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仙机问道》历史唯一被正史记载的白日飞升 谢自然
第036章 无意苦相争
果然那薛涛站定脚步，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是隐了三分讥讽，漫声说道：
“一来我不缺钱，二来你说的做牛做马嘛……”
薛涛轻声冷笑：“此刻我只是带你女儿在身边，又不曾亏待，如此你尚且不愿，又何谈做牛做马之说？”
两句话，堵死了。
一时间众人都觉得确实如此，王氏更是跪在那里没了言语，心中只担忧女儿将来。
但这话纵然满天下人心照不宣，却也不敢说出口来。
薛涛心内自然明白，折扇示意王氏起身，往回走了几步：
“这世间的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于男人，若凭自身才情，赚得身家，又有何不好了？夫人又何必拘泥于此，担忧过甚？”
谢自然旁边听着，必须承认，这话也是一番道理，只不过这薛涛明言了是把郑仙儿往那个路子上带，这个……世人总是难以苟同！
只是这又怎能与她争论？若是稍有拂了她的脸面，只能是更加棘手了。
那薛涛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等着王氏的反应。
其实她也不想让人母女分离。
在她看来，那郑仙儿跟着她，自己悉心教导之下，假以时日，必定也是个才貌双全的佳人，前景可期，心中确实把郑仙儿当做了自己的“衣钵传人”。
而自己如今有名声有地位，也是锦衣玉食，郑仙儿跟着自己，比跟着王氏……又有哪里不好了？
所以她不仅没有半点归还的意思，今日前来，本意是想看看郑仙儿的孪生妹妹，若是一样的灵秀，不妨一起带了走。
事后银钱商业上，多照拂一下对方罢了。
她想的很是简单，却不去想人家孩子，是不是愿意跟着她。
可是刚才看那郑取儿，虽然也算清秀，但久居乡下，难免带着一分土气。这气质若要培养起来，没有几年是不成的，所以也就淡了心思，这才拔腿便去。
王氏这番相求，她也并不意外，随便甩两句过去，对方已是无话可说。
王氏无语片刻，无奈中低声问道：
“校书要如何，才能归还小女？”
“归还？”薛涛心中有气，却突然念头一动，笑道：“那你要帮我寻到一个资质不差于仙儿的，做我的弟子，这才行的……比如眼前这位，您要是帮我求得，我仍然赠以千金，也把仙儿还你。”
说话间眼光扫过初初，众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毕竟厅中就三个孩子。
谢自然赶紧往后拉着初初，心里哄着她：“你别理她，她不就是个好皮囊嘛？咱初初是谁啊？仙女啊！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哈！”
果然初初被逗得笑了出来，大家被她笑的奇怪，本来还怕这孩子再骂人呢。
薛涛不想让自己这话冷了场，又道：“其实夫人何必执着，令嫒如今在我身侧，假以时日，琴棋书画，必然万中无一。这岂不胜过了嫁做俗家妇，终成黄脸婆？”
得，这位果然是出口成章，文采斐然，但是这话在王氏耳中听来，女儿无异是跳进了火坑。
谢自然听得无奈，忍不住轻轻摇头。
薛涛一心想彻底说服王氏，刚才几句话自己很是满意，情绪正饱满着，瞥见谢自然摇头，明眸一闪，小嘴抛出一句：
“拦轿的姐姐，你又有什么说法？”
薛涛这个叫法，有些下人就想笑，却又不敢，暗道这姑娘果然是个牙尖嘴利有情趣的。
谢自然也不知这拦了一回轿子，怎么就这么稀奇，但此时她问到头上，总要回复才是，而她心中，也想让这郑仙儿母女早日团聚。
于是慢慢起身，斟酌词句，说道：
“姑娘行事随心，却不妨推己及人，若是易地而处，把您换做那郑仙儿，不知姑娘心中，是否愿意母女分离？”
这一番走神思考，话由心生，口中称呼顺嘴就变成了姑娘，心底里却是因为薛涛的说话行事，实在让谢自然反感，于是不自觉间，就少了一些尊重。
就见薛涛脸色终于冷了起来，淡淡说道：“这位姐姐，教训的好，洪度承教了。”
谢自然听她忽然变了脸色，这才也察觉失言，只好微微躬身：“不敢，一时失言，还请校书海量汪涵。”
薛涛转身踱步，折扇轻轻拍击手掌。
“推己及人，易地而处。姐姐风姿淡泊出尘，出言雅致老成，今日既然僵持于此，你我就在文道上切磋一二，若是姐姐胜我，此事可再议，如何？”
薛涛又是一笑：“姐姐不必担心，小妹虽略有薄名，却不会仗诗文欺人。你我就互问典故古文，答出出处，直到一方答不出为止，且我让你五题，如何？”
薛涛说罢，含笑望向谢自然。
谢自然此刻想着无论如何，赶紧把这位大神送走，今天这气氛实在太差，无论什么事，都留着日后再说。
而这薛涛最后的解决方式……还真被韦行式猜着了，毕竟是才女本行，发家立足的根本。既然这样她也只能接着了——反正又不会赢，也不能赢。
谢自然想的明白——无论自己答出答不出，之后轮到自己发问，纵然难住了她，也是让她难看，或者平手，还是个僵局，那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再次扫了她的面子，更加得罪了这位红人。
还不如就此放低身段，抬高对方，也算为前面圆场了。
“校书大才，我又岂敢动问？不如校书十问，我所答若还入眼，十问之后，就算过关，怎样？”
旁观众人，暗道这话得体，既是恭维，又不谄媚。
薛涛略一思索，自是明白她意思，轻轻点头同意。
这美人莲步轻移，便在众人屏声静气中，小口微张，声音如黄莺出谷，缓缓说道：
“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
谢自然略一思索，应声答道：“汉，刘向，《说苑》。”
“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
“《史记 商君列传》——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昨日的诗书在脑中水一样流过，谢自然顺嘴往下接了两句。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论语 学而》——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福不唐捐。”
谢自然一愣，这算个偏门，闭目思索片刻，回道：“《妙法莲华经 观世音菩萨普门品》。”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诗经 十月之交》”
“不吹毛而求小疵。”
“《韩非子 大体》——不洗垢而察之难。”
……
薛涛自不会问出耳熟能详路人皆知的句子，虽然想着往偏僻处寻去，但却忽略了她自己。
在这种急切之间，任何人脑中闪现的，必然是自己熟悉印象深的那些东西，也就不可能太过生僻。
因此谢自然见招拆招，一路到了第十问：
“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
果然那薛涛站定脚步，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是隐了三分讥讽，漫声说道：
“一来我不缺钱，二来你说的做牛做马嘛……”
薛涛轻声冷笑：“此刻我只是带你女儿在身边，又不曾亏待，如此你尚且不愿，又何谈做牛做马之说？”
两句话，堵死了。
一时间众人都觉得确实如此，王氏更是跪在那里没了言语，心中只担忧女儿将来。
但这话纵然满天下人心照不宣，却也不敢说出口来。
薛涛心内自然明白，折扇示意王氏起身，往回走了几步：
“这世间的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于男人，若凭自身才情，赚得身家，又有何不好了？夫人又何必拘泥于此，担忧过甚？”
谢自然旁边听着，必须承认，这话也是一番道理，只不过这薛涛明言了是把郑仙儿往那个路子上带，这个……世人总是难以苟同！
只是这又怎能与她争论？若是稍有拂了她的脸面，只能是更加棘手了。
那薛涛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等着王氏的反应。
其实她也不想让人母女分离。
在她看来，那郑仙儿跟着她，自己悉心教导之下，假以时日，必定也是个才貌双全的佳人，前景可期，心中确实把郑仙儿当做了自己的“衣钵传人”。
而自己如今有名声有地位，也是锦衣玉食，郑仙儿跟着自己，比跟着王氏……又有哪里不好了？
所以她不仅没有半点归还的意思，今日前来，本意是想看看郑仙儿的孪生妹妹，若是一样的灵秀，不妨一起带了走。
事后银钱商业上，多照拂一下对方罢了。
她想的很是简单，却不去想人家孩子，是不是愿意跟着她。
可是刚才看那郑取儿，虽然也算清秀，但久居乡下，难免带着一分土气。这气质若要培养起来，没有几年是不成的，所以也就淡了心思，这才拔腿便去。
王氏这番相求，她也并不意外，随便甩两句过去，对方已是无话可说。
王氏无语片刻，无奈中低声问道：
“校书要如何，才能归还小女？”
“归还？”薛涛心中有气，却突然念头一动，笑道：“那你要帮我寻到一个资质不差于仙儿的，做我的弟子，这才行的……比如眼前这位，您要是帮我求得，我仍然赠以千金，也把仙儿还你。”
说话间眼光扫过初初，众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毕竟厅中就三个孩子。
谢自然赶紧往后拉着初初，心里哄着她：“你别理她，她不就是个好皮囊嘛？咱初初是谁啊？仙女啊！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哈！”
果然初初被逗得笑了出来，大家被她笑的奇怪，本来还怕这孩子再骂人呢。
薛涛不想让自己这话冷了场，又道：“其实夫人何必执着，令嫒如今在我身侧，假以时日，琴棋书画，必然万中无一。这岂不胜过了嫁做俗家妇，终成黄脸婆？”
得，这位果然是出口成章，文采斐然，但是这话在王氏耳中听来，女儿无异是跳进了火坑。
谢自然听得无奈，忍不住轻轻摇头。
薛涛一心想彻底说服王氏，刚才几句话自己很是满意，情绪正饱满着，瞥见谢自然摇头，明眸一闪，小嘴抛出一句：
“拦轿的姐姐，你又有什么说法？”
薛涛这个叫法，有些下人就想笑，却又不敢，暗道这姑娘果然是个牙尖嘴利有情趣的。
谢自然也不知这拦了一回轿子，怎么就这么稀奇，但此时她问到头上，总要回复才是，而她心中，也想让这郑仙儿母女早日团聚。
于是慢慢起身，斟酌词句，说道：
“姑娘行事随心，却不妨推己及人，若是易地而处，把您换做那郑仙儿，不知姑娘心中，是否愿意母女分离？”
这一番走神思考，话由心生，口中称呼顺嘴就变成了姑娘，心底里却是因为薛涛的说话行事，实在让谢自然反感，于是不自觉间，就少了一些尊重。
就见薛涛脸色终于冷了起来，淡淡说道：“这位姐姐，教训的好，洪度承教了。”
谢自然听她忽然变了脸色，这才也察觉失言，只好微微躬身：“不敢，一时失言，还请校书海量汪涵。”
薛涛转身踱步，折扇轻轻拍击手掌。
“推己及人，易地而处。姐姐风姿淡泊出尘，出言雅致老成，今日既然僵持于此，你我就在文道上切磋一二，若是姐姐胜我，此事可再议，如何？”
薛涛又是一笑：“姐姐不必担心，小妹虽略有薄名，却不会仗诗文欺人。你我就互问典故古文，答出出处，直到一方答不出为止，且我让你五题，如何？”
薛涛说罢，含笑望向谢自然。
谢自然此刻想着无论如何，赶紧把这位大神送走，今天这气氛实在太差，无论什么事，都留着日后再说。
而这薛涛最后的解决方式……还真被韦行式猜着了，毕竟是才女本行，发家立足的根本。既然这样她也只能接着了——反正又不会赢，也不能赢。
谢自然想的明白——无论自己答出答不出，之后轮到自己发问，纵然难住了她，也是让她难看，或者平手，还是个僵局，那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再次扫了她的面子，更加得罪了这位红人。
还不如就此放低身段，抬高对方，也算为前面圆场了。
“校书大才，我又岂敢动问？不如校书十问，我所答若还入眼，十问之后，就算过关，怎样？”
旁观众人，暗道这话得体，既是恭维，又不谄媚。
薛涛略一思索，自是明白她意思，轻轻点头同意。
这美人莲步轻移，便在众人屏声静气中，小口微张，声音如黄莺出谷，缓缓说道：
“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
谢自然略一思索，应声答道：“汉，刘向，《说苑》。”
“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
“《史记 商君列传》——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昨日的诗书在脑中水一样流过，谢自然顺嘴往下接了两句。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论语 学而》——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福不唐捐。”
谢自然一愣，这算个偏门，闭目思索片刻，回道：“《妙法莲华经 观世音菩萨普门品》。”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诗经 十月之交》”
“不吹毛而求小疵。”
“《韩非子 大体》——不洗垢而察之难。”
……
薛涛自不会问出耳熟能详路人皆知的句子，虽然想着往偏僻处寻去，但却忽略了她自己。
在这种急切之间，任何人脑中闪现的，必然是自己熟悉印象深的那些东西，也就不可能太过生僻。
因此谢自然见招拆招，一路到了第十问：
“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
第037章 赌约做女师
这一句仍然不是很难，谢自然当然知道出自《礼记 学记》，下面两句是“燕朋逆其师，燕辟废其学”。
但她终于摇摇头，做出答不上的样子。
今天这个场面，绝不能传出去说——只见薛校书连番发问，对方势如破竹，十问之下，竟是无一难倒，把个女校书惊在了当场。
那样的话，估计谢自然肯定是名声鹊起，但也把这薛涛的面子削尽了，人也得罪个透。
薛涛神色变幻，不确定谢自然是否有意不答，但十问之中，总算是把她问住了，不由得暗出一口气。
心中实在意外谢自然的博识强记，对上自己竟然丝毫不落下风，一时间傲色尽去，眯起一双星眸打量谢自然。
她不仅敢拦轿，还敢拦路。
关键是她还真就拦得住。
薛涛此刻正是好胜要强的年岁，这一番问对，题目形式都是自己选的，结果却似乎没占什么上风，多年来习惯了一枝独秀，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惘然。
随即却又生出浓浓的不甘之心，却并无他想，还是想在文才上争一个高低。
此时心中这个念头，已经是把谢自然放到了同等地位，需要去“争”，才能分出个高下。
这美人缓缓转过身去，看向院中，忽见墙外道旁，一颗大树，心中一动，文思闪烁之间，缓缓吟出一句：
“几番松下熏诗句。”
众人此时还沉浸在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里，看到谢自然终于认输，便等着此事如何了局，却不料这校书文绉绉地又来了一句。
第十一问了啊！这几个意思啊您是？记错了？
谢自然也是一愣，心念电转，这一句却当真寻不到来处。
薛涛的声音幽幽传来：
“谢家姐姐，不妨试对一联！”这口气中，已无戏谑之意。
谢自然听薛涛语气平和，也不再藏拙，品味之下，只觉这句风骨意境还好，却也不是高妙难续。
稍稍凝神，开口接道：
“一向云中问道行。”
所谓对联，首先讲究对仗，此句一向配几番，松下对云中，熏诗对问道，无论风骨、意境、用词，都可说分庭抗礼，丝丝入扣。
众人间但凡识字的，都不禁点头，暗暗称秒，更难得的是片刻成对，而不落半点下乘。
薛涛身子微微一凝，少时，缓缓转过身来，把那明如秋水的双眸，对正了谢自然。
遇到如此捷才，今日仓促之间，怕是讨不了好去了。
薛涛沉思片刻，竟是学着男儿，抱拳一礼，口中说道：
“不想拦轿姐姐，竟是韬光才子。今日有幸识荆，洪度不虚此行，来日定当另行请教，再议其余，洪度就此别过。”
说完也不等众人回话，转身便去。
从人不知所措，赶紧跟上，却把郑仙儿留在了房中。
这女孩儿一时没了主意，回身看向母亲，不知该去该留。
郑析风谢自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王氏也知道是把那校书得罪了，也不敢就此把孩子留下，便轻声对郑仙儿说道：
“你且随行，来日再聚。”
郑仙儿应了一声，连忙追了出去，犹听身后母亲一声隐约的叹息。
几人这才想起相送，待到赶出门去，却见那校书一行，已经匆匆去的远了。
三人回到厅中，总结刚才的失处。
王氏思女心切，乱了方寸，偶有失言自不足怪，而薛涛那般清贵高傲的人物，就算想诚心补救赔情，也要改日，让她过了这个气头儿。
但今天也不无收获，那薛涛先前说，若是谢自然胜了，郑仙儿之事可另议，以那人心思，二人之间胜败她自是心中有数。
而看她走时言语，也确实承认了谢自然的才学，所以说他日另行请教，然后“再议其余”。
这个其余，除了郑仙儿，也没别的事儿了。
想来以这校书的的性子身份名声，断不会言而无信就此了断，那么这事儿，必有下文。
而她肯定也不会痛快放人，至于到时如何曲折刁难，此刻却只有天知了。
但是谢自然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曲折刁难，竟是来得快极了。
薛涛回到都督府住处，脸色还有些不平，随身的丫鬟跟着来去，自然明白是为了什么，一边递过毛巾擦手，一边劝到：“一些俗人，姑娘何必在意？”
“哼！”
薛涛大咧咧落座，两腿一高一低，手臂支着下颌出神。
看着郑仙儿怯生生的站在一边，薛涛笑道：“你不用担心，姑娘我是何等样人，不会因此去为难你娘亲，去洗洗吧！”
看着郑仙儿离去，薛涛起身伸了个懒腰，那柔媚的身段霎时现了出来，透着慵懒闲散的味道，风情无限。
“想我往日，是有些孟浪了。莫说那些回诗的名士，谁知在这区区商贾人家，也会遇到这样有才学的女子，而年纪又不大……这天下人，还当真不能小看。”
随身丫鬟自是个机灵的，赶紧接话道：“只是小姐懒得作诗罢了，否则谁能及得上？再说那人相貌，哪里有姑娘的万一。”
薛涛白了一眼，笑道：“你这丫头，说话也不违心，人家长相哪里差了，也是极出色的人物，而说起作诗嘛……却也未必见得。”
此时有下人禀告：“姑娘，外面有个陆先生，说是城东私塾里的夫子，求见姑娘。”
“陆先生？可知道是谁介绍来的？”
“小人问过，是城门司都统，陆大人的亲戚，他……献上一些碎金，说是孝敬姑娘。”
薛涛冷笑一声：“哼，若是真有才学的，也不会来走我这门路，也能见几分人品……你且告诉他我知道了，那金子不收，但你要……咦？”
薛涛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中慢慢透出顽皮之色：“你告诉这人，那些财物，回去好好善待家室妻儿……两日后准备入府考较。”
隔了一天，谢自然意外地，收到薛涛送来一封信——
“呈，谢家姐姐暇余：
尝闻良禽自重翎毛，是以择木而栖；贤士欲伸大志，定当择主而事。今有大都督女眷，西席悬待，数人谋之，然多面目可憎，老朽无趣。明日府中决此，望姐姐再展捷才，若夺此位，三载女归。
薛涛顿首。”
王氏在一边看得有些迷糊，谢自然这时已经无需那吴先生帮忙，就看清了其中意思。
这一句仍然不是很难，谢自然当然知道出自《礼记 学记》，下面两句是“燕朋逆其师，燕辟废其学”。
但她终于摇摇头，做出答不上的样子。
今天这个场面，绝不能传出去说——只见薛校书连番发问，对方势如破竹，十问之下，竟是无一难倒，把个女校书惊在了当场。
那样的话，估计谢自然肯定是名声鹊起，但也把这薛涛的面子削尽了，人也得罪个透。
薛涛神色变幻，不确定谢自然是否有意不答，但十问之中，总算是把她问住了，不由得暗出一口气。
心中实在意外谢自然的博识强记，对上自己竟然丝毫不落下风，一时间傲色尽去，眯起一双星眸打量谢自然。
她不仅敢拦轿，还敢拦路。
关键是她还真就拦得住。
薛涛此刻正是好胜要强的年岁，这一番问对，题目形式都是自己选的，结果却似乎没占什么上风，多年来习惯了一枝独秀，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惘然。
随即却又生出浓浓的不甘之心，却并无他想，还是想在文才上争一个高低。
此时心中这个念头，已经是把谢自然放到了同等地位，需要去“争”，才能分出个高下。
这美人缓缓转过身去，看向院中，忽见墙外道旁，一颗大树，心中一动，文思闪烁之间，缓缓吟出一句：
“几番松下熏诗句。”
众人此时还沉浸在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里，看到谢自然终于认输，便等着此事如何了局，却不料这校书文绉绉地又来了一句。
第十一问了啊！这几个意思啊您是？记错了？
谢自然也是一愣，心念电转，这一句却当真寻不到来处。
薛涛的声音幽幽传来：
“谢家姐姐，不妨试对一联！”这口气中，已无戏谑之意。
谢自然听薛涛语气平和，也不再藏拙，品味之下，只觉这句风骨意境还好，却也不是高妙难续。
稍稍凝神，开口接道：
“一向云中问道行。”
所谓对联，首先讲究对仗，此句一向配几番，松下对云中，熏诗对问道，无论风骨、意境、用词，都可说分庭抗礼，丝丝入扣。
众人间但凡识字的，都不禁点头，暗暗称秒，更难得的是片刻成对，而不落半点下乘。
薛涛身子微微一凝，少时，缓缓转过身来，把那明如秋水的双眸，对正了谢自然。
遇到如此捷才，今日仓促之间，怕是讨不了好去了。
薛涛沉思片刻，竟是学着男儿，抱拳一礼，口中说道：
“不想拦轿姐姐，竟是韬光才子。今日有幸识荆，洪度不虚此行，来日定当另行请教，再议其余，洪度就此别过。”
说完也不等众人回话，转身便去。
从人不知所措，赶紧跟上，却把郑仙儿留在了房中。
这女孩儿一时没了主意，回身看向母亲，不知该去该留。
郑析风谢自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王氏也知道是把那校书得罪了，也不敢就此把孩子留下，便轻声对郑仙儿说道：
“你且随行，来日再聚。”
郑仙儿应了一声，连忙追了出去，犹听身后母亲一声隐约的叹息。
几人这才想起相送，待到赶出门去，却见那校书一行，已经匆匆去的远了。
三人回到厅中，总结刚才的失处。
王氏思女心切，乱了方寸，偶有失言自不足怪，而薛涛那般清贵高傲的人物，就算想诚心补救赔情，也要改日，让她过了这个气头儿。
但今天也不无收获，那薛涛先前说，若是谢自然胜了，郑仙儿之事可另议，以那人心思，二人之间胜败她自是心中有数。
而看她走时言语，也确实承认了谢自然的才学，所以说他日另行请教，然后“再议其余”。
这个其余，除了郑仙儿，也没别的事儿了。
想来以这校书的的性子身份名声，断不会言而无信就此了断，那么这事儿，必有下文。
而她肯定也不会痛快放人，至于到时如何曲折刁难，此刻却只有天知了。
但是谢自然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曲折刁难，竟是来得快极了。
薛涛回到都督府住处，脸色还有些不平，随身的丫鬟跟着来去，自然明白是为了什么，一边递过毛巾擦手，一边劝到：“一些俗人，姑娘何必在意？”
“哼！”
薛涛大咧咧落座，两腿一高一低，手臂支着下颌出神。
看着郑仙儿怯生生的站在一边，薛涛笑道：“你不用担心，姑娘我是何等样人，不会因此去为难你娘亲，去洗洗吧！”
看着郑仙儿离去，薛涛起身伸了个懒腰，那柔媚的身段霎时现了出来，透着慵懒闲散的味道，风情无限。
“想我往日，是有些孟浪了。莫说那些回诗的名士，谁知在这区区商贾人家，也会遇到这样有才学的女子，而年纪又不大……这天下人，还当真不能小看。”
随身丫鬟自是个机灵的，赶紧接话道：“只是小姐懒得作诗罢了，否则谁能及得上？再说那人相貌，哪里有姑娘的万一。”
薛涛白了一眼，笑道：“你这丫头，说话也不违心，人家长相哪里差了，也是极出色的人物，而说起作诗嘛……却也未必见得。”
此时有下人禀告：“姑娘，外面有个陆先生，说是城东私塾里的夫子，求见姑娘。”
“陆先生？可知道是谁介绍来的？”
“小人问过，是城门司都统，陆大人的亲戚，他……献上一些碎金，说是孝敬姑娘。”
薛涛冷笑一声：“哼，若是真有才学的，也不会来走我这门路，也能见几分人品……你且告诉他我知道了，那金子不收，但你要……咦？”
薛涛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中慢慢透出顽皮之色：“你告诉这人，那些财物，回去好好善待家室妻儿……两日后准备入府考较。”
隔了一天，谢自然意外地，收到薛涛送来一封信——
“呈，谢家姐姐暇余：
尝闻良禽自重翎毛，是以择木而栖；贤士欲伸大志，定当择主而事。今有大都督女眷，西席悬待，数人谋之，然多面目可憎，老朽无趣。明日府中决此，望姐姐再展捷才，若夺此位，三载女归。
薛涛顿首。”
王氏在一边看得有些迷糊，谢自然这时已经无需那吴先生帮忙，就看清了其中意思。
第038章 人后真心性
这薛涛以己度人，言语中已经当谢自然是个才子对待，所以才有择主而事这般话。又说有几个难看的老头儿，争着做都督府里一些小女孩儿的老师，薛涛看不上，想让谢自然去做。
而且还有诱饵——要是能挣得这个位置，三载女归。
王氏一听三年后可能放回郑仙儿，马上对谢自然露出乞求之色。
“夫人您这是……那都督府，就算我想去，又哪是随便进得去的地方。”
“但是姑娘你可以去试试啊……前日里那校书，不也说了你有大才吗？”
“……好吧，我先去看看再说。”
薛涛口中姐姐叫的亲近好听，但这事儿有难处，有心机。
晚上初初兴高采烈的也支持谢自然去，说她想“换个地方去玩。”
谢自然哭笑不得，跟初初没什么可隐藏的，就把自己的顾忌说了出来：
“初初你看啊，如果我真去做了这老师，那么起码三年之内，在都督府里，我在身份上，就被那个薛涛压得死死的。”
“而她对我似乎很欣赏，那么我一旦入了都督府，薛涛这算顺手给那韦皋大人发掘了一个可用的人。那么肯定有些闲杂事等，找上身来，而这官场一旦进去了，想出来就难了……咱们就不能到处随意去玩了，对吧？”
“对！”
“而以那薛涛性子，很好强，又说不定搞出多少事儿来——比如她闲着了高兴了，随时找我讲诗论文，我怎么办？多烦人是吧？”
“对，那就不去了！”
看，小仙女也这么说！
其实谢自然还有话不好对初初说——如果真是三年之后，先别说世事变幻如何，就是那郑仙儿，恐怕也被薛涛教导得成才了。
毕竟这时候，女子十三四岁便抛头露面的见客甚至嫁人，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但这事儿一旦推了，又是拂了薛涛的面子，那么郑仙儿之事，更是艰难无望。而谢自然看到郑仙儿之后，果然那种灵慧之气更加浓郁，也确实不想她就此随了薛涛。
而若是想把郑仙儿捞出来，此事当前，谢自然竟是别无选择。
此刻回头再看薛涛这个邀约，这个三年之赌，竟是收放自如，进退从容，而且无论怎样她都毫无损失有利无弊——小小年纪竟如此心机手腕，难怪能处理公事！
可谢自然又岂是傻的？
谢自然本就灵慧，而这些年修行，感知敏锐，凡人的眼光神色，她明察秋毫，又能感知人心波动，只是懒得去动这些心思而已。若是真的转圜推挡，用起心思来，难道她还怕了那薛涛不成？
谢自然在这边纠结，另一边的郑析风王氏，对这事儿却是满心的希望和赞成。
王氏值此无路之处，虽然三年还早，但毕竟是个承诺，而落在了纸上，想来不会有变。
想到三年之后女儿回归，这就是很大的希望，王氏便振作了很多。
同时她和郑析风还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谢自然。
谢自然若是一步踏入都督府，那可就是女校书亲自引荐的，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这机缘要是能在外买卖，肯定价值千金。
这两天看下来，在这二人眼里，以谢自然的年纪心智才学，以此为阶，肯定能出人头地，有一番作为，说不定就是第二个校书，而且看那气韵，就是个出身清白的。
这二人当然不知谢自然和初初，是何等人物。
到了约定那一天的午后，薛涛就派了车来接，谢自然好不容易让初初留在这里，独自登门。
下车进了都督府，跟着下人拐来拐去走了好大一会儿，到了一间大房前。
就在这时，谢自然忽然感觉到这房中传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气息，一闪而逝，那一瞬间的感觉，竟然有些玄奥。
谢自然有些狐疑，跟着下人进门，抬眼看去，里面玉人斜倚，正是薛涛。
谢自然想了想，决定不对她弯这个腰，于是由着性子去：“校书，我来了。”
意外的是，薛涛并没有挑理，而是噗嗤笑了一声，刹那间仿佛朝霞映日，谢自然身为女子，也感觉眼前亮了亮。
薛涛手一指旁边的椅子，声音很是慵懒：“嗯，坐。你这样正好，整日里看那些人，畏手畏脚的，腻了。我说你也别装了，我在外面也没什么朋友，难得遇见你这么个说得来的，以后没人时候你就叫我洪度。”
谢自然这次，着实被薛涛的态度惊到了。
上次见面就差没喊打喊杀了，结果今天……这样了。
薛涛似乎很享受谢自然的样子，吃吃笑着：“怎么，很意外？”
“啊，是！”
薛涛懒懒端起茶杯，示意谢自然喝茶，然后长身玉立，慢慢踱着：“其实也没什么，在外面一直假假装着，累！”
薛涛脸上稍现落寞：“以前在教坊中，还有几个姐妹，能时常说说真心话，自从来了这都督府，几个姐妹也不常见了。前日里和你见面，也知道你后来是给我留着脸面，又是这样一般出色的人物，心里就想拉着你来我近处，做个伴儿。”
谢自然看看她的神色，感觉到她言出真心，心里有些明白了。
薛涛活的着实不易，人前风光无限，身份却终究尴尬低下，纵然名头天大，有了校书的虚衔，也知道背后永远有着无尽的指指点点。
想到这里心下有些不忍，于是就顺着薛涛的意思笑道：“那我私下里，就不跟你客气了？就是，我跟你说话也累，好好两个人，非要端着……”
谢自然喝了一大口茶，放在桌上：“……就像这，放下多好！”
薛涛看她这样洒脱放得开，也很高兴，谢自然说了来历姓名年纪，比薛涛大一岁，修道的事情当然不说。
谢自然越看这薛涛越感觉有趣，忍不住问道：“你看你，这不挺好吗？怎么就在外面，一幅气势凌人的样子，还……”
谢自然不好直说，但薛涛已经明白了意思，毕竟二人只见过那一次，一摆手：“这个你就不懂了，对外人就要硬一些，否则我这身份，更被人看轻了。至于你想说那郑仙儿，我很是喜欢……你似乎很上心？是什么心思？”
这薛涛以己度人，言语中已经当谢自然是个才子对待，所以才有择主而事这般话。又说有几个难看的老头儿，争着做都督府里一些小女孩儿的老师，薛涛看不上，想让谢自然去做。
而且还有诱饵——要是能挣得这个位置，三载女归。
王氏一听三年后可能放回郑仙儿，马上对谢自然露出乞求之色。
“夫人您这是……那都督府，就算我想去，又哪是随便进得去的地方。”
“但是姑娘你可以去试试啊……前日里那校书，不也说了你有大才吗？”
“……好吧，我先去看看再说。”
薛涛口中姐姐叫的亲近好听，但这事儿有难处，有心机。
晚上初初兴高采烈的也支持谢自然去，说她想“换个地方去玩。”
谢自然哭笑不得，跟初初没什么可隐藏的，就把自己的顾忌说了出来：
“初初你看啊，如果我真去做了这老师，那么起码三年之内，在都督府里，我在身份上，就被那个薛涛压得死死的。”
“而她对我似乎很欣赏，那么我一旦入了都督府，薛涛这算顺手给那韦皋大人发掘了一个可用的人。那么肯定有些闲杂事等，找上身来，而这官场一旦进去了，想出来就难了……咱们就不能到处随意去玩了，对吧？”
“对！”
“而以那薛涛性子，很好强，又说不定搞出多少事儿来——比如她闲着了高兴了，随时找我讲诗论文，我怎么办？多烦人是吧？”
“对，那就不去了！”
看，小仙女也这么说！
其实谢自然还有话不好对初初说——如果真是三年之后，先别说世事变幻如何，就是那郑仙儿，恐怕也被薛涛教导得成才了。
毕竟这时候，女子十三四岁便抛头露面的见客甚至嫁人，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但这事儿一旦推了，又是拂了薛涛的面子，那么郑仙儿之事，更是艰难无望。而谢自然看到郑仙儿之后，果然那种灵慧之气更加浓郁，也确实不想她就此随了薛涛。
而若是想把郑仙儿捞出来，此事当前，谢自然竟是别无选择。
此刻回头再看薛涛这个邀约，这个三年之赌，竟是收放自如，进退从容，而且无论怎样她都毫无损失有利无弊——小小年纪竟如此心机手腕，难怪能处理公事！
可谢自然又岂是傻的？
谢自然本就灵慧，而这些年修行，感知敏锐，凡人的眼光神色，她明察秋毫，又能感知人心波动，只是懒得去动这些心思而已。若是真的转圜推挡，用起心思来，难道她还怕了那薛涛不成？
谢自然在这边纠结，另一边的郑析风王氏，对这事儿却是满心的希望和赞成。
王氏值此无路之处，虽然三年还早，但毕竟是个承诺，而落在了纸上，想来不会有变。
想到三年之后女儿回归，这就是很大的希望，王氏便振作了很多。
同时她和郑析风还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谢自然。
谢自然若是一步踏入都督府，那可就是女校书亲自引荐的，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这机缘要是能在外买卖，肯定价值千金。
这两天看下来，在这二人眼里，以谢自然的年纪心智才学，以此为阶，肯定能出人头地，有一番作为，说不定就是第二个校书，而且看那气韵，就是个出身清白的。
这二人当然不知谢自然和初初，是何等人物。
到了约定那一天的午后，薛涛就派了车来接，谢自然好不容易让初初留在这里，独自登门。
下车进了都督府，跟着下人拐来拐去走了好大一会儿，到了一间大房前。
就在这时，谢自然忽然感觉到这房中传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气息，一闪而逝，那一瞬间的感觉，竟然有些玄奥。
谢自然有些狐疑，跟着下人进门，抬眼看去，里面玉人斜倚，正是薛涛。
谢自然想了想，决定不对她弯这个腰，于是由着性子去：“校书，我来了。”
意外的是，薛涛并没有挑理，而是噗嗤笑了一声，刹那间仿佛朝霞映日，谢自然身为女子，也感觉眼前亮了亮。
薛涛手一指旁边的椅子，声音很是慵懒：“嗯，坐。你这样正好，整日里看那些人，畏手畏脚的，腻了。我说你也别装了，我在外面也没什么朋友，难得遇见你这么个说得来的，以后没人时候你就叫我洪度。”
谢自然这次，着实被薛涛的态度惊到了。
上次见面就差没喊打喊杀了，结果今天……这样了。
薛涛似乎很享受谢自然的样子，吃吃笑着：“怎么，很意外？”
“啊，是！”
薛涛懒懒端起茶杯，示意谢自然喝茶，然后长身玉立，慢慢踱着：“其实也没什么，在外面一直假假装着，累！”
薛涛脸上稍现落寞：“以前在教坊中，还有几个姐妹，能时常说说真心话，自从来了这都督府，几个姐妹也不常见了。前日里和你见面，也知道你后来是给我留着脸面，又是这样一般出色的人物，心里就想拉着你来我近处，做个伴儿。”
谢自然看看她的神色，感觉到她言出真心，心里有些明白了。
薛涛活的着实不易，人前风光无限，身份却终究尴尬低下，纵然名头天大，有了校书的虚衔，也知道背后永远有着无尽的指指点点。
想到这里心下有些不忍，于是就顺着薛涛的意思笑道：“那我私下里，就不跟你客气了？就是，我跟你说话也累，好好两个人，非要端着……”
谢自然喝了一大口茶，放在桌上：“……就像这，放下多好！”
薛涛看她这样洒脱放得开，也很高兴，谢自然说了来历姓名年纪，比薛涛大一岁，修道的事情当然不说。
谢自然越看这薛涛越感觉有趣，忍不住问道：“你看你，这不挺好吗？怎么就在外面，一幅气势凌人的样子，还……”
谢自然不好直说，但薛涛已经明白了意思，毕竟二人只见过那一次，一摆手：“这个你就不懂了，对外人就要硬一些，否则我这身份，更被人看轻了。至于你想说那郑仙儿，我很是喜欢……你似乎很上心？是什么心思？”
第039章 事归一赌中
“我……也喜欢，再说看那王氏整日里愁着，也不忍心。要不……你把仙儿放回去些日子？人家母女五六年没见了，你说呢？”
“哦，这话倒是，是我没想到。”
薛涛眼珠转了两转，思索片刻，却没再说这个：“关于来这都督府做老师，你什么想法？都是韦大人的亲眷，几个女孩子，要单独教书，所以要找一个。”
谢自然无奈说了实话：“我是不能来的，我……算个出家人！”
“哦？”这次轮到了薛涛吃惊，随即笑道：“你这么个人物，出的什么家啊？出了家也得给我还俗，就当来陪陪我呗！又不限制你自由，有我在这，谁又不慢待了你！”
谢自然苦笑：“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自然不信，你又没光头……再说你就忍心不管那郑仙儿了？”
谢自然藏了个心眼，小心问道：“你给我的信里说……我只要夺了这个位置，三年之后就放回那孩子？”
“对，这件事韦大人全权交代给我了，你要是肯来，我就直接定了，其余最多走个过场。”
谢自然摇头：“我本来想的是，我夺了这个位置，然后就没事了……走了。”
薛涛一愣，疑惑道：“做了老师，不教学生？就走了？”
谢自然有点不好意思：“……你那信里，没说必须教学生。”
薛涛再愣，想了一想……还真是这样！
意外之下，薛涛忍不住咯咯娇笑：“你竟然……竟然钻了这个空子……这不是……有点无赖吗？”
“谁让你这大才子，大校书，给我留了这么一条活路呢！”
薛涛慨叹道：“寻到这个缝隙处，也真难为你了，这事儿说起来，是我失算！”
随即脸上露出顽皮之色：“既然这样，那也罢，仙儿那里……这牵连不断的，我也烦了，咱们姐妹就把这几件事捏在一起，赌一赌怎样？”
“哦？什么赌？怎么赌？”
“那仙儿是她家人送来的，而我也确实喜欢，这是其一；你要争那西席之位，这是其二；入府之后，教授三年，这是其三。如此你我做个游戏，算作赌局。”
谢自然用心听着。
“有几个先生，走了门路托到我这里，想要谋这个西席的位置，也就是想进这都督府，我打听过，有几个是有才学的。今日稍晚，我安排了一场比试，咱俩都去参加。”
谢自然奇怪：“我是该去，但是你去做什么？不是你主持吗？”
薛涛点头笑道：“不错，正是我主持，也是我定的形式，题目也是我出……一半。”
“一半？”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我虽然参加，形式也是我定的，但是我却不知道题目和内容，所以也不算占你便宜。你不仅要和那些人论输赢，而且咱们姐妹，就此论个高低——上次我们论了文、联，恰好这一回是诗。”
“姐姐要是胜了我，那么我不仅取消那三年之约，而且即刻就能把仙儿放回去。或者给你做弟子也行，但你要在府里做老师，陪我三年。如果是我胜了，那么仙儿之事，还是按照先前约定，而你仍然做满三年……这样公平吗？”
谢自然想了一下，说良心话，做了老师确实就该教学生，输了的话，薛涛可以说没加任何筹码，完全按照先前约定。
而若是赢了，郑仙儿的事能马上而彻底解决，换做自己来这都督府三年……
为了郑仙儿，也实在不好驳了这位刚结交的朋友，且走着看吧！而且三年之中会有多少变数，谁知道？
而经过这场谈话，谢自然看到了薛涛的真性情，本质并不差。只是年少轻狂，加上那些经历，性情有些特别而已，比如嚣张，比如凌厉，站在她的角度去看，却也不足深怪。
谢自然心中对她隐隐有些怜意，而且进门前感到那一丝玄奥的气息，想起初初说过薛涛“不就有块破石头吗？”，再往前，初初放出兔子的原因是“这里人很多，你要忙很久的”，由此看来，在这成都府内，怕是还有变数。
于是谢自然答应下来，二人就此说定。
谢自然却又想起一件事情：“哎……才女，咱们之间的比试，你要帮我保密啊！”
薛涛看神仙一样的看着她：“你可是说真的？今日咱们之间，可是你扬名的大好机缘！”
“真的真的，我怕的就是这个……姐姐我是出家人！”
薛涛摇摇头，这时有下人来报，金玉楼周姑娘到了，已在前厅候着。
谢自然琢磨着这金玉楼周姑娘是个什么来头，薛涛已随口吩咐下去，进去里屋换了一身正装，又围了一件披风，叫出郑仙儿，还有丫鬟别枝，四人一路行去。
谢自然又在后面跟着，又走了好大一会，慢慢看到来回走动的官差衙役多了起来，这才到了一个很大的屋子前面。
此时薛涛站住脚步，怀中掏出块纱巾随便一系，就把大半面目遮住了，只露出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还没忘了回头跟谢自然解释：
“免得那些俗人晃了眼睛，失了才学，说我等胜之不武，哼！”
这美人还是个细心的。
倒也是，免得事后让那些人寻到借口，诸如被校书艳色乱了心性之类。
屋内直通通是个大厅，貌似是一个举行宴席的地方，两边各一排矮桌，备好了笔墨纸砚，此刻已经坐好了几人，身后各有一个书童站在那里。
一边另有一个清丽淡雅的女子坐着，身边丫环，手捧一个盒子。
这女子一看进来个素纱遮面的佳人，一愣之下，便起身一福：
“周韶见过校书！”
屋内众人这才恍然，知道这便是薛涛，齐齐起身行礼。
薛涛与周韶低声说了几句，又让谢自然坐在右边上首，也不废话，便对众人道：
“今日诸位来此，自然心知，便是都督府西席之事。洪度不才，得都督信任，代理此事。”
“师者，传道也。我等文人，凡诸子百家，典故轶事，熟于心，方能解于口，然后道于人。近日偶闻金玉楼周姑娘闲做群芳谱，适逢其会，故而洪度相邀到此，就以周姑娘所绘群芳为题，诸位切磋一番，如何？”
“我……也喜欢，再说看那王氏整日里愁着，也不忍心。要不……你把仙儿放回去些日子？人家母女五六年没见了，你说呢？”
“哦，这话倒是，是我没想到。”
薛涛眼珠转了两转，思索片刻，却没再说这个：“关于来这都督府做老师，你什么想法？都是韦大人的亲眷，几个女孩子，要单独教书，所以要找一个。”
谢自然无奈说了实话：“我是不能来的，我……算个出家人！”
“哦？”这次轮到了薛涛吃惊，随即笑道：“你这么个人物，出的什么家啊？出了家也得给我还俗，就当来陪陪我呗！又不限制你自由，有我在这，谁又不慢待了你！”
谢自然苦笑：“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自然不信，你又没光头……再说你就忍心不管那郑仙儿了？”
谢自然藏了个心眼，小心问道：“你给我的信里说……我只要夺了这个位置，三年之后就放回那孩子？”
“对，这件事韦大人全权交代给我了，你要是肯来，我就直接定了，其余最多走个过场。”
谢自然摇头：“我本来想的是，我夺了这个位置，然后就没事了……走了。”
薛涛一愣，疑惑道：“做了老师，不教学生？就走了？”
谢自然有点不好意思：“……你那信里，没说必须教学生。”
薛涛再愣，想了一想……还真是这样！
意外之下，薛涛忍不住咯咯娇笑：“你竟然……竟然钻了这个空子……这不是……有点无赖吗？”
“谁让你这大才子，大校书，给我留了这么一条活路呢！”
薛涛慨叹道：“寻到这个缝隙处，也真难为你了，这事儿说起来，是我失算！”
随即脸上露出顽皮之色：“既然这样，那也罢，仙儿那里……这牵连不断的，我也烦了，咱们姐妹就把这几件事捏在一起，赌一赌怎样？”
“哦？什么赌？怎么赌？”
“那仙儿是她家人送来的，而我也确实喜欢，这是其一；你要争那西席之位，这是其二；入府之后，教授三年，这是其三。如此你我做个游戏，算作赌局。”
谢自然用心听着。
“有几个先生，走了门路托到我这里，想要谋这个西席的位置，也就是想进这都督府，我打听过，有几个是有才学的。今日稍晚，我安排了一场比试，咱俩都去参加。”
谢自然奇怪：“我是该去，但是你去做什么？不是你主持吗？”
薛涛点头笑道：“不错，正是我主持，也是我定的形式，题目也是我出……一半。”
“一半？”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我虽然参加，形式也是我定的，但是我却不知道题目和内容，所以也不算占你便宜。你不仅要和那些人论输赢，而且咱们姐妹，就此论个高低——上次我们论了文、联，恰好这一回是诗。”
“姐姐要是胜了我，那么我不仅取消那三年之约，而且即刻就能把仙儿放回去。或者给你做弟子也行，但你要在府里做老师，陪我三年。如果是我胜了，那么仙儿之事，还是按照先前约定，而你仍然做满三年……这样公平吗？”
谢自然想了一下，说良心话，做了老师确实就该教学生，输了的话，薛涛可以说没加任何筹码，完全按照先前约定。
而若是赢了，郑仙儿的事能马上而彻底解决，换做自己来这都督府三年……
为了郑仙儿，也实在不好驳了这位刚结交的朋友，且走着看吧！而且三年之中会有多少变数，谁知道？
而经过这场谈话，谢自然看到了薛涛的真性情，本质并不差。只是年少轻狂，加上那些经历，性情有些特别而已，比如嚣张，比如凌厉，站在她的角度去看，却也不足深怪。
谢自然心中对她隐隐有些怜意，而且进门前感到那一丝玄奥的气息，想起初初说过薛涛“不就有块破石头吗？”，再往前，初初放出兔子的原因是“这里人很多，你要忙很久的”，由此看来，在这成都府内，怕是还有变数。
于是谢自然答应下来，二人就此说定。
谢自然却又想起一件事情：“哎……才女，咱们之间的比试，你要帮我保密啊！”
薛涛看神仙一样的看着她：“你可是说真的？今日咱们之间，可是你扬名的大好机缘！”
“真的真的，我怕的就是这个……姐姐我是出家人！”
薛涛摇摇头，这时有下人来报，金玉楼周姑娘到了，已在前厅候着。
谢自然琢磨着这金玉楼周姑娘是个什么来头，薛涛已随口吩咐下去，进去里屋换了一身正装，又围了一件披风，叫出郑仙儿，还有丫鬟别枝，四人一路行去。
谢自然又在后面跟着，又走了好大一会，慢慢看到来回走动的官差衙役多了起来，这才到了一个很大的屋子前面。
此时薛涛站住脚步，怀中掏出块纱巾随便一系，就把大半面目遮住了，只露出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还没忘了回头跟谢自然解释：
“免得那些俗人晃了眼睛，失了才学，说我等胜之不武，哼！”
这美人还是个细心的。
倒也是，免得事后让那些人寻到借口，诸如被校书艳色乱了心性之类。
屋内直通通是个大厅，貌似是一个举行宴席的地方，两边各一排矮桌，备好了笔墨纸砚，此刻已经坐好了几人，身后各有一个书童站在那里。
一边另有一个清丽淡雅的女子坐着，身边丫环，手捧一个盒子。
这女子一看进来个素纱遮面的佳人，一愣之下，便起身一福：
“周韶见过校书！”
屋内众人这才恍然，知道这便是薛涛，齐齐起身行礼。
薛涛与周韶低声说了几句，又让谢自然坐在右边上首，也不废话，便对众人道：
“今日诸位来此，自然心知，便是都督府西席之事。洪度不才，得都督信任，代理此事。”
“师者，传道也。我等文人，凡诸子百家，典故轶事，熟于心，方能解于口，然后道于人。近日偶闻金玉楼周姑娘闲做群芳谱，适逢其会，故而洪度相邀到此，就以周姑娘所绘群芳为题，诸位切磋一番，如何？”
第040章 交兵遇小挫
谢自然虽不知道这金玉楼是什么地方，但是只听名字，再看她就这样随意淡定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倒也猜个差不多。
座中其余人等，自有去过金玉楼，认得这周韶的，知道也是一个有才情的红妓。
众人相视一番，便有人问道：
“敢问校书，何为群芳？”
薛涛身子一让，便把周韶亮了出来，示意她说话。
周韶轻轻上前一步，福了一福，略略低头，便道：
“诸位学究身前，小女子惶恐。日前小女子闲暇，偶然动念，便试将那古来擅才情，秉月貌，堪赞叹的女子，绘于一册，如今方才过半，且尚未定稿，想不到能得校书青眼，小女子献丑了。”
下面便有人恭维道：
“周姑娘音画双绝，也算是成都府里难得一见的才致，我等今日在校书门下，能先睹为快，也算大饱眼福。姑娘过谦了！”
说话的是个中年文士，这话说得倒也漂亮，还顺便抬了薛涛，虽然有些谄媚，但也正常。
薛涛又道：“据周姑娘所说，那所谓群芳，皆是千古传诵知名的女子，但是周姑娘如今到底画了谁人，洪度却也不知。所以我等便以此为题，全凭周姑娘依次展示画作，我等即时题诗，哪位出类拔萃，便是日后西席，如何？”
包括谢自然在内，大家一听，这办法倒也新鲜公允，但是难度着实不小。
虽说古来出名的女子，其生平轶事，固然为文人熟知，但是要顷刻立就，绝非易事。
曹子建七步成诗名传千古，便是明证。
而且你一不能抄袭，二不能下乘，否则还不如不做，也算知深浅识进退，有自知之明。
于是便有人暗暗腹诽，心说送上的财物都白送了，谁不知你素来捷才啊，当初声名鹊起，便是即席一首佳作成名，如今这种样式，不是摆明了难为人嘛！
但众人也心知，在座的既然都来谋求此位，想必背后都送了拜礼，而今日能进入这最后争夺，想必也是其中有才学的。
那么就必然要分出个高下，只取其一。
这样说来，题目难些，也就不足为怪了。
只是……这恐怕太难了吧！
看这校书成竹在胸，其意难改，当下便有二人，默不作声，却把案上笔墨收在一旁，身子一退，后坐了一些。
这意思明显的很——弃权。
谢自然虽然猜到了，但却不知这是当时文会诗会中通行的做法，表示退出争夺。
余下的就有人不甘地问道：
“校书也与我等一起……切磋？”
薛涛面纱后传出清脆的笑声：
“洪度只是手痒，游戏而已，诸位不必在意，尽情舒展才学便是。”
片刻之后，三人再退。
最后留在座前的，便只有谢自然等四人了。
一个便是前面说话的中年文士，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个略见清寒的老者。
三人这才发现谢自然也是个竞争对手，但是这分明……是个女儿家啊？而且也太年轻了吧？
偏偏还一脸淡定。
薛涛面纱后轻轻一笑，指着谢自然，转头对郑仙儿说了一句：
“且去研磨。”
说罢转身走到左首坐下，丫鬟别枝上来伺候。
郑仙儿小步来到谢自然身后站定，便有下人搬来四扇屏风，立在堂上。
薛涛对身后点点头，又有人拿上一个香炉，放在一个高高的花架上，搬到大堂正中。众人看那香上画有彩线，心知这是计时用的了。
果然便听薛涛说道：
“虽然我等之才，难追古人七步成诗，但是一刻钟却嫌宽容。此香分三段，一段一诗，律诗绝句随意，暂定六炷香十八题，不足再补，以分高下……诸位可还有异议？”
那三个人彼此看看，再无言语，薛涛朝周韶点头，示意开始。
座中众人正襟危坐，只见周韶素手轻舒，打开丫环手中的盒子，取出一幅画，一边自有下人接过，挑起挂在身边屏风上。
此时香便燃起，众人定睛看去，见那画中一个宫装丽人，眉目纤秀，徘徊于梅树之间。
自古美人梅花相伴，便是画家常用的笔法，而能与梅花联系上的女子，也绝不止三五人。
此刻这画并没有完工，也没装裱，亏得有一个简单的横轴，这才能挂起来。只是画中既无名字，也未题诗，单凭画面，一时难以断定画的是谁。
众人狐疑处，檀香宛转间，那周韶说道：
“小女子献丑，此画拟为，梅妃怨。”
谢自然心下稍有紧张——这个人物有点偏。
闭目急思，读过的书中是有的，但却有点乱。
梅妃，本名江采萍。事出七十年前的玄宗年间，人如其名，飘逸俊秀，清丽可人。
出身医道世家，九岁能吟诵诗经里的篇章，名字出于诗经里的《采苹》一诗。
十四岁能吟诗作赋，琴棋书画精通，此外爱梅如狂，其父有女如此，便不惜重金，购得各种梅树，种满屋后房前。
日夕与梅相伴，其人气质自然高雅娴静——“淡妆雅服，姿态明秀，笔画不足描也。”
后被召入宫。
她温柔婉约，淡妆素裹，清爽宜人，而且有才情，擅乐器，自创惊鸿舞，在当时广为流传。因爱梅依旧，住所周围梅树处处，花开时节，便徘徊其间，赏花作赋，悠然忘我。
玄宗怜惜她对梅花的痴爱，大加宠幸，赐东宫正一品皇妃，是为“梅妃”。并亲笔题名院中楼台为梅阁，花间小亭为梅亭，戏称她为梅精，赠诗一首，其中一句便是“从今呼尔为梅妃”。
得宠数年后，已到花甲之年的玄宗另有新欢，便是那身居四美之一的胖丫头杨玉环。
玄宗宠爱杨妃之后，便疏于朝政，梅妃写诗劝诫，被玉环不喜，设法陷梅妃入冷宫。玄宗对梅妃心有愧意，命人把外国进贡的一斛珍珠送给梅妃，梅妃不受，回诗《谢赐珍珠》：
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
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此事可见梅妃风骨性情。
玄宗览诗不乐，“令乐府以新声度之”，让乐府为这首诗谱一个新曲子，名曰《一斛珠》。
这便是后来的词牌名《醉落魄》、《怨春风》、《章台月》等。
但这梅妃最后的结局，却是扑朔迷离，野史笔记看到过几种说法，共同之处是，安禄山史思明叛军作乱，玄宗出逃，但没有带着她。
于是便有的说她在叛军入宫之际，为守清白，白绫裹身投井自尽。
有的说她死于叛军乱刃之中，后来给玄宗托梦，说我埋在东边梅树下。
还有一说被人救走，后来隆重回归的。据传当时京城中流传着这样的民谚；“杨花已逐东风散，梅萼偏能留晚香。”暗指的就是杨贵妃香消玉陨；而梅妃受尽冷落后，又重新得宠伴君。
几种说法看起来也都似模似样，却是真假难辨。
谢自然想过这些，再回过神来，想着立意措辞。无意间抬头一看，那香却已经烧了一段，就快到第一条线，竟是没时间了。
谢自然虽不知道这金玉楼是什么地方，但是只听名字，再看她就这样随意淡定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倒也猜个差不多。
座中其余人等，自有去过金玉楼，认得这周韶的，知道也是一个有才情的红妓。
众人相视一番，便有人问道：
“敢问校书，何为群芳？”
薛涛身子一让，便把周韶亮了出来，示意她说话。
周韶轻轻上前一步，福了一福，略略低头，便道：
“诸位学究身前，小女子惶恐。日前小女子闲暇，偶然动念，便试将那古来擅才情，秉月貌，堪赞叹的女子，绘于一册，如今方才过半，且尚未定稿，想不到能得校书青眼，小女子献丑了。”
下面便有人恭维道：
“周姑娘音画双绝，也算是成都府里难得一见的才致，我等今日在校书门下，能先睹为快，也算大饱眼福。姑娘过谦了！”
说话的是个中年文士，这话说得倒也漂亮，还顺便抬了薛涛，虽然有些谄媚，但也正常。
薛涛又道：“据周姑娘所说，那所谓群芳，皆是千古传诵知名的女子，但是周姑娘如今到底画了谁人，洪度却也不知。所以我等便以此为题，全凭周姑娘依次展示画作，我等即时题诗，哪位出类拔萃，便是日后西席，如何？”
包括谢自然在内，大家一听，这办法倒也新鲜公允，但是难度着实不小。
虽说古来出名的女子，其生平轶事，固然为文人熟知，但是要顷刻立就，绝非易事。
曹子建七步成诗名传千古，便是明证。
而且你一不能抄袭，二不能下乘，否则还不如不做，也算知深浅识进退，有自知之明。
于是便有人暗暗腹诽，心说送上的财物都白送了，谁不知你素来捷才啊，当初声名鹊起，便是即席一首佳作成名，如今这种样式，不是摆明了难为人嘛！
但众人也心知，在座的既然都来谋求此位，想必背后都送了拜礼，而今日能进入这最后争夺，想必也是其中有才学的。
那么就必然要分出个高下，只取其一。
这样说来，题目难些，也就不足为怪了。
只是……这恐怕太难了吧！
看这校书成竹在胸，其意难改，当下便有二人，默不作声，却把案上笔墨收在一旁，身子一退，后坐了一些。
这意思明显的很——弃权。
谢自然虽然猜到了，但却不知这是当时文会诗会中通行的做法，表示退出争夺。
余下的就有人不甘地问道：
“校书也与我等一起……切磋？”
薛涛面纱后传出清脆的笑声：
“洪度只是手痒，游戏而已，诸位不必在意，尽情舒展才学便是。”
片刻之后，三人再退。
最后留在座前的，便只有谢自然等四人了。
一个便是前面说话的中年文士，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个略见清寒的老者。
三人这才发现谢自然也是个竞争对手，但是这分明……是个女儿家啊？而且也太年轻了吧？
偏偏还一脸淡定。
薛涛面纱后轻轻一笑，指着谢自然，转头对郑仙儿说了一句：
“且去研磨。”
说罢转身走到左首坐下，丫鬟别枝上来伺候。
郑仙儿小步来到谢自然身后站定，便有下人搬来四扇屏风，立在堂上。
薛涛对身后点点头，又有人拿上一个香炉，放在一个高高的花架上，搬到大堂正中。众人看那香上画有彩线，心知这是计时用的了。
果然便听薛涛说道：
“虽然我等之才，难追古人七步成诗，但是一刻钟却嫌宽容。此香分三段，一段一诗，律诗绝句随意，暂定六炷香十八题，不足再补，以分高下……诸位可还有异议？”
那三个人彼此看看，再无言语，薛涛朝周韶点头，示意开始。
座中众人正襟危坐，只见周韶素手轻舒，打开丫环手中的盒子，取出一幅画，一边自有下人接过，挑起挂在身边屏风上。
此时香便燃起，众人定睛看去，见那画中一个宫装丽人，眉目纤秀，徘徊于梅树之间。
自古美人梅花相伴，便是画家常用的笔法，而能与梅花联系上的女子，也绝不止三五人。
此刻这画并没有完工，也没装裱，亏得有一个简单的横轴，这才能挂起来。只是画中既无名字，也未题诗，单凭画面，一时难以断定画的是谁。
众人狐疑处，檀香宛转间，那周韶说道：
“小女子献丑，此画拟为，梅妃怨。”
谢自然心下稍有紧张——这个人物有点偏。
闭目急思，读过的书中是有的，但却有点乱。
梅妃，本名江采萍。事出七十年前的玄宗年间，人如其名，飘逸俊秀，清丽可人。
出身医道世家，九岁能吟诵诗经里的篇章，名字出于诗经里的《采苹》一诗。
十四岁能吟诗作赋，琴棋书画精通，此外爱梅如狂，其父有女如此，便不惜重金，购得各种梅树，种满屋后房前。
日夕与梅相伴，其人气质自然高雅娴静——“淡妆雅服，姿态明秀，笔画不足描也。”
后被召入宫。
她温柔婉约，淡妆素裹，清爽宜人，而且有才情，擅乐器，自创惊鸿舞，在当时广为流传。因爱梅依旧，住所周围梅树处处，花开时节，便徘徊其间，赏花作赋，悠然忘我。
玄宗怜惜她对梅花的痴爱，大加宠幸，赐东宫正一品皇妃，是为“梅妃”。并亲笔题名院中楼台为梅阁，花间小亭为梅亭，戏称她为梅精，赠诗一首，其中一句便是“从今呼尔为梅妃”。
得宠数年后，已到花甲之年的玄宗另有新欢，便是那身居四美之一的胖丫头杨玉环。
玄宗宠爱杨妃之后，便疏于朝政，梅妃写诗劝诫，被玉环不喜，设法陷梅妃入冷宫。玄宗对梅妃心有愧意，命人把外国进贡的一斛珍珠送给梅妃，梅妃不受，回诗《谢赐珍珠》：
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
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此事可见梅妃风骨性情。
玄宗览诗不乐，“令乐府以新声度之”，让乐府为这首诗谱一个新曲子，名曰《一斛珠》。
这便是后来的词牌名《醉落魄》、《怨春风》、《章台月》等。
但这梅妃最后的结局，却是扑朔迷离，野史笔记看到过几种说法，共同之处是，安禄山史思明叛军作乱，玄宗出逃，但没有带着她。
于是便有的说她在叛军入宫之际，为守清白，白绫裹身投井自尽。
有的说她死于叛军乱刃之中，后来给玄宗托梦，说我埋在东边梅树下。
还有一说被人救走，后来隆重回归的。据传当时京城中流传着这样的民谚；“杨花已逐东风散，梅萼偏能留晚香。”暗指的就是杨贵妃香消玉陨；而梅妃受尽冷落后，又重新得宠伴君。
几种说法看起来也都似模似样，却是真假难辨。
谢自然想过这些，再回过神来，想着立意措辞。无意间抬头一看，那香却已经烧了一段，就快到第一条线，竟是没时间了。
第041章 一香下九城
再看其余几人，薛涛和青年正在写着，中年文士和那老者，都没有动笔。
谢自然这才恍然，毕竟还是不熟悉，还要思量，梳理，甄别。
心中不由苦笑，还好后面还有十七题。这梅妃模糊之间难以下笔，既然如此，弃了便是。
一截香尽，谢自然无所出。
便有人上前将那青年所写收在一旁，单独搁置。
薛涛所做，却是自己随手放在一边。
周韶随即挂出第二幅画。
画中一个少女，颜色生动，对镜拈花，身旁衣物杂陈，细看时，却是军装铠甲。
周韶清晰报出：“此画拟为，木兰簪花。”
众人品味之下，不由得对这周韶，心生了一分赞赏。
木兰代父从军，可谓妇孺皆知，历代多有吟诵。但此画别出机杼，避开俗流，却着笔于木兰归乡之后。
所谓“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把这一段女儿家的欣喜之情，跃然纸上，不得不说是巧思。
可是此刻众人也没时间去赞叹这个，闻言都闭目思索。
谢自然心如电转，七绝格律浮现心头，这仓促之间律诗是不敢想了。
那个是要八句的，而且中间四句，要两两对仗。
估计在座之人，此刻也没人去自寻这条死路。
可是急切之间，要想不落俗套，发前人之所未发，又谈何容易？
片刻之后，谢自然暗叹一声，睁开眼来。
余光所见，其余人无一动笔，谢自然也不着急，便提笔写去：
代父从军十二春，
边山羌笛冷沙尘。
归来铁甲红妆替，
举座无君识玉人。
这一次，谢自然拔了个头筹。
放下笔来，谢自然发现，其余四人都睁开了眼睛，仿佛松了一口气，很是轻松。
看样子都放弃了，不再思索。
原来凡是这种争先之局，一旦先做的人做完停笔，后面人除非你有极大把握，能出佳作稳胜一筹，否则便不再尝试。
但今天薛涛不属众人之列，所以第一题中，那青年虽稍稍落后，在众人比拼中，却是算数的。
谢自然对此当然不知，但是看到薛涛也放松下来，心里隐隐猜到了这个规矩。
当下心里更加警醒——这是要争先的！
第三题，中年文士得，薛涛有作。
第四题，谢自然再下一城，薛涛有作。
第五题，先前青年独得。
第六题，谢自然得，薛涛有作。
第七题……
三炷香罢，便是九题，将近一个时辰，薛涛发话，众人歇息片刻。
谢自然听到这话长出一口气，这半天脑力连番运转之下，她已经有些头昏脑涨了。也不记得自己占先了没，与那薛涛的高下更没功夫去算，但是模糊记得薛涛做了四首，而自己三首，心说还真不容易。
看来这西席之位，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站在院子中闭目缓神，谢自然突然想起，自己怎么就这么笨？
难怪初初说她傻，有时还确实有点。
谢自然运转心法，功行流转全身，只是几个呼吸间，立感五内通透，神思轻灵。而且回想刚才奋笔疾书，写出来的字，也比以前好看的多了。
天梅附体……融合了？
一刻钟之后，厅中众人回来坐好，下半场开始。
第十题……
十一题……
十二题……
这次再来，谢自然为了赢下众人尤其是那薛涛，全力施为，到了后来自己也是大吃一惊。
每次画作一出，谢自然都是闭目稍稍思索，然后毫不犹疑，提笔便下。
前两题，都是只有薛涛跟在她后面做了。
但是从十二题起，见谢自然依然神速，薛涛便禁不住皱起好看的眉头，也不费神追赶了，只看着她能否真的写出。
至于其他几人，此时更是已经彻底放弃，抱着看戏的心态。
心说这女儿家，您这嗖嗖地写着，是打油诗还是顺口溜啊？这顷刻之间，您那东西还能看吗？
且看你回头如何下台！
最后几题，谢自然眼见大家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也没人来争了，心知这番风头有些过，偏生此刻头脑中还是灵动的很，要说每个题目要做出两首诗来，怕也是难不住她。
既已如此，索性也嚣张一回。
于是便把性子里的少年之气尽数放开，每首诗一旦写完，也不去拖那时间，口中便直接喊道：
“换！”
“换！”
“换！”
结果，谢自然一路摧城拔寨，便如那飞流直下，势不可挡，竟是连破九题。
一炷香未尽，而九诗全出。
举座皆惊，落针可闻。
只有那周韶，因为收稿子的每次都走过她身边，她后来自然是有心留意，眼睛一扫之间，看到了一鳞半爪。
这女子心中惊佩，瞪大了眼睛看着谢自然，脸上竟有红晕升起。
眼看着有些冷场，谢自然也不知道这要怎么圆，便只好故作镇定，眼巴巴的看着薛涛——心说您倒是赶紧收场啊？
这下……总压住您了吧？
郑仙儿……该入贫道门下了吧？
切！
谢自然心里学了初初一句。
这边的薛涛，心知谢自然的性子，联系她之前的才学，心想当此局面，她既然敢如此速度，肯定不是胡来，至少有很大把握的。
只是……竟当真如此敏捷吗？
怕是与那当年的曹植，也不遑多让吧！
想到这里，这美女也没有忌贤妒能，更没想谢自然胜了自己之后如何如何，只是大感好奇，便想一睹她所作究竟怎样。
薛涛舒了一口气，便道：
“如此便来欣赏诸位大作！周姑娘辛苦，且安坐一旁。”
周韶屈身行礼，又看着谢自然感慨道：
“小女子有幸亲逢盛事，不胜荣焉！”
场中众人看她言语神态，便有人信了几分，心中期待也浓了几分。
凡是这种形式的文会，历来规矩，是从第一题开始依次展示，此时夺得第一题那青年却道：
“我等所出甚少，此少年下笔却如滔滔大江，莫如就直接仰观大作。若是可供品味，我等也无需再来献丑便是。”
这次比拼有些诗会的味道，而薛涛也在众人之间，此刻大家同属文人，说话也就不那么分上下。
听这青年这样说，其余两人也点头赞成。
薛涛也不啰嗦，叫人直接拿起谢自然那一叠诗作，一一贴在屏风之上，朗声诵出。
再看其余几人，薛涛和青年正在写着，中年文士和那老者，都没有动笔。
谢自然这才恍然，毕竟还是不熟悉，还要思量，梳理，甄别。
心中不由苦笑，还好后面还有十七题。这梅妃模糊之间难以下笔，既然如此，弃了便是。
一截香尽，谢自然无所出。
便有人上前将那青年所写收在一旁，单独搁置。
薛涛所做，却是自己随手放在一边。
周韶随即挂出第二幅画。
画中一个少女，颜色生动，对镜拈花，身旁衣物杂陈，细看时，却是军装铠甲。
周韶清晰报出：“此画拟为，木兰簪花。”
众人品味之下，不由得对这周韶，心生了一分赞赏。
木兰代父从军，可谓妇孺皆知，历代多有吟诵。但此画别出机杼，避开俗流，却着笔于木兰归乡之后。
所谓“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把这一段女儿家的欣喜之情，跃然纸上，不得不说是巧思。
可是此刻众人也没时间去赞叹这个，闻言都闭目思索。
谢自然心如电转，七绝格律浮现心头，这仓促之间律诗是不敢想了。
那个是要八句的，而且中间四句，要两两对仗。
估计在座之人，此刻也没人去自寻这条死路。
可是急切之间，要想不落俗套，发前人之所未发，又谈何容易？
片刻之后，谢自然暗叹一声，睁开眼来。
余光所见，其余人无一动笔，谢自然也不着急，便提笔写去：
代父从军十二春，
边山羌笛冷沙尘。
归来铁甲红妆替，
举座无君识玉人。
这一次，谢自然拔了个头筹。
放下笔来，谢自然发现，其余四人都睁开了眼睛，仿佛松了一口气，很是轻松。
看样子都放弃了，不再思索。
原来凡是这种争先之局，一旦先做的人做完停笔，后面人除非你有极大把握，能出佳作稳胜一筹，否则便不再尝试。
但今天薛涛不属众人之列，所以第一题中，那青年虽稍稍落后，在众人比拼中，却是算数的。
谢自然对此当然不知，但是看到薛涛也放松下来，心里隐隐猜到了这个规矩。
当下心里更加警醒——这是要争先的！
第三题，中年文士得，薛涛有作。
第四题，谢自然再下一城，薛涛有作。
第五题，先前青年独得。
第六题，谢自然得，薛涛有作。
第七题……
三炷香罢，便是九题，将近一个时辰，薛涛发话，众人歇息片刻。
谢自然听到这话长出一口气，这半天脑力连番运转之下，她已经有些头昏脑涨了。也不记得自己占先了没，与那薛涛的高下更没功夫去算，但是模糊记得薛涛做了四首，而自己三首，心说还真不容易。
看来这西席之位，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站在院子中闭目缓神，谢自然突然想起，自己怎么就这么笨？
难怪初初说她傻，有时还确实有点。
谢自然运转心法，功行流转全身，只是几个呼吸间，立感五内通透，神思轻灵。而且回想刚才奋笔疾书，写出来的字，也比以前好看的多了。
天梅附体……融合了？
一刻钟之后，厅中众人回来坐好，下半场开始。
第十题……
十一题……
十二题……
这次再来，谢自然为了赢下众人尤其是那薛涛，全力施为，到了后来自己也是大吃一惊。
每次画作一出，谢自然都是闭目稍稍思索，然后毫不犹疑，提笔便下。
前两题，都是只有薛涛跟在她后面做了。
但是从十二题起，见谢自然依然神速，薛涛便禁不住皱起好看的眉头，也不费神追赶了，只看着她能否真的写出。
至于其他几人，此时更是已经彻底放弃，抱着看戏的心态。
心说这女儿家，您这嗖嗖地写着，是打油诗还是顺口溜啊？这顷刻之间，您那东西还能看吗？
且看你回头如何下台！
最后几题，谢自然眼见大家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也没人来争了，心知这番风头有些过，偏生此刻头脑中还是灵动的很，要说每个题目要做出两首诗来，怕也是难不住她。
既已如此，索性也嚣张一回。
于是便把性子里的少年之气尽数放开，每首诗一旦写完，也不去拖那时间，口中便直接喊道：
“换！”
“换！”
“换！”
结果，谢自然一路摧城拔寨，便如那飞流直下，势不可挡，竟是连破九题。
一炷香未尽，而九诗全出。
举座皆惊，落针可闻。
只有那周韶，因为收稿子的每次都走过她身边，她后来自然是有心留意，眼睛一扫之间，看到了一鳞半爪。
这女子心中惊佩，瞪大了眼睛看着谢自然，脸上竟有红晕升起。
眼看着有些冷场，谢自然也不知道这要怎么圆，便只好故作镇定，眼巴巴的看着薛涛——心说您倒是赶紧收场啊？
这下……总压住您了吧？
郑仙儿……该入贫道门下了吧？
切！
谢自然心里学了初初一句。
这边的薛涛，心知谢自然的性子，联系她之前的才学，心想当此局面，她既然敢如此速度，肯定不是胡来，至少有很大把握的。
只是……竟当真如此敏捷吗？
怕是与那当年的曹植，也不遑多让吧！
想到这里，这美女也没有忌贤妒能，更没想谢自然胜了自己之后如何如何，只是大感好奇，便想一睹她所作究竟怎样。
薛涛舒了一口气，便道：
“如此便来欣赏诸位大作！周姑娘辛苦，且安坐一旁。”
周韶屈身行礼，又看着谢自然感慨道：
“小女子有幸亲逢盛事，不胜荣焉！”
场中众人看她言语神态，便有人信了几分，心中期待也浓了几分。
凡是这种形式的文会，历来规矩，是从第一题开始依次展示，此时夺得第一题那青年却道：
“我等所出甚少，此少年下笔却如滔滔大江，莫如就直接仰观大作。若是可供品味，我等也无需再来献丑便是。”
这次比拼有些诗会的味道，而薛涛也在众人之间，此刻大家同属文人，说话也就不那么分上下。
听这青年这样说，其余两人也点头赞成。
薛涛也不啰嗦，叫人直接拿起谢自然那一叠诗作，一一贴在屏风之上，朗声诵出。
第043章 入驻都督府
除了开始的木兰簪花一首之外，谢自然所作依次为：
若兰巧诗
才情如水命如风，
空谷幽兰枉韵浓。
巧做璇玑舒郁怨，
侯门春冷古今同。
贵妃醉酒
微醺漫舞百花羞，
偏恃君恩惹怨尤。
一曲霓裳终是恨，
马嵬坡下葬风流。
文姬归汉
可怜闺秀落戎羌，
千里冰轮向洛阳。
抖落尘沙随雁返，
胡笳一曲断人肠。
西施浣纱
沉鱼溪畔本村姑，
何负兴亡事越吴。
响屐馆娃终是梦，
扁舟一叶话五湖。
……
十首诗一路下来，虽然说不上什么极品，但竟是篇篇有可供品鉴玩味处。
而顷刻之间，接连而出，无论怎么说，也算佳作了。
包括薛涛在内，众人心中皆是赞叹，自愧不如。
众人赞赏声中，谢自然也只好连连谦逊着，最后还是把另两人的作品读了出来，真假也做个欣赏比较。
两人加起来五首，质量上急切之间所出，也算难得了。只是从数量上比起来，自然望尘莫及，大落下风。
众人便要拜读薛校书大作，不想薛涛竟是笑吟吟地说道：
“大才当前，洪度自问不及，无意争锋掠美，洪度虽也有所成，但不看也罢——今日风光独占，尽在此君。”
说完竟是拿起自己诗稿，玉指交错，撕了个粉碎。
薛涛心下剔透着——纵然自己诗篇放出去，单从数量上来说，也是逊了不止一筹。
那样的话，虽然多了几首平常诗作，却是更显不如了。
既如此，莫不如做个高姿态，索性全了谢自然今日的风光，还能落个襟怀磊落。
待到数日之后，薛涛当时言行慢慢散播出去，成都府文人圈子里，便衍出了两句七言：
校书撕卷宽容处，独占风光是此君。
话中果然没落下薛涛的容人大量，而谢自然在文人圈里，终究是一鸣惊人，虽然没几人知道她的姓名来历，但这个人的名头，却就此传开。
“校书，怎么把你乐成这个样子？”
谢自然随着薛涛回到她住处，薛涛这一路上心情大好，几次笑出声来，谢自然忍不住问道，她自己有些郁闷，今天这事儿，过了。
“我高兴啊！”薛涛指着谢自然对别枝说道：“看吧，我就说她作诗也不会差吧，居然把我都压了一头，要说是大唐第一才女，我看也是当得。”
谢自然自家人知自家事，脸有点红。
“那个……你别笑我了……今天这事儿，你要帮我！”
薛涛笑吟吟地：“帮什么，怎么帮？”
谢自然脸色发苦：“起码别人问的时候，别把我的姓名来历说出去。”
“哦？你还真是奇怪……这个我可以不说，但是今天的事情，那几人也看在眼里，而为了让他们自己输得不难看，肯定会把你说的更夸张，这个……现在那些人已经出府，还有那些随从书童之类的，这悠悠众口我可是堵不住了……这个名声，你是逃不掉了。”
薛涛说完咯咯娇笑，又对郑仙儿说道：“你以后跟着你这个老师去，不归我管了，而我这里，也是你的家，随时可以回来玩。”
这话让郑仙儿谢自然心中温暖，这事儿算是圆满解决，难得的是，薛涛还真心高兴。
按照约定，谢自然要来都督府做先生，如今已成定局，当天谢自然就把郑仙儿带出了府。
郑家一直留着下人在都督府门口等消息，看到郑仙儿出门，一问之下，得知被放回了，立刻飞马回报，谢自然到了客栈的时候，王氏带着郑取儿，已经站在大街上等着了。
一家团聚，难免一番动人场面，问明了经过之后，王氏母女三人叩谢，谢自然阻拦不住，只好受了。
郑仙儿本就识字读书，跟着薛涛一年，更有长进，所以当爹娘问起当时的过程，郑仙儿满脸崇拜，眉飞色舞地把谢自然夸做了神仙一般。
王氏夫妇细细问了郑仙儿，那薛涛对她的心意之后，夫妻俩商议良久，一家四口来找谢自然，郑曲风一个长揖之后，说道：
“谢姑娘先救贱内，再救仙儿，对我郑家大恩，如同再造，大恩不言谢，谢姑娘但凡有事，郑家上下任由驱使。”
“郑掌柜客气了，这也是缘分，我对仙儿取儿，都很是喜欢，您的心意我领了。”
王氏夫妇当然又少不得一阵夸奖客气，初初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拉着仙儿到一边，不厌其烦的问细节，后悔没跟着去看热闹。
说来也怪，仙儿和初初，也是一见面就熟络起来，虽然初初看起来小了几岁，但是说话却看不出来，而且那么粉嫩可爱。
郑曲风斟酌词句，索性趁热打铁，对谢自然说道：“谢姑娘要什么时间进去都督府？”
“我想明日就去了，尽早满了那三年之约。”
郑曲风再施一礼：“有件事情想劳烦姑娘！”
“哦？你说！”
“听仙儿说，那校书对她很是厚待，也算真心教导，这次放回仙儿，我夫妻心中也是感念。如今既然姑娘去做先生，那么可否……把把我两个孩儿也带在身边，一起教授？此外，我也想让仙儿偶尔去拜候那校书——不为了攀附，而只为报答……和赔情。而我等俗人，也没什么新鲜的物件答谢那位，金银之类，怕又不讨喜，所以才有这个想法，姑娘你看……”
这段话里是两件事，谢自然想了想：“嗯，仙儿取儿跟在我身边，这个……应该没问题，我也很是喜欢她们姐妹。至于你说的仙儿和那薛涛之间……二位若是信得过我，此事分寸，就交于我把握即可。”
郑家四人大喜。
转天一大早，郑析风早早出门，叫上懂行的账房吴先生，走遍了成都府里有名的商家，专挑那精致昂贵的笔墨纸砚，只看东西，不问价钱，结果足足出去四千多两银票，买回了一车。
王氏那边负责采买生活用品，诸如衣料布匹，铺盖等等，也是一车。
笔墨纸砚分作两份，一份送那校书，这东西也算实用，又不扎眼。另一份当然是给谢自然这个做老师的，虽然都督府里不会缺这些，但这是郑家心意。
谢自然推辞不得，最后和初初骑着白马，身后三架马车，王氏夫妇送她到都督府，两个孩子这时候不好跟来，怎么都要请示府里一下。
结果薛涛这天忙于公务，没空接待这几人，郑家夫妇只能回去，丫鬟别枝带着谢自然安顿下来，就此开始了教书生涯。
除了开始的木兰簪花一首之外，谢自然所作依次为：
若兰巧诗
才情如水命如风，
空谷幽兰枉韵浓。
巧做璇玑舒郁怨，
侯门春冷古今同。
贵妃醉酒
微醺漫舞百花羞，
偏恃君恩惹怨尤。
一曲霓裳终是恨，
马嵬坡下葬风流。
文姬归汉
可怜闺秀落戎羌，
千里冰轮向洛阳。
抖落尘沙随雁返，
胡笳一曲断人肠。
西施浣纱
沉鱼溪畔本村姑，
何负兴亡事越吴。
响屐馆娃终是梦，
扁舟一叶话五湖。
……
十首诗一路下来，虽然说不上什么极品，但竟是篇篇有可供品鉴玩味处。
而顷刻之间，接连而出，无论怎么说，也算佳作了。
包括薛涛在内，众人心中皆是赞叹，自愧不如。
众人赞赏声中，谢自然也只好连连谦逊着，最后还是把另两人的作品读了出来，真假也做个欣赏比较。
两人加起来五首，质量上急切之间所出，也算难得了。只是从数量上比起来，自然望尘莫及，大落下风。
众人便要拜读薛校书大作，不想薛涛竟是笑吟吟地说道：
“大才当前，洪度自问不及，无意争锋掠美，洪度虽也有所成，但不看也罢——今日风光独占，尽在此君。”
说完竟是拿起自己诗稿，玉指交错，撕了个粉碎。
薛涛心下剔透着——纵然自己诗篇放出去，单从数量上来说，也是逊了不止一筹。
那样的话，虽然多了几首平常诗作，却是更显不如了。
既如此，莫不如做个高姿态，索性全了谢自然今日的风光，还能落个襟怀磊落。
待到数日之后，薛涛当时言行慢慢散播出去，成都府文人圈子里，便衍出了两句七言：
校书撕卷宽容处，独占风光是此君。
话中果然没落下薛涛的容人大量，而谢自然在文人圈里，终究是一鸣惊人，虽然没几人知道她的姓名来历，但这个人的名头，却就此传开。
“校书，怎么把你乐成这个样子？”
谢自然随着薛涛回到她住处，薛涛这一路上心情大好，几次笑出声来，谢自然忍不住问道，她自己有些郁闷，今天这事儿，过了。
“我高兴啊！”薛涛指着谢自然对别枝说道：“看吧，我就说她作诗也不会差吧，居然把我都压了一头，要说是大唐第一才女，我看也是当得。”
谢自然自家人知自家事，脸有点红。
“那个……你别笑我了……今天这事儿，你要帮我！”
薛涛笑吟吟地：“帮什么，怎么帮？”
谢自然脸色发苦：“起码别人问的时候，别把我的姓名来历说出去。”
“哦？你还真是奇怪……这个我可以不说，但是今天的事情，那几人也看在眼里，而为了让他们自己输得不难看，肯定会把你说的更夸张，这个……现在那些人已经出府，还有那些随从书童之类的，这悠悠众口我可是堵不住了……这个名声，你是逃不掉了。”
薛涛说完咯咯娇笑，又对郑仙儿说道：“你以后跟着你这个老师去，不归我管了，而我这里，也是你的家，随时可以回来玩。”
这话让郑仙儿谢自然心中温暖，这事儿算是圆满解决，难得的是，薛涛还真心高兴。
按照约定，谢自然要来都督府做先生，如今已成定局，当天谢自然就把郑仙儿带出了府。
郑家一直留着下人在都督府门口等消息，看到郑仙儿出门，一问之下，得知被放回了，立刻飞马回报，谢自然到了客栈的时候，王氏带着郑取儿，已经站在大街上等着了。
一家团聚，难免一番动人场面，问明了经过之后，王氏母女三人叩谢，谢自然阻拦不住，只好受了。
郑仙儿本就识字读书，跟着薛涛一年，更有长进，所以当爹娘问起当时的过程，郑仙儿满脸崇拜，眉飞色舞地把谢自然夸做了神仙一般。
王氏夫妇细细问了郑仙儿，那薛涛对她的心意之后，夫妻俩商议良久，一家四口来找谢自然，郑曲风一个长揖之后，说道：
“谢姑娘先救贱内，再救仙儿，对我郑家大恩，如同再造，大恩不言谢，谢姑娘但凡有事，郑家上下任由驱使。”
“郑掌柜客气了，这也是缘分，我对仙儿取儿，都很是喜欢，您的心意我领了。”
王氏夫妇当然又少不得一阵夸奖客气，初初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拉着仙儿到一边，不厌其烦的问细节，后悔没跟着去看热闹。
说来也怪，仙儿和初初，也是一见面就熟络起来，虽然初初看起来小了几岁，但是说话却看不出来，而且那么粉嫩可爱。
郑曲风斟酌词句，索性趁热打铁，对谢自然说道：“谢姑娘要什么时间进去都督府？”
“我想明日就去了，尽早满了那三年之约。”
郑曲风再施一礼：“有件事情想劳烦姑娘！”
“哦？你说！”
“听仙儿说，那校书对她很是厚待，也算真心教导，这次放回仙儿，我夫妻心中也是感念。如今既然姑娘去做先生，那么可否……把把我两个孩儿也带在身边，一起教授？此外，我也想让仙儿偶尔去拜候那校书——不为了攀附，而只为报答……和赔情。而我等俗人，也没什么新鲜的物件答谢那位，金银之类，怕又不讨喜，所以才有这个想法，姑娘你看……”
这段话里是两件事，谢自然想了想：“嗯，仙儿取儿跟在我身边，这个……应该没问题，我也很是喜欢她们姐妹。至于你说的仙儿和那薛涛之间……二位若是信得过我，此事分寸，就交于我把握即可。”
郑家四人大喜。
转天一大早，郑析风早早出门，叫上懂行的账房吴先生，走遍了成都府里有名的商家，专挑那精致昂贵的笔墨纸砚，只看东西，不问价钱，结果足足出去四千多两银票，买回了一车。
王氏那边负责采买生活用品，诸如衣料布匹，铺盖等等，也是一车。
笔墨纸砚分作两份，一份送那校书，这东西也算实用，又不扎眼。另一份当然是给谢自然这个做老师的，虽然都督府里不会缺这些，但这是郑家心意。
谢自然推辞不得，最后和初初骑着白马，身后三架马车，王氏夫妇送她到都督府，两个孩子这时候不好跟来，怎么都要请示府里一下。
结果薛涛这天忙于公务，没空接待这几人，郑家夫妇只能回去，丫鬟别枝带着谢自然安顿下来，就此开始了教书生涯。
（上一章序号有误 该为042 这一章是043）
第043章 初逢聚散时
四个月之后。
年关一过，便是初春。
都督府一个僻静之处，房中传出清脆的读书声：
“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怒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
这是汉代班昭所著的《女诫》，是当时女子读书的必选。
谢自然进都督府的时候，正赶上战事紧张，薛涛跟着忙碌公事，几个月里，和谢自然也就见了几回。
谢自然没进过学堂，又哪里知道该教授些什么，想问薛涛又抓不到人，亏得韦行式听说她来了，忙里偷闲，来帮着安顿，而之后的一些细节，却全靠了另外一人。
白夜云。
韦行式曾经说过，自从回到成都府之后，谢自然好歹还有个行踪，这白夜云却是再没有过消息。
也不知怎么回事，谢自然进都督府第二天，白夜云却突然上门，找到韦行式，主动说要给谢自然帮忙，打下手。
而白夜云来了之后，对教书这一套似乎很是熟悉，韦行式一看，这位全才啊，这才能放心去忙他的杂事，如今他已身为掌书记，升官了事务自然更多。
于是韦行式传下话去，这都督府里的“女学堂”，在韦行式安排之下，大小事务，全归谢自然白夜云二人做主，郑仙儿姐妹跟着学习，韦行式随口就应了，小事一桩。
白夜云果然有本事，诸如教什么书，每天课程安排，作息时间等等一应杂事，竟然井井有条丝毫不乱，谢自然庆幸之余，一问之下，果然这位以前做过这一行。
这可算是帮了谢自然的大忙，如同救了她半条命。
“你只需偶尔教学即可，其余事情交于我即可，你自去修行。”
这是白夜云的原话，谢自然心中感激，不知不觉间，二人亲近了许多，说话也就随意起来。
于是某日闲聊中，谢自然问出了心中疑惑：
“若无兄，我知道你也是修习道法的，可是……这几个月，却怎么感觉不到你修行？”
白夜云眉头微皱，有些犹豫。谢自然赶紧说道：“这是你的私事，是我冒昧了！”
“你我之间，倒谈不上什么冒昧。我只是想着该怎么说。”白夜云一摆手，眼睛看着天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白夜云缓缓开口：“我幼年时候，和双亲逃难，却在路上走失，幸亏被我师尊搭救。师傅带我上山之后，教我读书，习武，后来修习道法。
在我十四岁那年，身体能感应到天地灵气，心中想念父母，就请师傅尝试，查找父母消息。师傅通过我一滴血，用神识感应，只说我父亲还在人间，具体所在却无法探查，要等我道行深一些，我自己，或许能感应到一二。
到我二十岁的时候，自觉修行又深了一点，趁着师傅闭关，忍不住自己尝试感应，
哪知道却……”
白夜云露出苦笑：“我自不量力，对那感应之术也是不得其详，这样贸然施为，导致气血翻腾，神志不清。等到几天之后清醒过来，却发现我身上的功行，几乎消耗一空，而且对于天地灵气，再也无一丝感触。
师傅出关以后，细细查探，说我体内道基，已经崩溃，此生……再也无法修炼。师傅本来对我期待很高，如此一来，不免有些失望。看我心中有些执念，又无法再修行，就让我行走世间历练，也能寻找亲人……”
白夜云朝谢自然一笑：“于是我这才下山四处游荡，每逢想歇歇脚，就去做一段教书先生，或者富人家里教习武艺，有些盘缠之后，就继续四处游走。”
“可是白兄，你身上还是有道家的气机啊，而且很是醇正！”
“也就只是一道气息而已，这点残留，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但我无法运使。唯一的用处，就是能感应到附近修者的气息——所以我才知道你来了这都督府，这才来帮忙的，还好能略尽绵薄之力、”
谢自然笑道：“我就不再道谢了。”
白夜云摇头：“跟你我也不必瞒着，这里清静宜人，事务也不繁重，而且相对自由……用度也宽松，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去处。但是我在你来之前，却是不愿意和这些官家人来往的。”
“那为什么我来了之后，你就……”
谢自然话一出口就感觉不对，脸上稍稍发烫。
这岂不是明摆着的嘛！自从相识以后，白夜云对她就有一分关切，这才有了那次论道，导致谢自然解开了心结，这事儿谢自然心中感念。
而紧随谢自然来都督府之后，白夜云不仅打理一干杂事，而且揽下了大部分课程，谢自然每天只需露一面，三两天讲一堂课，其余时间都可以修行。
这还用问嘛！
傻！
白夜云看到了谢自然稍有尴尬，笑道：“也不知为何，我在姑娘身边，只觉得心境清宁，俗念全消，姑娘身上有一种玄妙的气息，让我感觉极是亲切，所以这才厚颜追随的。”
这个话题就此轻轻揭过，但是此后，谢自然心中，却似乎多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白夜云雅致平和，清如流水，细致温润处，让人如沐春风。几个月来对谢自然尊重有礼，照拂有加，谢自然虽知修行之人不该有杂念，却也没去强行压制——随缘而往，随遇而安，随性而去，随心而为。
而初初到了这里之后，就跟着郑仙儿姐妹，一起念书，整天之乎者也，还像那么回事，可是私下里问她，却说“那些书，一眼就看完了，只是不太明白，也不会写。”
估计她还是玩的心思大一些。
大白小白带来后，放在了都督府的花园中，是一众女孩子的最爱。
可是这一天，初初苦着小脸儿，来找谢自然：
“我想走了！”
开始谢自然没当回事：“又要去哪儿玩啊？”
初初无精打采：“不知道，反正不在这儿了！”
谢自然这才发现初初不对劲，这话更不对劲，大吃一惊，只希望是初初耍小孩子气。
赶紧拉住初初的手：“你……要走？”
“嗯！”
“……不回来了？”
“不回这儿了！”
“那你回……哪儿？”
“还是跟你在一起，大概在……那边。”
初初眼光看向西面，谢自然当然知道不是那边的花园，急道：“那是哪儿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你迟早会去！”
谢自然不得要领，却也顾不得了，一把抱起初初，让她坐在了书案上。
“真的要走？”
“嗯！”初初每嗯一次，就点点头，那可爱的小模样里透着肯定，让谢自然心酸。
自从见到初初，二人从大方山到龙潭村，再到这成都府，几年来从未分开，说情同姐妹，那还说得浅了。这时看到初初要走，谢自然只觉得心里发空，眼中发热。
“可是……可是为什么走啊，这里不是很好吗？有那么多女孩子跟你玩！”
初初皱眉：“可是外面那些闲杂人的气息，让我讨厌，不舒服，尤其是有些穿铁甲的，身上有血腥气……”
谢自然懂了。
初初就算不是仙女，也肯定是某种精灵，但凡这种灵物，与凡人之间，总是要有距离的，更何况都督府中多有将官来往，带着那些肃杀血腥之气。这些气息谢自然也有感知，也不舒服，但她无论对于心神还是修行，都当做一种历练，而对初初这种已经无需修炼的灵物，却绝对是一种侵扰。
所以真正的修者道家，多在深山，而那些修行的精怪，也在远离人烟之处。
谢自然还不死心，存着一线希望，强笑着问道：“凭咱们小仙女的本事，难道……就没什么办法吗？”
“有啊，这不已经忍了这么久了吗？可是总是这样，累，烦，不舒服！”
谢自然忍不住轻抚着初初的头发，心中涌起疼爱，原来初初一直在忍着。
这么久。
谢自然感同身受，道理很简单，就好像谢自然每天打坐，都要运功抵消那些气息。可要是要连续几个月昼夜不停，这哪怕真是个神仙，也会有个仙力不足不是？
想到这里，谢自然不再阻拦，眼睛终是红了。
“那……初初，你想什么时候走，怎么走啊？”
“跟你说完就走了！”
这么快！
“不跟那些小姐妹告别一下？”
“不了，免得她们多话，不让我走。”
“那你去哪呢？”
“不知道，随便去看看。”
“到处去走？”
“嗯。”
“怎么去呢？”
初初微微露出笑容，歪头想了一下：“我自己，就能飞了，本来想带着小白马的，但是她想跟她娘亲在一块儿。”
果然能和马说话，估计兔子也行。
“要不……你就把两匹马都带着？反正你不是能收起来吗？”
“不啦，收起来她们多闷啊？而且留在这里，你看到小白马，就想起我了！”
谢自然终于忍不住眼泪，哽咽道：“我就是不看小白马，也会想你。”
说完忍不住把初初抱在怀里，初初小手拍着她的背：“不哭不哭哦！我就是出去转转玩玩，还会来找你的，我就是来保护你的……”
谢自然更加难过，这一刻她就是个平凡女子，泪落不停。
第043章 初逢聚散时
四个月之后。
年关一过，便是初春。
都督府一个僻静之处，房中传出清脆的读书声：
“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怒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
这是汉代班昭所著的《女诫》，是当时女子读书的必选。
谢自然进都督府的时候，正赶上战事紧张，薛涛跟着忙碌公事，几个月里，和谢自然也就见了几回。
谢自然没进过学堂，又哪里知道该教授些什么，想问薛涛又抓不到人，亏得韦行式听说她来了，忙里偷闲，来帮着安顿，而之后的一些细节，却全靠了另外一人。
白夜云。
韦行式曾经说过，自从回到成都府之后，谢自然好歹还有个行踪，这白夜云却是再没有过消息。
也不知怎么回事，谢自然进都督府第二天，白夜云却突然上门，找到韦行式，主动说要给谢自然帮忙，打下手。
而白夜云来了之后，对教书这一套似乎很是熟悉，韦行式一看，这位全才啊，这才能放心去忙他的杂事，如今他已身为掌书记，升官了事务自然更多。
于是韦行式传下话去，这都督府里的“女学堂”，在韦行式安排之下，大小事务，全归谢自然白夜云二人做主，郑仙儿姐妹跟着学习，韦行式随口就应了，小事一桩。
白夜云果然有本事，诸如教什么书，每天课程安排，作息时间等等一应杂事，竟然井井有条丝毫不乱，谢自然庆幸之余，一问之下，果然这位以前做过这一行。
这可算是帮了谢自然的大忙，如同救了她半条命。
“你只需偶尔教学即可，其余事情交于我即可，你自去修行。”
这是白夜云的原话，谢自然心中感激，不知不觉间，二人亲近了许多，说话也就随意起来。
于是某日闲聊中，谢自然问出了心中疑惑：
“若无兄，我知道你也是修习道法的，可是……这几个月，却怎么感觉不到你修行？”
白夜云眉头微皱，有些犹豫。谢自然赶紧说道：“这是你的私事，是我冒昧了！”
“你我之间，倒谈不上什么冒昧。我只是想着该怎么说。”白夜云一摆手，眼睛看着天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白夜云缓缓开口：“我幼年时候，和双亲逃难，却在路上走失，幸亏被我师尊搭救。师傅带我上山之后，教我读书，习武，后来修习道法。
在我十四岁那年，身体能感应到天地灵气，心中想念父母，就请师傅尝试，查找父母消息。师傅通过我一滴血，用神识感应，只说我父亲还在人间，具体所在却无法探查，要等我道行深一些，我自己，或许能感应到一二。
到我二十岁的时候，自觉修行又深了一点，趁着师傅闭关，忍不住自己尝试感应，
哪知道却……”
白夜云露出苦笑：“我自不量力，对那感应之术也是不得其详，这样贸然施为，导致气血翻腾，神志不清。等到几天之后清醒过来，却发现我身上的功行，几乎消耗一空，而且对于天地灵气，再也无一丝感触。
师傅出关以后，细细查探，说我体内道基，已经崩溃，此生……再也无法修炼。师傅本来对我期待很高，如此一来，不免有些失望。看我心中有些执念，又无法再修行，就让我行走世间历练，也能寻找亲人……”
白夜云朝谢自然一笑：“于是我这才下山四处游荡，每逢想歇歇脚，就去做一段教书先生，或者富人家里教习武艺，有些盘缠之后，就继续四处游走。”
“可是白兄，你身上还是有道家的气机啊，而且很是醇正！”
“也就只是一道气息而已，这点残留，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但我无法运使。唯一的用处，就是能感应到附近修者的气息——所以我才知道你来了这都督府，这才来帮忙的，还好能略尽绵薄之力、”
谢自然笑道：“我就不再道谢了。”
白夜云摇头：“跟你我也不必瞒着，这里清静宜人，事务也不繁重，而且相对自由……用度也宽松，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去处。但是我在你来之前，却是不愿意和这些官家人来往的。”
“那为什么我来了之后，你就……”
谢自然话一出口就感觉不对，脸上稍稍发烫。
这岂不是明摆着的嘛！自从相识以后，白夜云对她就有一分关切，这才有了那次论道，导致谢自然解开了心结，这事儿谢自然心中感念。
而紧随谢自然来都督府之后，白夜云不仅打理一干杂事，而且揽下了大部分课程，谢自然每天只需露一面，三两天讲一堂课，其余时间都可以修行。
这还用问嘛！
傻！
白夜云看到了谢自然稍有尴尬，笑道：“也不知为何，我在姑娘身边，只觉得心境清宁，俗念全消，姑娘身上有一种玄妙的气息，让我感觉极是亲切，所以这才厚颜追随的。”
这个话题就此轻轻揭过，但是此后，谢自然心中，却似乎多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白夜云雅致平和，清如流水，细致温润处，让人如沐春风。几个月来对谢自然尊重有礼，照拂有加，谢自然虽知修行之人不该有杂念，却也没去强行压制——随缘而往，随遇而安，随性而去，随心而为。
而初初到了这里之后，就跟着郑仙儿姐妹，一起念书，整天之乎者也，还像那么回事，可是私下里问她，却说“那些书，一眼就看完了，只是不太明白，也不会写。”
估计她还是玩的心思大一些。
大白小白带来后，放在了都督府的花园中，是一众女孩子的最爱。
可是这一天，初初苦着小脸儿，来找谢自然：
“我想走了！”
开始谢自然没当回事：“又要去哪儿玩啊？”
初初无精打采：“不知道，反正不在这儿了！”
谢自然这才发现初初不对劲，这话更不对劲，大吃一惊，只希望是初初耍小孩子气。
赶紧拉住初初的手：“你……要走？”
“嗯！”
“……不回来了？”
“不回这儿了！”
“那你回……哪儿？”
“还是跟你在一起，大概在……那边。”
初初眼光看向西面，谢自然当然知道不是那边的花园，急道：“那是哪儿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你迟早会去！”
谢自然不得要领，却也顾不得了，一把抱起初初，让她坐在了书案上。
“真的要走？”
“嗯！”初初每嗯一次，就点点头，那可爱的小模样里透着肯定，让谢自然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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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为什么走啊，这里不是很好吗？有那么多女孩子跟你玩！”
初初皱眉：“可是外面那些闲杂人的气息，让我讨厌，不舒服，尤其是有些穿铁甲的，身上有血腥气……”
谢自然懂了。
初初就算不是仙女，也肯定是某种精灵，但凡这种灵物，与凡人之间，总是要有距离的，更何况都督府中多有将官来往，带着那些肃杀血腥之气。这些气息谢自然也有感知，也不舒服，但她无论对于心神还是修行，都当做一种历练，而对初初这种已经无需修炼的灵物，却绝对是一种侵扰。
所以真正的修者道家，多在深山，而那些修行的精怪，也在远离人烟之处。
谢自然还不死心，存着一线希望，强笑着问道：“凭咱们小仙女的本事，难道……就没什么办法吗？”
“有啊，这不已经忍了这么久了吗？可是总是这样，累，烦，不舒服！”
谢自然忍不住轻抚着初初的头发，心中涌起疼爱，原来初初一直在忍着。
这么久。
谢自然感同身受，道理很简单，就好像谢自然每天打坐，都要运功抵消那些气息。可要是要连续几个月昼夜不停，这哪怕真是个神仙，也会有个仙力不足不是？
想到这里，谢自然不再阻拦，眼睛终是红了。
“那……初初，你想什么时候走，怎么走啊？”
“跟你说完就走了！”
这么快！
“不跟那些小姐妹告别一下？”
“不了，免得她们多话，不让我走。”
“那你去哪呢？”
“不知道，随便去看看。”
“到处去走？”
“嗯。”
“怎么去呢？”
初初微微露出笑容，歪头想了一下：“我自己，就能飞了，本来想带着小白马的，但是她想跟她娘亲在一块儿。”
果然能和马说话，估计兔子也行。
“要不……你就把两匹马都带着？反正你不是能收起来吗？”
“不啦，收起来她们多闷啊？而且留在这里，你看到小白马，就想起我了！”
谢自然终于忍不住眼泪，哽咽道：“我就是不看小白马，也会想你。”
说完忍不住把初初抱在怀里，初初小手拍着她的背：“不哭不哭哦！我就是出去转转玩玩，还会来找你的，我就是来保护你的……”
谢自然更加难过，这一刻她就是个平凡女子，泪落不停。
第044章 咄咄有怪事
看着初初挥挥小手，就在眼前消失不见，谢自然只觉得身边无比的空落，眼中所见一切，都没有了生气。
几次落泪之后，终还是打不起精神，周围的所有人事声音，让她很是烦躁，于是谢自然停课十天，让下人给韦行式和薛涛分别带个话，独自一人出了都督府。。
谢自然漫步到郊外，随便找了个山头，选了个跟大方山上差不多的大石头，盘膝而坐。
脑海中闪过初初小小的影子，粉嫩的小脸儿，可爱的笑容：
“我就是来找你的，这回你信了吧，傻……”
“嗯……名字，这个倒忘了……哎你帮我取一个！”
“喂，你说城里那个欺负人的大坏蛋，是不是该打？”
“不啦，收起来她们多闷啊？而且留在这里，你看到小白马，就想起我了！”
“不哭不哭哦！我就是出去转转玩玩，还会来找你的，我就是来保护你的……”
遇到初初之后的一幕一幕，不断在心头闪回，谢自然只觉得心中的空落不舍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这种不舍到了极处，谢自然心头空茫茫一片，终于入定。
这一坐就是七天七夜。
谢自然再睁开眼来，心头一片空明。
当然还是想念，却不再感伤，那一份不舍已经深深的藏在心底，仿佛她身体的一部分，却已经影响不到她的心神。
谢自然若有所悟。
难道这才是……参透非空却是空？
只有经过，才知滋味，在心中真正的化解，才能清宁！
谢自然淡然一笑，转身下山。
山脚下，白夜云一袭白衣，在晨风中悠然荡起，含笑看着谢自然。
谢自然知道他能感应到自己在哪里，也不知在这等了多久，或者几天。
“你，一直在这里了？”
“嗯。在都督府里想活动下身子，总是放不开，这里就清静多了，还多亏你找的好地方。”
“呵呵……来了几天了？”
“跟你一样！”
“……”
回到都督府的住处，才听说薛涛已经派人来找了三回，留下话来，谢自然一旦回来，就去见她。
薛涛一见谢自然，就露出嗔怪之色：“啊呦，总算回来了啊！再不回来我就要请大人派兵出去找了！”
谢自然笑：“出去散散心，早就说过我不来这儿嘛，还不是你搞出的事情！”
“有什么不顺意的地方吗？”
薛涛不知道初初走了，谢自然也不想说，想了想，还真是没什么不顺意的。
“那倒没有，只是你这当初说让我来作伴的，每月见一面都难，只是把我诓来了吧！”
一听谢自然提起这个，薛涛大吐苦水：“你当我愿意？那些公事大人只信得过我们几个人，这四个月的战事，公文抵得上平日里一年的。这不直到了年关，两边才暂时停了，然后还要归拢战况，安抚战区百姓，抚恤伤亡恢复民生……我这是把一些事情推了出去，这才得空歇着，你这做姐姐的，也不说疼疼我，还在那里埋怨人！”
这一段娇嗔佯怒，哪怕在谢自然眼中，也是风情万种，赶紧拦住：“好了好了，疼你疼你，说，要怎么个疼法？”
薛涛眼珠一转：“明天随我去见几个姐妹！”
“姐妹？谁啊？”
“都是以前相识的，有那个周韶，你见过的，回来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但是我想给学生上课，已经歇了好多天了！”
“那也不差这一天啊！”
这倒也是。
第二天，浣花溪旁，一处雅舍之中，谢自然见到了薛涛口中那几位姐妹。
薛涛先介绍谢自然：“这位就是当日连下九城，压了我一头那位，独占风光的谢家姐姐。”
谢自然哪想到她这样介绍，对面的三位姑娘衣着淡雅，齐齐见礼，把谢自然搞了个手足无措。
除了见过的周韶之外，另两位分别叫胡楚，龙靓。
这名字让谢自然心中暗赞，包括薛涛周韶，名字也不见娇弱缠绵气。
薛涛生怕这些人被谢自然轻看，于是路上就说过，这三人都是成都府青楼中拔尖的人物，平常商贾哪怕再多钱财，也难得被看上眼，近得身。身后也都有高官宠着，就算一般的官吏，也是不敢失礼，平日中只接待些名流，不时还要出席官方的筵席。
这倒是薛涛多虑了，谢自然对这些女子虽不支持，但也并不排斥看低，正如在她眼中，那龙潭的霍老汉，和轿里的所谓官老爷，并没什么不同。
何况这三位的气韵，并没有一丝狐媚，而都是清雅怡人，听薛涛说也各有才艺。周韶的琵琶与画，被称为音画双绝，胡楚以诗文舞蹈闻名，而龙靓人如其名，歌喉嘹亮，冠绝成都。
谢自然本来还担心这几位才女又来作诗行令那一套，意外的是，四人吃了一些点心，就开始悠闲的在这院子里游览，口中也尽是闲聊。
“校书妹妹这处雅舍，想不到竟如此幽静可人，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藏到了今日，才舍得请我们来啊？”
“这墙边少了些竹子，妹妹不妨差人种些！”
“那边少几盆花，改日我找人送来，以后也有借口常来，来的也心安些。”
“……”
几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谢自然正有些无聊时，却听薛涛问起了一人：
“咄咄姐姐怎样了？”
此话一出，几个女子笑容都淡了，那龙靓说道：“还不是难得一笑？已经好些日子没帮我谱曲子了……但是她那事情，我等又无处求人。”
薛涛摇摇头，看谢自然说话不多，就拉她坐下：“谢家姐姐，你也是个聪明的，且帮我们参详参详。”
胡楚点头称是：“嗯，或许我们心里的路数都一样，这个外面的才女，看法能与我们不同！”
于是几人坐下，周韶讲述，胡楚龙靓在一旁添补，细细说起了那个咄咄的事情。
咄咄和龙靓，是在一个楼子里谋生，而且是后来的，但是她一来，不仅很快闯出了名头，而且可以说震惊了半个成都府。
其人至今无人知道姓氏，名字叫做韶光，还不知是真是假。令人震惊的地方在于，她在名字之前，赫赫然加了四个字——咄咄怪事。
于是全名就变成了咄咄怪事韶光，不仅有六个字，而且用一个四字俗语做姓。
这可成了不折不扣的咄咄怪事。
看着初初挥挥小手，就在眼前消失不见，谢自然只觉得身边无比的空落，眼中所见一切，都没有了生气。
几次落泪之后，终还是打不起精神，周围的所有人事声音，让她很是烦躁，于是谢自然停课十天，让下人给韦行式和薛涛分别带个话，独自一人出了都督府。。
谢自然漫步到郊外，随便找了个山头，选了个跟大方山上差不多的大石头，盘膝而坐。
脑海中闪过初初小小的影子，粉嫩的小脸儿，可爱的笑容：
“我就是来找你的，这回你信了吧，傻……”
“嗯……名字，这个倒忘了……哎你帮我取一个！”
“喂，你说城里那个欺负人的大坏蛋，是不是该打？”
“不啦，收起来她们多闷啊？而且留在这里，你看到小白马，就想起我了！”
“不哭不哭哦！我就是出去转转玩玩，还会来找你的，我就是来保护你的……”
遇到初初之后的一幕一幕，不断在心头闪回，谢自然只觉得心中的空落不舍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这种不舍到了极处，谢自然心头空茫茫一片，终于入定。
这一坐就是七天七夜。
谢自然再睁开眼来，心头一片空明。
当然还是想念，却不再感伤，那一份不舍已经深深的藏在心底，仿佛她身体的一部分，却已经影响不到她的心神。
谢自然若有所悟。
难道这才是……参透非空却是空？
只有经过，才知滋味，在心中真正的化解，才能清宁！
谢自然淡然一笑，转身下山。
山脚下，白夜云一袭白衣，在晨风中悠然荡起，含笑看着谢自然。
谢自然知道他能感应到自己在哪里，也不知在这等了多久，或者几天。
“你，一直在这里了？”
“嗯。在都督府里想活动下身子，总是放不开，这里就清静多了，还多亏你找的好地方。”
“呵呵……来了几天了？”
“跟你一样！”
“……”
回到都督府的住处，才听说薛涛已经派人来找了三回，留下话来，谢自然一旦回来，就去见她。
薛涛一见谢自然，就露出嗔怪之色：“啊呦，总算回来了啊！再不回来我就要请大人派兵出去找了！”
谢自然笑：“出去散散心，早就说过我不来这儿嘛，还不是你搞出的事情！”
“有什么不顺意的地方吗？”
薛涛不知道初初走了，谢自然也不想说，想了想，还真是没什么不顺意的。
“那倒没有，只是你这当初说让我来作伴的，每月见一面都难，只是把我诓来了吧！”
一听谢自然提起这个，薛涛大吐苦水：“你当我愿意？那些公事大人只信得过我们几个人，这四个月的战事，公文抵得上平日里一年的。这不直到了年关，两边才暂时停了，然后还要归拢战况，安抚战区百姓，抚恤伤亡恢复民生……我这是把一些事情推了出去，这才得空歇着，你这做姐姐的，也不说疼疼我，还在那里埋怨人！”
这一段娇嗔佯怒，哪怕在谢自然眼中，也是风情万种，赶紧拦住：“好了好了，疼你疼你，说，要怎么个疼法？”
薛涛眼珠一转：“明天随我去见几个姐妹！”
“姐妹？谁啊？”
“都是以前相识的，有那个周韶，你见过的，回来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但是我想给学生上课，已经歇了好多天了！”
“那也不差这一天啊！”
这倒也是。
第二天，浣花溪旁，一处雅舍之中，谢自然见到了薛涛口中那几位姐妹。
薛涛先介绍谢自然：“这位就是当日连下九城，压了我一头那位，独占风光的谢家姐姐。”
谢自然哪想到她这样介绍，对面的三位姑娘衣着淡雅，齐齐见礼，把谢自然搞了个手足无措。
除了见过的周韶之外，另两位分别叫胡楚，龙靓。
这名字让谢自然心中暗赞，包括薛涛周韶，名字也不见娇弱缠绵气。
薛涛生怕这些人被谢自然轻看，于是路上就说过，这三人都是成都府青楼中拔尖的人物，平常商贾哪怕再多钱财，也难得被看上眼，近得身。身后也都有高官宠着，就算一般的官吏，也是不敢失礼，平日中只接待些名流，不时还要出席官方的筵席。
这倒是薛涛多虑了，谢自然对这些女子虽不支持，但也并不排斥看低，正如在她眼中，那龙潭的霍老汉，和轿里的所谓官老爷，并没什么不同。
何况这三位的气韵，并没有一丝狐媚，而都是清雅怡人，听薛涛说也各有才艺。周韶的琵琶与画，被称为音画双绝，胡楚以诗文舞蹈闻名，而龙靓人如其名，歌喉嘹亮，冠绝成都。
谢自然本来还担心这几位才女又来作诗行令那一套，意外的是，四人吃了一些点心，就开始悠闲的在这院子里游览，口中也尽是闲聊。
“校书妹妹这处雅舍，想不到竟如此幽静可人，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藏到了今日，才舍得请我们来啊？”
“这墙边少了些竹子，妹妹不妨差人种些！”
“那边少几盆花，改日我找人送来，以后也有借口常来，来的也心安些。”
“……”
几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谢自然正有些无聊时，却听薛涛问起了一人：
“咄咄姐姐怎样了？”
此话一出，几个女子笑容都淡了，那龙靓说道：“还不是难得一笑？已经好些日子没帮我谱曲子了……但是她那事情，我等又无处求人。”
薛涛摇摇头，看谢自然说话不多，就拉她坐下：“谢家姐姐，你也是个聪明的，且帮我们参详参详。”
胡楚点头称是：“嗯，或许我们心里的路数都一样，这个外面的才女，看法能与我们不同！”
于是几人坐下，周韶讲述，胡楚龙靓在一旁添补，细细说起了那个咄咄的事情。
咄咄和龙靓，是在一个楼子里谋生，而且是后来的，但是她一来，不仅很快闯出了名头，而且可以说震惊了半个成都府。
其人至今无人知道姓氏，名字叫做韶光，还不知是真是假。令人震惊的地方在于，她在名字之前，赫赫然加了四个字——咄咄怪事。
于是全名就变成了咄咄怪事韶光，不仅有六个字，而且用一个四字俗语做姓。
这可成了不折不扣的咄咄怪事。
第045章 无奈红尘事
这咄咄颇有才情，尤其能谱曲，所以虽然身在青楼，却近乎于乐师，偶尔陪客，但绝不侍寝，是为卖艺不卖身。
而当初进楼之时，亮罢了才艺，与主家签的文书上，名字死活就要用这六个字。
您说不行？那我换别人家去！
慢着……别走啊，那就这样吧，然后就行了。
可是那名字也没法叫啊，岂不把人累死？于是大家自然的叫她做韶光，但是她不许——要么叫全名，要么前四个字，总之就不许单叫名字，实在不行可以叫我咄咄。
好在咄咄二字也顺口，又别致，于是就此叫了起来。但是其人其事，不仅在青楼里传开了，连那平常百姓听到后，也是当做谈资，口口相传，于是没几天功夫，半个成都府都知道来了这么个女子。
咄咄不忙的时候，常和楼里的姑娘们在一起，谈词论曲，龙靓是个中翘楚，两人就走的近了些，龙靓这才知道，咄咄取这怪名字的缘由，本就是来惊人引人的。
韶光本是戎州人，与嶲州邻近，出身也算个小家碧玉，男人李正年是个小军官，夫妻很是恩爱。这几年由于战事，男人长居前线，但是每月总有家书捎回，让她心安。
两年之前，家书突然断了，咄咄等了三个月，用尽了门路，搭上不少钱财，这才打听到男人的消息——李正年因督导粮草不利，被派了外差。
当兵偶有失职那算正常，派了外差也正常，但是打听到的消息，却隐约是说，实际原因却是酒后失言，得罪了刺史大人，这才被变相的发配。
之所以说发配，就在于这个外派的地方——回纥境内，唐人馆。
回纥在北方，与大唐还算友善，于是才设了唐人馆，负责两国客商往来的文牒处理，还兼职传递消息，有点探子的作用。
但是那里对于久居南方的唐人来说，却是极苦的去处，因为气候寒冷。
正因为地处苦寒，所以正常的官员最多来去半年，就由长官召回进行轮换，扣除来回路上的时间，也就在那儿呆几个月。可是咄咄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李正年已经足足在那里呆了快一年。
这就基本坐实了那个得罪长官的说法。
咄咄无计可施，又等了几个月，终于李正年捎回了一封信，果然说是得罪长官，而得此处置。来信时候身体已经很差，说死前一定写下休书捎回，好让咄咄再嫁。
咄咄与夫君恩爱情深，一心相随，可是又不能去前线找那长官理论，也不知谁给出了个主意，这才一狠心，来到了节度使所在的成都府。
她这是无奈的办法，来这儿或许能找到和那刺史说上话的人，这样转一个弯去搭救，或许就能有一线转机。
来到成都，直把钱财耗尽，却是求告无门，当无奈处，仗着能谱个曲子，这才入了青楼卖艺。于是特意取了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名字，只希望能吸引到一些高官前来猎奇，以便搭话。
几个月来，姐妹们怜悯她的用心，加上她自己，倒也找到了一点门路，甚至薛涛还帮着传话到了韦皋大人耳中。可是消息再传回来，原来那位刺史，名叫韦晋，却又和韦皋沾着亲。
这一来，谁还能去真心帮这一个小兵，一个乐师呢？
好在薛涛得宠，最终韦皋大人说已经传过话去，薛涛问了两次，却是再无下文。而这种小事，对方又是大人亲眷，值此军事繁忙之际，薛涛也无法叨扰不休，更不能擅自做主。
好在那李正年给戎州稍来的家书，辗转送到咄咄手里，人还在，或许是习惯了一些，性命无忧，但也仅此而已。
讲到这里薛涛一声轻叹：“那韦晋，是黎州刺使，常年戍边，我接触不上。也曾私下找人去说，中间又隔着韦皋大人这一层亲，也都是不了了之。”
几人正在这里叹惋那咄咄怪事韶光，门外一个丫鬟匆匆走进，周韶一看是自己楼里的，知道又是有什么事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难得出来姐妹聚聚，这就有人追了上来，也不让人得个安生。”
龙靓调笑道：“还不是姐姐把人心勾住了，哪怕在外面，也要寻了来。”
果然就看那丫鬟到了近前，对众人行礼后急急说道：“姑娘，守备大人来了，正在候着呢，楼子里叫姑娘快去呢！”
“可是那刘守备？”
“哎呀姑娘，最近可不就是那刘守备嘛？”
周韶皱眉不语，似乎有所纠结，片刻之后还是站起身来，说道：“几位姐妹，我这里要告个不是了。若是平常人，我也不用回去，但是这位大人……或许能助我脱籍。”
“啊？当真？”
“这可是天大的幸事了！”
“那你就赶紧回去，用点心思，改日我再请姐姐们去府里相聚。”
看着周韶的背影匆匆离去，龙靓若有所失，惘然说道：“也不知我等姐妹，何日能得自由身！”
胡楚也是声音低落：“纵然脱了籍，这天下，又有何处能让我等安身！”
众人一时无语，春风料峭，地上青草刚钻出头来，看去那么艰难无力。
因为周韶离去，几人情绪不高，薛涛又和胡楚二人约好了改日去都督府，然后众人就此别过。
回到都督府，薛涛意犹未尽，就把谢自然拉到住处：“本来想着今天姐妹们好好聚聚，却被那俗事败了兴致，今天你要陪我。”
谢自然笑道：“嗯，难得校书大人有闲，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幸何如之。”
薛涛吃吃笑：“你少来取笑我……哎，怎不见你那个小妹子跟着了？久不见她，可长高了不少吧？”
谢自然一愣，笑容收了很多，说道：“没想到你还记得她，可是……她走啦！”
“哦？回家了？”
谢自然不忍欺骗，稍稍正色道：“还记得我说我是出家人吗？”
“记得，你不要说你真是出家人哈！”
“不仅是我，我那妹妹也是，而且是个……道行有成的！”
薛涛看谢自然不像说笑，歪头一想，问道：“她那么小，这怎么可能……除非，你拿出些手段给我看看？”
谢自然凝视薛涛，心念动处，一股气机向她发出，在她身上流动一周，然后收回。
薛涛顿时觉得身上就像有水流过，说不出的舒服，一瞬间就觉得似乎身在云端，又好像微醺微醉。
这咄咄颇有才情，尤其能谱曲，所以虽然身在青楼，却近乎于乐师，偶尔陪客，但绝不侍寝，是为卖艺不卖身。
而当初进楼之时，亮罢了才艺，与主家签的文书上，名字死活就要用这六个字。
您说不行？那我换别人家去！
慢着……别走啊，那就这样吧，然后就行了。
可是那名字也没法叫啊，岂不把人累死？于是大家自然的叫她做韶光，但是她不许——要么叫全名，要么前四个字，总之就不许单叫名字，实在不行可以叫我咄咄。
好在咄咄二字也顺口，又别致，于是就此叫了起来。但是其人其事，不仅在青楼里传开了，连那平常百姓听到后，也是当做谈资，口口相传，于是没几天功夫，半个成都府都知道来了这么个女子。
咄咄不忙的时候，常和楼里的姑娘们在一起，谈词论曲，龙靓是个中翘楚，两人就走的近了些，龙靓这才知道，咄咄取这怪名字的缘由，本就是来惊人引人的。
韶光本是戎州人，与嶲州邻近，出身也算个小家碧玉，男人李正年是个小军官，夫妻很是恩爱。这几年由于战事，男人长居前线，但是每月总有家书捎回，让她心安。
两年之前，家书突然断了，咄咄等了三个月，用尽了门路，搭上不少钱财，这才打听到男人的消息——李正年因督导粮草不利，被派了外差。
当兵偶有失职那算正常，派了外差也正常，但是打听到的消息，却隐约是说，实际原因却是酒后失言，得罪了刺史大人，这才被变相的发配。
之所以说发配，就在于这个外派的地方——回纥境内，唐人馆。
回纥在北方，与大唐还算友善，于是才设了唐人馆，负责两国客商往来的文牒处理，还兼职传递消息，有点探子的作用。
但是那里对于久居南方的唐人来说，却是极苦的去处，因为气候寒冷。
正因为地处苦寒，所以正常的官员最多来去半年，就由长官召回进行轮换，扣除来回路上的时间，也就在那儿呆几个月。可是咄咄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李正年已经足足在那里呆了快一年。
这就基本坐实了那个得罪长官的说法。
咄咄无计可施，又等了几个月，终于李正年捎回了一封信，果然说是得罪长官，而得此处置。来信时候身体已经很差，说死前一定写下休书捎回，好让咄咄再嫁。
咄咄与夫君恩爱情深，一心相随，可是又不能去前线找那长官理论，也不知谁给出了个主意，这才一狠心，来到了节度使所在的成都府。
她这是无奈的办法，来这儿或许能找到和那刺史说上话的人，这样转一个弯去搭救，或许就能有一线转机。
来到成都，直把钱财耗尽，却是求告无门，当无奈处，仗着能谱个曲子，这才入了青楼卖艺。于是特意取了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名字，只希望能吸引到一些高官前来猎奇，以便搭话。
几个月来，姐妹们怜悯她的用心，加上她自己，倒也找到了一点门路，甚至薛涛还帮着传话到了韦皋大人耳中。可是消息再传回来，原来那位刺史，名叫韦晋，却又和韦皋沾着亲。
这一来，谁还能去真心帮这一个小兵，一个乐师呢？
好在薛涛得宠，最终韦皋大人说已经传过话去，薛涛问了两次，却是再无下文。而这种小事，对方又是大人亲眷，值此军事繁忙之际，薛涛也无法叨扰不休，更不能擅自做主。
好在那李正年给戎州稍来的家书，辗转送到咄咄手里，人还在，或许是习惯了一些，性命无忧，但也仅此而已。
讲到这里薛涛一声轻叹：“那韦晋，是黎州刺使，常年戍边，我接触不上。也曾私下找人去说，中间又隔着韦皋大人这一层亲，也都是不了了之。”
几人正在这里叹惋那咄咄怪事韶光，门外一个丫鬟匆匆走进，周韶一看是自己楼里的，知道又是有什么事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难得出来姐妹聚聚，这就有人追了上来，也不让人得个安生。”
龙靓调笑道：“还不是姐姐把人心勾住了，哪怕在外面，也要寻了来。”
果然就看那丫鬟到了近前，对众人行礼后急急说道：“姑娘，守备大人来了，正在候着呢，楼子里叫姑娘快去呢！”
“可是那刘守备？”
“哎呀姑娘，最近可不就是那刘守备嘛？”
周韶皱眉不语，似乎有所纠结，片刻之后还是站起身来，说道：“几位姐妹，我这里要告个不是了。若是平常人，我也不用回去，但是这位大人……或许能助我脱籍。”
“啊？当真？”
“这可是天大的幸事了！”
“那你就赶紧回去，用点心思，改日我再请姐姐们去府里相聚。”
看着周韶的背影匆匆离去，龙靓若有所失，惘然说道：“也不知我等姐妹，何日能得自由身！”
胡楚也是声音低落：“纵然脱了籍，这天下，又有何处能让我等安身！”
众人一时无语，春风料峭，地上青草刚钻出头来，看去那么艰难无力。
因为周韶离去，几人情绪不高，薛涛又和胡楚二人约好了改日去都督府，然后众人就此别过。
回到都督府，薛涛意犹未尽，就把谢自然拉到住处：“本来想着今天姐妹们好好聚聚，却被那俗事败了兴致，今天你要陪我。”
谢自然笑道：“嗯，难得校书大人有闲，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幸何如之。”
薛涛吃吃笑：“你少来取笑我……哎，怎不见你那个小妹子跟着了？久不见她，可长高了不少吧？”
谢自然一愣，笑容收了很多，说道：“没想到你还记得她，可是……她走啦！”
“哦？回家了？”
谢自然不忍欺骗，稍稍正色道：“还记得我说我是出家人吗？”
“记得，你不要说你真是出家人哈！”
“不仅是我，我那妹妹也是，而且是个……道行有成的！”
薛涛看谢自然不像说笑，歪头一想，问道：“她那么小，这怎么可能……除非，你拿出些手段给我看看？”
谢自然凝视薛涛，心念动处，一股气机向她发出，在她身上流动一周，然后收回。
薛涛顿时觉得身上就像有水流过，说不出的舒服，一瞬间就觉得似乎身在云端，又好像微醺微醉。
第046章 有虞却无鱼
薛涛忍不住举起手看看自己，又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谢自然，一双俏眼中彩光流动：“啊……姐姐还真是个有道行的……能不能教教我？”
谢自然笑着摇头：“你这在官场里的大忙人，又哪能静得下心来修道！”
薛涛神色一黯，目光垂了下去。
谢自然对薛涛亮出这一层身份，是因为今天这种闲事，她不想再有下一回。如果薛涛知道了她的道家身份，那么以后应该不会轻易打扰，纵然有，谢自然也能借此推脱。
就在这时，谢自然蓦然感到，曾经感应到过得那种玄奥的气息，从薛涛内室的方向，再度传了过来。
这气息似乎有些试探之意，笼罩谢自然全身，然后缓缓消散不见。
薛涛楞楞的看着谢自然，也不知她怎么就变了脸色。
谢自然回过神，忍不住问道：“妹子……你这屋里，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比如说，让你很是舒服，或者很不舒服的东西……跟其他东西很不一样的？”
“哦，那倒没有，不过有些珠宝首饰，有的还算精致稀奇……有什么奇怪吗？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好！”谢自然笑道：“或许你这穷姐姐要跟你讨个一两件呢！”
“出家人还要首饰？”
“卖了去建道观！”
“这倒好，到时候你做观主，可要带着我修行！”
“……”
看着地下并排两箱黄金，一箱珠宝，还有案上一小箱华贵首饰，纵是谢自然自诩淡定，也还是有些晃眼。
可是放出神识，细细感应过去，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只好让薛涛收了。
“……妹妹，你这下人中，有没有谁，有些奇怪的？”
薛涛也不多言，一声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功夫，别枝为首，八个女孩儿一字排开，站在了谢自然面前。
薛涛笑吟吟说道：“这就是我这里的几个做杂事的，姐姐莫非发现有谁是有慧根，想收个徒弟吗？”
谢自然神识扫过，示意薛涛可以了，等别枝带着众人下去，谢自然这才说道：“我觉得妹妹这里，有些玄妙的气息，却找不到来处。”
薛涛眼珠一转：“那你可要仔细找找哦，万一找到什么灵物，说不定能让我这俗人，也有了仙机呢！”
……
薛涛和胡楚龙靓约定再聚的日子，本来在三天之后，可就在前一天晚上，薛涛却气呼呼的来找谢自然。
“本想着明天再去聚聚，但去不成了！”
谢自然问道：“这又怎么了啊？”
“哼，明日又有些将官前来述职，都督大人自然要给属下们接风洗尘，说什么慰劳。非要我把成都府有名的姐妹，多叫些来陪客，又是那些俗套的事情。”
谢自然没什么可说，这种事情又岂是她能插上手的，想起薛涛那几个姐妹，问道：“这次来的，都是武官？”
“那倒不是，什么人都有，怎么？”
“这倒也不全都是坏事，洪度你想啊，你那几个姐妹，不都有脱籍的心思吗？多结识一些官方……贵人，说不定哪个就看顺了眼，拉她们一把，就成了呢？就算不成，对你姐妹，也是个依靠照应啊！”
薛涛点头：“嗯，这倒也是，我本来还想不叫我那几个姐姐来呢，那照你这么说……都来？”
“你自己做主！”
“嗯，那就都来……而且你也要来啊！”
谢自然瞪圆了眼睛：“这种场合，我一个出家人，去做什么？”
“哎呀，什么出家人啊，谁看得出来啊？说了都没人信……但这次我倒不是硬拉着你，而是都督大人提起，说那些女孩儿家的父母，对你这半年来的教导很是满意，都督大人这才想起还没见过你们二位，所以明天一并见见……难道你能不去？”
谢自然摇摇头，无奈苦笑：“当初我不愿来这府里，就怕有这些推不开的闲事，所以那天才对你露出些手段。本想着你这知心懂事的妹妹，不会再来叫我，哪知道还是这样。”
“行了行了，以后我少叫你，行了吧！但是你明天可是脱不了吧？对了还有你那个帮手也去。说起来你这样拜会都督，不是比私下召见容易多了？所以这一关，你迟早要过的，”
这话倒是。
……
第二日，都督府内大宴文武官员，席中丝竹绕耳。
谢自然坐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只吃些水果，喝着茶，心中厌烦。
白夜云坐在一边。
好在堂上的胡楚，舞姿果然曼妙，龙靓漫声而歌，边上周韶玉指翻飞，一把琵琶声如珠玉。
谢自然朝最上面看了一眼，只见正中坐着一位大人，薛涛陪坐一旁，看来这就是那节度使韦皋都督了。
韦皋看上去四十多岁，身为大将，身形却不十分魁梧，此刻一身便装，仪表堂堂，峻烈中带着三分雅致，看向薛涛的眼中不乏爱惜之色，果然是极出色的人物。
觥斛交错，换盏推杯。
酒阑歌罢，丝竹暂停，歌妓们下去换装，筵席也就到了尾声。众人趁着酒意，也不论官职大小，仗着都督大人随和，言语中就随意起来，有人就行起了酒令。
一人拿着酒杯摇晃着站起：“诸位，我曾见人玩过一个，倒也简单——千字文，想必诸位都是熟知的，只需各人说一句，句子中要带有虫鱼鸟兽任一，接不上的，罚酒一杯。”
于是有人笑道：“既然韦晋大人行令，那就请起一句！”
末座的谢自然，上座的薛涛，听到韦晋这个名字，都不禁多看了两眼，想起了韶光。
这韦晋是个武官，本就没什么才学，此时又带着酒意，又哪里想得出什么。但在众人注视之中，他这个领头的也不能就此退出，于是瞪着眼睛憋了半天，来了一句：“有虞陶唐。”
众人中有那还清醒些的，或者真有才学的，当下就要忍不住笑，因为这韦晋说差了。
他自己说了规矩，句子中要有虫鱼鸟兽其一，但是他这头一句里，却没有任何一样。想必是急切迷糊之中，误把这虞，当做了鱼。
薛涛忍不住举起手看看自己，又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谢自然，一双俏眼中彩光流动：“啊……姐姐还真是个有道行的……能不能教教我？”
谢自然笑着摇头：“你这在官场里的大忙人，又哪能静得下心来修道！”
薛涛神色一黯，目光垂了下去。
谢自然对薛涛亮出这一层身份，是因为今天这种闲事，她不想再有下一回。如果薛涛知道了她的道家身份，那么以后应该不会轻易打扰，纵然有，谢自然也能借此推脱。
就在这时，谢自然蓦然感到，曾经感应到过得那种玄奥的气息，从薛涛内室的方向，再度传了过来。
这气息似乎有些试探之意，笼罩谢自然全身，然后缓缓消散不见。
薛涛楞楞的看着谢自然，也不知她怎么就变了脸色。
谢自然回过神，忍不住问道：“妹子……你这屋里，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比如说，让你很是舒服，或者很不舒服的东西……跟其他东西很不一样的？”
“哦，那倒没有，不过有些珠宝首饰，有的还算精致稀奇……有什么奇怪吗？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好！”谢自然笑道：“或许你这穷姐姐要跟你讨个一两件呢！”
“出家人还要首饰？”
“卖了去建道观！”
“这倒好，到时候你做观主，可要带着我修行！”
“……”
看着地下并排两箱黄金，一箱珠宝，还有案上一小箱华贵首饰，纵是谢自然自诩淡定，也还是有些晃眼。
可是放出神识，细细感应过去，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只好让薛涛收了。
“……妹妹，你这下人中，有没有谁，有些奇怪的？”
薛涛也不多言，一声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功夫，别枝为首，八个女孩儿一字排开，站在了谢自然面前。
薛涛笑吟吟说道：“这就是我这里的几个做杂事的，姐姐莫非发现有谁是有慧根，想收个徒弟吗？”
谢自然神识扫过，示意薛涛可以了，等别枝带着众人下去，谢自然这才说道：“我觉得妹妹这里，有些玄妙的气息，却找不到来处。”
薛涛眼珠一转：“那你可要仔细找找哦，万一找到什么灵物，说不定能让我这俗人，也有了仙机呢！”
……
薛涛和胡楚龙靓约定再聚的日子，本来在三天之后，可就在前一天晚上，薛涛却气呼呼的来找谢自然。
“本想着明天再去聚聚，但去不成了！”
谢自然问道：“这又怎么了啊？”
“哼，明日又有些将官前来述职，都督大人自然要给属下们接风洗尘，说什么慰劳。非要我把成都府有名的姐妹，多叫些来陪客，又是那些俗套的事情。”
谢自然没什么可说，这种事情又岂是她能插上手的，想起薛涛那几个姐妹，问道：“这次来的，都是武官？”
“那倒不是，什么人都有，怎么？”
“这倒也不全都是坏事，洪度你想啊，你那几个姐妹，不都有脱籍的心思吗？多结识一些官方……贵人，说不定哪个就看顺了眼，拉她们一把，就成了呢？就算不成，对你姐妹，也是个依靠照应啊！”
薛涛点头：“嗯，这倒也是，我本来还想不叫我那几个姐姐来呢，那照你这么说……都来？”
“你自己做主！”
“嗯，那就都来……而且你也要来啊！”
谢自然瞪圆了眼睛：“这种场合，我一个出家人，去做什么？”
“哎呀，什么出家人啊，谁看得出来啊？说了都没人信……但这次我倒不是硬拉着你，而是都督大人提起，说那些女孩儿家的父母，对你这半年来的教导很是满意，都督大人这才想起还没见过你们二位，所以明天一并见见……难道你能不去？”
谢自然摇摇头，无奈苦笑：“当初我不愿来这府里，就怕有这些推不开的闲事，所以那天才对你露出些手段。本想着你这知心懂事的妹妹，不会再来叫我，哪知道还是这样。”
“行了行了，以后我少叫你，行了吧！但是你明天可是脱不了吧？对了还有你那个帮手也去。说起来你这样拜会都督，不是比私下召见容易多了？所以这一关，你迟早要过的，”
这话倒是。
……
第二日，都督府内大宴文武官员，席中丝竹绕耳。
谢自然坐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只吃些水果，喝着茶，心中厌烦。
白夜云坐在一边。
好在堂上的胡楚，舞姿果然曼妙，龙靓漫声而歌，边上周韶玉指翻飞，一把琵琶声如珠玉。
谢自然朝最上面看了一眼，只见正中坐着一位大人，薛涛陪坐一旁，看来这就是那节度使韦皋都督了。
韦皋看上去四十多岁，身为大将，身形却不十分魁梧，此刻一身便装，仪表堂堂，峻烈中带着三分雅致，看向薛涛的眼中不乏爱惜之色，果然是极出色的人物。
觥斛交错，换盏推杯。
酒阑歌罢，丝竹暂停，歌妓们下去换装，筵席也就到了尾声。众人趁着酒意，也不论官职大小，仗着都督大人随和，言语中就随意起来，有人就行起了酒令。
一人拿着酒杯摇晃着站起：“诸位，我曾见人玩过一个，倒也简单——千字文，想必诸位都是熟知的，只需各人说一句，句子中要带有虫鱼鸟兽任一，接不上的，罚酒一杯。”
于是有人笑道：“既然韦晋大人行令，那就请起一句！”
末座的谢自然，上座的薛涛，听到韦晋这个名字，都不禁多看了两眼，想起了韶光。
这韦晋是个武官，本就没什么才学，此时又带着酒意，又哪里想得出什么。但在众人注视之中，他这个领头的也不能就此退出，于是瞪着眼睛憋了半天，来了一句：“有虞陶唐。”
众人中有那还清醒些的，或者真有才学的，当下就要忍不住笑，因为这韦晋说差了。
他自己说了规矩，句子中要有虫鱼鸟兽其一，但是他这头一句里，却没有任何一样。想必是急切迷糊之中，误把这虞，当做了鱼。
第047章 且放白衣去
可是这等场合，又都是有身份的同僚，也不好拆穿，更加上据说他和都督大人还沾着亲，于是有人顺势接了下去：
“鸟官人皇。”
“鸣凤在竹。”
“驴骡犊特。”
“诗赞羔羊。”
“……”
规矩本就不难，所以一路下去，也没谁被罚酒，此时就轮到了薛涛，她之后，就该都督大人了。
众人都以为这等小题，以那二位才学，必是咳唾之余，易如反掌。
可是谁也没想到薛涛却像是卡住了，半晌无言。
众人目光齐齐注视过去，厅里静了下来。此时一众歌妓换装回来，见到这诡异的气氛，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好悄悄的找到自己该陪的大人，安然落座。
此时薛涛终于抬头一笑，唇间吐出一句：“佐时阿衡。”
这一句说的是商朝名相伊尹。
众人一听都愣了，心说您这句是千字文没错，但是虫鱼鸟兽，哪样都没挨着啊！
难道酒没喝够，想出个风头？
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那起头的韦晋。
“哈哈堂堂校书，竟也有失手的时候，你这可是一条都没占，罚酒罚酒！”
就在众人笑声之中，薛涛笑吟吟答道：“小女子这句中衡字，其中还有一条小鱼，可是大人你那句有虞陶唐，可是一条小鱼都没有啊！”
薛涛早就听说这次述职官员中，有这个韦晋，可是一直没见着人，今天无意中这样碰上了，总要替姐妹出一口心里的气。
众人一想之下，随即乐不可支，心想这薛涛果然机敏，这样既显了才学，却又挖了个坑，可笑那韦晋果然跳了进来。
可这似乎，有些失人脸面了。
看那韦晋面红耳涨，有个文官机智，赶紧打圆场揭过这一篇儿：
“诸位，下官这里有个玩法，却要动动心思了。”
“高大人快说快说！”
这高大人说道：“一字令，起字象形，当句做解，又需有韵。”
“那你先来一句大伙学学。”
高大人说道：“口，正如无梁斗。”
所谓斗，是方形的量米用具，上有提梁。若是去了提梁，正是一个口的形状，而口、斗二字押韵。
众人一听，都住口不言，片刻之后，高大人身边那些将官，无奈摇摇头，接不下去，只好喝酒。
这样一来，很快就又到了薛涛。
这次连韦皋大人也含笑看着她：“出题的是高崇文大人，饱学之士，洪度尚能解否？”
这次的薛涛再次令人惊诧，谈笑间便说出一句：“川，有似三条椽。”
这句很是明了，也合乎规矩，众人拊掌赞叹。
出题的高崇文笑道：“校书捷才，在下佩服。只是这椽……奈何一条曲？”
众人大笑，这高大人也是个风趣的，川字第一笔撇出，可不正是一条弯的嘛。
正在大家等着薛涛如何接话之时，只见薛涛笑道：“大人身在朝廷，勤俭为官，尚且用那无梁之斗，小女子区区一穷佐酒，用三条椽，中有一曲，又何足怪哉？”
众人忍不住出口称妙，高崇文举杯相敬薛涛，心中着实敬佩这个女子的捷才。
自此，薛涛与这高大人席间一晤，算是结了一段善缘，待到后来韦皋离任，高崇文继任西川都督，对薛涛多有善待。
可也正是这一次，薛涛却也埋下了一个祸根，那就是后话了。
……
将官们逐渐散去，薛涛也叫歌妓下堂，却把三个好姐妹留下，想在都督面前混个脸熟。
除了韦行式，谢自然白夜云这些府中人，还有一个将官，也拖到了最后。
韦皋问道：“刘守备，你可是有事？”
刘守备赶紧施礼：“回大人，确实有些……私事，有求大人。”说完看了周韶一眼，谢自然恍然想起，应该是为周韶脱籍那位。
韦皋是何等人物，看刘守备颜色，便知道可能与这几位女子有关，于是示意众人，随他来到一个内厅。
韦皋也有几分酒意，笑道：“刘守备，你既然不避开众人，想来也与此有关，不妨说来。”
刘守备脸色涨红：“回大人话，下官……正妻丧了，如今已过了三年，于是就想为这……周姑娘脱籍，做个妾室。但是属下与掌管乐籍的官员不熟，周姑娘也说此事不易，所以属下冒昧，想请大人代为说项。”
周韶跟着跪了下去，薛涛那边赶紧一一介绍给都督大人。
韦皋眼睛扫过几位女子，对薛涛笑道：“洪度特意留下这三位，想必都是平日里要好的，不会是存着什么心思吧？”
薛涛娇笑道：“大人面前，洪度又哪有什么心思？一切还不是仰仗大人。”
韦皋哈哈一笑：“也罢，既然刘守备有心，而且丧妻多年，本官就成全了你们。”
刘守备和周韶大喜，双双拜倒在地，却听上面又说话了：“但是！”
“周姑娘既然人称音画双绝，想来也是有才学的，且来赋诗一首，以切今日之事，留待日后，也算一件美谈。”
韦皋说完，又转向薛涛：“洪度不可捉刀代笔哦！”
薛涛心里替周韶高兴，也知道周韶虽然不以诗情闻名，但一首诗还是做得出来的，只是不见得出色罢了，当下连连点头，眼睛发亮看着周韶。
周韶心知这大人既然亲口答应，此事便绝无问题，欣喜激动之下，忍不住有些颤抖。闻言站起身来，随目四顾，却看到房中一角，挂着个鸟笼，中有一只雪白的鹦鹉。
周韶看到这鸟儿，再看看自己身上，正是一袭白裙，想起青楼岁月，不由得心生感慨，漫声吟道：“
陇上巢空岁月惊，
忍看回首自梳翎。
开笼若放白衣去，
长念观音般若经。”
众人随着她目光看去，再听这诗，都明白了她是以鸟代人，遣词造句竟极切身份。
“好！”
韦皋也不禁赞了一声，对那刘守备说道：“你且去告知那乐籍处的人，让他来此见本官，本官亲自过问此事。”
刘守备感恩戴德，连连施礼着去了，此时就见从门外奔进一人，只看清了是个女子，来人已经拜伏在地，口中哭诉：“都督大人救命！”
韦皋脸色沉了下来，挥手阻止了下人对那女子的拖拽，沉声说道：“贸然闯入内堂，你是何人！”
女子不敢起身，却抬起头来：“小女子……莫韶光。”
此时薛涛为首，几个女子齐声叫到：“咄咄？韶光？”
可是这等场合，又都是有身份的同僚，也不好拆穿，更加上据说他和都督大人还沾着亲，于是有人顺势接了下去：
“鸟官人皇。”
“鸣凤在竹。”
“驴骡犊特。”
“诗赞羔羊。”
“……”
规矩本就不难，所以一路下去，也没谁被罚酒，此时就轮到了薛涛，她之后，就该都督大人了。
众人都以为这等小题，以那二位才学，必是咳唾之余，易如反掌。
可是谁也没想到薛涛却像是卡住了，半晌无言。
众人目光齐齐注视过去，厅里静了下来。此时一众歌妓换装回来，见到这诡异的气氛，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好悄悄的找到自己该陪的大人，安然落座。
此时薛涛终于抬头一笑，唇间吐出一句：“佐时阿衡。”
这一句说的是商朝名相伊尹。
众人一听都愣了，心说您这句是千字文没错，但是虫鱼鸟兽，哪样都没挨着啊！
难道酒没喝够，想出个风头？
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那起头的韦晋。
“哈哈堂堂校书，竟也有失手的时候，你这可是一条都没占，罚酒罚酒！”
就在众人笑声之中，薛涛笑吟吟答道：“小女子这句中衡字，其中还有一条小鱼，可是大人你那句有虞陶唐，可是一条小鱼都没有啊！”
薛涛早就听说这次述职官员中，有这个韦晋，可是一直没见着人，今天无意中这样碰上了，总要替姐妹出一口心里的气。
众人一想之下，随即乐不可支，心想这薛涛果然机敏，这样既显了才学，却又挖了个坑，可笑那韦晋果然跳了进来。
可这似乎，有些失人脸面了。
看那韦晋面红耳涨，有个文官机智，赶紧打圆场揭过这一篇儿：
“诸位，下官这里有个玩法，却要动动心思了。”
“高大人快说快说！”
这高大人说道：“一字令，起字象形，当句做解，又需有韵。”
“那你先来一句大伙学学。”
高大人说道：“口，正如无梁斗。”
所谓斗，是方形的量米用具，上有提梁。若是去了提梁，正是一个口的形状，而口、斗二字押韵。
众人一听，都住口不言，片刻之后，高大人身边那些将官，无奈摇摇头，接不下去，只好喝酒。
这样一来，很快就又到了薛涛。
这次连韦皋大人也含笑看着她：“出题的是高崇文大人，饱学之士，洪度尚能解否？”
这次的薛涛再次令人惊诧，谈笑间便说出一句：“川，有似三条椽。”
这句很是明了，也合乎规矩，众人拊掌赞叹。
出题的高崇文笑道：“校书捷才，在下佩服。只是这椽……奈何一条曲？”
众人大笑，这高大人也是个风趣的，川字第一笔撇出，可不正是一条弯的嘛。
正在大家等着薛涛如何接话之时，只见薛涛笑道：“大人身在朝廷，勤俭为官，尚且用那无梁之斗，小女子区区一穷佐酒，用三条椽，中有一曲，又何足怪哉？”
众人忍不住出口称妙，高崇文举杯相敬薛涛，心中着实敬佩这个女子的捷才。
自此，薛涛与这高大人席间一晤，算是结了一段善缘，待到后来韦皋离任，高崇文继任西川都督，对薛涛多有善待。
可也正是这一次，薛涛却也埋下了一个祸根，那就是后话了。
……
将官们逐渐散去，薛涛也叫歌妓下堂，却把三个好姐妹留下，想在都督面前混个脸熟。
除了韦行式，谢自然白夜云这些府中人，还有一个将官，也拖到了最后。
韦皋问道：“刘守备，你可是有事？”
刘守备赶紧施礼：“回大人，确实有些……私事，有求大人。”说完看了周韶一眼，谢自然恍然想起，应该是为周韶脱籍那位。
韦皋是何等人物，看刘守备颜色，便知道可能与这几位女子有关，于是示意众人，随他来到一个内厅。
韦皋也有几分酒意，笑道：“刘守备，你既然不避开众人，想来也与此有关，不妨说来。”
刘守备脸色涨红：“回大人话，下官……正妻丧了，如今已过了三年，于是就想为这……周姑娘脱籍，做个妾室。但是属下与掌管乐籍的官员不熟，周姑娘也说此事不易，所以属下冒昧，想请大人代为说项。”
周韶跟着跪了下去，薛涛那边赶紧一一介绍给都督大人。
韦皋眼睛扫过几位女子，对薛涛笑道：“洪度特意留下这三位，想必都是平日里要好的，不会是存着什么心思吧？”
薛涛娇笑道：“大人面前，洪度又哪有什么心思？一切还不是仰仗大人。”
韦皋哈哈一笑：“也罢，既然刘守备有心，而且丧妻多年，本官就成全了你们。”
刘守备和周韶大喜，双双拜倒在地，却听上面又说话了：“但是！”
“周姑娘既然人称音画双绝，想来也是有才学的，且来赋诗一首，以切今日之事，留待日后，也算一件美谈。”
韦皋说完，又转向薛涛：“洪度不可捉刀代笔哦！”
薛涛心里替周韶高兴，也知道周韶虽然不以诗情闻名，但一首诗还是做得出来的，只是不见得出色罢了，当下连连点头，眼睛发亮看着周韶。
周韶心知这大人既然亲口答应，此事便绝无问题，欣喜激动之下，忍不住有些颤抖。闻言站起身来，随目四顾，却看到房中一角，挂着个鸟笼，中有一只雪白的鹦鹉。
周韶看到这鸟儿，再看看自己身上，正是一袭白裙，想起青楼岁月，不由得心生感慨，漫声吟道：“
陇上巢空岁月惊，
忍看回首自梳翎。
开笼若放白衣去，
长念观音般若经。”
众人随着她目光看去，再听这诗，都明白了她是以鸟代人，遣词造句竟极切身份。
“好！”
韦皋也不禁赞了一声，对那刘守备说道：“你且去告知那乐籍处的人，让他来此见本官，本官亲自过问此事。”
刘守备感恩戴德，连连施礼着去了，此时就见从门外奔进一人，只看清了是个女子，来人已经拜伏在地，口中哭诉：“都督大人救命！”
韦皋脸色沉了下来，挥手阻止了下人对那女子的拖拽，沉声说道：“贸然闯入内堂，你是何人！”
女子不敢起身，却抬起头来：“小女子……莫韶光。”
此时薛涛为首，几个女子齐声叫到：“咄咄？韶光？”
第048章 且归纸上说
谢自然明白了，韦皋眉头一皱：“可是那坊间盛传的，什么……咄咄怪事，韶光？”
“正是小女子。”
薛涛几人相互看看，脸上都有担忧之色，薛涛小心翼翼说道：“大人，这个……韶光心急搭救夫婿，以至失礼，还请大人赎罪。”
周韶胡楚龙靓，一起跪在了韶光身边。
韦皋朝薛涛一摆手，看着莫韶光：“其他不说，本官先来问你，据说成都府无人得知你的姓氏，为何如今，却说你是莫韶光？这岂非也咄咄怪事？”
莫韶光跪直了身子，回道：“小女子得见大人，已是天大的造化，若是大人不肯垂怜，小女子再无去路。在大人面前，又岂敢再有隐瞒。”
韦皋缓缓点头：“嗯，也是个会说话的。你的事情，洪度也曾说于本官，本官也确曾去信问过。但那黎州刺使韦晋，后来回复说，虽然当时派出你那李正年，确有意气用事，但是李正年在回纥，熬过了寒苦之后，政事方面却委实做的不错。韦晋听说他身体已经无碍，也算个人才，就用了下去，俸禄也加了一些，仍然是个官吏。如此一来，就不说他是本官的侄儿，这件事也无可厚非……难道你还要本官，去插手属下一个小吏之事？”
韦皋话音落下，堂下跪着的四人，连同上面的薛涛，一边坐着的韦行式谢自然白夜云，都感到确实如此，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说，。
一时间落针可闻。
可那韶光脸上的泪水，却无声流了下来，也不见身子抖动，只是泪水簌簌的落下，身前的地面，已经湿了。
韦皋心下生出不忍，说道：“本官不追究你惊扰之罪，都起来吧！”
胡楚三人心中暗叹，只好起身，伸手去扶韶光，却拉不动。
龙靓一边喊她名字，一边去看，稍稍抬起她的脸，众人一看之下大吃一惊，那韶光目中流泪，已经隐隐带着红色。
众女一时间擦拭不叠，韦皋皱眉不语。
最后那韶光仍不起身，只是身体已经有些晃动，怕是就要晕倒。
韦皋长叹一声：“也罢，本官镇守西川不久，在这成都府里时间不多，今日诗酒风流，几位奇女子竟然一夕得见，确也风姿不凡，本官也是快意。看你们几位都亲近着，与洪度也是熟识，既如此，本官就给你们个机会！”
你们？
所有人都疑惑的看向韦皋。
韶光抬起头来，眼里现出希望的神采。
“咄咄怪事韶光。”
韦皋正色说道：“既然你如此大胆奇行，本官就认了你这名字。既然你苦心孤诣，相救夫君，想来是个极有情义的，本官也乐见其成。可是本官却需要一个说法，免得让人说本官贸然插手边务。我也不来难为尔等，今日无论谁人，只要能写出一篇文字，打动本官，三月之内，本官就帮你撤回那李正年。”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这大人果然文雅，无论先前的周韶，还是此刻的韶光，竟都落在了文字上。
还是薛涛清醒些：“敢问大人，体裁题目，可有限制？”
韦皋一摆手：“本官可是那等拘泥之人？今日诗词歌赋不限，只求深刻入骨……那韶光，既然你如此苦楚，亦可借此修书一封，若是令本官动容，可以顺便替你送于李正年，也让他早日得知你的难处。”
韦行式让下人们拿出几套笔墨，放在旁边小案上。
韦皋看周韶胡楚已经开始凝神沉思，对薛涛说道：“今日你虽然伶俐，却还没什么诗作，不妨借此一试身手！”
薛涛想了想，无奈笑道：“洪度怕要让大人失望了！”
“哦，却是为何？”
“大人也是诗文大家，此中关节自是清楚，又何必非要洪度说出？”
韦皋笑意更盛：“洪度这可是高看本官了，你却说说这其中有何关节？”
薛涛只好说道：“诗文一道，若要深切，那么必然出自真心，而今日局面……内容只能着笔于夫妇之情。可是这等情义，若非经过，又岂能凭空而来？”
薛涛几不可闻的长出一口气，看了看手中拿着笔，仍然跪在地下的韶光：“而且不仅要经历，又要有文采，能写出心中所想，这……”
薛涛指向韶光，谢自然顺着看去，只见她纸上不着一字，裙袖已被泪水浸透。
薛涛说道：“韶光纵有真情，但是文笔不及。此外我姐妹三人，虽有薄才，但是未经夫妻离难，又如何能写的动人……大人此议看似简单，却着实不易。”
韦皋面露意外之色，沉吟一下道：“洪度此言有理，看来本官这番好心，却是难为人了。”
薛涛赶紧说道：“大人哪里话，洪度自然知道，大人并非为难，只是顾及将士们悠悠众口。”
这边胡楚周韶把笔放下，看看自己的文稿，相视一眼，都是轻轻摇头。至于龙靓，早有自知之明，根本无需动笔。
二女递给韦行式，韦皋接过来，先看周韶的：
不见当时折柳枝，
年来处处是相思。
若将此恨同芳草，
却恐青青有尽时。
“嗯。”韦皋看罢，随口说道：“顷刻成诗，也算敏捷。虽见婉约，不过寻常闺怨相思尔。”
周韶脸一红，低身一礼：“大人说的是，小女子向来不善诗文，只能尽力如此。先前一首，已经好过平时了，还要多谢大人慈悲。”
韦皋点头，又看下一篇胡楚所作：
怅望天涯念不休，
无眠微雨惘登楼。
忽然又落相思泪，
流到天涯始不流。
“嗯，先前洪度说胡楚姑娘精于诗文，果然不错。此诗用词凄楚，哀而不伤，有动人处，仓促之间也算难能，但终不入骨……洪度，以为然否？”
“大人所评极是。”
薛涛不得不点头，一来韦皋所说确实得当，二来即便不然，难道她能去反驳吗？
韦皋还没放下手中文稿，只听那边噗通一声，众人循声看去，咄咄怪事，韶光已经昏倒在地。
坐了半天冷板凳的谢自然，终于暗叹一声，站了起来。
谢自然明白了，韦皋眉头一皱：“可是那坊间盛传的，什么……咄咄怪事，韶光？”
“正是小女子。”
薛涛几人相互看看，脸上都有担忧之色，薛涛小心翼翼说道：“大人，这个……韶光心急搭救夫婿，以至失礼，还请大人赎罪。”
周韶胡楚龙靓，一起跪在了韶光身边。
韦皋朝薛涛一摆手，看着莫韶光：“其他不说，本官先来问你，据说成都府无人得知你的姓氏，为何如今，却说你是莫韶光？这岂非也咄咄怪事？”
莫韶光跪直了身子，回道：“小女子得见大人，已是天大的造化，若是大人不肯垂怜，小女子再无去路。在大人面前，又岂敢再有隐瞒。”
韦皋缓缓点头：“嗯，也是个会说话的。你的事情，洪度也曾说于本官，本官也确曾去信问过。但那黎州刺使韦晋，后来回复说，虽然当时派出你那李正年，确有意气用事，但是李正年在回纥，熬过了寒苦之后，政事方面却委实做的不错。韦晋听说他身体已经无碍，也算个人才，就用了下去，俸禄也加了一些，仍然是个官吏。如此一来，就不说他是本官的侄儿，这件事也无可厚非……难道你还要本官，去插手属下一个小吏之事？”
韦皋话音落下，堂下跪着的四人，连同上面的薛涛，一边坐着的韦行式谢自然白夜云，都感到确实如此，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说，。
一时间落针可闻。
可那韶光脸上的泪水，却无声流了下来，也不见身子抖动，只是泪水簌簌的落下，身前的地面，已经湿了。
韦皋心下生出不忍，说道：“本官不追究你惊扰之罪，都起来吧！”
胡楚三人心中暗叹，只好起身，伸手去扶韶光，却拉不动。
龙靓一边喊她名字，一边去看，稍稍抬起她的脸，众人一看之下大吃一惊，那韶光目中流泪，已经隐隐带着红色。
众女一时间擦拭不叠，韦皋皱眉不语。
最后那韶光仍不起身，只是身体已经有些晃动，怕是就要晕倒。
韦皋长叹一声：“也罢，本官镇守西川不久，在这成都府里时间不多，今日诗酒风流，几位奇女子竟然一夕得见，确也风姿不凡，本官也是快意。看你们几位都亲近着，与洪度也是熟识，既如此，本官就给你们个机会！”
你们？
所有人都疑惑的看向韦皋。
韶光抬起头来，眼里现出希望的神采。
“咄咄怪事韶光。”
韦皋正色说道：“既然你如此大胆奇行，本官就认了你这名字。既然你苦心孤诣，相救夫君，想来是个极有情义的，本官也乐见其成。可是本官却需要一个说法，免得让人说本官贸然插手边务。我也不来难为尔等，今日无论谁人，只要能写出一篇文字，打动本官，三月之内，本官就帮你撤回那李正年。”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这大人果然文雅，无论先前的周韶，还是此刻的韶光，竟都落在了文字上。
还是薛涛清醒些：“敢问大人，体裁题目，可有限制？”
韦皋一摆手：“本官可是那等拘泥之人？今日诗词歌赋不限，只求深刻入骨……那韶光，既然你如此苦楚，亦可借此修书一封，若是令本官动容，可以顺便替你送于李正年，也让他早日得知你的难处。”
韦行式让下人们拿出几套笔墨，放在旁边小案上。
韦皋看周韶胡楚已经开始凝神沉思，对薛涛说道：“今日你虽然伶俐，却还没什么诗作，不妨借此一试身手！”
薛涛想了想，无奈笑道：“洪度怕要让大人失望了！”
“哦，却是为何？”
“大人也是诗文大家，此中关节自是清楚，又何必非要洪度说出？”
韦皋笑意更盛：“洪度这可是高看本官了，你却说说这其中有何关节？”
薛涛只好说道：“诗文一道，若要深切，那么必然出自真心，而今日局面……内容只能着笔于夫妇之情。可是这等情义，若非经过，又岂能凭空而来？”
薛涛几不可闻的长出一口气，看了看手中拿着笔，仍然跪在地下的韶光：“而且不仅要经历，又要有文采，能写出心中所想，这……”
薛涛指向韶光，谢自然顺着看去，只见她纸上不着一字，裙袖已被泪水浸透。
薛涛说道：“韶光纵有真情，但是文笔不及。此外我姐妹三人，虽有薄才，但是未经夫妻离难，又如何能写的动人……大人此议看似简单，却着实不易。”
韦皋面露意外之色，沉吟一下道：“洪度此言有理，看来本官这番好心，却是难为人了。”
薛涛赶紧说道：“大人哪里话，洪度自然知道，大人并非为难，只是顾及将士们悠悠众口。”
这边胡楚周韶把笔放下，看看自己的文稿，相视一眼，都是轻轻摇头。至于龙靓，早有自知之明，根本无需动笔。
二女递给韦行式，韦皋接过来，先看周韶的：
不见当时折柳枝，
年来处处是相思。
若将此恨同芳草，
却恐青青有尽时。
“嗯。”韦皋看罢，随口说道：“顷刻成诗，也算敏捷。虽见婉约，不过寻常闺怨相思尔。”
周韶脸一红，低身一礼：“大人说的是，小女子向来不善诗文，只能尽力如此。先前一首，已经好过平时了，还要多谢大人慈悲。”
韦皋点头，又看下一篇胡楚所作：
怅望天涯念不休，
无眠微雨惘登楼。
忽然又落相思泪，
流到天涯始不流。
“嗯，先前洪度说胡楚姑娘精于诗文，果然不错。此诗用词凄楚，哀而不伤，有动人处，仓促之间也算难能，但终不入骨……洪度，以为然否？”
“大人所评极是。”
薛涛不得不点头，一来韦皋所说确实得当，二来即便不然，难道她能去反驳吗？
韦皋还没放下手中文稿，只听那边噗通一声，众人循声看去，咄咄怪事，韶光已经昏倒在地。
坐了半天冷板凳的谢自然，终于暗叹一声，站了起来。
第049章 勉为续命辞
早有韦行式介绍过，韦皋知道这是府里的女先生，看谢自然气质出尘，洒脱不拘，对薛涛道：“这位谢姑娘，倒是另有一段不俗之处。”
“嗯，还是个有本事的！”
“好！”
谢自然顾不得其他，和龙靓两边扶起韶光，手中一道气机暗暗潜入她体内，帮她温养心神，缓解双膝的痛楚。
看韶光悠悠醒转，谢自然一指边上的书案，龙靓扶着她坐了过去。
谢自然微微思索，回身朝韦皋施了一礼：“大人，请恕唐突，若是在下代修一书，可否算数？”
“哦？当然作数，洪度对你多有推崇，今日适逢其盛，正当领略大才，请！”
“多谢大人！”
谢自然转过身来，对那韶光说道：“你且仔细听来，用心记下！”
韶光这时本已丧失了所有希望，可是这个陌生的女子突然出来，已经是最后的转机了。
就算不成，还能更坏吗？
于是颤抖着伸出手去，接过了龙靓递来的笔。
薛涛也说不清为什么，一看谢自然出手了，心中莫名的对她生出一股极大的信心，一看韶光的样子，快步走了过去，接过毛笔，拿过纸张，郑重其事的等着。
谢自然点点头，信步向门口踱去，她早已感应过那韶光的心绪，可怜她的苦楚，几番思量之下，这才决定出手一试，于是口中缓缓道出：“
夫婿平安否！
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
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妻单子幼。
记不起从前杯酒。
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翻云覆雨手。
强与命，周旋久！
泪痕常浸裙衫透，
数天涯，依稀骨肉，
怎生捱够？
运蹇如斯忍怨尤，留取心魂相守。
哭绝塞，苦寒难受。
盼垂怜早日得相救。
千万语，为君留。
妾已飘零久，
难禁冰霜摧折，早衰蒲柳。
恩义情长，经年不见还有。
问人生到此凄凉否？
但愿得河清人寿。
齐眉举案共白头。
言不尽，
妻，顿首。”
这段文字堪堪还未读完，那边站着的三女，便已湿了眼睛，韶光更是朝谢自然的方向跪着，掩面无声，泪如雨下。
薛涛眼里也是波光盈盈，还要仔细听着写着。
韦皋大人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侧耳倾听。
谢自然住口不言，心中也是暗暗惊讶，因为这一篇文字，按照她的经历心情，也是断然写不出的。谁知方才一旦代入了韶光的感受，那些字句却自然的从心底生了出来。
谢自然想到了天梅。
韦皋睁开双目，缓缓起身，看向谢自然，喟然长叹道：“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大才，而屈尊于我都督府，今日本官承教了，失敬！”
谢自然口中谦让着，薛涛过来把笔录呈上，韦皋细细读过，深深再看谢自然一眼，对薛涛说道：“洪度眼光果然不凡，相交也多才俊，这位先生与你，可谓一时瑜亮。”
薛涛看韦皋的反应，知道这事儿大约是成了，也顾不得其他，兴冲冲的问道：“那么大人，我们这可是过关了？”
“嗯。”韦皋点头微笑：“其实本官先前话中说无论谁人，只是说你们这几个女子，却没算上谢先生。但后来你说这题目太难，而先生又有尝试之意，本官也就顺水推舟，却不想如此一来，竟见到了如此华章，此文可以传世了。既如此……”
韦皋转头向韦行式：“三日之内，你直接派人下去，将那李正年替换回来，公文加盖本官印鉴，尽快让这夫妻团聚。”
韦行式才一应下，众女齐齐施礼道谢，韶光抢上前来，伏地磕头不止。
韦皋笑道：“你这大礼，本官倒也当得。只是此外，你还要多谢这谢先生。就此去吧。”
说完韦皋转身离去，韶光对谢自然磕下头来。
众人都红着眼睛，但却高高兴兴的散了。
两个月后那李正年终于回转，夫妻团聚后回了老家戎州。咄咄怪事韶光，从此再不见于成都府，只留下这样一段奇闻，传于后世。
而谢自然那篇短文，从都督府慢慢流出，虽然不知作者何人，但外面了解此文来历之后，回想起那莫韶光一番际遇，遂将此文名曰：续命辞。
更有那好事者，把这段奇闻编成一段故事，在那酒楼茶座里向人讲述，故事的名目就叫：咄咄怪事韶光去，校书执笔续命辞。
……
五日之后。
薛涛早早的来找谢自然，赶得巧，谢自然正看着学生们写大字。薛涛急火火的拦住，谢自然让白夜云顶上继续，这才被薛涛拉到一旁。
“校书这又是怎么了？”
薛涛兴致不太高：“哎……周韶姐姐脱籍的事情，前日已经办好了，明天就要离开……还记得上次出去，我说过要带你看个好东西不？”
谢自然有心逗她开心，便道：“嗯，记得，去之前你说的，结果现在毛都没见一根。”
“嘻嘻，你还真说对了，还真是个长毛的家伙。走，趁着韶姐姐没走，今天大伙一起去看，再聚聚。”
说完拖着谢自然就走，谢自然也是无奈：“这又去哪儿啊？感情我上次白露了一手？贫道……可还要修行的！”
“哎呀，外面就不叫你了，今天就在这都督府里，快走！”
“府里……方便你们聚会吗？”
“已经请示大人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走了一会儿。
“哎我说，你叫周姑娘韶姐姐，那跟韶光不是混了吗？”
薛涛瞪她一眼：“韶光自然是叫咄咄姐，又不是像你一样没认识几天！”
“感情你最小啊，跟谁都叫姐姐？”
“那当然，年少才高嘛！”
“……”
二人说说笑笑，一路去了。
又到了薛涛住处，谢自然这才看到另三位都到了，大家都等她一人，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胡楚见面就夸：“回去之后再读妹妹那天的文章，可是害的我们姐妹又掉了不少眼泪呢！妹妹救了韶光，却害了我们，却要怎么个赔法？”
众人嬉笑，谢自然便问起韶光怎样了，周韶回道：“她歇了两天身子，非要撑着跟韦大人安排的官吏一路去接，我们拦不住，也知她心意，就凑了些银钱，送她去了。”
龙靓对谢自然福了一福：“她走前本来要给妹妹磕头来着，但是我等身份又不便出入都督府，于是让我转达对妹妹的谢意，但是这磕头嘛……我就扣下了，妹妹莫怪！”
谢自然一笑而罢。
早有韦行式介绍过，韦皋知道这是府里的女先生，看谢自然气质出尘，洒脱不拘，对薛涛道：“这位谢姑娘，倒是另有一段不俗之处。”
“嗯，还是个有本事的！”
“好！”
谢自然顾不得其他，和龙靓两边扶起韶光，手中一道气机暗暗潜入她体内，帮她温养心神，缓解双膝的痛楚。
看韶光悠悠醒转，谢自然一指边上的书案，龙靓扶着她坐了过去。
谢自然微微思索，回身朝韦皋施了一礼：“大人，请恕唐突，若是在下代修一书，可否算数？”
“哦？当然作数，洪度对你多有推崇，今日适逢其盛，正当领略大才，请！”
“多谢大人！”
谢自然转过身来，对那韶光说道：“你且仔细听来，用心记下！”
韶光这时本已丧失了所有希望，可是这个陌生的女子突然出来，已经是最后的转机了。
就算不成，还能更坏吗？
于是颤抖着伸出手去，接过了龙靓递来的笔。
薛涛也说不清为什么，一看谢自然出手了，心中莫名的对她生出一股极大的信心，一看韶光的样子，快步走了过去，接过毛笔，拿过纸张，郑重其事的等着。
谢自然点点头，信步向门口踱去，她早已感应过那韶光的心绪，可怜她的苦楚，几番思量之下，这才决定出手一试，于是口中缓缓道出：“
夫婿平安否！
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
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妻单子幼。
记不起从前杯酒。
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翻云覆雨手。
强与命，周旋久！
泪痕常浸裙衫透，
数天涯，依稀骨肉，
怎生捱够？
运蹇如斯忍怨尤，留取心魂相守。
哭绝塞，苦寒难受。
盼垂怜早日得相救。
千万语，为君留。
妾已飘零久，
难禁冰霜摧折，早衰蒲柳。
恩义情长，经年不见还有。
问人生到此凄凉否？
但愿得河清人寿。
齐眉举案共白头。
言不尽，
妻，顿首。”
这段文字堪堪还未读完，那边站着的三女，便已湿了眼睛，韶光更是朝谢自然的方向跪着，掩面无声，泪如雨下。
薛涛眼里也是波光盈盈，还要仔细听着写着。
韦皋大人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侧耳倾听。
谢自然住口不言，心中也是暗暗惊讶，因为这一篇文字，按照她的经历心情，也是断然写不出的。谁知方才一旦代入了韶光的感受，那些字句却自然的从心底生了出来。
谢自然想到了天梅。
韦皋睁开双目，缓缓起身，看向谢自然，喟然长叹道：“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大才，而屈尊于我都督府，今日本官承教了，失敬！”
谢自然口中谦让着，薛涛过来把笔录呈上，韦皋细细读过，深深再看谢自然一眼，对薛涛说道：“洪度眼光果然不凡，相交也多才俊，这位先生与你，可谓一时瑜亮。”
薛涛看韦皋的反应，知道这事儿大约是成了，也顾不得其他，兴冲冲的问道：“那么大人，我们这可是过关了？”
“嗯。”韦皋点头微笑：“其实本官先前话中说无论谁人，只是说你们这几个女子，却没算上谢先生。但后来你说这题目太难，而先生又有尝试之意，本官也就顺水推舟，却不想如此一来，竟见到了如此华章，此文可以传世了。既如此……”
韦皋转头向韦行式：“三日之内，你直接派人下去，将那李正年替换回来，公文加盖本官印鉴，尽快让这夫妻团聚。”
韦行式才一应下，众女齐齐施礼道谢，韶光抢上前来，伏地磕头不止。
韦皋笑道：“你这大礼，本官倒也当得。只是此外，你还要多谢这谢先生。就此去吧。”
说完韦皋转身离去，韶光对谢自然磕下头来。
众人都红着眼睛，但却高高兴兴的散了。
两个月后那李正年终于回转，夫妻团聚后回了老家戎州。咄咄怪事韶光，从此再不见于成都府，只留下这样一段奇闻，传于后世。
而谢自然那篇短文，从都督府慢慢流出，虽然不知作者何人，但外面了解此文来历之后，回想起那莫韶光一番际遇，遂将此文名曰：续命辞。
更有那好事者，把这段奇闻编成一段故事，在那酒楼茶座里向人讲述，故事的名目就叫：咄咄怪事韶光去，校书执笔续命辞。
……
五日之后。
薛涛早早的来找谢自然，赶得巧，谢自然正看着学生们写大字。薛涛急火火的拦住，谢自然让白夜云顶上继续，这才被薛涛拉到一旁。
“校书这又是怎么了？”
薛涛兴致不太高：“哎……周韶姐姐脱籍的事情，前日已经办好了，明天就要离开……还记得上次出去，我说过要带你看个好东西不？”
谢自然有心逗她开心，便道：“嗯，记得，去之前你说的，结果现在毛都没见一根。”
“嘻嘻，你还真说对了，还真是个长毛的家伙。走，趁着韶姐姐没走，今天大伙一起去看，再聚聚。”
说完拖着谢自然就走，谢自然也是无奈：“这又去哪儿啊？感情我上次白露了一手？贫道……可还要修行的！”
“哎呀，外面就不叫你了，今天就在这都督府里，快走！”
“府里……方便你们聚会吗？”
“已经请示大人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走了一会儿。
“哎我说，你叫周姑娘韶姐姐，那跟韶光不是混了吗？”
薛涛瞪她一眼：“韶光自然是叫咄咄姐，又不是像你一样没认识几天！”
“感情你最小啊，跟谁都叫姐姐？”
“那当然，年少才高嘛！”
“……”
二人说说笑笑，一路去了。
又到了薛涛住处，谢自然这才看到另三位都到了，大家都等她一人，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胡楚见面就夸：“回去之后再读妹妹那天的文章，可是害的我们姐妹又掉了不少眼泪呢！妹妹救了韶光，却害了我们，却要怎么个赔法？”
众人嬉笑，谢自然便问起韶光怎样了，周韶回道：“她歇了两天身子，非要撑着跟韦大人安排的官吏一路去接，我们拦不住，也知她心意，就凑了些银钱，送她去了。”
龙靓对谢自然福了一福：“她走前本来要给妹妹磕头来着，但是我等身份又不便出入都督府，于是让我转达对妹妹的谢意，但是这磕头嘛……我就扣下了，妹妹莫怪！”
谢自然一笑而罢。
第050章 园中有珍禽
薛涛带路，众人路上不好喧哗，谢自然却看出是往花园方向寻去，想起薛涛说是个带毛的，忍不住小声问道：“妹妹，你说那好东西……是个活物？”
“嗯，而且是我等以前没见过的。”
众女满心好奇，此时已经绕过了花园，假山流水过去，在那阴凉处，一个竹篱小院现了出来。
薛涛示意众人小声，待到众人慢慢走上前，只见小院方圆数丈，其中一个水池占去了三分之一大小，最靠里处有一人高的茅屋，与水池之间，一片隆起的空地。
看来这里肯定是养着活物，但此时却踪影不见，众女走到一边，朝小茅屋中看去。
茅屋中隐约可见一些色彩斑斓的翎毛，看上去很大一只，却一动不动，看不出是个什么。
众女小声惊呼，啊，那是什么啊，真好看啊，怎么不出来啊……
薛涛轻笑，然后做了一件事，让谢自然几人都看呆了。
只见薛涛身子探出，朝那茅屋柔声说道：“孔雀孔雀，我的姐妹们来看你了，出来一会儿吧！”
胡楚低呼：“妹妹你……难道它能听懂人语？”
薛涛笑笑不答，然后又说了一次，众女清楚的看到，那片翎毛动了一动。
薛涛说了第三遍之后，只见茅屋门口先是探出了一只尖尖的小脑袋，后面随着身子慢慢出来，很是粗壮。众女刚以为这孔雀是一只大鸟，那孔雀已经整个走了出来，身子之后，竟然是极长的一束翎羽。
它的胸颈是宝石一样的蓝色，背上青绿，肚腹花黄，到了尾后的翎羽，绿色起始，再后面赫然是一片金黄，翎羽上的花纹，竟如同人的眼睛一般，斑斓艳丽，五彩缤纷。
众女呆立片刻，这才小声惊叹：
“竟有如此大的鸟儿！”这是胡楚。
“好漂亮的大鸟啊！”这是龙靓。
“它……叫孔雀？”这是周韶。
薛涛忍不住得意，也不回答，只是盯着谢自然，等了一会儿看她还是没有出声，忍不住嗔怪：“怎么就你没话？”
众女笑。
谢自然点头：“嗯，只是如此绮丽多姿，一时找不到赞叹之词……”
顿了一顿，谢自然语气诚挚的说道：“或许只有妹妹这般容颜，或可与之仿佛。”
这话一出口，谢自然分明看到，那孔雀目光向她看了过来，身子微微一震。
旁边三女齐齐点头，胡楚说道：“谢家妹子这话极是精当。”
薛涛看谢自然语出真诚，脸上羞色隐现，嗔道：“哼，认识了这么久，总算是夸了我一句。嗯，这是南诏献来的珍禽，就叫孔雀。”
说完又露出顽皮之色，带着三分得意：“好看的还在后面呢，你们不要大声哦，它怕惊扰的。”
龙靓性子有些急：“是不是茅屋里还有一只？可是……那里容得下吗？”
众女齐齐点头，等着还有什么好看的。
薛涛不答，靠上前去，向那孔雀伸出白玉一般的素手，口中轻声唤着：“孔雀孔雀，让我们看看好不好？明日我这姐妹就要走了，看不到你了！”
薛涛如此模样，再让众女惊疑，这孔雀似通人言。
只见孔雀似乎有些不耐，左右漫步而行，不时地看薛涛一眼，又一一扫过众人，低了一下头，似乎有些无精打采，这才停住脚步，面对众人站定。
薛涛语气中忍不住的兴奋，语气中带着央求：“嗯嗯，好孔雀！”
然后，众女便看到了令人惊叹的一幕。
只见那孔雀翎羽慢慢抬高，几乎就要直立的时候，簌簌抖动片刻，便向两边慢慢打开，越来张开越大，最后几乎挨到了地上，整个就如团扇一般。
此时的翎羽依次展开，那圆形的花纹，就像宝石雕琢的眼睛，又如夜空中的星辰，衬着黄绿相间的底色，一时间金碧辉煌，艳丽不可方物。
而孔雀的头身正居中央，顾盼神飞之间，便如王者一般，正在傲睨天下。
刹那间，众女的华彩便被压了下去，纵然绝色如薛涛者，也是逊了一筹。
龙靓忍不住掩口惊呼，周韶胡楚也被惊的忘了言语，即便是谢自然，也被这孔雀的瑰丽晃了心神。
真是白修道了！太虚真人若是得知，也不知作何感想。
“南诏人说，这叫孔雀开屏，在人前是难得一见的景致，就算在这都督府，也只有在我面前才开，哪怕是都督大人来到近前，也是不行的。”
薛涛刚刚说完，只见那孔雀身子一抖，很快的收拢翎毛，变得和先前一样，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钻进茅屋里，半点也不露出来了。
周韶胡楚此时回过神来，脸上还有兴奋的红晕。
谢自然想起一事：“洪度，这孔雀……能通人言？”
“嗯，好像是的，或者说能听懂我的话，刚才你们也看到了，而别人是叫不出来的，哪怕是饮食，也要等没人的时候它才出来。”
这事儿大家亲眼目睹，由不得不信，也只能赞叹造化神奇，不可尽知。
众人在这里又流连许久，薛涛没有再去呼唤，孔雀也再没出头。
回去的路上，薛涛说起了这孔雀的事情：
“南诏人说，这孔雀怕阳喜阴，送来的时候，装在一架很大的马车里来的，还专门留下了一个人照顾它的饮食。开始时候都督只是放养在花园中，我见了之后很是喜欢，就细细的问了南诏人，根据它的习性喜好，建了这么个地方。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原本只是对它唠叨自语，但是这孔雀却似乎有反应。”
谢自然这才想起，嶲州回来的路上，遇到那一行南诏来客，那架大马车，其中原来是这孔雀。
薛涛又道：“最奇怪的就是这个开屏，据说是只有它们在求偶的时候，才会开。我听说之后，某天就跟它唠叨给我开个屏来看看，不想这孔雀磨蹭了半天，竟真的开了，连南诏留下那人都惊奇不已。”
众女口中艳羡不已，啧啧称奇。
“虽然说这孔雀跟我亲近，可也不是每次都灵，尤其是有别人的时候，无论我怎么叫，它也极少出来，更别说开屏了。哪怕是我自己前去，也要隔些日子才给我看一回——我为了这次给你们看，特意等了好些日子呢，你们可要好好谢谢我。”
几人嬉笑一番，这个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总算是见到了，果真惊艳。
薛涛带路，众人路上不好喧哗，谢自然却看出是往花园方向寻去，想起薛涛说是个带毛的，忍不住小声问道：“妹妹，你说那好东西……是个活物？”
“嗯，而且是我等以前没见过的。”
众女满心好奇，此时已经绕过了花园，假山流水过去，在那阴凉处，一个竹篱小院现了出来。
薛涛示意众人小声，待到众人慢慢走上前，只见小院方圆数丈，其中一个水池占去了三分之一大小，最靠里处有一人高的茅屋，与水池之间，一片隆起的空地。
看来这里肯定是养着活物，但此时却踪影不见，众女走到一边，朝小茅屋中看去。
茅屋中隐约可见一些色彩斑斓的翎毛，看上去很大一只，却一动不动，看不出是个什么。
众女小声惊呼，啊，那是什么啊，真好看啊，怎么不出来啊……
薛涛轻笑，然后做了一件事，让谢自然几人都看呆了。
只见薛涛身子探出，朝那茅屋柔声说道：“孔雀孔雀，我的姐妹们来看你了，出来一会儿吧！”
胡楚低呼：“妹妹你……难道它能听懂人语？”
薛涛笑笑不答，然后又说了一次，众女清楚的看到，那片翎毛动了一动。
薛涛说了第三遍之后，只见茅屋门口先是探出了一只尖尖的小脑袋，后面随着身子慢慢出来，很是粗壮。众女刚以为这孔雀是一只大鸟，那孔雀已经整个走了出来，身子之后，竟然是极长的一束翎羽。
它的胸颈是宝石一样的蓝色，背上青绿，肚腹花黄，到了尾后的翎羽，绿色起始，再后面赫然是一片金黄，翎羽上的花纹，竟如同人的眼睛一般，斑斓艳丽，五彩缤纷。
众女呆立片刻，这才小声惊叹：
“竟有如此大的鸟儿！”这是胡楚。
“好漂亮的大鸟啊！”这是龙靓。
“它……叫孔雀？”这是周韶。
薛涛忍不住得意，也不回答，只是盯着谢自然，等了一会儿看她还是没有出声，忍不住嗔怪：“怎么就你没话？”
众女笑。
谢自然点头：“嗯，只是如此绮丽多姿，一时找不到赞叹之词……”
顿了一顿，谢自然语气诚挚的说道：“或许只有妹妹这般容颜，或可与之仿佛。”
这话一出口，谢自然分明看到，那孔雀目光向她看了过来，身子微微一震。
旁边三女齐齐点头，胡楚说道：“谢家妹子这话极是精当。”
薛涛看谢自然语出真诚，脸上羞色隐现，嗔道：“哼，认识了这么久，总算是夸了我一句。嗯，这是南诏献来的珍禽，就叫孔雀。”
说完又露出顽皮之色，带着三分得意：“好看的还在后面呢，你们不要大声哦，它怕惊扰的。”
龙靓性子有些急：“是不是茅屋里还有一只？可是……那里容得下吗？”
众女齐齐点头，等着还有什么好看的。
薛涛不答，靠上前去，向那孔雀伸出白玉一般的素手，口中轻声唤着：“孔雀孔雀，让我们看看好不好？明日我这姐妹就要走了，看不到你了！”
薛涛如此模样，再让众女惊疑，这孔雀似通人言。
只见孔雀似乎有些不耐，左右漫步而行，不时地看薛涛一眼，又一一扫过众人，低了一下头，似乎有些无精打采，这才停住脚步，面对众人站定。
薛涛语气中忍不住的兴奋，语气中带着央求：“嗯嗯，好孔雀！”
然后，众女便看到了令人惊叹的一幕。
只见那孔雀翎羽慢慢抬高，几乎就要直立的时候，簌簌抖动片刻，便向两边慢慢打开，越来张开越大，最后几乎挨到了地上，整个就如团扇一般。
此时的翎羽依次展开，那圆形的花纹，就像宝石雕琢的眼睛，又如夜空中的星辰，衬着黄绿相间的底色，一时间金碧辉煌，艳丽不可方物。
而孔雀的头身正居中央，顾盼神飞之间，便如王者一般，正在傲睨天下。
刹那间，众女的华彩便被压了下去，纵然绝色如薛涛者，也是逊了一筹。
龙靓忍不住掩口惊呼，周韶胡楚也被惊的忘了言语，即便是谢自然，也被这孔雀的瑰丽晃了心神。
真是白修道了！太虚真人若是得知，也不知作何感想。
“南诏人说，这叫孔雀开屏，在人前是难得一见的景致，就算在这都督府，也只有在我面前才开，哪怕是都督大人来到近前，也是不行的。”
薛涛刚刚说完，只见那孔雀身子一抖，很快的收拢翎毛，变得和先前一样，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钻进茅屋里，半点也不露出来了。
周韶胡楚此时回过神来，脸上还有兴奋的红晕。
谢自然想起一事：“洪度，这孔雀……能通人言？”
“嗯，好像是的，或者说能听懂我的话，刚才你们也看到了，而别人是叫不出来的，哪怕是饮食，也要等没人的时候它才出来。”
这事儿大家亲眼目睹，由不得不信，也只能赞叹造化神奇，不可尽知。
众人在这里又流连许久，薛涛没有再去呼唤，孔雀也再没出头。
回去的路上，薛涛说起了这孔雀的事情：
“南诏人说，这孔雀怕阳喜阴，送来的时候，装在一架很大的马车里来的，还专门留下了一个人照顾它的饮食。开始时候都督只是放养在花园中，我见了之后很是喜欢，就细细的问了南诏人，根据它的习性喜好，建了这么个地方。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原本只是对它唠叨自语，但是这孔雀却似乎有反应。”
谢自然这才想起，嶲州回来的路上，遇到那一行南诏来客，那架大马车，其中原来是这孔雀。
薛涛又道：“最奇怪的就是这个开屏，据说是只有它们在求偶的时候，才会开。我听说之后，某天就跟它唠叨给我开个屏来看看，不想这孔雀磨蹭了半天，竟真的开了，连南诏留下那人都惊奇不已。”
众女口中艳羡不已，啧啧称奇。
“虽然说这孔雀跟我亲近，可也不是每次都灵，尤其是有别人的时候，无论我怎么叫，它也极少出来，更别说开屏了。哪怕是我自己前去，也要隔些日子才给我看一回——我为了这次给你们看，特意等了好些日子呢，你们可要好好谢谢我。”
几人嬉笑一番，这个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总算是见到了，果真惊艳。
第051章 有事去登门
而在胡楚这等有才情，又细致的女子心中，看那孔雀虽然艳丽无双，也被人珍爱得以安生，却终是被圈养而不得自由。联想到自身，难免慨叹伤感，正如周韶眼中那白鹦鹉一般。
以至后来送别周韶的时候，胡楚心中犹自感怀。想到这姐妹从此远离风尘，居家度日，而自己情形依旧，也不知何日才是个尽头，于是在那送别诗中写道：
天然颜色去妆红，移入朱栏便不同。
应笑西园旧桃李，强匀颜色待春风。
诗中羡人伤己之意，十分明显。
而龙靓的赠诗经过几日的精心构制，虽没有这般细腻，却飘逸洒脱，另有风流：
桃花流水本无尘，一落人间几度春。
解佩暂酬交甫意，濯缨还做武陵人。
当时送别赠诗的还有多人，但无论时人还是后世，都以这两首为个中翘楚，评价甚高。
这三个女子身在风尘，才情出色，本有许多佳作，但由于身份卑微，无人帮着辑录，随着时人老去，也就慢慢遗失。以至到了后世，可见的只有寥寥数篇，其中周韶龙靓二人，都只有一篇传世。
而在浩如烟海的旧史中，对这几个女子的记载，也只有极其简单的文字，故而其名不显。后人偶然看到，纵在千年之后，也不由得掩卷长叹，心生惋惜之情。
于是便有那无聊的多情人士，在小说传奇中不惜移花接木，杜撰流年，也要衍出一段故事，为其扬名。
……
“白兄，你四处游历，比我见识多了，可曾见过一种大鸟，叫孔雀？”
白夜云想了想，却毫无印象，问道：“大概是个什么样子的？”
“很大的一只鸟，华丽多姿，翎羽很长，五色斑斓……会开屏。”
白夜云露出回忆之色，却终是摇头不知。
这一年来，郑仙儿姐妹因为心中感恩，在父母授意下，总是轮流在谢自然身边伺候，吃住也都在她近处，都督府也不差这点花销。
这一天轮到郑仙儿在这儿，小姑娘听到孔雀，眼睛里冒出小星星：“老师，您看过那孔雀了？”
谢自然奇怪小姑娘的反应：“是啊！”
“好看吗？”
“嗯，很好看！但你怎么知道孔雀？”
“学堂里有位姐姐，说有一次在远处看到过孔雀出来喝水，但是走近一些，那孔雀就不见了，她说是一只很漂亮的大鸟……老师您也这样说，那一定是很好看了！”
郑仙儿露出向往的神色，谢自然笑道：“改日你再去拜见校书的时候，可以求求她，让她带你去看。”
郑仙儿有些失望：“已经求过了，也带着我看了一次，但是那孔雀不出窝，又赶上个阴天，颜色都没看到。”
“那你们自己去看，不就好了？”
“不行的，自从校书圈养起来之后，怕那孔雀受惊，不许人随便去看了……后来看我失望，只是拿出一本书，上面有孔雀的图画，给我看了看……还有一对镇纸，说是孔雀的样子，却黑黝黝的，校书嫌它难看，一直不用。”
郑仙儿无意中提到这个镇纸，谢自然心中一动，问道：
“你可知这镇纸怎么来的？”
“嗯……好像是南诏人送的，跟那孔雀一起来的。”
“你说黑黝黝的，材料是石头吗？”
“好像是的，但是不好看……老师您想要？”
谢自然摇摇头，心中思考着，虽然说没想要，但是要去看看却是一定的。
不就有块破石头吗！
这话说初初说薛涛的，谢自然绝对信任初初的本事，和神奇。而谢自然不止一次感到谢自然身边那种玄奥之气，上次却寻不到来处，这镇纸倒是条线索。
白夜云看她似乎很在意，有些奇怪，问道：“可是这镇纸有什么奇怪之处？”
谢自然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但那孔雀却着实有些神奇……你可听说过禽兽通人言的？”
“你是说鹦鹉？”
“不是，鹦鹉只是学舌，我说的是真正听懂人的意思。”
“那倒不曾听说……据说修炼成精的不仅不能人言，甚至能化成人形，但那也只是传说……难道那孔雀能通人言？”
“看来是的！起码能听懂那校书说话。”
于是谢自然仔细的讲了那次见孔雀的细节，白夜云虽知谢自然不会看错和夸大，但对此事还是将信将疑，倒是郑仙儿眼睛更加亮了。
谢自然心里一动：“白兄，你阅历丰富，见识多广，要不你也去看看？”
“去看看去看看，我也去！”说这话的当然是仙儿，讨好的笑着，她知道这位老师对自己姐妹很是喜欢，心里想着去时一定带着妹妹。
谢自然去了薛涛那里一趟，果然没见到人，就给别枝留下话，哪天看校书回来早些，就去通知她，就说谢家姐姐要来做客。
这一等又是好几天，这一天别枝终于来叫谢自然，仙儿趁机也跟着去。
薛涛嘴上还是不饶人，告诉仙儿随便去玩就跟从前一样，就拿眼睛斜瞥谢自然：“呦，看看看看，真是难得啊！终于主动来看我这妹子一次了啊！这是风从哪边儿吹起啊！”
谢自然苦笑，这段时间相处，她也知道了薛涛确实和她真心结交，而且隐隐感受到薛涛心中的那种孤寂。加上薛涛娇嗔嬉笑，天然风情，也实在招人欢喜，所以谢自然心中对她不乏怜惜疼爱。至于薛涛是否需要这种疼爱，那就另当别论了。
于是苦笑道：“你这张巧嘴别总是欺负我这个嘴笨的，谁让你那么忙呢？这不好不容易来找你一次，还要等好几天！”
“你还说自己嘴笨？咄咄姐姐那封信，府里最老的先生看了之后，说非大家难以为，你就比我大一岁，居然能写出那么老道的句子，我还没问你怎么藏得这么深？再说但凡在都督府，大人不在的时候，我不都是回来睡吗？也没见你来一回。”
谢自然正愁着那封信的事儿没法说，听到最后赶紧还嘴：“妹子这就是你不领情了，还说我这姐姐不疼你。只要你白天不在这里，哪次不是去忙公事？姐姐就知道你白天忙碌劳累，晚上又怎么忍心来打扰你呢？”
薛涛这才满意，总算听到些疼人的话：“嗯，这话倒算你有心了，今天放你一马！”
仙儿和别枝在一边听得忍不住笑，谢自然心想可算截住了她的话头，否则还不知被这小嘴儿蹦豆子一样数落到什么时候。
而在胡楚这等有才情，又细致的女子心中，看那孔雀虽然艳丽无双，也被人珍爱得以安生，却终是被圈养而不得自由。联想到自身，难免慨叹伤感，正如周韶眼中那白鹦鹉一般。
以至后来送别周韶的时候，胡楚心中犹自感怀。想到这姐妹从此远离风尘，居家度日，而自己情形依旧，也不知何日才是个尽头，于是在那送别诗中写道：
天然颜色去妆红，移入朱栏便不同。
应笑西园旧桃李，强匀颜色待春风。
诗中羡人伤己之意，十分明显。
而龙靓的赠诗经过几日的精心构制，虽没有这般细腻，却飘逸洒脱，另有风流：
桃花流水本无尘，一落人间几度春。
解佩暂酬交甫意，濯缨还做武陵人。
当时送别赠诗的还有多人，但无论时人还是后世，都以这两首为个中翘楚，评价甚高。
这三个女子身在风尘，才情出色，本有许多佳作，但由于身份卑微，无人帮着辑录，随着时人老去，也就慢慢遗失。以至到了后世，可见的只有寥寥数篇，其中周韶龙靓二人，都只有一篇传世。
而在浩如烟海的旧史中，对这几个女子的记载，也只有极其简单的文字，故而其名不显。后人偶然看到，纵在千年之后，也不由得掩卷长叹，心生惋惜之情。
于是便有那无聊的多情人士，在小说传奇中不惜移花接木，杜撰流年，也要衍出一段故事，为其扬名。
……
“白兄，你四处游历，比我见识多了，可曾见过一种大鸟，叫孔雀？”
白夜云想了想，却毫无印象，问道：“大概是个什么样子的？”
“很大的一只鸟，华丽多姿，翎羽很长，五色斑斓……会开屏。”
白夜云露出回忆之色，却终是摇头不知。
这一年来，郑仙儿姐妹因为心中感恩，在父母授意下，总是轮流在谢自然身边伺候，吃住也都在她近处，都督府也不差这点花销。
这一天轮到郑仙儿在这儿，小姑娘听到孔雀，眼睛里冒出小星星：“老师，您看过那孔雀了？”
谢自然奇怪小姑娘的反应：“是啊！”
“好看吗？”
“嗯，很好看！但你怎么知道孔雀？”
“学堂里有位姐姐，说有一次在远处看到过孔雀出来喝水，但是走近一些，那孔雀就不见了，她说是一只很漂亮的大鸟……老师您也这样说，那一定是很好看了！”
郑仙儿露出向往的神色，谢自然笑道：“改日你再去拜见校书的时候，可以求求她，让她带你去看。”
郑仙儿有些失望：“已经求过了，也带着我看了一次，但是那孔雀不出窝，又赶上个阴天，颜色都没看到。”
“那你们自己去看，不就好了？”
“不行的，自从校书圈养起来之后，怕那孔雀受惊，不许人随便去看了……后来看我失望，只是拿出一本书，上面有孔雀的图画，给我看了看……还有一对镇纸，说是孔雀的样子，却黑黝黝的，校书嫌它难看，一直不用。”
郑仙儿无意中提到这个镇纸，谢自然心中一动，问道：
“你可知这镇纸怎么来的？”
“嗯……好像是南诏人送的，跟那孔雀一起来的。”
“你说黑黝黝的，材料是石头吗？”
“好像是的，但是不好看……老师您想要？”
谢自然摇摇头，心中思考着，虽然说没想要，但是要去看看却是一定的。
不就有块破石头吗！
这话说初初说薛涛的，谢自然绝对信任初初的本事，和神奇。而谢自然不止一次感到谢自然身边那种玄奥之气，上次却寻不到来处，这镇纸倒是条线索。
白夜云看她似乎很在意，有些奇怪，问道：“可是这镇纸有什么奇怪之处？”
谢自然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但那孔雀却着实有些神奇……你可听说过禽兽通人言的？”
“你是说鹦鹉？”
“不是，鹦鹉只是学舌，我说的是真正听懂人的意思。”
“那倒不曾听说……据说修炼成精的不仅不能人言，甚至能化成人形，但那也只是传说……难道那孔雀能通人言？”
“看来是的！起码能听懂那校书说话。”
于是谢自然仔细的讲了那次见孔雀的细节，白夜云虽知谢自然不会看错和夸大，但对此事还是将信将疑，倒是郑仙儿眼睛更加亮了。
谢自然心里一动：“白兄，你阅历丰富，见识多广，要不你也去看看？”
“去看看去看看，我也去！”说这话的当然是仙儿，讨好的笑着，她知道这位老师对自己姐妹很是喜欢，心里想着去时一定带着妹妹。
谢自然去了薛涛那里一趟，果然没见到人，就给别枝留下话，哪天看校书回来早些，就去通知她，就说谢家姐姐要来做客。
这一等又是好几天，这一天别枝终于来叫谢自然，仙儿趁机也跟着去。
薛涛嘴上还是不饶人，告诉仙儿随便去玩就跟从前一样，就拿眼睛斜瞥谢自然：“呦，看看看看，真是难得啊！终于主动来看我这妹子一次了啊！这是风从哪边儿吹起啊！”
谢自然苦笑，这段时间相处，她也知道了薛涛确实和她真心结交，而且隐隐感受到薛涛心中的那种孤寂。加上薛涛娇嗔嬉笑，天然风情，也实在招人欢喜，所以谢自然心中对她不乏怜惜疼爱。至于薛涛是否需要这种疼爱，那就另当别论了。
于是苦笑道：“你这张巧嘴别总是欺负我这个嘴笨的，谁让你那么忙呢？这不好不容易来找你一次，还要等好几天！”
“你还说自己嘴笨？咄咄姐姐那封信，府里最老的先生看了之后，说非大家难以为，你就比我大一岁，居然能写出那么老道的句子，我还没问你怎么藏得这么深？再说但凡在都督府，大人不在的时候，我不都是回来睡吗？也没见你来一回。”
谢自然正愁着那封信的事儿没法说，听到最后赶紧还嘴：“妹子这就是你不领情了，还说我这姐姐不疼你。只要你白天不在这里，哪次不是去忙公事？姐姐就知道你白天忙碌劳累，晚上又怎么忍心来打扰你呢？”
薛涛这才满意，总算听到些疼人的话：“嗯，这话倒算你有心了，今天放你一马！”
仙儿和别枝在一边听得忍不住笑，谢自然心想可算截住了她的话头，否则还不知被这小嘴儿蹦豆子一样数落到什么时候。
第052章 两块黑石头
“说吧，找我什么事？估计你是无事不登门的，今天来也不会单单来看我，到底 有何居心？”
薛涛笑吟吟开着玩笑，话里还是夹枪带棒。
可还真就被她说着了。
谢自然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没去辩驳，只好先说闲事：“嗯……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仙儿姐妹，还有我那里的白先生，听我说了之后，很是羡慕那孔雀，也想去看看。但是听说不能随便去，这不就来你这儿走个后门儿嘛！”
“哦，是这样，这倒不难……但是那孔雀除了我之外，却是很难见人的，就算我，带了外人去，也经常见不到它的，这事儿你是知道的。”
“这种事儿当然不能劳动妹妹了，我们只是去看看，随缘。而且有你的话，仙儿姐妹能多去几次，小孩子嘛，喜欢好看的东西，说不定哪次就看到了！”
“哦，那好，我会传下话去，以后她们姐妹可以去……其实像你，还有你那白先生这种人物，本来直接去就行的。”
“哦？不是不能随便去吗？”
“这话确实，但针对的主要是那些军官，你想啊，他们身上那种肃杀气，连普通人都不愿靠前，何况是这种珍禽……”
谢自然点头称是，这话有理。
“而且都督经常宴客，那些人要是哪天万一有个喝多的，大呼小叫，还不把个孔雀吓着？所以大人把这孔雀送与我之后，很多将官跟我说想看，都被我挡了回去……此外就是孩子，也怕见到之后叽叽喳喳，惊扰了它。而你们这种，看上去就文静雅致的……”
薛涛停了一下，眼珠一转，露出顽皮之色：“……神仙似的一对璧人，看来就是无害的！所以当然可以。”
薛涛说完咯咯娇笑，却意外的发现谢自然有些脸红了，这一来更是兴奋，上前把一张俏脸几乎贴在了谢自然眼前，打趣道：“看来是被我说中心事了？嗯，白先生确实是玉一般的人物，连我都欣赏呢……姐姐还修什么道呢？赶紧嫁个好人家才是！”
这话比前面那一对璧人，更加直白露骨，薛涛又是笑个不停。
谢自然有些羞恼，瞪她一眼，差点就说出“要嫁你去嫁！”可马上反应过来这话不太合适。于是忍了下去，心里一动，正好转了话头：
“不闹了，还有件事。”
薛涛好不容易收住笑：“嗯嗯，都说都说，你的事儿在我这儿都行！”
看，这美人随口一句话，又让人心里暖了起来，这本事谢自然也只能心服，说道：“听仙儿说，你这里有一对镇纸，是和那孔雀，一道从南诏来的？”
薛涛一愣：“哦，是有这么回事，南诏人说当时得到这孔雀，在附近的地方，捡到了这块石头，样子就像那孔雀一般，就无意中留着了。而说来也是奇怪，据说启程来大唐的时候，开始时没人记得那石头，孔雀就焦躁不安，拒绝上车，几次尝试之后都是如此。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也不知是谁想起了那块石头，拿来一试，果然行了，这样，才把这石头留了下来以免生变。但是……却不是一对，而只有一块。”
“哦，听仙儿说，我还以为是一对。”
“是有一对，但另一块，却是我家里的。”
“啊？”谢自然吃了一惊，心里马上想到，这一块出自南诏，薛涛来自京城，怎么就这么巧，两块配成了一对？
薛涛看到谢自然神色，笑道：“姐姐随我一看便知。”
还是上次谢自然来过的内室。
“那些钱物，都被我上交大人了，那些俗人来巴结的财物，我看着就碍眼。”
薛涛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架角落中，拿出一对东西来，确实黑黝黝的。
“喏，你看吧。”薛涛先放下一块：“这是南诏来的，这个是我自己家里的。”
谢自然接过薛涛手中的石头，反复看看，不见有什么异常，就又拿起南诏那块，细细比较。
两块都是造型狭长，看起来确实一样，几乎找不到差别，只是南诏这一块，棱角峥嵘凌厉，而薛涛那一块有些圆润，想必是被人把玩使用的缘故。
谢自然细细看过，虽然没发现什么异常，却觉得这事情未免太巧合了，天南海北的。
“洪度，你这块石头，是怎么来的，方便透露吗？”
薛涛让别枝上了茶，递给谢自然一杯，自己也喝着：“没什么不便，说起来也简单，是家父生前偶然所得，只知道是友人赠送，具体细节，就不得而知了。我看到南诏这块的时候，心里也觉得奇怪，也曾拿着石头去问家母，但是母亲也不知道这事情的底细。”
看谢自然沉思的样子，薛涛又道：“依我之见，造物神奇，这两块石头如此相似，不过是巧合而已。若是人工制作的，还能说曾经是一对，然后失散，在我这里破镜重圆了……但这分明是天然之物。所以哪怕真的就曾经是一对，那也是天地造化，机缘巧合的产物。”
谢自然点头：“妹妹说的有理。”
薛涛又道：“我看姐姐对这石头很是在意，不如我姐妹各取一块怎么样……其实我并不是舍不得，而是因为……这是先父之物，用来送人……有些不便，还请姐姐见谅。”
谢自然摇头：“妹妹好意，我心领了……你这屋里，还有没有其他……石头一类的东西？”
薛涛一愣，然后恍然：“哦，原来这样……我也奇怪当初你那个小妹，说我有块什么破石头，可不就是这块嘛……除此之外，我这屋里……宝石算不算？”
“上次看过那些？”
“嗯。”
“有我没看过的吗？”
“没有，都在那了。”
“哦，那不用看了。”
“那就没了。”
“……”
看谢自然的样子，薛涛笑道：“你想啊，在这都督府里，妹妹我又是个挑剔的，别说石头，就算是珠宝首饰，差一些的，我也都送给了姐妹们，比如咄咄姐走时就送了不少。而这石头，要不是先父之物，也一早就扔了，我这屋子里，又怎么能留着什么石头？想必是你那妹妹瞎说。哼，让我吃了个瘪，小孩子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谢自然笑笑，说道：“我再看看这石头。”
谢自然之所以执意于此，只因为她深信初初的神异，而初初那句话，绝不可能是凭空而来。
谢自然再次拿起薛涛那块石头，心中一动，功法运行全身，双目中彩光流动，凝神看去。
“说吧，找我什么事？估计你是无事不登门的，今天来也不会单单来看我，到底 有何居心？”
薛涛笑吟吟开着玩笑，话里还是夹枪带棒。
可还真就被她说着了。
谢自然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没去辩驳，只好先说闲事：“嗯……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仙儿姐妹，还有我那里的白先生，听我说了之后，很是羡慕那孔雀，也想去看看。但是听说不能随便去，这不就来你这儿走个后门儿嘛！”
“哦，是这样，这倒不难……但是那孔雀除了我之外，却是很难见人的，就算我，带了外人去，也经常见不到它的，这事儿你是知道的。”
“这种事儿当然不能劳动妹妹了，我们只是去看看，随缘。而且有你的话，仙儿姐妹能多去几次，小孩子嘛，喜欢好看的东西，说不定哪次就看到了！”
“哦，那好，我会传下话去，以后她们姐妹可以去……其实像你，还有你那白先生这种人物，本来直接去就行的。”
“哦？不是不能随便去吗？”
“这话确实，但针对的主要是那些军官，你想啊，他们身上那种肃杀气，连普通人都不愿靠前，何况是这种珍禽……”
谢自然点头称是，这话有理。
“而且都督经常宴客，那些人要是哪天万一有个喝多的，大呼小叫，还不把个孔雀吓着？所以大人把这孔雀送与我之后，很多将官跟我说想看，都被我挡了回去……此外就是孩子，也怕见到之后叽叽喳喳，惊扰了它。而你们这种，看上去就文静雅致的……”
薛涛停了一下，眼珠一转，露出顽皮之色：“……神仙似的一对璧人，看来就是无害的！所以当然可以。”
薛涛说完咯咯娇笑，却意外的发现谢自然有些脸红了，这一来更是兴奋，上前把一张俏脸几乎贴在了谢自然眼前，打趣道：“看来是被我说中心事了？嗯，白先生确实是玉一般的人物，连我都欣赏呢……姐姐还修什么道呢？赶紧嫁个好人家才是！”
这话比前面那一对璧人，更加直白露骨，薛涛又是笑个不停。
谢自然有些羞恼，瞪她一眼，差点就说出“要嫁你去嫁！”可马上反应过来这话不太合适。于是忍了下去，心里一动，正好转了话头：
“不闹了，还有件事。”
薛涛好不容易收住笑：“嗯嗯，都说都说，你的事儿在我这儿都行！”
看，这美人随口一句话，又让人心里暖了起来，这本事谢自然也只能心服，说道：“听仙儿说，你这里有一对镇纸，是和那孔雀，一道从南诏来的？”
薛涛一愣：“哦，是有这么回事，南诏人说当时得到这孔雀，在附近的地方，捡到了这块石头，样子就像那孔雀一般，就无意中留着了。而说来也是奇怪，据说启程来大唐的时候，开始时没人记得那石头，孔雀就焦躁不安，拒绝上车，几次尝试之后都是如此。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也不知是谁想起了那块石头，拿来一试，果然行了，这样，才把这石头留了下来以免生变。但是……却不是一对，而只有一块。”
“哦，听仙儿说，我还以为是一对。”
“是有一对，但另一块，却是我家里的。”
“啊？”谢自然吃了一惊，心里马上想到，这一块出自南诏，薛涛来自京城，怎么就这么巧，两块配成了一对？
薛涛看到谢自然神色，笑道：“姐姐随我一看便知。”
还是上次谢自然来过的内室。
“那些钱物，都被我上交大人了，那些俗人来巴结的财物，我看着就碍眼。”
薛涛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架角落中，拿出一对东西来，确实黑黝黝的。
“喏，你看吧。”薛涛先放下一块：“这是南诏来的，这个是我自己家里的。”
谢自然接过薛涛手中的石头，反复看看，不见有什么异常，就又拿起南诏那块，细细比较。
两块都是造型狭长，看起来确实一样，几乎找不到差别，只是南诏这一块，棱角峥嵘凌厉，而薛涛那一块有些圆润，想必是被人把玩使用的缘故。
谢自然细细看过，虽然没发现什么异常，却觉得这事情未免太巧合了，天南海北的。
“洪度，你这块石头，是怎么来的，方便透露吗？”
薛涛让别枝上了茶，递给谢自然一杯，自己也喝着：“没什么不便，说起来也简单，是家父生前偶然所得，只知道是友人赠送，具体细节，就不得而知了。我看到南诏这块的时候，心里也觉得奇怪，也曾拿着石头去问家母，但是母亲也不知道这事情的底细。”
看谢自然沉思的样子，薛涛又道：“依我之见，造物神奇，这两块石头如此相似，不过是巧合而已。若是人工制作的，还能说曾经是一对，然后失散，在我这里破镜重圆了……但这分明是天然之物。所以哪怕真的就曾经是一对，那也是天地造化，机缘巧合的产物。”
谢自然点头：“妹妹说的有理。”
薛涛又道：“我看姐姐对这石头很是在意，不如我姐妹各取一块怎么样……其实我并不是舍不得，而是因为……这是先父之物，用来送人……有些不便，还请姐姐见谅。”
谢自然摇头：“妹妹好意，我心领了……你这屋里，还有没有其他……石头一类的东西？”
薛涛一愣，然后恍然：“哦，原来这样……我也奇怪当初你那个小妹，说我有块什么破石头，可不就是这块嘛……除此之外，我这屋里……宝石算不算？”
“上次看过那些？”
“嗯。”
“有我没看过的吗？”
“没有，都在那了。”
“哦，那不用看了。”
“那就没了。”
“……”
看谢自然的样子，薛涛笑道：“你想啊，在这都督府里，妹妹我又是个挑剔的，别说石头，就算是珠宝首饰，差一些的，我也都送给了姐妹们，比如咄咄姐走时就送了不少。而这石头，要不是先父之物，也一早就扔了，我这屋子里，又怎么能留着什么石头？想必是你那妹妹瞎说。哼，让我吃了个瘪，小孩子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谢自然笑笑，说道：“我再看看这石头。”
谢自然之所以执意于此，只因为她深信初初的神异，而初初那句话，绝不可能是凭空而来。
谢自然再次拿起薛涛那块石头，心中一动，功法运行全身，双目中彩光流动，凝神看去。
关于书中的一些真实人物
这里所谓的真实，指的是网络可见的史料记载。有关真实人物，就我想起来的梳理一下：
首先谢自然就不说了，父亲母亲妹妹的名字都是真实的，程太虚也是。
苴却砚确实是十大名砚之一，事实上我本想把截止到攀枝花这一部分作为第一卷，名字就叫——山中 苴却砚，但是感觉字数有点少，就没分卷。
韦皋，薛涛，相对算是有名了，还有韦行式，据说是韦皋的嗣子，具体意思我模糊了，有兴趣的自己去查~~~
黎州刺使韦晋，东川节度使刘植，下一任西川节度使高崇文，都是真的。有虞陶唐、川若三条椽，都是真的，薛涛与这两人交恶，正是后世中关于薛涛被流放原因的两个说法。
后文还有个薛成玉，来自于史料中一个叫薛书记的人，曾在元稹手下当差，但史料中他没有名字。
史料中谢自然有四个弟子——郑仙姑姐妹，我在文中取名仙儿取儿，另外两个叫韩自明，李生，后面都会出场交代。
说了这么多，最想说和必须要说的是以下四个人：咄咄怪事韶光，周韶胡楚龙靓。
咄咄怪事韶光，确实是唐朝一个妓女的名字，但也仅此而已，查不到其他任何资料，但肯定是个哗众取宠的艺名啦。
周韶等三个人，都确有其人，但——都是宋朝人，与苏轼有过交往，书中周韶三人所作诗词，基本都是真的，个别被我改动。
这四个人，名字我都很喜欢，但是可惜史料中都是寥寥几笔，无可铺陈，所以我在这一小段故事的最后说——便有那无聊的多情人士，在小说传奇中不惜移花接木，杜撰流年，也要衍出一段故事，为其扬名。
这里的移花接木杜撰流年，指的就是我嫁接唐宋人物，这里是我放纵了，特此说明。
但我严重怀疑胡楚龙靓都不是本名，而是艺名，书中借薛涛口中说了出来。
暂时就想起这几个人该说，以后再有的话另行增补。
这里所谓的真实，指的是网络可见的史料记载。有关真实人物，就我想起来的梳理一下：
首先谢自然就不说了，父亲母亲妹妹的名字都是真实的，程太虚也是。
苴却砚确实是十大名砚之一，事实上我本想把截止到攀枝花这一部分作为第一卷，名字就叫——山中 苴却砚，但是感觉字数有点少，就没分卷。
韦皋，薛涛，相对算是有名了，还有韦行式，据说是韦皋的嗣子，具体意思我模糊了，有兴趣的自己去查~~~
黎州刺使韦晋，东川节度使刘植，下一任西川节度使高崇文，都是真的。有虞陶唐、川若三条椽，都是真的，薛涛与这两人交恶，正是后世中关于薛涛被流放原因的两个说法。
后文还有个薛成玉，来自于史料中一个叫薛书记的人，曾在元稹手下当差，但史料中他没有名字。
史料中谢自然有四个弟子——郑仙姑姐妹，我在文中取名仙儿取儿，另外两个叫韩自明，李生，后面都会出场交代。
说了这么多，最想说和必须要说的是以下四个人：咄咄怪事韶光，周韶胡楚龙靓。
咄咄怪事韶光，确实是唐朝一个妓女的名字，但也仅此而已，查不到其他任何资料，但肯定是个哗众取宠的艺名啦。
周韶等三个人，都确有其人，但——都是宋朝人，与苏轼有过交往，书中周韶三人所作诗词，基本都是真的，个别被我改动。
这四个人，名字我都很喜欢，但是可惜史料中都是寥寥几笔，无可铺陈，所以我在这一小段故事的最后说——便有那无聊的多情人士，在小说传奇中不惜移花接木，杜撰流年，也要衍出一段故事，为其扬名。
这里的移花接木杜撰流年，指的就是我嫁接唐宋人物，这里是我放纵了，特此说明。
但我严重怀疑胡楚龙靓都不是本名，而是艺名，书中借薛涛口中说了出来。
暂时就想起这几个人该说，以后再有的话另行增补。
通告：从每天的点击率变化来看，本文在这里貌似有百十个读者，但我很怀疑这个数字。
向所有跟读本文的朋友们道歉，接下来这里我暂时不再更新，转到微博发布，微博用户名左上居，欢迎关注跟读，祝大家万事顺遂，好运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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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 因何而怒目
就在此时，腕上的天丝镯上，隐隐发出一阵淡淡的波动，这波动只在谢自然心中感受得到，手腕上却是半点异常也没有。
同时，谢自然感知触碰到了石头，发现其中有一丝淡淡的灵气。
对，就是灵气。
这一丝灵气，并非大方山上寻常那种清新的气息，而是真正的天地灵气，只有道家才能感受得到。
更关键的是，这种气息，正是前两次在薛涛这里，感觉到的那种。两者虽强弱有天壤之别，却分明是同出一源。
这一丝灵气一旦被谢自然感知，随即就消失不见，再也感知不到了。
谢自然不禁疑惑，然后小心翼翼的拿起薛涛那一块，再次放出感知探去。
刹那间，只觉得神识中天丝镯大动，似乎嗡的一声响起，谢自然只见眼前光芒大作，一股磅礴浑厚，古朴苍凉的灵气迎面而来。
谢自然本能向后闪避，却发现浑身被那气机所慑，竟是一丝一毫也动惮不得。
正如当年大方山顶，面对程太虚那样。
好在这感觉只是一瞬，那光芒一闪而逝，谢自然还没反应过来，神识中却发现，那一股雄浑的灵气，已经全部收入了天丝镯。
同时，脑海中响起了重重一声：“哼！”
这声重哼似乎很是气恼，含着怒意。谢自然心中一惊，凝神戒备，却再无声息。
此时细细感应神识之中，才发现前面那块石头中，那一丝微薄的灵气，也已经被吸取进来，只是太过微弱，所以才没发现。
意外之下，谢自然再看手中的石头，果然再也感觉不到那种气息，而两块石头的外貌，一点变化也没有。
谢自然心想坏事了，这样奇怪的景象落在薛涛眼里，可要费力解释了。回过头来，却不见薛涛有什么惊奇之色……
“洪度，刚才我怎样了？”
“没什么啊，只是身子似乎有一点晃动，难道这石头……有什么古怪？”
谢自然松了一口气：“哦，这个我此刻还不知道……妹妹可以把这收起来了。”
……
得了薛涛的同意，谢自然白若云带着郑家姐妹，等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就去看孔雀，哪怕它不出来，起码看看翎毛也好。
专门看守孔雀的是一个年轻人，面目还好，脸色却是黝黑，看到几个人过来，拦住问话：“请问这位，可是那女先生？”
“哦？你认识我？”
“上次先生和校书一起来过，小人依稀记得，而校书又特意交代下来，说先生要来。看您几位，应该不错了。”
听这人说话，还是个读过书的，谢自然又问：“我们去看孔雀，除了不能大声之外，还要注意什么吗？”
“没什么了，只是不要进入院中惊扰它……几位当然不会这样做，这就请便。”
年轻人躬身去了，谢自然按照上次的路线，四人很快就到了小院前，果然其内空空如也。
看两个女孩儿有些失望，谢自然带着三人，走到茅屋门口的近处，向里看去。
今天的日光比上次来时要好一些，谢自然看向茅屋中，几乎看到了孔雀的半个身子，两个小女孩儿已经在一边小声惊叫了。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孔雀出来，仙儿想起了谢自然讲过的事情，忍不住学起了薛涛，口中轻声叫道：“孔雀孔雀，出来让我们看看……孔雀孔雀，出来让我们看看……”
谢自然摇头，倒也希望她叫得出来，看一边的白若云眉头微皱，就问道：“白兄感觉如何？可有什么发现？”
白若云点头：“嗯，我能感应到，这孔雀似乎有些灵慧之气，或许真是个异种，也不知怎么样得了些造化天机。其余的……再也没什么了，而且此物气息醇正轻灵，绝非奸邪妖孽之流。”
就在此时，两个孩子惊呼声大了起来，二人转眼看去，赫然看到那孔雀已经站在了院中。
谢自然很意外，没想到它真的被两个孩子叫了出来，刚替她们欢喜，却发现今天的孔雀似乎有些不对。
白若云刚刚说过它气息醇正，上次来谢自然也感应到了这一点，所以知道只是一只珍禽，但是此时的孔雀，却与上次见到，极是不同。
样子是一点没变，但是那气势，眼神，却凌厉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凶狠。
随即谢自然又发现一件事——这种目光，正正的对着她逼视着，所以才看的这么清楚。
就在谢自然惊讶的时候，白若云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向后疾退，谢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没有抗拒，二人站定脚步，已是丈许开外，白若云挡在谢自然身前。
而那孔雀的目光仍然是直视谢自然的方向，对一边两个孩子恍如不见。
白若云声音放低，却很是严肃：“仙儿取儿，回到这里来，快！”
孩子的感觉，有时候很是敏感，此时的小姐妹，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这只大鸟，怎么这么凶？要啄人吗？虽然果真那么好看。
一直到她们回到谢自然身边，那孔雀也再无异动，谢自然从白若云身后走出，发现孔雀的目光仍然剑一般，直直的和她对视，也不向白若云看上一眼。
谢自然不由得看向身边的白若云，疑惑道：“这是……”
白若云沉声道：“这鸟的状态有些奇怪，竟然有些戾气，而且明显对你而来……此地不宜久留，走！”
几人走到花园处，谢自然本想告诉那年轻人一声，让他去看看孔雀，却不见人，不禁回头再看那小院，正看得孔雀的身子隐入了茅屋。
谢自然心中暗道怪哉！也不知怎么地就把那孔雀惹了！
难道身上没有那几人的脂粉香气？就算是，那就至于这样？
谢自然满心郁闷，回到了学堂住所。
白若云面色一直若有所思，直接让两个孩子去休息，也不客气，问道：“你今天可是对那孔雀，做了什么……而没让我发现？”
此刻的白若云眉头微皱，神色有些担忧，语气却还是轻柔着，斟酌着，谢自然心中一暖。
但感觉却有些冤枉：“我没做什么啊……那么好看一只鸟，怪让人喜欢的！我怎么会对它做什么！”
就在此时，腕上的天丝镯上，隐隐发出一阵淡淡的波动，这波动只在谢自然心中感受得到，手腕上却是半点异常也没有。
同时，谢自然感知触碰到了石头，发现其中有一丝淡淡的灵气。
对，就是灵气。
这一丝灵气，并非大方山上寻常那种清新的气息，而是真正的天地灵气，只有道家才能感受得到。
更关键的是，这种气息，正是前两次在薛涛这里，感觉到的那种。两者虽强弱有天壤之别，却分明是同出一源。
这一丝灵气一旦被谢自然感知，随即就消失不见，再也感知不到了。
谢自然不禁疑惑，然后小心翼翼的拿起薛涛那一块，再次放出感知探去。
刹那间，只觉得神识中天丝镯大动，似乎嗡的一声响起，谢自然只见眼前光芒大作，一股磅礴浑厚，古朴苍凉的灵气迎面而来。
谢自然本能向后闪避，却发现浑身被那气机所慑，竟是一丝一毫也动惮不得。
正如当年大方山顶，面对程太虚那样。
好在这感觉只是一瞬，那光芒一闪而逝，谢自然还没反应过来，神识中却发现，那一股雄浑的灵气，已经全部收入了天丝镯。
同时，脑海中响起了重重一声：“哼！”
这声重哼似乎很是气恼，含着怒意。谢自然心中一惊，凝神戒备，却再无声息。
此时细细感应神识之中，才发现前面那块石头中，那一丝微薄的灵气，也已经被吸取进来，只是太过微弱，所以才没发现。
意外之下，谢自然再看手中的石头，果然再也感觉不到那种气息，而两块石头的外貌，一点变化也没有。
谢自然心想坏事了，这样奇怪的景象落在薛涛眼里，可要费力解释了。回过头来，却不见薛涛有什么惊奇之色……
“洪度，刚才我怎样了？”
“没什么啊，只是身子似乎有一点晃动，难道这石头……有什么古怪？”
谢自然松了一口气：“哦，这个我此刻还不知道……妹妹可以把这收起来了。”
……
得了薛涛的同意，谢自然白若云带着郑家姐妹，等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就去看孔雀，哪怕它不出来，起码看看翎毛也好。
专门看守孔雀的是一个年轻人，面目还好，脸色却是黝黑，看到几个人过来，拦住问话：“请问这位，可是那女先生？”
“哦？你认识我？”
“上次先生和校书一起来过，小人依稀记得，而校书又特意交代下来，说先生要来。看您几位，应该不错了。”
听这人说话，还是个读过书的，谢自然又问：“我们去看孔雀，除了不能大声之外，还要注意什么吗？”
“没什么了，只是不要进入院中惊扰它……几位当然不会这样做，这就请便。”
年轻人躬身去了，谢自然按照上次的路线，四人很快就到了小院前，果然其内空空如也。
看两个女孩儿有些失望，谢自然带着三人，走到茅屋门口的近处，向里看去。
今天的日光比上次来时要好一些，谢自然看向茅屋中，几乎看到了孔雀的半个身子，两个小女孩儿已经在一边小声惊叫了。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孔雀出来，仙儿想起了谢自然讲过的事情，忍不住学起了薛涛，口中轻声叫道：“孔雀孔雀，出来让我们看看……孔雀孔雀，出来让我们看看……”
谢自然摇头，倒也希望她叫得出来，看一边的白若云眉头微皱，就问道：“白兄感觉如何？可有什么发现？”
白若云点头：“嗯，我能感应到，这孔雀似乎有些灵慧之气，或许真是个异种，也不知怎么样得了些造化天机。其余的……再也没什么了，而且此物气息醇正轻灵，绝非奸邪妖孽之流。”
就在此时，两个孩子惊呼声大了起来，二人转眼看去，赫然看到那孔雀已经站在了院中。
谢自然很意外，没想到它真的被两个孩子叫了出来，刚替她们欢喜，却发现今天的孔雀似乎有些不对。
白若云刚刚说过它气息醇正，上次来谢自然也感应到了这一点，所以知道只是一只珍禽，但是此时的孔雀，却与上次见到，极是不同。
样子是一点没变，但是那气势，眼神，却凌厉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凶狠。
随即谢自然又发现一件事——这种目光，正正的对着她逼视着，所以才看的这么清楚。
就在谢自然惊讶的时候，白若云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向后疾退，谢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没有抗拒，二人站定脚步，已是丈许开外，白若云挡在谢自然身前。
而那孔雀的目光仍然是直视谢自然的方向，对一边两个孩子恍如不见。
白若云声音放低，却很是严肃：“仙儿取儿，回到这里来，快！”
孩子的感觉，有时候很是敏感，此时的小姐妹，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这只大鸟，怎么这么凶？要啄人吗？虽然果真那么好看。
一直到她们回到谢自然身边，那孔雀也再无异动，谢自然从白若云身后走出，发现孔雀的目光仍然剑一般，直直的和她对视，也不向白若云看上一眼。
谢自然不由得看向身边的白若云，疑惑道：“这是……”
白若云沉声道：“这鸟的状态有些奇怪，竟然有些戾气，而且明显对你而来……此地不宜久留，走！”
几人走到花园处，谢自然本想告诉那年轻人一声，让他去看看孔雀，却不见人，不禁回头再看那小院，正看得孔雀的身子隐入了茅屋。
谢自然心中暗道怪哉！也不知怎么地就把那孔雀惹了！
难道身上没有那几人的脂粉香气？就算是，那就至于这样？
谢自然满心郁闷，回到了学堂住所。
白若云面色一直若有所思，直接让两个孩子去休息，也不客气，问道：“你今天可是对那孔雀，做了什么……而没让我发现？”
此刻的白若云眉头微皱，神色有些担忧，语气却还是轻柔着，斟酌着，谢自然心中一暖。
但感觉却有些冤枉：“我没做什么啊……那么好看一只鸟，怪让人喜欢的！我怎么会对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