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连载】《楚颜》——细腻的法术世界

玄幻成长类,写作的初衷就是想创造一个细腻的东方法术世界,许多稀奇古怪性格各异的灵物,不是作为道具,而是作为生活的一部分。

比如爱推销自己的门神——她从年画中飞出,撩了撩头发,嘻嘻笑道:“小妹妹,看你一眼,便知有缘,送你几幅我的画像,贴在大门可做武门神,驱邪挡煞,贴在厢门可当文门神,可祈福招财,要是挂在女子闺房是最好不过了,可开运桃花,永葆青春。”

不让打扫就哭唧唧的洗涤兽——圆滚滚的洗涤兽顶着一根冲天辫,因为得到一块又脏又丑手绢,简直要幸福地晕了过去。

简介:
理科女穿越到了法术世界,没有金手指不说,还穿成只有几年可活的“瘟神”,被囚禁吃不饱饭,唯一能仰仗的是理科思维和乐观的精神,炼丹全当做化学实验,学法术用上思维导图。再难的事,睡一觉满血复活。



第一章

残风院是个不祥之地,没人愿意靠近它,人们私下嘀咕,这个院子邪气得很。

这里曾住着十几个丹人,一个一个正值风华正茂都死了,死时面容枯槁,瘦骨嶙峋,如今死得只剩下两个了。

天还未亮,残风院内已经有了动静。

“懒鬼,懒鬼,起来了,起来了!”独脚怪从天而降,边唱边绕着楚颜跳来跳出。那是一截矮腿上长着人脸的怪物,红目圆睁,血盆大口唱出的却是童音,还带着奶气,但这稚气的奶声在楚颜听来,就像催命符,吓得她一哆嗦,人还在发懵,已大声应道:“到!到!起床了。”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因为从早到晚干不停地干活,腰酸背痛,加上时不时还要被戒尺抽打几下,这起身牵动了伤口,吃不住痛,又躺了下去。

那只独脚怪高高跳起,大脚丫子踏在楚颜脸上,碾了碾,那味儿熏得楚颜直作呕,它又用脚趾夹住她的头发,使劲拉扯,唱到:“让俺瞧瞧,让俺瞧瞧,撒谎精爱撒谎,是谁还躺在床上哟。”

“哎哟,别扯了,头都要秃了。”楚颜这回彻底醒了,翻滚下了床,气道:“我说,黑毛怪,你多久没洗脚了!就往我脸上招呼?”独脚怪全身只有头和脚,尖耳方脸就长在膝盖处,腿上厚密的黑毛因为太久没洗,黏结在一起,发出呛鼻的汗臭味。

“整理床铺,好好整理,不然呀不然呀,懒虫虫的滋味,俺要尝尝。”独脚怪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

楚颜知道它不是说着玩的,上回被角没掖好,这怪物就咬了自己,还贪婪地吸了一大口血。楚颜将里里外外仔细铺叠好,拍手道:“好了好了。”

楚颜穿越到这个世界,附身在一个女孩身上,已经五天了。五天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所附的原身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两眼一抹黑,因为无人可问。同为穿越者,别人身边总有个话多的丫头或嬷嬷,轮到自己,四周围绕的只有精怪,一个个还凶巴巴的,对自己非打即骂,楚颜就是想大展演技,演一出假装失忆打探消息的戏码,都不给机会。楚颜暗想,若是有穿越者联盟,自己一定要投诉,争取自己的正当权利,坚决反对这种区别对待,自己要求不高,只要一个能沟通的活人而已。

说起活人,这院子除了自己,倒的确还有一位,如果说他也算是个活人的话,一开始楚颜怀疑他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的僵尸,自己站在那他看不见,自己说什么他也听不见,但后来看到他会吃饭要睡觉,偶尔还和洗涤兽说说话,这才知道那人耳聪目明,他只是单纯地不想搭理自己罢了。

思来想去,还就眼前的独脚怪,嘴里的话多些,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话,之前楚颜害怕独脚怪,只盼着它赶紧离去,既然它咬人吸血,难保它就不爱吃人肉刺身。怂了几日后,楚颜发现只要照着它的话去做,它并不会如何,就是怼它几句,也能相安无事。楚颜琢磨,看来这精怪也得遵从什么命令,只要自己不违反禁令,它就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不然自己早被吸成人干了。如此一想,楚颜这心思又活络起来,决定向它套套话,比如这儿到底是哪里,还有——自己为何被囚禁此处。之前她想出去,能到的最远处不过是院外的小树林,一旦出了边界,就会被戒尺打回来,自己这是犯了什么事,被囚禁此处吗?

独脚怪检查了一圈,不悦道:“今日无血,今日无肉,明日俺再来!明日俺再来!”

楚颜忙把它叫住:“等一下!”该叫它什么,却让楚颜犯了难,有求于人,总不好还叫它长毛怪独脚怪,她尽量笑得真诚,朝独脚怪拱手,甜腻腻道:“小神仙,还不知怎么称呼你呢。”

独脚怪一愣,突然屁股点了火似地四面八方乱蹦跶,踩得满墙都是脚印,随即靠在床沿嘤嘤哭起来,楚颜有些慌乱,这是怎么了?不过问个名字。

“天哪,天哪,你听你听,有人问俺名字!终于有人问俺的名字了!”它抽抽噎噎,好容易止住了,奶声奶气郑重道:“俺的尊姓大名——吞口。”

楚颜欣喜自己终于有了点运气,问了个好问题,瞧把它乐的,如此也算刷了一波好感,自己再奉承几句,和它搞好关系,它以后就能对自己好点。比如不要天不亮,就来折磨她。不是连扯带拽,就是把脚趾塞住她鼻孔,回回从熟睡中被吓醒,自己都要神经衰弱了。

楚颜七分真心三分谄媚,赞美道:“吞口真是个好名字,听起来吞天换日,气吞山河,有气势!吞口大人,瞧您能飞檐走壁,来去自如,想必这儿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见多识广,懂得比我多百倍千倍也不止,我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呢,你能不能指点一二,也好叫我不做那睁眼瞎?”顺手送几顶高帽子,礼多人不怪嘛。

吞口没有手,只能弯下脑袋,用脚趾抹了刚哭出的鼻涕,在地上蹭干净,挺胸傲然道:“那是自然,那是当然,院子故事可真多,我吞口大人都知道。这个院子是……”它眼珠子一转,坏笑道:“是个院子!院子就是院子咯,小傻瓜竟然不知道。”它咯咯咯地笑。

“吞口大人,真是爱开玩笑。”楚颜干笑两声,“万事万物都有称呼,吞口大人就有个这么好的名字,这院子或这片地方就算没有名字,也总该有个说法,比如是用来做什么的?”

吞口吐舌头,做个鬼脸,“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楚颜见它不吃软的,激道:“那想来是不知道了,也是,吞口大人习惯独来独往,朋友只怕没几个,自然也没人愿意告诉你这些事,没想到和我一般孤陋寡闻,竟也指望不上了。”她故意重重叹口气。

吞口一下子跳起来,用脚趾大力拉扯她的头发,尖声叫道:“坏家伙,坏家伙,俺吞口大人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朋友。”

“喂!君子动口不动脚,你不想说不说就是了,放开我啦!”楚颜的头发好容易逃离出它的魔爪,她软言道:“吞口大人,我就最后一个小小的请求,以后起床叫醒我的时候,你能不能只开尊口,免用尊腿。”

吞口清了清嗓子唱道:“可怜虫想使唤俺吞口大人,痴心妄想,胆大妄为,可怜虫想驱使俺吞口大人,可笑可叹,可怜可恨……”它嘻嘻嘻地怪笑几声,往上一蹦,没入天花板内。

……

精怪都这么精明的吗?楚颜如意算盘落了空,失望之余,也不气馁,所谓来日方长。她怕触动痛处,小心翼翼伸了个懒腰,如果以前读书时,有这样的叫早服务,她也不至于天天迟到。那时,被妈妈埋怨,她也不过是撒娇耍赖一句:“妈!不能赖床,人生还有什么好过的!”没吃过苦处的人,才动辄爱说人生如何如何。想起前尘往事,楚颜轻笑摇头,被宠爱的人肆无忌惮。

如今自己穿越到这里,怪物丛生,每日干不完的杂活,手脚稍晚了就得挨打,吃不好吃不饱,连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若是那时娇气的自己穿越过来,只怕是头一天就要哭着喊着抹脖子了,这原身是不是就是受不了这等苦日子,才想上吊自尽一死了之,楚颜摸了摸脖子上的红印。

但自从那场人生变故,父母同一日去世,楚颜就把先前的宠爱变成了盔甲,给自己定下了规矩:不能改变的事,不允许自己感伤太久——比如超过两天。即使那日他突然提出分手,自己也没破戒。所以莫名其妙穿来到这里,楚颜也只是咒骂了几句,很快振作精神,高喊口号:

“穿成困难模式也不怕,好好活着努力通关,轰轰烈烈成就一番伟业,也不枉来此走一遭。吼!”楚颜握拳给自己打气,可惜雄心壮志还没捂热乎,就被打得烟消云散。

啪啪怕,背上挨了几下,钻心疼,一把戒尺悬在空中,毫无感情地道:“打扫院子,迟了,罚!”楚颜哀叹,得!又来一个催命鬼。

还记得头一回见到戒尺奶奶,还是自己刚醒来那会,她勉强睁开双眼,还犹自云里雾里的,奇怪眼前怎么是石头墙,这是哪里?那张木凳怎么还生出脚来走动,“做梦吧。”楚颜呢喃道,眼前突然出现一把半米长的木尺,悬在床头,咦,这把尺子会飞,啊!它还会开口说话呢!戒尺说些什么当钟表变成飞兔时要打扫院子,院子要如何打扫,钟变成火龙时要带什么出去散步,声音从头到尾毫无起伏,似机器人。

楚颜此时脑子还一团浆糊,那些飞兔,火龙的把她闹得更晕了,尺子好像是在说一堆规矩。她确信自己在发梦,笑道:“这个梦挺有意思,尺子还能说话,一本正经立规矩,絮絮叨叨,怪可爱的。”她裹了裹身上的被子,转身换个舒适的姿势,打算继续睡。啪啪啪,接着她就被戒尺打得怀疑人生,为什么在梦里会这么痛!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戒尺力大无穷又异常灵活,被打得无处可逃后,楚颜很快就认清了现实,形势比人强,甭管多么不可思议,甭管自己是在梦境还是穿越了,甭管是什么原因来到之里,甭管能不能接受现实,这打在身上的疼都是真的,自己只能听这把破尺子的话,麻溜地干活吧,于是楚颜就在戒尺这个冷血监工督促下,开始了从早忙到晚的长工生活。
楼主 咕咕叨叨还不行  发布于 2019-07-07 12:15:22 +0800 CST  
楚颜打扫干净院子,把洗涤兽们都赶在院内,今日该去遛遛它们,顺便去到河边洗洗衣服。这是楚颜最喜欢的差事,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走出院子,去到外头的小树林透透气。今日有些特殊,她本来就没几件衣服,如今偷偷地把所有的衣服都装进了竹篓,她有个逃跑的计划。

一群洗涤兽摇摇摆摆挤作一团,似一个个黑色的果冻球,黑得只看到两只骨碌碌大眼睛,吧嗒吧嗒眨着,表示它们很开心,除了有一只耷拉着,楚颜唤它阿雨,因为它喜欢雨天,晴天总是没精神。

楚颜拍拍它,“下回下雨了,让你玩个够,不要不开心了。”它咕咕咕地叫,似乎听明白了。洗涤兽并未开智,但楚颜还是喜欢和它们说话,不然这日子太寂寞了。“真乖!”楚颜笑得眉眼弯弯。

圆滚滚的洗涤兽,都顶着一根冲天辫,别看它们样子有些蠢萌,却很有用处,身上的粘液是天然的洗涤剂,洗澡洗衣洗碗都不在话下。但它们胆子小,一有响动,就慌慌张张地到处乱窜,滑不溜丢,根本抓不住。所以要带它们出门,就得用绳子把它们的冲天小辫绑在一起。

说是带它们出去溜达,也是外出觅食,洗涤兽很好养活,但口味却不一样,有的爱吃花,分泌的是带有花香的粘液,适合做沐浴露,有的喜欢吃土,浓浓的土腥味,用来除油污,却是最好的。

洗涤兽吃一顿能顶好几天,楚颜很羡慕,不知为什么,自从来到这里,就似饿死鬼投胎,一天吃七八顿还是饿,但腹中像有个锋利的齿轮,无论吃多少,几圈下来就给绞空了,只剩下嘎吱嘎吱地叫饿。或许是因为没有肉吃,昨日楚颜撞破那人翻弄食盒,这才知道原本有肉菜的,只是那人把自己的肉菜全偷走了。

此时那个小偷正迎面朝她走来。

“喂,巫歌!”楚颜叫住偷肉的罪魁祸首——院中的另一个人类,只见他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但看着却叫人不舒服,苍白的一张脸,眼神定定向前看,仿佛周边的人事和他全无瓜葛,他身形削瘦,套着一件过大过长的袍子,行走起来像在飘,也难怪当初自己疑心他不是活人了。

巫歌自然眼皮都没抬,只当楚颜是空气,从她身旁穿过。

“你给我站住!我才发现,原来我盒里的肉都是叫你偷走了,你多多少少也给我留点吧!这肉啥滋味我都不知道呢。”楚颜劳作繁重,赶去吃饭时,巫歌次次抢先一步,防是防不住的,这人性子古怪,只得请他手下留情。

巫歌充耳不闻,脚步未缓。

“你再这样赶紧杀绝,我对你可不客气了,天天守在你门口找你聊天。”楚颜威胁道。

巫歌脚步一滞,微微点了点头。

楚颜见这招再起奇效,自觉已经摸到了此人的弱点,叉腰自得,“小样儿,跟姐姐斗。”自从她晓得巫歌装聋作哑,得了空就找他套近乎,想问些有用的信息,巫歌神色越发阴郁,只是不理睬,连个名字都没问出来,楚颜自觉没面子,还就是和他杠上了,缠了他两三日,“喂!你不告诉我名字,我可就每天来问一遍了。”不料这句话撬开他的口,呵,原来他怕这个。

楚颜想到之后有肉吃,心情大好,将乱哄哄的洗涤兽,用绳子绑好,背上竹篓,准备出门。忽听得从天空处隐约传来音乐声,像是风穿过什么乐器的声音。


自打来这儿,楚颜还未听过曲子,就是她哼唱点歌曲,都要被戒尺打一顿,说是:“不准喧哗。”

她眯着眼,手遮成小棚,向远方眺望,天空上飘着几个点点,是会演奏的风筝吗?那声音空灵飘渺,她一时听得入了迷,等回过神来,暗叹一声糟糕,没时间了,急急忙忙赶着洗涤兽出门,偏有一只洗涤兽,原地绕圈圈,把线都绕在一起。

“阿鱼,你不要闹!我要生气了,罚你五天不许洗袜子。”洗涤兽都很喜欢洗东西,阿鱼最爱的是洗脏袜子。

“咚咚咚”院中的钟响了,钟身从飞兔幻形成火龙,还是迟了,楚颜绷紧身子。

“洗涤兽未准时出门,罚!”戒尺飞出,啪啪,痛得她嗷嗷叫。

“好了,好了,意思意思就行了。戒尺奶奶,你老胳膊老腿的,这么大力,也不怕伤着自己。”楚颜嘀咕道。

戒尺打得更重了,楚颜能屈能伸,秒怂道:“我错了,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这下她也不管洗涤兽高不高兴,揪着它们的小辫子,先拎出门。

一行人兽出了院门,一路走走停停,看上去是由着洗涤兽找东西吃,实则是楚颜在探看地形,她想试着从小树林逃出去,这片树林不大,中间有条小河。楚颜来到了靠近树林东边的小河处,将牵洗涤兽的绳子一头绑在树上,从竹篓拿出一件脏衣服,装模作样洗了两下。她左顾右盼,戒尺不在,楚颜已经摸清了戒尺活动规律,只要时间不到,又或她并无触犯禁令,它是不会出现的。她把竹篓的衣服全倒出,迅速将一件件缠在身上,特别是背部,等会挨戒尺时,就没那么疼了。

今日,她刻意穿了一件最宽大的外衣,塞得鼓鼓囊囊的,她满意地拍了拍,有这个保护,就是挨几下,也没什么嘛。照这几日的观察,戒尺还没有吞口灵性,只是机械地遵照已有的命令,想来瞧不出什么。她拎起一只洗涤兽,在衣服上搓了搓,大声道“阿花,怎么今天才这么一点香液,是不是花不够吃,姐姐这就带你去找些花。”虽然周围并无人,楚颜只是觉得做戏应该做全套。

她牵着洗涤兽阿花来到了树林的边界,刚想踏出去,戒尺飞出,围着她转了一圈,只是道:“不得走出树林,否则杖毙。”

楚颜见它没说别的,也没让自己脱下衣服,便松了口气,笑道:“明白,我瞧那边有些没见过的花,想让阿花去尝尝。”

戒尺重复道:“不得走出树林,否则杖毙。”

楚颜抱起阿花,飞快地跑起来,戒尺似乎有些困惑。楚颜快速跑到树林另一边,气喘吁吁,待要迈出,戒尺突然出现,“再次警告,不得走出树林,否则杖毙。”

这戒尺速度太快了,自己不可能跑过它。她想赌一把,她赌若跑出这块区域,戒尺就不能一直跟着自己。她琢磨,戒尺就像是这个院子的守卫,克守着一些规则,如果说对它进行设定,它的活动范围应该是有限的才对。就算猜错了,拼着不过挨几下打,反正自己有准备,跑去外面看看周围有什么也是好的,实在不行自己再跑回来了。

此时,天空中又传来了那飘渺之声,楚颜抬头望去,这回离得近,声音就是从一只风筝传来的。过了一会儿,树林外隐约有人声,楚颜浑身一震,有外人!她终于能见到活生生的人了,楚颜丢下阿花,不管不顾,撒开腿就往人声处疾奔而去,树林北边外接着一片空旷处,不远处有两三个人,楚颜朝他们跑去,大喊:“等一下!”

她跑过了分界线,胸口突然横出一根木棍,楚颜重重撞上,被弹了回来,摔倒在地,痛得她闷哼一声,抬眼看那一米多长木棍,竟是戒尺变的,它冷冰冰道:“不得走出树林,否则杖毙。”

楚颜之前不过以为身上挨几下,如今才知道,为何叫“杖毙”,她垫的那点衣服管什么用啊!眼见木棍挥下,竟听得风声劲急,楚颜骇然,这一棍下来,自己只怕没了半条命,连滚带爬,回到了树林的边界内,那木棍堪堪与她擦身而过,打到地上,泥土飞溅,这力道,它竟然真的要打死自己!

楚颜惊怒之余又是好生后怕,呆坐原地,身子颤抖,后见木棍又变回了戒尺,晓得危机已过,一口气又回到了体内,大着胆子,道:“你,你也太狠毒了,如此草菅人命!”戒尺微动,楚颜忙道:“好好,性子怎么这么急呢,我在树林边上呆着总可以吧。”

“允。”

再看那几人,早已走得远了,楚颜着急,用足力气喊“喂——”字还没喊完,又挨了戒尺一下,这回,它不往垫了衣服的背上打,打得是全无遮挡的手背处,楚颜“啊!”的一声,痛得手往后直缩,好狡诈!

“不许大声喧哗。”戒尺道。

楚颜气结,又挨了两下,这才掌握到不被挨打的最高声量,“喂!等等!这儿有人!”其中一人似乎听见了,回头瞧了一眼,楚颜拼命地挥手,那人转头走了。

“请留步!救命啊!”楚颜压着声音喊,再也没人回头,他们不见了。难得见着外人,就眼睁睁地错过了,下一回还不知什么时候,楚颜白皙的手背上,三道红痕坟起老高,之前还不觉得,如今火辣辣的,烫得像一块炭火,楚颜委屈,自己不过想和人说话话,怎么就这么难。
楼主 咕咕叨叨还不行  发布于 2019-07-08 09:25:43 +0800 CST  
楚颜埋头领着洗涤兽回院里,一路上一言不发,把里面塞的衣服取出来放好,收拾打扫,闷闷去拿食盒,打开盒盖,米饭上孤零零的一小块肉,这只能是巫歌干的,他倒是守信,不多不少,说留一块还就真只留一块,楚颜笑骂道:“幼稚!”,心情好些了,下回得让他再多留几块。

她迫不及待尝尝肉味,将肉块抛入口中,大力一咬,一股子冲鼻的腥臭味,熏得她天旋地转,喉咙像被人掐住一样,她就要吐出来,终究舍不得,强忍住了,或许是不适应这味道,她缓了缓,深吸一口气又嚼了嚼,一下,两下,三……忍不下去了!“呸呸!”楚颜猛地吐出来,在旁不停干呕,冲进房间,猛灌了几口水,这才活了过来。这是给人吃的吗?楚颜甚至怀疑,巫歌下了毒,但自己与他无冤无仇,总不至于。这肉嚼着像树皮不说,越嚼越臭,就像是在吃腐烂的动物内脏,且喉咙刺痛,胸闷头晕。

楚颜沮丧地扒拉食盒中的白饭,心想,早知道这么难吃,何必与他争,这有肉吃和没肉吃还不是一个样,如此难以下咽,亏得他还吃那么多。她疑心,他是不是故意弄了块坏了的肉,自己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吃完饭,还是觉得腹中饥饿,听得一声呼啸,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落下来,她忙起身去看,是先前见到的风筝,正好挂在院中的歪脖子树上,楚颜跳起来去够,差一点。

“咚咚咚。”似乎有人在敲院门。
“咚——咚。”真的有人在敲门!虽然敲得很轻,很犹豫,楚颜心砰砰地跳,是谁?巫歌吗?不会是他,他可从来不敲门的。她飞奔而去,猛地打开门,正好瞧见一陌生男子正欲离去。

楚颜好容易见着个大活人自动送上门,那就如同妖精见着了唐僧肉,哪里舍得让他跑了,但除了遛洗涤兽,她是不能出这道院门的,她在门口急切叫道:“有人的!有人的!你有什么事!”

那人回头看见楚颜,见她虽然消瘦了不少,眼睛却出奇地亮,眼里有惊喜有兴奋,似乎还有贪婪,没有怨恨,她不恨自己,他好些宽慰。许久不见,不知她过得好不好,他面上褪去了怯意,多了柔情,“你……你还好吗?”

这人书生打扮,举止温雅,楚颜这心中不知为何翻江倒海,瞧他颇为俊俏的面容,好熟悉,自己并不认识,但这酸楚怨恨欣喜是怎么回事呢?


“你是谁?”楚颜问。

那人一怔,又一副了然道:“楚颜,你还是不原谅我。你恨我怨我,我不怪你。”眼神幽怨。

楚颜想,原身的名字和自己一样,这人为何上演的似苦情戏码?

那人见她不作声,又道:“我也不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修行耗费这么大。你家这么些个日子,没个动静,我也匀了好些东西给你,对不对?我家什么样你知道的,就算如此,我也是咬着牙,之前可抱怨过一句么?偏你——”

楚颜不打断他,只津津有味地听,他和原身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听得多对眼下的处境更加了解,这里的人还修行吗?听起来,原身家里出了问题,没了钱财,这男子咬牙救济了原身,也还算有情有义。

他重重叹了口气,“偏你莫名成了丹人,别说继续修行,就是能活几年也不可知……小颜,我们前头无路可走,彼此的缘分尽了,也是没法子的事,长痛不如短痛。哎!这都是命。”

听到后面,楚颜脸色一变,暗道:“什么意思?丹人?什么丹人,为什么没几年可活了?老天你过分了,这不是困难模式,这是地狱模式了!”

楚颜得知活不过几年,心弦激荡之时,脑中忽的多了许多画面,正是与眼前这人的过往,一幕幕一桩桩,她有了原身部分的记忆,她心底冷笑:“原来如此,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呢。”

那男子又道:“世事真是弄人,上一回,你的风鸢也是掉这院里,开门的是个小厮,他不让你进去,你把他骂的跟什么似的,不过是半年前,谁料到……。”他眼角有泪,声音哽咽:“不说这些了,那小厮后来有没有为难你,我看他阴郁乖张,不是好相与的。”

“你以前也是太刁蛮了些,如今到这清净院子,磨磨未必是坏事,若是以往,哪能容我把话说完,性子静了,也瘦了。”他抬眼觑她,“清减了几分,更——更——好看了。”说完,他垂下了眼帘,脸上微微泛红。

楚颜气笑了,好个惺惺作态,她讥讽道:“我在这里总也吃不饱,那是要瘦的。你把我囚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挫挫我的锐气,还是说报答我对你的好?我真是要谢谢你呢!你这样重情重义,简直感天动地,只是我不大明白,这几天怎么也不见你来看望一下。”

记忆中,眼前这人叫李祥安,与自己同到济安堂修行,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原身家中颇为富裕,而李祥安因是姨娘所生并不受待见,这些年来原身一直送他些灵石灵材助他修行,只是最近这几个月不知为何,家中突然失去音讯,她稀里糊涂成了丹人,而告发她是丹人的,恰恰就是李祥安。

李祥安面红过耳,道:“这怨不得我,我见你日渐消瘦,以为你得了什么病,尽心尽力,四处打听,越查这病症跟丹人越像——唉,都说丹人所到之处花草皆枯,人畜皆病,我这才慌了神,和秀秀提了那么一句两句,她向我保证不说出去,谁知转头就把你赶到这里,你以为我心里不难受,替你说了多少好话,只不管用。”

楚颜只听得气往上冲,若不是他,原身不会自杀,自己就不会穿到这来,更重要的是,楚颜实在厌恶这人,敢做不敢当,虚伪又怯弱,她本就是个好打抱不平的,“是啦,不怨你,倒怨她,怨她瞎了眼……。”激愤之下,忘了自己就是原身,没用“我”而用了“她”,自知失言,继续道:“你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万事你都没错,都是别人的错,我怎么会怪你,是我自己眼盲心瞎,捡着泥丸当宝珠,如今想来,真是可笑可悲,只当大梦一场。”

“你!”李祥安脸上红一阵,青一阵,摇了摇头,语气冷下来,道:“以为你改了,还是老样子,说话仍旧这么不管不顾, 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我早劝你,你不听,若不是你先前把秀秀得罪狠了,她又怎么会不依不饶。我看这儿还算清静,你安心养病,我走了。”

楚颜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出气,忘了打探消息,结合他的话和原身的记忆,她寻思,自己是得了一种叫丹人的传染病,被隔离在这院中自生自灭。记忆中,院子叫残风院,一直用来关禁丹人的,这院子有许多诡异阴森的传说,一般大家都不愿靠近,但丹人究竟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李祥安,我记得,先前不过是小病一场,怎么就成了丹人?”

李祥安犹豫片刻,还是止了步,“修行者本来不易生病,可是你先是烧了几日,烧得人迷迷糊糊,我当时就觉得这病有些古怪。但堂主出门了,这堂内上上下下,这几年都叫你得罪了个干净,如今你没了靠山失了势,那不搭理都还是好的,更有那落井下石的,谁管你。还是我厚着脸皮,苦求来几副药,衣不解带照顾好几天,好容易烧退了,我也放了心。可是你从此再也不能运功修行,我还想着,或许是身子虚,过几日就好了,接下来就是每日吃不停,可还是饥饿难耐,到这时,我才觉出不对劲,想起以前的丹人听闻,这才……。”

楚颜想,原来自己一日吃七八顿,还是饿,是这个缘故,又问:“既然是病,怎么不找人来医治?把人往这里一送,算怎么回事,与杀人有何区别。”

李祥安露出惊诧之色,“丹人不是病,是病倒是好说了,谁也不晓得为何好好一个人,突然就变成丹人,有的说是诅咒,有的是命中注定。我听闻,堂主那里有些灵丹,服下能活得长久些。”李祥安瞧她脸色不对劲,剩下的话就没在往下说,就是服了灵丹,也不过拖一日算一日,若真的管用,这院里的丹人怎么快死光了呢?

楚颜脸色苍白,丹人不是病,是不是就意味着无药可医?

“我还有些灵石,你且拿着,这往后的路还长,你放宽心。”他摸出三块灵石,想了想又收回了一块,嗫嚅道:“家中月底才能寄。”他顿了顿,抬起头,道:“小颜,你信我,我真的没想到最后闹成这样,都是秀秀,都是她……”

“都是我什么?”有一个女子过来,正是秀秀,她是个小胖脸,肿肿的眼泡底下挂是肉肉的鼻子,加上嘟嘟的嘴唇,整张脸像发起来的白面团,叫人看不清她的长相,和她的名字颇不相衬。“做什么提起我,才这一会功夫,就想我了,你就一刻都离不开我,这么大的人,还这么黏人。”她格格娇笑道:“之前不过风鸢不见了,寻着寻着,连你也躲起来了,让我好生找,原来在这里!” 她亲昵地拉他的衣袖,笑道:“真是皮。”

李祥安慌得忙将灵石揣回怀中,讪讪道:“秀秀,我瞧见,你的风鸢掉落到这院子里,想去找来还你。”
楼主 咕咕叨叨还不行  发布于 2019-07-08 09:28:00 +0800 CST  
第四章

秀秀嗔道:“一只风鸢有什么打紧的,叫我爹再买就是了,这院子哪是你能来的。前阵子,连余丹人也死了,若把病气过给你怎么办,爹爹说,如今就剩两个不干活的,早晚撤了这院儿,怎么阴气森森,祥安,我觉得冷。”她往李祥安身上靠。

楚颜暗笑,这李祥安嘴上说得冠冕堂皇,这才分开几天,就和秀秀好上了。她忽觉心痛如绞,五内俱焚,好古怪的感觉,这不是她的情绪,但又如此强烈,想来是,原身见到情敌分外眼红,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楚颜忙劝慰原身:“妹子,冷静冷静,为了这么一个人不值得。”原身哪里听劝,妒火中烧,恨不得上前手撕情敌,楚颜只觉一股气闷在胸口,就要炸开,难受地呼吸都不畅,她捂住胸口,暗道:“等等,我……我来替你教训她。”这才缓过来。

平白受这无妄之灾,楚颜忿忿道:“我说两位朋友,你们要秀恩爱,能不能换个地方,堵在我这里算个什么事,还要我拍手叫声好吗?我成了丹人,没几年好活,在这里吃苦受罪,日子也没个盼头,我招谁惹谁了?”楚颜越说越气:“你这么刺激我,就不怕我气出个好歹,晚上去寻你的不痛快?”

秀秀仿佛才瞧见楚颜似的,“咦?这不是楚大小姐吗?你怎么屈尊来这乌糟地儿。哟!瞧我这记性,你家那边发了瘟病,早没了音信,没人为你撑腰,再也做不得那趾高气昂的大小姐!”秀秀畅快道:“住这里,你还不知足?瞧瞧,这么大的残风院,就你们俩住,可真是过分宽敞阔气了,叫外人看了,还不知怎么羡慕呢,你说是不是啊——楚丹人。”

这一番阴阳怪气,酸得楚颜直起鸡皮疙瘩。

李祥安劝道:“秀秀,少说几句吧。她如今也怪可怜的,总归是你表姐。”

这不说还好,一劝更糟,秀秀不再作态,尖着嗓子道:“李祥安,你到底站哪边的?表姐?她以前可有拿我当表妹?仗着家世好,道行高,先前怎么捉弄刻薄我的,如今她这样,不过是报应!”

楚颜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加上李祥安说起自己先前把人都得罪完了,寻思原身以前怕也不是个省事的。但记忆中,全是别人如何对不起她的,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没多少。楚颜想起脖子上那道红印,罢了罢了,她已上吊自尽了,只残留一丝魂魄,就算有什么过错,也都偿还了,有什么恩怨也一笔勾销了吧,这么一想,生出众人皆苦的怜悯之心,对自己的处境也看淡了些。

楚颜拱手道:“以前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向你们赔个不是。我如今这个境地,与你们而言,不过是个活死人,若说有过错,也受了罚,前尘往事就让它烟消云散,彼此放过吧。”她虽想一笑泯恩仇,可体内的原身却不干,愤懑不平,被楚颜压了下去,劝道:“你都这样,还争什么?执着什么?想开些,早些散去投个好人家吧,海阔天空,没必要,不值得。”

李祥安和秀秀很是讶异,这还是先前那个掐尖好强的楚颜吗?以前别人一句不是,她都一蹦三尺,不依不饶,非闹个天翻地覆不可,如今学会息事宁人了?

秀秀原本打算与她战个痛快,谁知对手却鸣金收兵,一拳打到棉花上,浑身别扭,倒不如以前针尖对麦芒。心中正不痛快,瞧见李祥安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平时总劝自己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鬼话,他就喜欢这副假大方的做派,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怎么,过去那套行不通了,就装起贤良淑德的样子,弄鬼妆幺的,也不照照镜子,如今你也配!换个勾搭人的法子罢了,瞒谁呢。”

楚颜皱起眉头,就算再想打听些消息,眼下这情形,怕是难以如愿,何苦掺和这小男女的情怨纠葛,道:“你这小姑娘,嘴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要明白,自己视若珍宝的,未必别人也那般看重。我如今也碍不着你,这般不依不饶的,除了显得自身刻薄,似乎也没别的益处,对不对?年轻人不如多放些心思在学习上,告辞!”

最后一句话,原不过楚颜自视年长他们几岁,好为人师规劝两句,却不料真正戳中了秀秀的心坎,她的修行因心有旁骛,已经许久未有寸进了,她尖厉道:“短命鬼,你给我站住!你如今还有什么可傲气的,谁让你走的!”见楚颜不理她,秀秀又想起一事:“我的风鸢呢,你还我风鸢来!”

楚颜笑道:“你的风鸢你自己弄丢的,和我有什么相干,为何要我还,况且你刚才不是还说,一只风鸢有什么要紧的,叫你爹新买不就是了吗?”

“就是丢臭沟里,踩烂撕碎,也不要留给你,李祥安!你就眼睁睁看她欺负我。”

好个胡搅蛮缠,楚颜不愿夹缠,道:“我见到它掉到院里,你们进来自己找吧。我反正是不得空。”

李祥安道:“秀秀,你等一会儿,我去捡来给你。”

“不行!我非要她去不可!”她指着楚颜道:“你去给我捡,你如今还有什么能和我争的,我还就不信使唤不动你。”

楚颜这回真是烦了,不再搭理她,径直往回走。

“休想走。”秀秀默念口诀,只听得一声“束!”,楚颜双脚被什么绑住了,摔了个狗啃泥,脸火辣辣的疼。

楚颜用手一摸脸,擦破了皮,满手血,转身坐起,怒道:“小丫头片子,你还有完没完了!”去摸脚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似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不能动弹,心下骇然,她对自己做了什么?这个世界还有神仙法术的吗?

见楚颜轻易被自己的法术击中,秀秀颇为奇怪,道:“装腔作势,装的不会法术似的。”

李祥安小声提醒道:“她成了丹人,怕是不能轻易动用灵气了,不要和她计较了,放了她吧。”

秀秀眉毛一扬,原本有些扭曲的面容变得神采奕奕,笑道:“倒是把这茬忘了,哈,人人夸赞的修行天才,竟然有一天成了不会灵气的废物,你方才劝我多花些时间在修行上,的确,许多法术都生疏了,让我好好想想,今日我就拿你来练练手。”

楚颜暗道不妙,这人报复心如此之重,当时收敛着,还有所忌讳,如今得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还不知要怎么的。可气的是原身记忆中全是和李祥安的你侬我侬,关于修行只有零星记忆,早知道所谓修行指的是法术修行,对方还都是会法术的,刚打照面转身就跑,多说什么。

楚颜忙着和原主沟通,想商量个脱身的方法,之前她既然是修行天才,好歹恢复一点法术的记忆,也不至于任人宰割,可是石沉大海,全无回应,楚颜怀疑她记恨方才自己退让,故意不搭理。

秀秀嘴中默念,随后一脸得色,举起手掌,在空中闲闲地左右挥了两下,拍拍两声,楚颜脸上热辣辣地已凭空吃了两记耳光,楚颜怒道:“你做什么!有病啊!”

李祥安也是一惊:“秀秀,不可!”

秀秀斜眼觑他,冷冷道:“怎么,李祥安,你心疼她?心疼就搬到这儿和她一起住啊。”

“我有什么心疼不心疼的,我和她早就没了关系,只是闹开了,谁能有脸。”

“既然没关系,你就让开,我今日还就要出出气,谁也别拦着。”秀秀手用力一甩。

楚颜又重重吃了一记耳光,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秀秀笑道:“我改主意了,法术总是没有亲手扇来的过瘾。”原本楚颜一直在院内,他们两人在院外,秀秀跨步向前,楚颜挣扎起身,想要逃跑,只是被打得头晕目眩,站立不稳,又摔倒在地。眼见秀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将要迈入院门,“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戒尺将她拦下,楚颜头一回觉得这平淡无波的声音如此顺耳。

“你管得着我吗?”秀秀不屑,继续跨过门槛,被戒尺在手臂上打了一下,她尖叫道:“啊! 你什么东西,一把破尺子,还真敢打我。我叫爹爹把你当柴火烧了!”话虽说的狠,可也不敢再往前了。

戒尺一如既往淡淡道:“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罚!”楚颜赞叹,瞧戒尺那风姿,简直飘飘乎如遗世独立,不与浊世为伍,好一副大师风范!

李祥安上前扶住秀秀:“你和它计较什么,它不过是块木疙瘩,从来只听堂主一人的话。打哪儿了,还疼不疼?我这里有药。”

秀秀眼眶泛红,娇声道:“祥安,这儿疼。”

楚颜听得直翻白眼,自己浑身是伤,也没吭一声,既然秀秀进不来,楚颜大大松了口气,不再怕她,脚腕似被铁箍套住,血液不通,见那边已经擦好了药,正寻思怎么开口,好让李祥安替自己解开脚上的束缚。


又听一声“缚”,楚颜大惊,这回全身都被无形绳索勒住,胳膊也动不了,这又怎么了?整个人提在半空,从院门向外飞出,摔在地面上,一路拖行至秀秀跟前,她的头脸手足被磨得鲜血淋漓。

秀秀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进不去,就拿你没办法了。”
楼主 咕咕叨叨还不行  发布于 2019-07-08 09:54:28 +0800 CST  
第五章

擦破处疼痛难忍,楚颜口中不住低声呻吟,她满腔怒火,可此时发火无用,再这么下去,只能任人欺辱了,遇事越紧急她脑中反倒越冷静,寻思道,戒尺只按规章办事,它是不会救自己的,和原身说话仍是毫无反应,能帮她的只剩李祥安,她抬头道:“李祥安,你就在边上这么看着?我现在可什么灵气都用不了,修行之人练习法术难道就是为了仗势欺人吗?我这回真是见识了,我还以为修行者不说锄奸铲恶匡扶正义,但总不至于不欺弱小。”她只提大义,不提及旧情,以免激怒秀秀。

李祥安脸一红,他也觉得秀秀太过分了,欲念口诀,替她解困。

秀秀呵斥道:“你敢!李祥安你今日要敢解了这禁身术,我往后再也不理你了,以后修行花费,你只管自己去解决,我再也不管了。”

李祥安为难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究是住了手,秀秀点点头,满脸得色。

楚颜顾不得感叹男子薄情,搜寻记忆,可有什么解眼下困局的,或许这个可以,她冷道:“秀秀,你可是知道的,在堂内禁止法术打斗,何况还是用法术对付凡人,若是堂主知道了,如何罚你?”

“ 我爹爹早就出去,还不知什么时候回,等他回来,还看你有没有本事见着他,就算知道,谁看见我动你了?自己摔倒了反来怪我,祥安,你看清是我打的,还是她自己摔的?”

“我……我……”李祥安脸皮紫胀,结巴道。

“李祥安,你看见的是什么!”秀秀紧绷着脸,盯着他逼问道。

李祥安叹口气,垂首道:“我自然是站你这边。”

秀秀逐笑颜开:“祥安,我就知道!”李祥安又道:“只是秀秀,这事不好闹开了,不然底下又多出闲言闲语,对你不好。”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我今日还就要教训教训她,好让她知道,如今她什么身份,你不忍心,只管背过去不看就是。”

楚颜趁他们说话之际,苦思解困之法,对了,关于残风院一直流传种种诡异恐怖的故事,记忆中,这儿因到处是法术灵物,人人对神鬼之事充满敬畏,楚颜有了个主意,她大笑三道“好!好!好!我步步退让,你紧紧相逼,我光脚的还怕你穿鞋的吗?舍得一身剐,能把皇帝拉下马,来呀!谁怕谁!”她死盯着秀秀,露出古怪的笑容:“我问你!你可知我是怎么变成丹人的。”

秀秀被她气势镇住:“你鬼笑什么,故弄玄虚,说得你好像知道似。”

楚颜阴恻恻笑,胡编道:“我原来是不知道的,如今我都走了一遭,自然是多少知道一点了。丹人乃怨念所积,诞于诅咒,逼急了我,大不了我拼了半条残命诅咒你,你要是也随我一起住进来,那也热闹,想来妙得很,妙得紧啊!”

“哼,你以为我会信。”但见楚颜满脸是血,笑得好生诡异,秀秀心下早已怯了半分。

“你不如想想,我为何会变成丹人,上回我因风鸢掉落,来到残风院,因嫌那丹人言语不敬,便施了法术,欺辱了他,不久之后,我便落到如此境地。你若不信,倒是问问你身边的情郎,那日是他陪我来的,事情原委他最清楚。”楚颜紧张看向李祥安,她赌他会帮自己。

李祥安已晓得楚颜想做什么,暗自感叹,这人唯有受过世态炎凉,遭人轻慢欺压践踏,才能快速长大,谁会料到,过往的天之骄女有一天为求自保,也要如此装疯卖傻,煞费苦心耍弄诡计?他心中既有疼惜宽慰,更有一丝快意。

他笑了笑,附到秀秀耳边低语道:“那日我看到,她将丹人吊起鞭打,那丹人确有咒骂,只是当时谁都不以为意,后来……你也晓得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我不要你步她后尘,你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叫我怎么活。”

楚颜瞧秀秀脸色变了又变,已知事已成了一半,继续惨笑道:“想想真是天道轮回,今日仿佛是那日重现,只不过我成了被欺辱的丹人,你成了欺辱者,我若是罪有应得,那么——你呢?”楚颜突然厉声道,秀秀吓了一跳。

“我……我不信!”秀秀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此时只觉凉意爬上了后背,她紧紧拉扯着李祥安。

“秀秀,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不祥之地呆久了,只怕阴气入体,对身子不好,我觉得头疼地紧,你陪我回去吧,以后再别来这儿了。”李祥安如此一说,秀秀正好顺坡下驴,李祥安拥着秀秀走了,临走前他深深望了楚颜一眼,偷偷解了她的禁身术。

楚颜重重吐了口气,爬起来,舒缓手脚,她第一次直面力量悬殊的残酷,这回费尽心思又演又骗,侥幸而已,下回呢?命不由己的无助让她憋得慌。


“让你受委屈了。”从她身后传出声音,楚颜一惊,瞧见从残风院里出来两人,他们什么时候在里面的?其中一个,楚颜认得,是济世堂堂主——秀秀的爹,“我在旁都瞧见了,叫你受委屈了,回去便好好训她。”陈堂主满脸堆笑对身旁那人道:“叫冷公子见笑了,我家小女一时任性胡闹,平时她不是如此,知女莫若父,我最晓得她了,本性最为纯良,恐怕是近来结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这才失了分寸,怪我外出太久,疏于管教。”

楚颜听他一味避重就轻,只觉好没意思,指望不上他能主持公道,但见他对那冷公子很上心,生怕冷公子不喜欢秀秀似的,他是什么人,堂主相中的未来女婿么?楚颜仔细打量冷公子,见他比李祥安也大不了几岁,一袭金边长袍,衣着讲究,松松垮垮站着,一手摇着折扇,意味不明瞧着她,似探究更似嘲讽,原来是个公子哥儿。

楚颜笑道:“堂主,你倒也不必去教训她,你前脚训斥秀秀,她年纪小藏不住委屈,只怕后脚就来寻我理论,我如今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法术也不会了,到时她一时任性胡闹,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还是算了算了,我也不是那鸡肠小肚,不依不饶之人。”

那冷公子听了这番话,拍手叫好,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瞧瞧,牙尖嘴利的。”

陈堂主眉毛一挑,不悦道:“哎呀,真真是小孩子的气话!怎么就无依无靠,我们不是你的亲人了?以后可不许说这等见外的话。我知你心里不痛快,我一直想法子找寻你家人的下落,只是还未有音讯。秀秀不懂事,你比她年长可以好好教她,不要哄她更不好吓她,她若不听,我再说说她,她自然就知错了,哪里还会真的上门报复,这么坏心了?往后我不让秀秀靠近这个院子就是了。”

楚颜听出了他的不痛快,怪她在外人跟前落了他的面子,但她顾不得了,总算激得他一通冠冕堂皇后,落下最后一句保证,只要秀秀不再来找她麻烦,她就阿弥陀佛了。印象中,这堂主虽然为人势利,说话还算数。这心一松,觉出不对来,他们刚刚一直在旁边听墙角,见她被打,也只是袖手旁观?

“所以,你们方才就在外头一直看着?见我伤成这样,也不出来阻止,是觉得这出戏过于好看,停不下来么?”楚颜嘻嘻笑道,将血淋淋的手臂递过去,给他们瞧。她整个人真是惨不忍睹,一边脸已高高肿起,上面好些血痕,全身都是伤,衣服也破烂不堪,处处是血迹。

堂主窘迫地佯笑道:“我早就想出来的,只是只是冷公子——冷公子——”

冷公子轻摇折扇,斜睨道:“不错,就是本少爷封了他的灵力,不让他去管闲事的,怎么着?这出好戏小爷我没喊停,谁敢停?原听说丹人住的地儿常闹鬼,特来瞧瞧热闹,结果就一个小破院子屁都没有,好生扫兴,幸好出门有了这出戏,将就取个乐吧。”

楚颜大怒,这人把别人的痛苦当笑话看,还这么振振有词。

“瞅什么瞅,你别一脸不乐意,付你票钱就是,戏演得勉强能看,这瓶灵药赏你的了,服下一粒,管它什么外伤都好了,多大点事,诶,站得我都累了。”他打了个呵欠,随手丢给她一个瓷瓶。

楚颜差点没接住,从瓶中倒了一粒黄色的药丸,她不放心,怕他戏弄自己,朝堂主看了看,见他点头,才服下了,这浑身上下的伤口,以可见速度恢复如初。仙丹妙药啊!楚颜小心翼翼倒出来,数了两遍,总共四粒,能救四回命,连带冷公子那副纨绔子弟的嘴脸,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堂主啧啧赞叹:“呵!真是好药!不愧是青云书院的弟子,果真是名不虚传。我家小女在炼丹上也是极有天赋的,若能仰赖冷公子推荐,得了进入青云书院的机缘,老夫定当重谢……。”

“这算什么好药,比这好的,有的是,以后叫你见识见识。”冷公子打断他的话头,神色倨傲。

原来堂主想让眼前这人引荐秀秀,这才对他百般奉承,不知那青云书院做什么的,像是炼丹的。怪不得怕秀秀给他留下坏印象,其实,所谓蛮横残忍在冷公子的眼里未必就是缺点,他自己不也是如此。
楼主 咕咕叨叨还不行  发布于 2019-07-09 10:59:39 +0800 CST  
第六章

冷公子道:“往后几个月,我就在此处炼丹,之前还从未试过丹人,听闻丹人对丹气感知敏锐,有他们相助,我定是如虎添翼,一举炼成二品丹药。我爹说,你们这里有个老道的丹人,所以说,她也是丹人?”他微不可察地朝楚颜扬了扬下巴,好似都不配他的动作大幅点。

“正是,只是她成为丹人没几天,还不懂感应丹气,原本新来的丹人都由余丹人教导,只可惜啊,余丹人那一身炼丹的好本事,哎,值多少灵石啊!”堂主神色痛楚,自觉失态,忙道:“灵石还是小事,我最痛心还是那等造福一方的好丹药,再也没有了!小女有幸常受她指点,她也总说,依小女的天资,应早些找个书院,免得浪费了……。”

“慢着!你先别啰里啰嗦扯些没要紧的,把话说清楚,那余丹人怎么了?”

“前段时间,她病逝了,我也是回来才知道的。”

“什么,死了?!我爹爹认得她,说她很有些手艺,我这才特意寻来的,这下扑了个空,在家里长辈前都夸下口,叫我哪有脸空手回去,我不管,陈老头,你得给我弄个好丹人出来,不然我拆了你这座小庙。”

堂主躬身赔笑道“冷公子,你先别急,如今还有两位丹人,除了眼前这个,另外还有一个叫巫歌的,是余丹人的徒弟,也曾随余丹人炼过一些丹药,想必还是有些经验的。只是,那孩子——有点不善言辞,不善言辞。”

楚颜暗笑,那可真是不善言辞,原来丹人也不是全无好处,还是能助人炼丹的。

“才两人!”冷公子扶额,跺脚叹气道:“这可怎么好!这余丹人真真可恶!好死不死的,要死也该等我炼丹成功再死。如今我来都来了,家里那些人想瞧我的笑话,哼!门都没有。陈老头,你先唤余丹人的徒弟过来,务必叫他尽心尽力,助我炼成二品丹药,不然有你好看的,出师不利,真是晦气!” 他拂袖待要离去,楚颜见挡着了他的道,赶忙闪开,他瞧了她一眼,道:“喂,老头,这个丫头,你教教她,指不定最后还要用上,死马当活马医,好歹搏一搏。”堂主忙点头称是。

待两人走后,楚颜细细琢磨他们方才的话,原来丹人能感应丹气,助人炼丹,大约是提高成功率之类。堂主在残风院养着丹人,也不全是好心,而是炼丹之后能得灵石,灵石她是知道的,以前帮助陈祥安修炼,少不了这个。

先是巫歌上,若是不成,便轮到自己,能学习炼制仙丹,当然是求之不得,只是自己还什么都不会,若是搞砸了,依冷公子的性子,定会迁怒自己,打几下还是轻的,他会法术,指不定有什么折磨人的法子,自己哪有好命可活,楚颜托着腮愁眉苦脸,为未来担忧。又想起,丹人活不过几年, 就算余丹人很有些本事也死了,堂主听到她死,不过想着没人替他挣钱,冷公子听了,气恼无人帮他炼丹,他们谁也不在意,一条人命就此消逝,想到此处,楚颜浑身发寒,一天的经历,她已明白,在这里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楚颜饿得前胸贴后背,这吃不饱的毛病,像是甲亢,所谓代谢亢进,吃得多却更消瘦,以前她有个朋友就是如此,但又没多出汗,且光见吃不见拉,活脱脱一个人形貔貅,总该能量守恒,那吃进去的到底去哪儿了呢?她强打起精神,走一步看一步,先吃饱饭再想以后。

盒中还是孤零零一块肉,楚颜想起那肉块恐怖的味道,只想扔了,转念一想,说不定,上一块是坏了,又或这回换了别的肉。她心存侥幸,在旁备好水,深吸一口气,先凑近闻了闻,没啥怪味,放下几分心,轻轻咬了一口,好似真没那么臭,心下一喜,接着喉咙像火燎过一样,开始剧烈地咳嗽,她慌忙把肉吐了出来,咕咚咕咚大口喝水,楚颜望天,这儿的人是不是对食物有何误解。

虽然肉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可是米饭却是软糯香甜,楚颜吃着吃着,略有了几分饱意,心下又生出几分快乐,这细小的快乐是真实的,未来的忧愁暂且抛在一边吧。

回到房中,她检查脸上有没有饭粒,瞧那镜中的自己,是个脸色惨白的女孩,样貌平平,却是有一双好眼睛,小鹿般灵动,眼角微微下垂,笑起来弯成月牙儿。

这就是以后行走尘世的肉身了,楚颜朝镜子拜了拜,对体内的原主道:“你也叫楚颜,或许这就是咱们的缘分,没来由占据了你的身子,也算夺了你的舍,对不住,我也是稀里糊涂来到这里。”无人搭理她,自从上回不替原身出气,她就再也没出现了。

“我偶尔能感受到你情绪,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若你留有些许魂魄,有什么愿望,就让我知道,不伤害其他人的话,我尽量去完成。” 还是全无反应。

“咳。”楚颜自言自语,有些尴尬,“那……一起好好活下去吧。”

她的记忆一段段的,并不连续,都是过往李祥安如何宠爱她,她如何大发醋意与他吵闹,他又如何特意买来新奇玩意哄她高兴,如何躲着其他人晚上去看星星,楚颜最想知道的法术练习,也只有李祥安不解时,问起她时,才会出现一星半点。

她的天地似乎只有爱情之光照亮的那一角,整颗心被李祥安塞地满满的,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连亲情都没有,这样的人生,楚颜颇为不解。

或许也是如此,她被李祥安背叛,才不想继续活下去,楚颜突然心中一阵抽痛,眼泪簌簌往下掉落,这是“她”在哭,“你也不容易,想哭就哭个够。”谁知她这一哭就哭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停。

楚颜可没那么好命,能静静坐那伤春悲秋,落泪同时,还要干活,她将地面打湿,嘱咐阿鱼和阿土在地上滚来滚去,“好了好了,别哭了,眼睛都哭疼了。”楚颜劝慰道,泪眼婆娑之时,一个毛茸茸的黑东西眼前一晃,吞口从天而降,楚颜吓一跳,这还是叫醒业务之外,它第一次屈尊出现,楚颜用衣角擦了擦眼泪。

独脚怪盯着她肿得像桃子般的眼睛,有些狐疑,等它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它兴奋地跳来跳去:“小哭包,小哭包,你可千万不要惹她,不然眼泪就要淹没你。为什么哭,为什么哭,说来大家高兴高兴。”

“你来到底什么事。”楚颜没好气地问。

独脚怪想起自己的差事,清了清嗓子,唱道:“小耳朵竖起了,小耳朵听我说。谁在叫你,你猜你猜,猜也猜不到,堂主大人叫你去炼丹房,学习炼丹。”原来它除了是闹钟还能当做传声筒。

“听呀听呀,大人的声音多好听,他说,好好炼丹,能得到补气丹,一粒两粒三粒,治病的补气丹,救命的补气丹,丹人可离不了它,哦哦哦,催命的补气丹——”它怪笑两声:“唱错了,哦哦哦,救命的补气丹,若丹人离了它,就嗝一声。”只见它夸张地瘫倒在地,声调滑稽笑道:“死翘翘了。”

楚颜心道,堂主对冷公子的话还真上心,自己来残风院几天了,无人问津,这冷公子刚吩咐让她学炼丹,转眼就安排上了。补气丸想必就是李祥安说的,能让丹人活得长久一些的丹药。虽说堂主是无利不起早,但自己能去学炼丹,炼好了还有续命的药,对楚颜来说仍然是近日来最大的好消息。楚颜擦去哭痕,用冷水抹了一把脸,就要往炼丹房去。

“扫地未完成!罚!”戒尺拦下她。

楚颜又挨了一下打,大声叫唤道:“还讲不讲道理了,堂主让我去炼丹,你又不让我走,到底该听谁的。吞口大人传的令,你不信问问它。”戒尺转向吞口。

吞口见到戒尺看它,兴奋地摇头晃脑,激动唱道:“戒——戒尺大人,最铁面无私的大人,最英勇无畏的大人,啊~~~啊~~~您是俺心中闪烁的明灯……”楚颜心里发急,插口道:“吞口大人,你不忙着抒发敬仰之情,能不能先告诉戒尺大人,是堂主让我去炼丹,他还在等着我呢!”

吞口不高兴自己被打断,眼睛闪着邪恶的光芒,道:“俺什么都忘记了,俺什么都不知道,时间到了,俺要走咯!”就闪身不见了。

……

楚颜只得以最快的速度拖地,慌乱中还打翻了桶,等到一切收拾好,戒尺终于肯放她走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楚颜想,堂主见她迟迟不来,也该再派人或精怪来催催,只要别派独脚怪那只惹事精,哎呀,堂主可别是一生气走了。

她气喘吁吁赶到炼丹房,当真没见到堂主的身影,自己不会和炼丹大业失之交臂吧?没事,明天堂主肯定会再来,万一他忘了呢,冷公子的事他怎么会忘,她正胡思乱想,便寻到最里面的房间,看到巫歌缩成一团,躺在高台上睡觉,她蹑手蹑脚待要离开,想了想,转身回来把他轻轻推醒,问道:“巫歌,你见到堂主了吗?他让我来这,学习炼丹,但是戒尺不让我走,我来晚了。”虽然也不指望,他会回答自己。

巫歌坐起来,黑着脸道:“堂主说,要我教你感应丹气。”



戒尺还不如吞口,一点私人感情都没有,而是一个执行规则的机器,和它说什么也没用。

待好好洗个头,抓起一只叫阿花的洗涤兽,往头发上搓了搓,不小心触动到刚刚被打的伤处,嘶了一声,教育洗涤兽:“阿花,偷懒可不好,各色的花你也吃了不少,就出这么一点点香液,吃饱可是要好好干活的。”
为何成为丹人,这世上众说纷纭,有说是天生的,有说是诅咒,还有说是一种疾病传染的。
冷公子噗嗤笑道:“瞧她脸肿得像猪头。”
楚颜激动道:“太好了!如此一来,我也可以炼制仙丹,从此打怪升级,飞升化炼,长生不老的,走向人生巅峰了。
楼主 咕咕叨叨还不行  发布于 2019-07-10 21:39:03 +0800 CST  
第七章

正是柳暗花明,而且巫歌竟然对自己说了一个句子,楚颜按下心头的喜悦,道:“今天我才知道,先前我的风鸢掉在院子里,我曾刁难了你,是不是还打了你,对不起!对不起!”这回李祥安来,才知道原身曾经仗势欺负过巫歌,那就难怪他一直不愿搭理自己。

巫歌眼神冰冷,阴郁的面色下似乎暗藏一丝暴戾,楚颜怎么觉得他的心情更坏了,是自己不够诚恳吗。“我以前因为一直太顺,养成骄纵跋扈的性子,如今改了,以后绝不会了,我发誓。若还是不行,不如骂我一顿,又或打几下,出出气?”打最好还是不要打了。

“够了!”他怒喝一声,吓得楚颜一激灵,他咬牙道:“再多说一个字,滚!”用得上时虚情假意,用不上时则弃之若履,都是如此。

楚颜不解,怎么自己越道歉,他越生气。

巫歌冷道:“到底学不学?”

“学学!怎么不学,上刀山下火海都要学!巫老师,你先等等,我来的匆忙。”楚颜赔笑道。只见她四处翻箱倒柜,找寻什么,正当巫歌不耐烦时,楚颜讪讪道:“请问有没有纸笔。”

楚颜眼见那根细细小树枝流畅地画出黑色的墨迹,竟然是天然的钢笔,楚颜拿出纸笔,盘地而坐。巫歌开始教授口诀,还没教两句,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眼神灼灼,死盯着自己,仿佛从他嘴中吐出的不是字而是宝珠,她若漏掉一粒,都要悔恨落泪。

楚颜眼中真的充满了泪水,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巫歌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楚颜这才觉察出不对劲,脸上怎么湿湿的,一抹全是泪,是体内的原身在哭,你还没哭够?!偏偏挑这个时间哭。

楚颜沟通道:“我的姑奶奶,上课呢,别闹,是不是眼下此景,让你想起了,和李祥安学习的往事,一时悲从中来,我充分理解,但现在有正事,回去咱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回,行吗?”显然“她”没有接受别人合理建议的好习惯,照哭不误。

楚颜发窘,忙不迭擦眼泪,这也没法解释,胡扯道:“老师你讲得太好了,我这是太感动了……情不自禁,不能自已。巫老师,不用理睬,您继续继续。” 此时她庆幸,巫歌是个寡言且不爱管闲事之人。

巫歌不是个好老师,或者说是楚颜见过最差的老师,他教她背了一段似是而非的口诀,读来就是静心养气之类的话,然后他就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

“什么,这就完了?所以,收心以还虚是什么意思?”楚颜问。

“就是——收心——以——还虚。”楚颜缓缓地读了一遍。

“你只不过慢慢地又读了一遍。”

“嗯。”巫歌点头。

“所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呢?怎么感应丹气呢?”楚颜有些急躁。

“用心感应。”他淡淡道。

楚颜一时语塞,“……就这样?”

“嗯。”他松了一口气,准备离去。

楚颜气乐了,将笔重重一放,冷笑道:“佩服佩服,你要是不想教,就直说,这么敷衍耍人呢?”

巫歌看了她一眼:“我教了。”

“你这样教,我怎么可能学得会?”

“为什么要教会?”

楚颜呆愣了几秒,竟不知如何接话,“你——你倒是坦诚,你若还是因为以前的事,心中不痛快,可以说说,我怎么做,你会好受些?”

“无所谓。”

还真是油盐不进。

“堂主可是下了令,让你教我炼丹,我到时若因不会,坏了堂主的好事,你就不怕他责罚你?”

“堂主说,教你。”他没说后半句,楚颜却已明白他的意思,堂主让他教,没说让他教会,想不到,他还挺会咬文嚼字,钻空子。

楚颜决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瞧,这儿就我们两个,总该互相照顾。我也知道丹人活不长久,炼成丹药,才能拿到补气丹,多苟延残喘几年,我要是学不会,自然拿不到药,早早没命了,到时就只剩你孤零零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生个病无人照看,对不对,我死了对你全没好处。”

“有好处。”巫歌接口道,像是说起明天会下雨那般随意。

楚颜汗毛倒竖,追问道:“什么好处?我死了能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管楚颜如何逼问,巫歌再也不吭声,自行离去,听得他脚步轻快,心情似乎从所未有的好。

楚颜抱头哀叹,这里的人和精怪,怎么一个个都跟疯子似的,都这么难以揣测,有点正常的同情心很难吗?自己死了对他有什么益处,楚颜想了一会想不出就放弃了,这人路数还真奇怪,不想回答就不回答,也不违心说什么来敷衍的,自己还常要说些口不对心的话呢,这么一想,对他的肆无忌惮的竟生出些许欣赏之意。

巫歌不肯教她,楚颜只能靠自己,一晚上,对着那几段诗一般的修炼口诀,苦思冥想,最后已不认识那几行字,“以前看小说,照着口诀就能练成盖世武功,实在不靠谱,先不说走火入魔,这意思都看不明白,看古文我还得看注释呢。”不如让堂主下个命令,让巫歌必须教会自己,他再也不能钻空子,总比自己在这瞎琢磨的好。

这个想法好是好,但楚颜出不去,见堂主就只是一句空话,楚颜如枯苗盼雨,但这甘露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如此干等了两日。晚上苦思口诀没睡好,早上昏昏沉沉,被独脚怪一脚踏醒,楚颜忽然有了个主意,吞口也是可以给堂主带话的,让它帮个忙。此时吞口因瞧见她的黑眼圈,正大声嘲笑,瞧它幸灾乐祸的模样,楚颜放弃了,何必自取其辱,它不故意添乱就谢天谢地。

唯一庆幸的是,或许是得了堂主的命令,知道楚颜要学习炼丹,戒尺不再整日指使楚颜做东做西,她终于得了点空闲。楚颜寻思,总不好坐以待毙,若要感应丹气,应该找些药材练习,自己没有药材,植物也行,比如院中那棵苟延残喘的歪脖树。

前两日,路过看到歪脖树上开了几朵小花,粉粉的,只是她忙忙碌碌,没来及细看,今日来瞧却都凋谢了。“来晚了吗?”楚颜摩挲着树皮,失落间,忽的在树叉处的小窝处中发现一朵,粉底花瓣,晶莹剔透,花朵略略耷拉,孱弱而倔强。

楚颜心有所动,笑迷了眼,想想院子里其他的“妖魔鬼怪”,忽觉得不会说话的大树,更令人安心,她搂着歪脖树道:“咱们以后可就相依为命,希望你能助我感应丹气。”

楚颜闭目养神,默念口诀,全身放松,感应天地,一早上,丹气至今不知为何物,倒是美美地打了好几个盹,或许因为同病相怜的亲切,楚颜坐在树下很舒服,心很静,这心一静,甚至都不容易感到饿了。

不料连这点风水宝地,巫歌也要和她抢。只见巫歌脚步虚浮,跌跌撞撞,他这两日在帮冷公子炼丹,应是从炼丹房回来。

“怎么了?瞧把你累的,炼丹很辛苦吗?丹成了吗?什么时候轮到我去?你再教教我感应丹气。”楚颜用问题把他围个水泄不通。

“不许坐这里。” 巫歌脸色不好看,声音低哑,有气无力。

楚颜讶异, “为什么?”自己坐这里又碍着他什么事了。

“就是不许。”

楚颜不屑,凭什么听你的。她笑道:“不如这样,你教会我感应丹气,这事我们就好商量。”

巫歌不语。

“你这就没道理,我们都是这儿的住客,公平起见就是一人一半,你要不许,总要说出个子丑寅卯,看看能不能说动我,不然免开尊口。”

“我要在这里。”

“那你待着呗,这儿地方这么大,你身形单薄也占不了多大的地,不如我画条三八线,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楚颜还真起身去寻石头来划线。

巫歌面有愠色,把楚颜往外头一推,楚颜被推了个大大的趔趄,差点摔倒。

楚颜火气也蹭得上来了,冷道:“你还真是一人行路喊路窄,太霸道了吧!我还就跟你说,歪脖子树如今在我这儿,就如同亲朋好友,你若要夺,便是夺亲之恨,我是定然不答应的。”

奇怪的是,巫歌听了这话,神色反而缓了下来,最终两人在诡异和平的气氛中,商定一三五日歪脖树归楚颜,二四六七日归巫歌。楚颜摸不着头脑,这人真是喜怒无常。

巫歌脚下无力,一路踉踉跄跄,摇摇晃晃,楚颜还真担心他会晕倒,都已如此,不早些回房休息,倒有精力和自己争东西。炼丹时,丹人不就在一旁打打下手,怎么他大病一场似得,倒像被妖怪吸取了元气,她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勉强笑了笑,不过是开个玩笑,怎么自己还当了真,心下却有了几分惧意,一下子对炼丹之事意兴阑珊。

再尝试几回感应丹气,不行就回去睡觉,管它呢!这回她参照练习瑜伽的经验,调整到腹式呼吸,放空杂念,眼前光点闪动,光斑在黑色眼底飘来飘去,身上的毛孔好似变得异常敏锐,真的感应到什么,痒痒的凉凉的,眼底出现空旷的野地,有极微的风在吹拂,飘飘忽忽,怎么好似幻像——的确是幻像!

再来一次,心神放空,思绪起初飘来飘去,渐渐宁静,似睡非睡,眼底有了光亮和色彩,若有似无的感觉,隐约到了战场,兵器相交之声,士兵倒下的闷哼声,得,这不但有幻像还出现幻听了。
楼主 咕咕叨叨还不行  发布于 2019-07-10 21:43:43 +0800 CST  

楼主:咕咕叨叨还不行

字数:22818

发表时间:2019-07-07 20:15:2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7-12 15:56:4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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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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