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原创《峨溪河畔》:一部记录末代农耕文化的长篇叙事散文

禾苗插完,育苗的秧田也不会空下,可以栽些水芋头和荸荠,水芋头和荸荠好栽,虽然也像插秧那样去插,但行距非常宽稀,栽芋头和荸荠也可以让小一点的孩子练练手,算是插秧学前班吧。七岁那年,族下六婶让我帮她栽芋头,六婶身体一直不好,不敢下冷水,而六叔是在西街摆渡船,那天正好轮到他值班。六婶说:"小继向,你栽好芋头后,我给你钱买小糖吃"。我说:"要什么钱啊,我帮你栽完就行了。"六婶家的秧田和我家秧田是相邻的,她家是三角形的,我家是方形的,中间隔一条灌溉渠,灌溉渠是纵横于稻田和水塘之间,是水泵抽水至稻田的水流通道,水泵好比心脏,灌溉渠便是血管,而大小稻田就是肌肤和脏器了。孩子们非常喜欢灌溉渠了,因为渠里长有泥鳅,它不像芋头田里的那么细小,而是是很肥的那种。灌溉渠常年都是有水的,我们捉渠里的泥鳅可不是用黄鳝笼装的,而是带上脸盆和小木桶以及铁锹,先用铁锹掘泥将渠筑坝分段,用脸盆先将一段内水覆尽,站在坝内,双手执盆,两腿叉开,双臂摇动,用最快的频率作"覆水"之状,很快便将某一坝内水覆干(坝必须筑牢,忌渗水)。水干后,便可扒泥里的泥鳅了,双手作铲状一层一层住下扒抠,像锄地一样,掘出泥鳅,双手一捧,俗话说:泥鳅性捧。泥鳅身子滑溜,只能捧,捧上来的泥鳅放入木桶中,有时也会发现小泥鳅,基本上不捧,都放生了,太小只能当鳅苗,作种苗以备来年。一段一段覆完坝内的水,一段一段扒完渠泥,等渠内大泥鳅捉上来后,再用锹毁掉坝,让渠保持过去通畅的原状。00年后,高压小泵家家户户开始普及,水管子都有几十米长,灌溉渠作用也就变小,慢慢消失了,成了农田的一部分。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17 14:54:55 +0800 CST  
大家晚上好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17 18:45:09 +0800 CST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18 09:33:28 +0800 CST  
大家中午好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18 12:05:34 +0800 CST  
八十年代后期,田里除种油菜外,常种的经济作物便是西瓜了。六岁那年,门前族下五婶在梅山脚下一块山地里种了西瓜,山地土壤不肥沃,结出的西瓜比甜瓜大不了多少,有些像哈密瓜,不过皮是青绿的,西瓜成熟正值夏天,五婶也摘了不少这种农家戏称为"瓜卵子"的西瓜,叫上邻里孩子们去吃。那时西瓜还是比较稀罕的水果,因农家那时都认为种西瓜工绪复杂,怕种不成,浪费人力和田地,五婶在山地上种瓜也算是种试验吧。毕竟山地上不种瓜,也只能种些小麦、山芋、黄豆之类,不像田里是要种水稻的,山地上种不成瓜,也不会影响粮食产量。五叔为人最喜欢小孩,我们孩子进他家时,他早已把小西瓜切成一瓣一瓣的,见我们来了,便一瓣一瓣地递给我们。我们就像一个个小猪八戒,站列一边三口两口便啃完一瓣,五叔一直给我们切,我们放开肚子吃,我记得我当时是光着身子,裤头也没穿,啃的西瓜汁从口边流到肚上,直接顺着小鸡鸡像尿尿一样滴在地上。孩子们一个个把肚撑的滚圆滚圆的,五叔在一旁开心的扇着蒲扇,五叔眼睛高度近视,从我记事起便一直戴着酒瓶底似的眼镜,喜欢听三唱机里老戏(庐剧越剧黄梅戏),也爱听收音机内刘兰芳单田方等人说书,嗜酒常醉,醉后也耍些酒疯。但五叔烧菜手艺不错,村中家户办酒席,也经常请他帮忙,80年代末曾举家去县城和镇上开过饭店,后亏本返乡,回村继续务农,08年汶川地震期间,五叔生病去世。

孩子们喜欢吃西瓜,家中大人也开始琢磨怎么种西瓜,清明时节乍暖还寒,把买来的西瓜种子泡水,用纱布兜好放在温暖的灶台上,让种子发芽。在菜园地里寻一小块空地做垄,用挖来的塘泥铺在垄上,像墁地一样抹平抹光,再用细枝划成一格一格的小正方块状,将发芽的种子点入方块中,一块点一颗,划成方块是为了籽长成幼苗后好分开,如果撒播的话,幼苗根容易搅在一起,幼苗太嫩,分离时害怕伤筋动骨。种子点完后,上面用化肥内胆塑料袋置个小型大棚,起保温育热作用,利于种子快速长成幼苗。此时油菜田去年便在两垄与两垄之间留下一小垄不栽油菜,待幼苗长大后,连根带土移植至小垄中,盖上薄地膜,予以保持水份和土温。西瓜需肥量大,每一棵幼苗下面早已置入大量农家肥和绿肥。待到油菜收割完后,瓜苗也开始走藤蔓茎,需肥量也就更大了,农家会施肥除草,一直到藤蔓上开出黄色的小花,这时瓜田才不会很忙了,而黄色的雌花等不了多长时间便在花根部鼓出毛绒绒的小西瓜,有点像小苍耳子,瓜上绒毛看着是又白又软,极可爱,此时是不敢用手去摸,大人们说摸了瓜就不会长了。每逢看到这些小西瓜,孩子们特别兴奋,仿佛感触到又绿又圆的大西瓜向我们招手。西瓜从鼓出到成熟需要一个月,孩子们很心急,每天都去覆开叶子看看瓜儿有没有长大些,也总是嫌瓜儿长的太慢,直到某天一场大雨后,第二天去看,如魔法一般变大很多,原来雨水才是最好的生长素。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18 14:47:33 +0800 CST  
农家也会在田叉垄上种一些甜瓜和菜瓜,甜瓜和菜瓜是近亲,蜜蜂传粉时容易混淆,经常结出一些甜不像甜菜不像菜的瓜。
西瓜长大后,便开始搭棚看瓜,棚是草木结构,类似凉亭,四根木头栽在土里作柱,棚顶盖草,编织些草把拴在竹竿上挂在四周作墙。棚内放一张竹床、摊一卷竹簟、叠一床小毯、挂一顶蚊帐、置一把蒲扇,白天看瓜是孩子们的事,夜间是大人们睡在棚里,偶尔也有人偷瓜,最可惜的是瓜还没熟就被人偷摘了,白中泛红的生瓜瓤被人扔在瓜田里,看着心疼又可气,而真正到了农历六月,瓜瓤红到边,偶尔被人偷一两个瓜,也不觉得可惜了。西瓜整批成熟后,便可以上市开卖了,傍晚时分,开始挑瓜摘瓜,熟瓜手敲起来"咚咚"响,声音清脆些,瓜纹路也清晰,接触地面的瓜皮发黄,瓜蒂边卷曲的"瓜胡子"(瓜类攀爬缠绕的变态茎)也焦了。声音、纹路、接地面瓜皮、瓜胡子是鉴别西瓜生熟的四种方法,综合起来把握最大。城里人要挑新鲜西瓜,摘瓜时也顺便剪下一段蔓茎、保留些瓜叶。第二天天蒙蒙亮,大人们担上西瓜乘坐三轮车去市场叫卖,市场也会有二道贩子统一作价收购,因家中农活还在等着,大人们总想早些脱手,大多都卖给二道贩子。孩子们极想上街凑热闹,大人们有时也会带上。有次父亲带着二哥上街卖瓜,二哥特意买了把不绣钢水果刀,那把刀非常耐用,平常切瓜一直用它,直到数年前才丢失,我小时经常把它配在腰上,学某些侠客,作雄纠纠气昂昂样子,也抽刀往某块空田冲杀,像堂吉诃德一样。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18 14:50:15 +0800 CST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18 14:51:17 +0800 CST  
谢谢,大家早上好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19 09:25:14 +0800 CST  
谢谢大家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19 13:24:30 +0800 CST  
为了赶上秋种的晚稻,西瓜一般在立秋前抽蔓刨根。藤蔓上留下的都是些"下市瓜",形小、有歪头歪屁股的、还有返祖式的葫芦样的西瓜。最可惜的是一些生不逢时的体面西瓜,还未成熟,也被摘掉,毕竟秋种才是最重要的。阳历七月到八月初正是农家"双抢"时节,"双抢"故名思义就是抢收早稻、抢种晚稻,农家如今一提"双抢",都不寒而栗,母亲说:"那一个月,皮都累脱掉一层"。双抢正值一年中最炎热时节,早稻七月份成熟,农家必须早起,拿着镰刀去割稻,大些的孩子也会跟随父母去,南方潮湿闷热,凌晨的暑气也未完全消退,只是温度稍低些。大人们一边割着稻子,一边也给劳动的孩子们讲点故事:以前有个父亲带着孩子去田里割稻,孩子有些累,说自己腰酸痛的,而这位父亲却说,小孩子没有腰,怎么会腰酸痛呢?孩子很无奈也很委屈,只能变通想了个法子,于是将镰刀别在腰上说:我的镰刀呢?我的镰刀哪去了?他父亲听闻后,勾头在田里寻了一阵,没寻到,猛然抬头发现镰刀在孩子腰上,于是说,镰刀不是在你腰上么。孩子狡黠的回答:你不是说小孩子没有腰么”。故事终究是故事,每个做父母的都会体谅孩子,孩子累了也绝不会勉强让孩子硬撑着干活,哪怕自己多做点。
到早饭时间,手快的也能割二三分田稻,割倒的稻穗连茎一行一行整齐的摆放在田里,稻茎得均匀摊平,不能成堆,因为稻穗需要太阳烤晒,晒得越干,才容易脱粒,摊厚了太阳光射不进去,穗上稻粒脱不干净,太阳越红火,粒越好脱。干活时农家又希望老天爷能不能凉快些。颇有"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的矛盾。古人说:酷暑难耐,那不过是文人墨客的牢骚,农家在双抢时节又何尝去深切体会难耐,他们甚至忘记了高温时节容易中暑,虽然家中常备仁丹。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19 14:47:18 +0800 CST  
田里金黄的稻子伴着草帽的移动,一簇一行的倒下,稻田里有些泥泞,在烈日的亲吻下,聚成一个个巨大的桑拿房,农家头上的汗水很快湿透帽顶,也顺着脸颊如雨水般滴流入田中,身上的衣服被汗浇灌的一次又一次,如同着衣下河洗澡一般。稻子不过两三天全部割完,趁着天晴一两天,便可以打稻脱粒了,早些时候打稻机没有普及,都是人工脱粒的,在田间放一只四方形不带盖的大木桶(音叫:况桶),将割倒的稻子打成捆,抱上一捆往桶内壁上敲砸,在力的作用下,谷穗与茎分离,一捆一捆砸,特别费时费力,小时候"充田"和桂村有些田那儿没有通电线,还是用况桶脱粒的。况桶之后,便是脚踩打稻机和电动打稻机(脱粒机),脚踩打稻机和电动打稻机原理相似,脚踩是通过人力踩,带动滚筒,电动是电机通过皮带带动滚筒,其实也是现代脱粒机的原型,只不过打稻机材质是木头的。小时觉得割稻累、打稻轻松,打稻可以直腰干活,而割稻一直弯腰,腿腰也酸痛。每逢打稻时,也如同插秧,邻里之间总是互相插手帮忙,孩子们也是争先恐后地捆稻,抱着稻捆跑向打稻机,一小片打完后,由于捆抱太远,便将机器移到另一片,随着"一二三走"的喊声,大人们拉着机器把手往前拖,孩子们在后面推,机器滑过的两道印迹仿佛铁轨一般,光滑明亮。电动机再次起动,稻谷飞溅打板的"噼噼啪啪",如同冰雹落瓦,一片一片打完,直到滚筒空转的"呲呲咚咚"便结束了一块稻田。
大人们将稻谷担回家晒在稻床上,田里也就剩下一堆一堆的散稻草,随手拈一小束散稻草,像系丝巾一样在一捆稻草茎须之间系扎,一小捆扎成一棵,趁着天晴,抓着草头处用力一旋转,茎根部便像芭蕾舞的裙子飘逸带风,稳稳一站,晒稻草了。稻草一棵一棵竖在田里,如同一个个稻草人,淘气的孩子也会在稻草人之间打玩架,也会拳打脚踢把稻草人摔倒,不管如何嬉戏,有一点孩子们特清楚-不能放火,稻草是有用的,可以编织草袋。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19 14:49:58 +0800 CST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19 14:50:49 +0800 CST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19 14:51:09 +0800 CST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19 14:51:48 +0800 CST  
感谢大家来访,大家晚上好??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19 20:27:13 +0800 CST  
大家中午好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20 12:21:03 +0800 CST  
村里人在农闲时,副业便是织草袋了,而每家每户田里收的稻草是不够的,也常去外面买草,周边有些稻草不适合编草袋上的绳索,有时甚至远至六七十里外南陵县境内买稻草,头天凌晨出发,迟则第二天下午才能回来,通常也是边走边寻,父亲和族下伯叔们经常出门买草,担着一百余斤稻草,走回来也是脚上起水泡,还有的长了鸡眼。稻草很多地方都是烧火做饭用了,而我们却将它们制成草袋,变废为宝,平时做饭,也只能烧稻草的废弃边叶。
编织草袋技术是知青张老先生传授的,张老先生从上海下放至我们村,已是携家带口过来的,他有三个闺女,均已成年,见返城无期,怕误了女儿终身大事,索性将三个闺女嫁与我村青年,为了不得罪村民,一房嫁一个,外滩村自明代廷誉公后便分成三房,我房堂伯叙龙娶一个,里滩房下子仁娶一个,景配房下荣和娶一个。三个女婿都念过书,识些字,堂伯相貌堂堂,曾当过兵;子仁身材不高,当过会计;而荣和身材壮实,人有些懒散,当年算命先生曾给荣和算命,说他娶媳妇不用愁,屋角对屋角那家便是,村民们闻听不高兴,屋角对屋角不是同宗人吗,国人都忌讳同姓不婚,何况一个家族内怎能通婚?便怒叱算命先生胡扯坑钱,硬是将算命先生赶走。后张老先生下放至我村,竟然住在荣和家屋角对屋角那家,应了算命先生的话。村民们很惭愧,说算命先生真准,可惜冤枉了他。听父亲说荣和有次还和二爷爷辩论,题目便是天上的星星:二爷爷说天上的星星顶多和脸盆一样大,荣和却说天上的星星比地球大,甚至有的比太阳还大,二爷爷不信,荣和也无法去试验证明。也许二爷爷是"要将宇宙看稊米”,而荣和是较劲当真了。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20 14:47:19 +0800 CST  
张老先生后来返城了,而编织草袋技术留了下来。编织草袋是需两种机器组合,一个是摇绳索机,一个是编织机。摇绳索机如纺线一样作草袋之"经",而编织机负责织"纬",经纬交错,便是加工成的草袋了。摇绳索机用料是稻草,一般用早稻草,早稻草纤细、光滑也结实,摇出的草绳弹性更好。编织机类似于纺织机,其做工粗糙些,用料草总是选粗壮的中稻草。摇好的绳索纵向排列至编织机上,通过右脚踏板控制梭子来回,左手握草,右手递草喂给梭子,一次一根,左脚踏板控制压紧板,一根一压,直到压完数百根稻草后,再用镰刀割断纵向的绳索,便织成一个草袋了,有诗云:
细细黄黄草一棵,年华已是半消磨。偶逢巧手织编后,能拒烈光能堵河。(草袋的用处便是遮光和兜土用于防讯)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20 14:48:41 +0800 CST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20 14:50:21 +0800 CST  


楼主 贰拾叁划  发布于 2019-07-20 15:31:37 +0800 CST  

楼主:贰拾叁划

字数:109345

发表时间:2019-06-30 23:59:2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6 08:40:00 +0800 CST

评论数:11479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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