐桂芳说：“在得知女儿的男友不是酒吧里的纹身染发小混混，而是一个朴素的大学生，你的反应会是如此，知母莫若女，冯雅萱早就预料到了。她正是利用了你的这种心理，为你设置了一个陷阱，达到她的最终目的——让你接受并且祝福她的恋情和未来的婚姻。”
齐桂芳纠结于女儿居然给她设置陷阱，满脑子只有惊愕伤心，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这是如何一个陷阱。
辛鹂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冯雅萱结交了一个家境不好的大学生，很可能是家里有负担，靠助学贷款读书的大学生。她担心母亲会因为对方的家境而反对他们交往，于是便在网上找了个染发纹身的小混混的照片，谎称这是她的男友，并且不顾母亲反对与其私奔。按照冯雅萱的计划，她并不会消失太久，回家之后，她再假装消沉一阵子，而后再结交这位穷学生。因为有了之前小混混男友的对比，母亲对穷学生的印象分便会上调，会有一种安慰心理：哪怕现任男友家境不好，但再怎么说也是正经孩子，是大学生，总比前任那个小混混强，只要穷学生能让女儿能够彻底跟那个小混混断绝来往，那么同意他们的交往也可以。”

齐桂芳苦着一张脸，虽然难以接受，但纠结片刻还是认同了这种说法，“这种事，雅萱倒是有可能做得出来。可问题是，她没有回来啊，也就是说，她的计划发生了变故，出了意外？”
“这点毋庸置疑。”林嘉木点头。
“那快让警方去调查这个大学生啊，他不是科技大学的学生吗？”齐桂芳忙掏出手机，要给认识的方队长打电话。
林嘉木阻止齐桂芳，“不必了，刚刚我已经给方岩发了微信，让他去科技大学查查看有没有失踪了两个月甚至是半年之久的男生，排除这男孩是科技大学学生的可能。”
“排除？什么意思？”辛鹂不解，“应该是去验证你的推……”
林嘉木抬手阻止辛鹂把“推理”二字说出口，纠正说：“是瞎猜，瞎猜。”
辛鹂忙改口，“应该是去验证你的瞎，瞎，猜测才对吧？为什么是排除？你的意思是，这男孩并不是科技大学的学生？”
林嘉木戏谑地注视辛鹂，“画家小姐，你也曾是美院的大学生，你回想一下，什么样的大学生会愿意随身佩戴校徽？”
辛鹂怔了一下，的确，在她的印象中，只有老一辈的大学生，真正打从心底里为自己大学生身份骄傲，为母校骄傲的人才会佩戴校徽。她们这一辈大学生，除非是穿校服，在校方的要求下才会佩戴校徽，如果是在校外有什么个人活动，更加不会佩戴校徽。
“你是说，这个男孩根本不是大学生，他只是要在女友和女友母亲面前伪装成大学生，博取好感？”辛鹂已经肯定了这一点。
“在我面前博取好感？可我从来没见过他啊。”齐桂芳又是一头雾水。
林嘉木打圆场，转移话题，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明明不是大学生，却以大学生的身份接近冯雅萱。冯雅萱是高中毕业，为了匹配高学历的男友，很有可能也是为了跟男友的女同学，也就是情敌竞争，她才会下载自学英语的资料。我想，冯雅萱应该是动了重新参加高考，跟男友读同一所大学的心思。只不过，这个念头在自学英语后的两个月便搁浅，原因是她识破了男友的谎言。”
“冯雅萱知道男友不是大学生？那为什么还……”辛鹂话没问完，她理解冯雅萱的选择，就像很多女人一样。最初因为男人说谎制造的美好假象而爱上对方，后来尽管谎言被拆穿，得知美好假象不过是镜花水月，尽管她们怪罪对方的欺骗，可是已经付出的感情却不是轻易能够收回的，她们有些人足够理智，转身离去，有些人却只能委曲求全，接受现实，跟对方走下去。
林嘉木用手肘捅了捅正愣神感慨的辛鹂，提示说：“小吃档口。”
辛鹂回过神，一点就通，“我懂了，得知男友并非大学生的冯雅萱也改变了自己的理想，她的理想随着男友身份的降级而降级，她放弃了重新高考的念头，对说谎的男友不离不弃，打算跟男友一起创业，一起加盟小吃的项目，哪怕是赚辛苦钱，两人也要在一起为未来结婚买房努力。难道，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去加盟一个小吃的创业项目？”
林嘉木又用手指指了指他手机屏幕上加盟网页上的加盟费用。
“6万块的加盟费，”辛鹂念了出来，反复琢磨，“6万，6万，这个数目好像有些熟悉。”
林嘉木又用眼神指了指一旁正默默流泪发呆的齐桂芳。
辛鹂又一次在林嘉木的提示下恍然大悟，“是齐阿姨为冯雅萱攒的嫁妆钱，之前齐阿姨说过，有两万给了之前的私家侦探，还剩下4万。难道，难道冯雅萱在打这笔钱的主意？她知道直接开口找齐阿姨要，齐阿姨肯定不会给，但是如果是经历了女儿的私奔后的齐阿姨，可能会因为担心女儿又一气之下跟着男友离家出走而……”
“唉，女大不中留，”林嘉木夸张地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辛鹂白了一眼林嘉木，因为林嘉木的这两句感叹害得齐桂芳哭得愈加伤心，她埋怨道：“即便你的猜测没错，可这些对于寻找冯雅萱的下落也没什么帮助啊。”
“怎么会没帮助呢？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当初出走时，冯雅萱和男友的目标是冯雅萱六万块的嫁妆，按照计划，他们失踪一两个月也就足够了，也就可以回家直接索要这6万块了。可问题是，在冯雅萱的小男友和情敌遇害之前，他们俩足足失踪了三个多月。为什么呢？我猜想，只是猜想啊，这对儿小情侣又找到了别的来钱更容易的道，可以获得数目大得多的一笔巨款，他们已经不屑于那6万块，不屑于小吃档口了，甚至就连齐女士的担忧也顾不得了，只顾着弄到这笔钱。三角恋是一方面，也有可能正是这笔意外之财让三个年轻人起了争执，发生肢体冲突，还活着的那个独吞了这笔钱。否则冯雅萱现在孤身一人，她靠什么生活呢？有可能正是那笔意外之财。”
辛鹂又偷眼看了齐桂芳一眼，对方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明白林嘉木的意思，刚刚齐桂芳说冯雅萱不可能故意杀人，可如果这其中还有金钱纠葛呢？杀了同伙就能独吞一大笔钱呢？更何况这个同伙还是个伪装大学生欺骗她的情感骗子，还有个情敌总是夹在两人之间，典型的渣男代表，冯雅萱一时愤怒，一时被金钱迷惑，杀了这个渣男男友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这都是我的瞎猜。”林嘉木见两个女人各自沉默哀伤，忙笑嘻嘻地总结。
“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查？”辛鹂问。
“从小辉身上查，”林嘉木起身，准备离开，“虽然之前警察找过小辉问话，齐女士请的私家侦探也简单调查过这个小辉的大概情况，按照小辉的说法他根本不叫什么小辉，也不认识冯雅萱，但我总觉得他们的询问调查太过浅尝辄止，小辉这条线索值得深挖。”
“为什么？”辛鹂问。
“我刚刚检查过冯雅萱的电脑，至少她没有用这台电脑登陆有小辉照片的网页，而且她随便在网上找照片就找到了小辉的，未免有些凑巧。也有可能小辉跟冯雅萱或者这位正牌男友是认识的。找个小混混当假男友，跟假男友私奔，迂回地让母亲接受真男友，这种馊主意也不太像是一个乖乖女能想得出来的，搞不好这个主意就来自她刚刚结交的狐朋狗友。这个所谓的小辉，怎么看都属于狐朋狗友。当然，我这个猜测是否正确，验证过后才知道。”说着，林嘉木意味深长地注视辛鹂。
辛鹂明白，林嘉木是希望自己能够借由跟小辉的肢体接触，看看小辉的平行宇宙中有没有冯雅萱或者是冯的男友。看来，林嘉木对她的超能力还是有一定的认可的。她有把握，冯雅萱的失踪案一旦在自己的帮助下破获，林嘉木就会彻底颠覆他的三观，对自己的超能力深信不疑。
送两人出门的时候，齐桂芳后知后觉地问：“对了，这素描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男孩是雅萱的男友的？”
林嘉木和辛鹂对视一眼，辛鹂不知如何回答，林嘉木却毫不迟疑地说：“不好意思，商业机密。”

辛鹂望着林嘉木下楼的背影，回头对齐桂芳抱歉地微笑，“齐阿姨，你也知道，他这个人有些古怪，有些细节连我都不知道，问他他也不会说，只会说什么瞎猜之类的。不过你放心，不管黑猫白猫，只要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不管我们是怎么知道的，只要能找到冯雅萱，就算成功。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齐桂芳刚刚才接受了头脑风暴，很多事情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接受，这会儿也顾不得所谓的商业机密和古怪的私家侦探，还有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体贴的女助手。她勉强对辛鹂笑笑，嘱咐了几句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她，然后便关门。
辛鹂听到在关门的一刻，房间里传来齐桂芳痛哭的声音。哭声揪住辛鹂的心，让她跟着一阵阵抽痛，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看到了十几年前母亲紧紧抱着她，抱得她几乎不能呼吸时，母亲为她流下的泪水，虽然她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但母亲哭得却像是失去了她。
心痛之余，辛鹂默默发誓，一定要帮助齐桂芳找到女儿！但在这之前，她必须马上奔向母亲的身边。
坐在副驾驶，辛鹂满脸堆笑地对林嘉木说：“抱歉，我需要请两个小时的假，就两个小时。”
林嘉木正发动车子，准备往染发纹身的小辉所在之处进发，齐桂芳给他的资料中就有之前那位私家侦探调查出的所谓小辉经常出入的网吧和租房的地点，听辛鹂这么说，他惊异地转头，问：“有急事？”
“是的，很急，抱歉，能不能送我回名爵公寓，”辛鹂思索了片刻，索性直说，“不，直接送我去与名爵公寓两条街区之隔的——仁爱精神病院。”

第四章 鳏寡孤独
林嘉木把辛鹂送到了仁爱精神病医院，辛鹂本以为林嘉木会就此离去，先去找小辉。林嘉木却要在车里等待辛鹂，按照他的说法，小辉的早上是从中午开始的，这会儿去会出租屋被小辉拒之门外，还不如到了中午在他经常去的网吧对他围追堵截，网吧是公共场所，小辉没法把他拒之门外。
辛鹂跟母亲的主治医师打了招呼，在医生的带领下去到母亲的单人病房。
辛鹂的母亲名叫吴秀雯，不足一米六的娇小身躯，几乎骨瘦如柴，52岁的年纪却已经是头发半白，面貌苍老，最为骇人的是她右半边脸上和双手上的疤痕，凸起的疤痕像是爬上身躯和面部的藤蔓枯枝，这是烧伤特有的疤痕，看起来也有些年头。疤痕配上吴秀雯一直阴沉着一张瘦到轮廓尖锐的脸，让她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恐怖阴森的危险气质。
“妈，”辛鹂快步进入病房，直直朝病床上的母亲而去，在辛鹂眼中，母亲就是母亲，不管样貌怎样，都一样和蔼慈爱，都是她愿意亲近的至亲，“对不起，我来晚了。”
吴秀雯听到辛鹂的声音，瞬间换了一个人，喜笑颜开，伸出双臂拥抱朝她而来的女儿。
“小鹂，我的小鹂，”吴秀雯像是许久没见过辛鹂，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个遍，眼神怎么都舍不得离开女儿，“你这孩子，我不是说了吗，工作要紧，我这边不用担心，不用来得这么勤。”
“我想你了嘛。”辛鹂想到了为冯雅萱哭泣的齐桂芳，更加用力抱住母亲。
门口的护士微笑着说：“虽然吴阿姨嘴上这么说，其实一直盼着你来呢。她呀，天天跟我们念叨你。”
吴秀雯笑着责怪护士：“你这孩子，不是说好替我保守秘密吗？”
“妈，抱歉，这两天工作忙，没能给你煲汤带来。”辛鹂说了谎，她昨晚煲的汤给了齐桂芳，一位更需要爱心汤的母亲。
“没事没事，这边伙食很好，你看，我都胖了呢。有时间自己多做一些营养的吃……”
母女俩相处了一个多小时，彼此好像怎么看对方都看不够，两人的手也是一直拉着。一直到护士提醒午餐时间到了，吴秀雯才执意要辛鹂离开。
辛鹂被母亲推出病房，站在门侧偷听里面护士跟吴秀雯的对话。
“不吃，我不吃。”吴秀雯又变回了刚刚那个阴鸷的、让人不敢接近的固执女人。
“吴阿姨，吃点吧，你都瘦了，你女儿看到会心疼的，刚刚她不是嘱咐过你好好吃饭吗？”护士耐心劝解。
吴秀雯死死瞪着女护士，把面前的饭菜推开，警告地说：“你要是敢告诉我女儿我没有好好吃饭，我，我会杀了你！”
“是是是，不告诉她，我肯定不告诉她。吴阿姨，咱们就吃一口，就一口，我保证，你吃一口，剩下的我帮你吃掉，然后跟他们说你都吃光了，好不好？”
“哼，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你以为我不记得？不吃，你们这里的东西像猪食一样，没法吃！”
辛鹂抹了把眼泪，打算去跟主治医生聊聊母亲厌食症的治疗进展。
在精神病院呆了两个小时，辛鹂准时出来，上了林嘉木的车。

“刚刚方岩给我打电话，他已经派人确认过了，科技大学没有失踪男生。我猜得没错，冯雅萱的正牌男友果然不是大学生，”林嘉木发动车子，“这对儿小情侣似乎很喜欢不走寻常路，但愿他们找到的新财路不犯法。”
“你不问我去精神病院做什么吗？”辛鹂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林嘉木大大咧咧地说：“大概听小丁说了，你母亲在住院，你每周末都要去探望，只是我没想到，是精神病院。
“几年前，有个男人总是去医院骚扰我的母亲，害得我母亲病情恶化，”辛鹂偷瞥了林嘉木一眼，冷冷地说，“再怎么骚扰我，影响我的生活都无所谓，但是打扰到我的母亲，我绝对不允许！”
林嘉木不解地反问：“不对吧？仁爱医院管理这么松懈吗？外人可以随意进去骚扰病人？”
“一般人当然不能，但有一种人可以畅通无阻，”辛鹂直视林嘉木，调皮地说，“你猜是什么人？”
林嘉木不着痕迹地躲闪辛鹂的眼神，目视前方，无所谓地摇头。
“怎么？你不是最擅长瞎猜吗？”辛鹂追问。
“我只是想不通，警察为什么会揪住一个精神病人不放，难道你母亲是嫌犯，是证人？”林嘉木瞥了辛鹂一眼。
辛鹂咬了咬嘴唇，目光向前，似乎看到了很久之前的某些不愉快的画面，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不是，我母亲，她是受害者！”
两人一路无言，各怀心事，一直到车子停在了一间胡同里的网吧门口。
二人下车，来到网吧的窗前，果然看到了照片上的所谓的小辉，一头焦黄的头发非常好找。
小辉其实不叫小辉，根据之前私家侦探的调查，他本名黄有财，19岁，初中毕业后就一直在社会上游荡，无业，整天混迹于网吧酒吧，靠外婆的养老金生活。黄有财有个交往了很久的女朋友，叫曹娟，跟他一样不学无术，是社会的闲散人员，啃老族，两人臭味相投，感情倒是不错。
林嘉木撇撇嘴，“以我的经验，对付这种小子不必浪费时间，开门见山最省时省力。我先去找他谈谈，待会儿需要你出面的时候，我通知你。”
辛鹂眼见林嘉木阔步走进网吧，没过两分钟，便又跟黄有财一起走出网吧。林嘉木很不客气地对黄有财推推搡搡，对方更加不客气，要不是顾忌网吧门口的监控，恨不得马上出手给林嘉木一拳。
两人快步去到网吧后身的监控死角。辛鹂赶忙远远地跟上，找了路对面一辆车做掩护，躲在车后偷看那边的情形。
到了隐蔽处，黄有财二话不说，直接飞起一脚踹向林嘉木，林嘉木像是早有预料，轻松闪过，回身就是一拳，把黄有财打到整个人撞在墙上。林嘉木迅速逼近，用自己的右手上臂横在黄有财的脖子处，身体压住黄有财奋力想要挣脱扭动的身体。

辛鹂感叹，林嘉木不愧是前刑警，身手果然不错，快到她差点就看不清他的动作，两秒钟就制服了黄有财。
控制住黄有财后，林嘉木用左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举到黄有财面前。
辛鹂知道那张纸就是她的素描纸，上面画的就是冯雅萱的正牌男友。辛鹂看不清黄有财看到那副素描后是什么表情，但却能够看得出黄有财挣扎得更加厉害。
林嘉木揣好素描纸，又掏出手机展示给黄有财看。这一次黄有财的腿一软，整个人都忘记了抵抗。辛鹂猜想林嘉木是给黄有财看了市局的微博上警方还原了一定程度的、男尸的面貌图片，黄有财一定认出了那就是他认识的某个人，并且此时才知道他已经死了。
林嘉木放开黄有财，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又在黄有财的肚子上打了一拳，打得黄有财佝偻着身子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辛鹂看得清楚，林嘉木一边走一边冲她的方向招手，原来这就是需要她登场的时候啊。
辛鹂朝黄有财的方向小跑，靠近后关切地问：“你不要紧吧？”
黄有财正捂着肚子哼哼，一听有女人的声音，马上抬头，逞强地说：“没事，没事，江湖恩怨，对方被我打得更惨。”
“来，我扶你起来。”辛鹂上前，抱住黄有财的右臂，用力把他拉起来。
搀扶着黄有财走到网吧前，辛鹂假装接电话，迅速与黄有财告别，跑回林嘉木的车子。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辛鹂问早就等待在驾驶座的林嘉木。
林嘉木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女士优先。”

“我最先看到你对黄有财说，代替他父亲教育教育他，”辛鹂微笑着调侃说，“身为一个前刑警，你这样随便打人不好吧？”
林嘉木无奈地摇头，笑着说：“当刑警的时候不能随便教训这样的社会蛀虫，好不容易成了普通市民，我不想再被那么多条条框框压抑。再说，黄有财这样的小混混每天不打人或者不挨打就会皮痒，这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高手，让他有点敬畏之心，也是为他好。”
“强词夺理，打人就是不对的。”辛鹂小声嘀咕。
林嘉木耸耸肩，对方跟他不是一路人，他们谁也没办法说服对方，索性跳过这个话题，问：“说正事，你还感应到了什么？”
辛鹂茫然摇头，“最近的平行宇宙中都是大同小异，没什么特别的，也没有冯雅萱和她的男友。再远一些，我看到了黄有财的女友曹娟，那是一个跟黄有财一样把头发染成黄色的非主流女孩，我看到他们俩挤在网吧的一个卡座里吃烤冷面，他们聊到了做饭的话题。”
“这两人会聊到做饭？”林嘉木心想，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下厨的样子，搞不好一辈子都是吃外卖的命。
还是刚刚的网吧，最角落的一个宽敞的单人沙发里，黄有财和曹娟两个黄色的脑袋挨在一起，两人正一面吃烤冷面一面看电脑屏幕上热播的古装剧。
“娟子，你说以后咱俩结婚了，谁做饭？”黄有财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问。
“当然是你啦，你可别指望我会学做饭。你忘了，夏天的时候我妈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非要我跟她学做饭，结果我差点切下去半根食指。”曹娟伸出左手食指在黄有财面前晃悠，的确，她的食指上还有疤痕。
黄有财大笑，“幸好你当初没继续学下去，否则这十根手指都得废掉。”
“笑什么笑？这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我就算学会了也是白学，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曹娟在黄有财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当做小小的惩罚。
黄有财突然转变风格，深情注视着曹娟，低沉地说：“娟子，咱们谁也不用学做饭，等以后我有钱了，咱们请十个厨子。”
“等你有钱？猴年马月。”曹娟把一块烤冷面塞进黄有财的嘴巴里。
“相信我，哥以后一定会发达的！”黄有财双眼放光，似乎真的看到了不久之后飞黄腾达的自己。

“就这样？他们没提到冯雅萱？”林嘉木不死心地问。
“没有，时间有限，我只感应到了这些，如果有更长的接触时间，我能够感应到更远的平行宇宙，但是跟我们所在宇宙现实的差异性会比较大，准确性就不好说了。”辛鹂解释。
“没错，那样的感应没有现实的参考价值。话说回来，即便是你刚刚感应到的关于做饭的话题，也有可能跟我们所在的现实没什么关联。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去确认一下为好。”林嘉木说着，发动车子。
“你的暴力相向换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吗？”辛鹂示意该轮到林嘉木分享收获。
“黄有财认识冯雅萱和她的男友，以及男友的妹妹。黄有财，他的女友曹娟，冯雅萱，冯雅萱的男友程志烽，以及程志烽的妹妹郑敏几个人是在酒吧认识的。几个人年纪相仿，很快就成了朋友，虽然说冯雅萱这个乖乖女是他们中格格不入的那个。冯雅萱那个迂回对付母亲的策略还是几个人一起想出来的，黄有财的照片也是黄有财自己提供的。”
“那男孩叫程志烽？程志烽的妹妹？这么说来不是情敌？可是不对啊，如果两个死者有亲缘关系，警方不可能验不出来吧？”辛鹂在考虑所谓兄妹是不是谎言，要不要把之前设想的三角恋引发命案的画面彻底删去。
“他们没有亲缘关系，如果有，警方的微博上一定会提，一对儿兄妹一起失踪，这个特征性更强。再联系警方在微博上征集两个死者线索这么久都没有回应，我猜想程志烽和郑敏可能是孤儿，在孤儿院一起长大，亲如兄妹所以才以兄妹相称。刚刚我已经把这个猜想发微信告诉了方岩，让他派人去花海市的儿童福利院问问。也许这两人离开福利院有一段时间，相貌上有一定变化，再加上被江水浸泡发生的变化，又或者福利院的人并没有关注警方的微博，所以警方至今都没搞清楚他们的身份。”
“我刚刚看黄有财看到你的手机后停止挣扎，是不是被两具尸体的面貌还原照片给吓到了？”辛鹂问。
“是，黄有财根本不知道他们兄妹俩已经死了，只是说他们不辞而别。我问他还知道什么，有没有什么人可能害这对儿兄妹，黄有财却什么也说不上来。本来线索到这里就断了，还好有你提供的新方向。咱们这就去验证一下，你的心灵感应是否准确。”
“去哪？怎么确认？”辛鹂问。
“先找个地方吃饭，吃完去找曹娟的母亲确认。”

拉面馆里，林嘉木颇具绅士风度地给辛鹂倒了一杯大麦茶，然后把透明玻璃杯递到辛鹂面前。
辛鹂道谢，因为口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果然，你们这些室内工作者不习惯长时间在户外跑腿。”林嘉木说着，把辛鹂面前的玻璃杯拿回来，又给她倒满大麦茶。
林嘉木刚要把玻璃杯放回辛鹂的面前，突然怔住，把玻璃杯举到自己眼前，皱着眉细细观察。
辛鹂不动声色，等着林嘉木的下文。
“你的指纹很不对劲，”林嘉木右手拇指和食指小心捏着杯子，来来回回转动杯子，仔细观察杯子正中央部分刚刚辛鹂留下的指纹，“不，不对，应该说，你没有指纹！”
辛鹂伸手从林嘉木的手中取回杯子，又喝了一大口，无所谓地说：“是的，我没有指纹。”
“怎么会这样？我从来没见过没有指纹的人！”林嘉木的反应夸张，比最初听到辛鹂有特意功能还要夸张，毕竟特异功能还需要他慢慢验证，而没有指纹则是可以马上得到验证，他刚刚已经在玻璃杯上得到了验证，辛鹂用右手整个握住玻璃杯，按理来说，杯子上应该有她的五枚指纹，可实际上，辛鹂的右手五根手指全都没有指纹！有的只是像是疤痕一样的细微凸起。
“有些疾病会导致没有指纹，内格利氏综合症和网状色素性皮肤病，还有除了没有指纹没有其他症状的皮纹病。”辛鹂不慌不忙地说。
“你有这些病？”林嘉木问。
“当然没有，也有一些指纹缺失是后天造成的。”辛鹂说着，眼睛盯着玻璃杯中的茶水，荡漾的水纹似乎变成了摇曳的火焰。
林嘉木还是不解，说：“记得我刚刚警校毕业的时候接触过一个案件，嫌疑人为了逃脱罪责妄图毁掉自己的指纹，他用强酸腐蚀左手的五根手指。但很可惜，因为他对自己不够心狠手辣，腐蚀的时间过短，没有伤及皮肤的真皮层，只伤及表皮，所以一段时间后，他的指纹又长回来，并且新长出的指纹跟原来的一模一样，最后他还是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却白白承受了一番锥心之痛。你到底是受过怎样的伤？能够造成只伤及手指真皮层，手心手背全无伤痕的这种效果？”
辛鹂苦笑，不答反问：“你猜呢？”

林嘉木突然脸色阴沉，冷冷地说：“只伤及手指指尖，其他地方再无伤痕，只可能是故意为之。根据我的猜测，只有在逃犯才会这样。”
辛鹂故作神秘地说：“那你还不快联系你那位警察朋友，让他来抓人？”
林嘉木突然咧嘴一笑，大大咧咧地说：“等到搜集到足够证据的那一天再抓人不迟。”
辛鹂微笑，心里默默对林嘉木说：很可惜，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午餐后，林嘉木开车来到了附近的一处老旧小区，把车停在了免费的停车区域，跟辛鹂一起下车在附近游荡。
“曹娟家就住在这个小区？”辛鹂不明白他们游荡的原因，“之前的私家侦探不是查到了她家的地址吗？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登门，要在外面游荡？还有，你东张西望，到底在找什么啊？”
林嘉木不回答，快步朝迎面而来的一位大妈走去，笑嘻嘻地问：“大妈您好，我想跟您打听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家政公司？哦，不，是那种规模很小的、介绍保姆的中介？”
大妈想也不想就回答：“有啊，你往对面的小区里面走，里面有好几家呢。咱们这片是老城区的老小区，居民以老人居多，很多人家都需要给老人找保姆呢。你也是给你父母找保姆吗？找小中介就对了，大的家政公司贵呀，有那个钱还不如多给老人买点吃的……”
林嘉木笑着打断唠叨大妈，示意身后的辛鹂跟上他快走，边走边说：“谢谢大妈，我这就去给我爸找保姆去。”
大妈望着两人的背影，无奈摇头，自言自语：“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急着把父母打发给保姆，老人最希望的还是小两口常回家看看啊。”
辛鹂边走边嘟囔：“小中介虽然更便宜，但是安全性和专业性都没有保障啊，正规家政公司的保姆是经过培训的，而且也知根知底不是吗？万一出了什么事，还有家政公司在其中协调保证……等一下，咱们为什么要找家政公司，哦不，是介绍保姆的小中介啊？你刚刚不是说要找曹娟的母亲吗？按照正常顺序，咱们应该先找曹娟，然后再通过曹娟找她母亲。”
“一来，曹娟是个逆反的非主流，黄有财肯定已经提前跟她通气，对咱们她肯定不会乖乖配合，对方是女孩子，我总不能像教训黄有财那样教训她；二来，我们不需要通过曹娟，也可以找到她的母亲去确认一些事情，我们要知道的事情，曹娟的母亲比曹娟清楚。根据你的心灵感应和我的猜测，曹娟的母亲是个中介人员，很可能是在自己最熟悉的地界，也就是家附近自己开了一家小中介，帮人找房子找保姆。”林嘉木边走边说，四下张望。
辛鹂不明所以，“你是怎么猜到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林嘉木给出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