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秋的中国杭州（HangZhouChan），天清气朗，风和日丽。这是一座标注在中国版图最东面的精美极致，如诗如画般的现代+园林式城市。她从5000年前良渚（LiangZhu）垣古文明中疾步走来，在留下无数古代和现代文明成果后，当今她又站在风起云涌的改革开放大潮潮头，继续奋勇弄潮，开启她独特韵味，别样精彩世界名城的建设之旅。
一辆杭州市急救中心的救护车，鸣着笛声，风驰电掣般地驶向位于城东大道的杭州武林中医院（WLHCMHZ），在急诊室前停下，移动式担架床上一位腰椎功能障碍的外籍患者被推进急诊病房。接诊医生是急诊室的一位副主任，马上给患者做初诊检查，值班护士按照规程快速地给患者测定血压，脉搏，体温。接诊医生为患者开通了影像绿色通道，进行磁共振（MPC）腰椎平扫，强烈的震响声站在门外都能听到。5分钟后影像信息传输到医生的电脑上，检查显示，患者腰椎中度后突畸形，4---5椎间盘向后中度延伸，椎间盘膨出并压迫坐骨神经，导致左侧下肢麻木疼痛和行走障碍。诊断为L4/5终板炎，建议住院治疗并开具了住院单。
随行的杭州长安实验学校一位副校长和杭州蓝海国际旅行社的一位部门经理商量后一起为患者办理了住院手续。患者入住医院骨伤科病区。
外籍患者托尼.罗伯特（Lobetton），58岁，是澳大利亚悉尼（Australia Sydney）阿塔蒙维斯特公立学校（ArtamonWestPublicSchool）的校长，这所位于市中心的学校有1300名在校生，是悉尼乃至新南威尔士州（NewSouthWales）教学质量最好，排名最靠前的公立小学之一。罗伯特作为杭州市与悉尼市政府间数学教学改革合作项目的负责人这次来杭是进行合作项目三期的教学演示与成效评估。这个合作项目的立项目标是将杭州的小学数学教学方法引入悉尼200所小学的数学教学体系中，并成为固定标准，最终在全澳大利亚小学数学教学中普及推行。这也是当年中澳两国文化交流的一部分。合作项目的中方参与单位长安实验学校是杭州市一流的长安教育集团旗下的知名学校，师资力量雄厚，教学改革成绩不菲。
罗伯特的腰病属于旧疾，以前犯过几次，这一次的发病程度超过先前几次，与长时间乘坐飞机，长时间坐着研究项目有关。罗伯特住入骨伤科病区5号病房9床，是间两张病床的房间，相比3个4个床位的病房空间虽小些，但人员进出要少些，会安静一些。病床上方安装有嵌入式氧气管，应急呼叫按钮和心电监护仪。独立卫生间装有防滑地砖和防摔跤扶手，24小时供应热水。病房是按照三甲医院的标准配置的。
朱芸（ZhuYun）是5号病房的责任护士，她用手持红外扫描仪对着罗伯特左手腕的纸手环经扫描确认无误后，遵照医嘱，快速进行甲泼尼龙、帕纳昔布纳和甘露醇等镇痛消炎药物的静脉注射。由于前两种激素类药物必须在20分钟内滴注完毕，必须改用大号针头，并通过旅行社安排的临时翻译告知罗伯特，进针时朱芸小心翼翼，不时询问患者感觉如何，疼不疼。激素类药物具有抗炎和免疫抑制作用，静脉滴注可以缓解机体炎症侵入，加快恢复，其高浓度溶液特别适合治疗一些需要强效并具有快速镇痛作用的病变。朱芸还向罗伯特讲解了如何平躺，如何趴卧，如何活动腰部肌肉，如何防滑摔跤等常识，罗伯特一一点头作答。旅行社在医院的陪护中心请了一名护工，照顾罗伯特的日常起居。因为在急性发病期内，要求患者的吃喝拉撒都要在病床上完成。蓝海国际旅行社是受合作双方的委托承担项目团队在杭期间的吃、住、行和代办境外保险等服务事宜。
三天后静脉给药停止，根据医嘱，口服营养神经的弥可保片、镇痛消炎的爱脉朗片和中成药活血止痛胶囊。一周后，朱芸开始每天给罗伯特做超声电导仪治疗和电子牵引器的腰椎牵引治疗。

第二章

朱芸下班回到文苑路景园新村的家，这是上世纪90年代单位建造的两居室福利性住房，建筑面积60多平方米，前房东晋升科室副主任，换到面积大一些的住房后，二次调配时分给朱芸的。朱芸手里提着一袋路经农贸市场时买的一些荤菜和素菜，这是她下班回家的常规动作，作为主管护师她已不再值夜班了，夜班通常由护士和护师们承担，大多数情况下她能够按时下班回家。
刚进家门，就听见丈夫欧阳晨在骂骂咧咧，说他忙了一天，回家后连饭都吃不上。见朱芸进屋就更是大声的骂道：“你还知道回家，你把你那个医院当成家算了。”朱芸没理他，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这种语言。近年来欧阳晨像变了个人似的，性情暴躁，动辄暴粗，羞辱责骂已是家常便饭，有时喝了酒，当着孩子的面，对她动手施暴，她清楚地记得，去年端午节他把她的手臂打成骨折，这成了她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伤痕。她不知道丈夫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看她那么不顺眼，目光中总是带着不屑与厌恶。她也试图与欧阳晨平心静气地谈一谈，但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她已记不起他们多长时间没有做爱过。一对夫妻几近陌路，心中格外凄凉。她疼爱自己的俩个孩子，婷婷和小峰，她俩是异卵双胞胎，只是婷婷先于小峰来到这个世界，她俩还是以姐弟相称。在实行计划生育的那个年代，有一对龙凤双胞胎子女，让多少人为之羡慕。她不想让孩子在争吵不休，沉闷压抑的环境中生活，所以她隐忍着，避让着。但这并没有让丈夫有所改观，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朱芸听到一些传言，丈夫与单位一个女业务员关系暧昧，有人看见他们在酒店开房。朱芸将信将疑，她没有证据。欧阳晨所在的装饰装潢公司是家规模中等，为全装修的房地产项目做配套业务的，经营业绩尚可。自丈夫当上副总经理后，逐渐变了，不知不觉地应验了社会上流传的那句咒语：男人有钱就变坏。
那天她堵着门，当面质问丈夫在外与未婚女子有染的事，让他说清楚。欧阳晨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抡起餐桌边的椅子就砸过来，朱芸本能地抬手一挡，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后便失去知觉，手臂骨折
朱芸快步走进厨房，动手做晚饭。情绪激动的欧阳晨也跟着进了厨房。不一会从厨房传来欧阳晨大声的辱骂和摔碗的声音。婷婷从自己的房间跑出来冲进厨房，拉住父亲，哭着恳求爸爸不要这样对妈妈。欧阳峰在屋里默默地擦着眼泪，他对父亲的行为感到心寒，他对父亲已经没有了那份亲情感，他认为父亲是摧毁家庭和睦的罪人。尽管他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年。
朱芸含着眼泪冲出家门，独自走在马路上。她过去曾抱有幻想，欧阳晨会念及家庭，念及子女回心转意，与她重修旧好，过上正常的家庭生活和夫妻生活。现实让她一次次失望，现在她清醒地意识到这样的日子已经没法过下去了，这个家走向破碎为时不远了。
她不想让父母亲为她的事操心，不希望打乱他们的生活，尤其是母亲患有严重的冠心病，前年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如遇有情绪激动会产生风险。当父母有时询问起这方面情况时，她总是设法搪塞过去。她觉得苦涩，痛楚，悲伤由她一人承担就够了，不需要别人为她分担痛苦，她自己可以抗得起，挺得住。每当这时帮人替班便是她认为最合适的去处。她用手机发了条短信告诉姐弟俩到楼下路边的望湖面馆解决晚餐，并说她今晚不回来了。而后她上了11路公交车。
在骨伤科病区的护士工作台前，朱芸为护士小陈代班，她知道小陈的女儿前几天患了急性肺炎，经治疗虽已初愈，但还需要照顾，防止反弹。小陈从内心里感谢眼前这位大姐，替她值夜班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也十分同情朱芸，她知道今天朱芸肯定又受到丈夫的欺凌，无家可归了。交接班时，小陈向朱芸介绍罗伯特有失眠症和高血尿酸症，来中国时自备的药品已用完，他希望能给他配一些舒乐安定片和本嗅马龙片。
朱芸到值班医生那里开出处方，配好药品交给罗伯特。罗伯特没想到这么快药就拿到床前，他说：“谢谢，谢谢您，朱护师”。“不用客气”朱芸说，还告诉罗伯特这两种药的服用剂量。“好的，好的”罗伯特回应着。

第三章

两星期来，从旅行社导游那里罗伯特磕磕巴巴地学了一些中文日常用语，并且活学活用。导游是个小伙子，英文口语还可以，大概是为了省事，他拿来一个快译通，让罗伯特自己鼓捣。看不懂中文电视，本来就闲的无发慌，有个快译通就当个玩具玩玩，罗伯特倒有了些兴趣，还时不时的让护工帮着校对口音，尽管这位护工的普通话说的也挺吃力。
看着朱芸离去的身影，罗伯特的目光落到床头柜上，一个玻璃瓶里插着几朵黄色的菊花和红色的月季花，显得十分温馨，也为素洁的病房增添了些许色彩。这是朱芸前几天拿来的，瓶子是废弃的营养液瓶洗净后灌上水替代花瓶，花是她从花鸟市场选购的。罗伯特心里暖暖的，一种异样而又难以言表的感觉慢慢滋生并萦绕着他。自从爱妻丽达意外离世，多年来他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住院治疗第三周，罗伯特腰腿疼痛麻木症状得到明显缓解，在继续巩固性治疗的同时，朱芸指导罗伯特自行练习“飞鱼式”反躬动作，以增强腰肌功能。她从她父亲那里拿来一副闲置的铝质拐杖，让罗伯特在护工的搀扶下慢慢下地站立，而后逐步练习行走，防止腿部肌肉萎缩。她知道罗伯特不习惯医院食堂的饭菜，还特地从麦当劳买来牛肉汉堡、油炸薯条和蔬菜色拉，让罗伯特过了把舌尖瘾。
澳大利亚驻上海领事馆领事约翰.史帝文代表使馆前来看望慰问，同时也转达新南威尔士州议会约瑟夫议员的问候。领事对院方给予罗伯特及时的救治和良好的服务表示感谢，向一旁的主管医生王医生了解了罗伯特的当前病况及预期。当问及罗伯特还需要什么帮助时，罗伯特表示非常满意院方的治疗安排，对朱芸的悉心护理予以高度赞赏。史帝文向王医生和朱护士握手致谢。罗伯特指着王医生和朱护士对史帝文用英语说：“要不是他们的精湛医术和精心护理，说不定我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成为残废人”。陪同领事前来慰问的长安实验学校的周副校长告诉罗伯特，合作项目的综合评估已经通过，昨天召开了项目成果发布会，他代表中方团队向罗伯特表示祝贺。随后罗伯特和史帝文作了交流，看上去轻松随和，就像久未谋面的老友。
朱芸在杭州市妇女联合会法律事务部进行家庭暴力的维权咨询，接待她的是一位资深律师，当她了解了朱芸的情况后，建议朱芸丢掉幻想，拿起法律武器，走诉讼离婚的路子，并推荐了专司此类诉讼的律师事务所。三天后，朱芸来到中江律师事务所，见到代理其离婚诉讼的徐律师，表达了与欧阳晨解除婚姻关系的坚决态度，作为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她要求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其次，应由她承担两个孩子的监护权。也希望徐律师当面听取两个孩子的意见。她把去年因家暴骨折的医疗鉴定和医院证明以及相关发票收据等举证材料交给徐律师。
第二天，朱芸的手机上接到一条短信：妈妈，我们支持你与爸爸离婚。得到孩子们的理解与支持，朱芸从内心里感到欣慰，但她也清楚，让孩子们做出这样的决定是非常痛苦的，从此他们将生活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中，在情感上也将面临重大转变。
朱芸在护士工作台的电脑前查看病人昼间的病情记录。今晚她主动为护士小李代班，小李正在热恋，晚上的时间对处于恋爱中的少男少女们来说都是宝贵的。罗伯特柱着拐杖慢慢地来到护士工作台前，见只有朱芸一个人，犹豫了一会说：“朱护师，请问为什么您总在值夜班？”朱芸见有人问话，抬头一看是罗伯特，便停下手里的活，礼貌地回应了一下：“噢，是罗伯特，没什么，小李有点事，替她一下，时间不早了，您该回房休息了。”罗伯特答应着，慢慢转身离去。朱芸漫不经心的回答未能解开他心里的疑惑，他依旧在琢磨这个“为什么”。为了这句问询的话能够准确表达，罗伯特在快译通上整整捣鼓了两天，反复练习，还在洗手间里模拟了几遍，他担心表达的不准确，被对方误解。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医护人员和病人都在午休，罗伯特单手柱着一个拐杖，轻手轻脚来到护士工作台，见护师小陈一个人，便小声地：“请问，朱护师这几天怎么没来上班？”“这几天朱护师请假，在准备离婚诉讼，最近要开庭”小陈回答道。
获知这一信息，使罗伯特心里那个“为什么”似乎得到了解释，他好像明白了现象背后的大致原因。他若有所思，却又略显不安，他期盼着庭审结果，假设着有利和不利的各种可能，尤其是对另一个国家的民事诉讼案件，他一无所知。
罗伯特入院治疗一个月，已不再需借助拐杖他可以独自行走，腰椎间盘膨出部位基本恢复，炎症和疼痛完全消除，但左下肢还时有麻木酸胀感，独立支撑身体重心时显得有些“软”。王医生在住院小结里建议罗伯特出院后的一段时间里应注意科学护腰，避免负重，锻炼腰肌，注意保暖。
旅行社为罗伯特办理了回国机票。出院回国那天，医院的副院长，骨伤科的主任，长安教育集团的副总裁以及蓝海国际旅行社的副总经理等前来送行。罗伯特用英文写了封感谢信，由导游念了一遍。信中对中医院对骨伤科医护人员的医德医术给予高度评价，衷心感谢科室的各位医生护士，特别是王医生和朱护师。他说这是他一生中住院时间最长的一次，也是感受体验最美好的一次，他表示今后有可能再次复发，他一定要到杭州武林中医院骨伤科住院治疗。引起在场人们的一阵笑声。罗伯特将三幅他画的素描分别送给科主任，王医生和朱护师，说这是他的礼物。画面上医生护师的工作场景活灵活现，很是逼真，大家又惊又喜又感动。最后，罗伯特手捧鲜花，向送行的人一一握手告别，并用中文说：“忆中国，最忆是杭州。”大家鼓掌，挥手告别。罗伯特乘车前往杭州萧山国际机场。
杭州市下城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朱芸作为原告的离婚诉讼案。为了避免场面尴尬和触及心酸往事，朱芸未出庭，全权委托徐律师代理。经法庭调查，出示证据，律师辩护等程序，法庭最后认定被告欧阳晨在与原告婚姻存续期间，具有婚外性行为，导致未婚女子孔某怀孕并坠胎，由此引起夫妻感情破裂，被告对原告施行家庭暴力，造成原告左手臂骨折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被告为构成夫妻感情破裂，无法和好的过错方。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第三十二条第二款、《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儿童权益保护法》第四十六条，法庭支持原告的诉讼请求，判决准予朱芸与欧阳晨离婚；俩婚生子女归原告抚养，被告按月支付人民币2000元抚养费直至其年满18周岁；现住宅产权归原告所有。徐律师第一时间将法庭判决书内容告知朱芸，同时把判决书用微信发送到朱芸手机上。徐律师还告诉朱芸，市妇联，区妇联对这次庭审都很重视，表态给予道义上的支持，并派员参加旁听，几家大型媒体的记者也到场采访。朱芸得知判决消息后如释重负，双手掩面，喜及而泣，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在精神上解脱了，多年来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搬开了。

第四章

澳大利亚悉尼市的阿塔蒙维斯特公立学校，罗伯特主持学校教务委员会会议，全体教师例席。他向与会者通报与中国杭州长安教育集团开展数学教学改革合作项目的实施进展、综合评估和成果发布等情况，他对该项目取得务实成果表示满意，对中方给予的无保留支持予以充分肯定。罗伯特毫无隐讳地说：“通过实地测试，我看到在同学龄的学生中，我们与中国学生的数学能力存在2--3年的差距，这不能不深刻反思我们现行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模式”，罗伯特接着说：“过度强调‘寓教于乐’，片面推崇法郎士（法国艺术家）‘好奇艺术’的教育观念，以致出现‘乐而疏教’，‘重乐轻教’是我们教学存在缺陷的重要原因之一，在我看来，快乐也是有代价的”。他继续说：“这次在杭州，我与几位学生家长座谈交流，听到最多的一句话让我十分惊讶，‘不能让孩子输在起步线上’，就是说从入学那一刻起，家长就把孩子置身于跑步赛中，这样师教与家教融合，形成推动学生增智的互动氛围，这也是我们极为缺乏的一个外部原因”，罗伯特把中式数学教学方法浓缩为“强记+练习+考试”。他说项目团队已将数学教学改革方案修改后定稿，作为提案近日提交新南威尔士州议会审议，并希望能成为全州第一批推广中式数学教学方法的学校之一。
此时，有位教师举手问道：“中式数学教育采用的方法是死记硬背的方法，只是为了让孩子应付考试，引入这样的方法行吗？”罗伯特回答：“中式教育十分重视培养学生扎实的基础知识和基本功，要求学生通过‘勤学苦练’达到学有所成的目的，因而基础教育雄厚，应试教育普及，题海式战术使他们吸收了丰富的基础知识，掌握了应试的技巧技能，而这恰恰是我们的学生所缺乏的。中国有句古话叫基础不牢，地动天摇。”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小学阶段的基础知识更是基础中的基础，它会影响学生今后的长远发展。我们有些学生遇到考试就如临大敌，甚至紧张的要哭，这显然是因为他们的基础知识掌握不牢，应试能力和方法不到位”，罗伯特表示他有信心，通过2--3年的中式教学方法，小学生的数学基础知识和能力就会有很大的改观。
罗伯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通过电话向约瑟夫议员对他在境外患病的关心表示感谢，同时向他通报这次与中方共同推进合作项目的情况以及最终取得的成果，并告诉议员教学改革的提案已提交州议会，希望议员能够积极推动提案的审议和表决。约瑟夫议员是数学教学改革的支持者，与罗伯特的观点见地十分相近，这次两国之间的合作项目就是在约瑟夫议员的倡导和协调下立项与实施的。为此，议员也一直关注着项目的进展动向，听了罗伯特的通报非常高兴，他表示会尽全力推动提案能通过议会的审议。
罗伯特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给朱芸写封信，除了对朱芸在他住院时给予的精心护理再次表达他的谢意外，还有另一层表达对朱芸的好感与思念的意思。按照澳大利亚人表达观点或情感的率直性格，罗伯特应该对朱芸当面直抒，明确了当，一吐为快，不用绕着弯子，欲言又止。罗伯特还是了解一些中国文化中“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寓意的，毕竟他现在还不知晓朱芸离婚诉讼案的判决结果，他抱着谨慎的态度。
罗伯特把邮票贴在信封的右上角后投入邮政局的信箱里。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投递过信件了，当手机短信，推特网站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信息技术把传统的邮递方式挤压得快要丧失生存的空间。为了防止因地址不详或查无此人而被退回的情况出现，罗伯特在信封上用中英文写明寄往的国家，城市，街区和收件人姓名，又在信封的右下角写明寄信人的地址，姓名，做好万一的准备。他向邮局业务员了解过，从悉尼寄往杭州的国际邮件一般需5--7天，他盘算着信件在途往返大致需要两周时间，阅信，写信，寄信约一周时间，正常情况下三周后他能够收到回信，如果发生不可抗因素就只能视作例外了，他真心希望没有例外。
罗伯特来到悉尼大学孔子学院，孔子学院位于悉尼大学内，由悉尼大学承办，与中国上海复旦大学合作，于2008年6月正式运行，现有注册学员600人。罗伯特向一位女老师咨询授课时间，课程安排，注册条件等情况。女老师问罗伯特是为孩子来报名的吗？当罗伯特说是为他自己报名时，对方十分吃惊，说：“大伯，如果是这样，您就是学院最年长的学员了。”罗伯特想了想说了一句：“活到老，学到老嘛”，不知这句话他是什么时候琢磨出来，并用中文表达的。最后，罗伯特选报了上课时间安排在双休日的初级汉语班。填报报名申请表，拍摄照片，交纳学费后罗伯特很快拿到一张中英文印制的学员证，成为悉尼大学孔子学院的注册学员。虽然悉尼有多家汉语培训机构，但他只认悉尼大学的牌子，他拒绝“山寨”。
罗伯特在新南威尔士州小学校长联谊会举办的年会上演讲。这次演讲是联谊会为教学方法改革专场安排的。罗伯特围绕小学数学教学改革的主题，从当前的普遍现状，与中国学生的差距，问题的症结，教学改革的内容等方面阐述自己的观点，介绍与中方合作项目的成果。罗伯特说：“有媒体评论称，中国学校是‘考试工厂，不该复制中国重视分数的教学模式，不能简单地从一种完全不同的文化中全盘引进思想，做拿来主义”。我认为，中国重视基本功教育理念和经验方法在实际过程中证实是行之有效的，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曾对65个国家50万名小学生在数学科学科目进行测试，发现中国的学生居数学第一名，而我们的学生数学仅排18名，英国排名26位。为此，英国各大媒体表示震惊，对本国学生“如此低劣的成绩感到耻辱”，“英国在历史上曾经是一个数学大国，如今却已辉煌不在”，媒体呼吁英国政府立即采取措施，遏制学生成绩不断下滑的颓势，尤其应该接受既成的客观现实，虚心向其他表现好的国家例如中国学习。
罗伯特侃侃而谈，结合在中国开展合作项目的切身感受说：“中国的许多大中城市每年都会举办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另外还有许多数学培训机构，形成了提升数学能力的社会氛围。中国的银河系超级计算机连续多年成为全球运算速度最快的计算机，中国的“嫦娥”、“天宫”航空航天计划的成功，都与这个国家数学基础扎实，数学人才雄厚有关”，他继续说：“科学是没有边界的，所以，我们应该学习，借鉴和引入中国式数学教学方法，旨在提高我们小学生的数学水平。”
第二天，悉尼各大媒体都刊载了罗伯特的演讲内容，也出现一些不同的声音，引起了对数学教学方法改革是与非的一场争论。
这几天，罗伯特经常到学校传达室，看看是否有他的信件。三个星期过去了，按照他的估算他应该收到回信了。他在办公室里来回度步，脑子里用排除法对各种假设逐一排除，然后再重新假设，再一一排除。如此循环往复，消耗着他大量脑细胞，他感到头脑开始发涨，思维逐渐紊乱，似乎进入了神经质状态。

第五章

朱芸休息在家，她收到了罗伯特的来信，她让婷婷帮着翻译，女儿拿着牛津版英汉字典，一段一段地翻着。由于是第一次通信，有投石问路的意思，罗伯特在信中的措词用语显得恭敬含蓄，他称赞朱芸高尚的职业操守，欣赏她待人的温婉淳朴，他想再为朱芸画一幅精修素描画，他已起好画名叫《天使的微笑》，他在信中说，下次他为朱芸画画时请她能否不戴工作口罩，他要把朱芸具有特质的微笑用绘画形式长久留存。朱婷婷翻到这里，对朱芸说：“妈，这人还挺浪漫的，是个校长，还会画画”，朱芸拿出罗伯特回国前送给她的素描画，婷婷看后说：“妈，这是画你的，画得真像唉，这可不是一般水平。”朱芸说：“是啊，那天科里的人看了后都那么说”。最后，罗伯特询问朱芸的近况，还特别关心朱芸离婚诉讼案的判决情况，希望朱芸自珍保重。在信中罗伯特留下了他在澳大利亚的手机号码和Emer邮箱地址，并建议，若朱芸不反对的话，以后可否通过邮件交流。因为，对他来说三周时间实在太久远了。
朱芸看过女儿翻译过来的信，感到对方不仅是一种绅士式的敬意表达，还能从中感受到一种温暖的关切和情感的溢露。她看着罗伯特送给她的那幅画，细细品味着。这些年，对她工作的肯定褒奖她听到不少，全院的年度先进也得过几次，但在精神与情感上的关心浸润却几乎无有，就像干涸已久的河床，渴望雨露甘霖。朱芸拿起笔给罗伯特写了封回信，虽然是礼节性的，但她没有拒绝罗伯特要再次给她画像的请求。她让女儿译成英文后用Emer发送至罗伯特的电子邮箱。
罗伯特在电脑上看到收件箱里有封邮件，急忙点开，让他大喜过望，是朱芸的回信。他一气读完。这些天他灰头土脑，萎靡不振的状态为之一扫，来了精神。他认真地阅读了几遍，对罗伯特最为关注最期望得知的信息，朱芸在信中给予了明确：法庭判决准予她离婚。罗伯特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喊道：“好！太好了！”，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道缝，教务主任把头探进来问：“罗伯特，没事吧？”罗伯特意识到自己刚才动响过大，便说：“对不起，米西尔，没事。”主任拉上门忙别的去了。
罗伯特迫不及待地写完回信，打印在纸上。第二天是休息日，有汉语班的教学课程。他比平时提前一小时来到孔子学院，找到报名时接待他的中年女老师，谦恭地请老师可否把他这封信译成中文。女老师姓方，江苏南京人，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外语系，两年前全家移民澳大利亚，现是孔子学院的院长助理。方老师一看信的内容，已经猜出八九，是封情书，是桩跨国恋。报名时，方老师知道罗伯特是在职校长，硕士学位，属于知识分子，从谈吐举止看非常有涵养，不像婚姻骗子。方老师简单了解情况后说，这是好事喜事，她愿意成人之美，答应罗伯特的请求。30分钟后，她把翻译好的信从电脑里拷入罗伯特的U盘，拔出后交给罗伯特。罗伯特一再表示谢意，说也许以后他还会来麻烦她的。方老师爽快地答应，然后用英语说:“不麻烦，这忙我会帮到底的，不过您的汉语可是要抓紧速成哦”。罗伯特应允着。
当天的这节课，罗伯特总觉得时间特别长，尽管他努力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于听讲，但他的思想不时地开小差，盼着紧快下课，立马赶回办公室把邮件发出去，他认为这事应该争分夺秒。
朱芸收到罗伯特发给他的邮件，是译成中文的，是为了方便她阅读。信中罗伯特告诉朱芸，他已经成为悉尼大学孔子学院的注册学员，，目前正在接受汉语课程的学习，他说等他上完中级班课程，拿到结业证书时，就可以与她用中文交流了。朱芸看到这，心想这个老外真的上心了，这个年纪学汉语够他喝一壶的，不过她还是为罗伯特的执着所感动，她知道罗伯特的这一举动是为她而做的。罗伯特知道朱芸已经从不幸的婚姻中得到了解脱，他为她高兴，他鼓励朱芸要尽快从阴影里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他告诉朱芸，四年前他妻子丽达因汽车技术缺陷发生意外事故去世后，他曾经极度悲哀，很长一段时间处在痛苦的回忆中。后来他逐渐明白，活着的人活得更好，才是对逝者最大的安慰。他说：“你我情况不同，有一点却是相同的，就是心境要靠自我调节和修复”。在信中罗伯特诚恳地邀请朱芸到澳大利亚观光旅游，到一个天蓝云白，自然秀美的环境中放松一下，调节自己。他说由他承担行程的所有费用。而且他已与史蒂文领事咨询过签证事宜，史蒂文答应届时会提供方便。他告诉朱芸，史蒂文是他曾在澳大利亚政府的社会统计局供职时的同事，也是交情甚深的好友。

第六章

在罗伯特住院时，不经意间朱芸听到导游小伙子讲过，罗伯特丧偶后，一直独自生活，有一个女儿，其他就不知了，那是人家的隐私。罗伯特信中提到他丧偶的事，似乎印证了导游所说的。她一时还无法确认这些信息的真实性。因为，她听说与国内相比，由于情况更难核实，国际婚骗事件时有发生，还呈上升势头，她不得不谨慎小心。不过朱芸认为，这些应无碍于一次普通的旅游观光。记忆中，她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出国”，她唯一一次是参加医院工会组织先进工作者到香港旅游了5天，性质是“出境”。一方面，她想改变一下压抑多年的精神生活环境，适当地纾缓放松一下，另一方面，可以与罗伯特接触过程中对他有更多地了解。她决定接受罗伯特的邀请。
朱芸把这一想法与两个孩子商量，他们都支持她出国旅游，不必过多担心他们，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朱芸把打算去澳大利亚旅游的事告诉了自己的父母，征求他们的意见。父母亲也知道女儿不久前离婚的事，虽然他们感到有些遗憾，但也没多说什么，那是女儿自己的生活。他们认为与欧阳晨这样的人分手，对女儿对孩子反倒是件好事。女儿出国旅游，去散散心，他们都同意，而且答应帮着照顾两个孩子，让她放心出游。
朱芸把家里的事安排妥当后，向科室请了10天的假。她使用当年度的公休假期，以往的年休假她基本是主动申请放弃的，对她来说与其在家里看着丈夫发脾气，遭辱骂，还不如在单位上班来的清净，舒坦。通过蓝海国际旅行社朱芸办理了中国公民的普通护照，并按照要求备齐了相关资料后，寄送澳大利亚驻沪领事馆审核签证。两周后，朱芸拿到了一年可多次往返澳大利亚的旅游签证。旅行社还为朱芸订购了香港国泰航空公司由中国上海至澳大利亚悉尼的航班。安排她做了出境体检，还将出行的注意事项，日程安排，禁带物品等告知了她。
罗伯特在邮件告诉朱芸，悉尼当前和以后一段时间的气候温湿情况，他说悉尼和杭州的气候正好相反，现在悉尼是夏季，夏季悉尼的气温一般20几度，虽然早晚有些温差，还是比较适宜的。建议她准备一些防晒护肤用品。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女儿婷婷和儿子亦隆对她说：“妈妈，祝你一路平安，玩得开心。我们送你这个‘快译通’，便于译字和对照。明天要上课，不能送你了。”朱芸一阵感动，孩子如此懂事，让她很欣慰。
出境那天，朱芸与同一旅行团的20余人一起乘坐旅行社安排的巴士经杭浦高速（杭州---浦东）抵达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当宽体客机滑入跑道，发动加速，机首翘起，机身离地的那一刻，朱芸意识到她将跨越南太平洋，飞行一万公里，前往大洋洲的一个岛国，开始她的第一次‘出国行’。飞机在爬高后进入平行飞行状态时，座舱里一些乘客站起身，拿着手机开始自拍和互拍起来，不时地大声叫喊着，显得新奇而兴奋。朱芸估摸着他们也许和自己一样是第一次乘坐国际航班，第一次出国。航班基本满员，几乎没有空置的座位。这些年，国人逐渐富裕起来，出去走走看看的人越来越多。国内媒体不断报道出境游人数，海外购物金额屡创新高，不少国家都在努力争取把本国作为中国游客的旅游目的地，主动出台各种招游政策。她想如果中国人由第一次出国再到第一次到某国旅游，那将是多么庞大的天文数字。

第七章

澳大利亚悉尼市的金斯福德.史密斯国际机场（KingsFordSmithInternationaIAirpot），罗伯特在第一航厦第一层第六国际达到出口迎接朱芸的出站。为了防止航班提前抵达，他早于航班正点到达两小时来到机场。有时在航程的最后阶段，只要气象条件和空管允许，航班往往会提前一些时间到达，机组人员也可早些返家。
罗伯特见朱芸拉着行李箱走出到达出口，十分高兴，快步来到朱芸面前，张开双臂欲用拥抱作见面方式。朱芸却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伸出了右手，罗伯特反应过来，一边与朱芸握手，表示欢迎，一边连声说Sorry，Sorry（对不起），而后将一束鲜花送与朱芸，并用汉语说：“欢迎您来到悉尼”，朱芸笑着说：“说得不错，大有进步”。朱芸看了一眼罗伯特，好像突然丢失了原有的记忆，她从上到下把罗伯特扫描了一遍：罗伯特戴了顶白色网球帽，一幅太阳镜架在帽沿上方，身穿一件浅蓝色短袖T恤衫，下身穿了条深综色的沙滩裤，脚上蹬着一双跑步鞋，配上1.85米的个头，就像那个打高尔夫球的“老虎”，十分帅气。在杭州时她从未这么打量过罗伯特，她一直用职业的眼光，看待每一个病人，再威猛阳光的人，只要被包裹在病号服里，就不是一个健康的人，那怕是暂时的。时过境迁，与他在杭州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朱芸让罗伯特原地站好，她拿手机给他拍了一张照片，随后拿出自拍杆与罗伯特合影了一张。因为她喜欢罗伯特今天的装束，今天的气质，她看不出眼前的罗伯特已是年近花甲，在中国就是即将退休的人。
在停车场，他们座上罗伯特的霍顿牌轿车驶离了机场。从这时起，朱芸便离团进入“自由行”了。事先，罗伯特与接团的悉尼顺泰国际旅游公司谈妥并签订协议，明确朱芸在澳期间的行程和安全由罗伯特负责；确保朱芸按时离境；不涉及已缴团费以及免除旅游公司意外责任等内容。罗伯特娴熟地驾驶着他的银色右舵轿车，兴致勃勃地奔向市区。这是澳大利亚唯一的国产轿车，因具有价格竞争优势和本土情节，许多澳大利亚人都购置该品牌汽车。
一路上，罗伯特以东道主身份，试图为朱芸担任义务导游。他问朱芸：“在飞机上11个小时，累吗？”朱芸说：“有点，浑身有点酸”，“脚肿了没有？”罗伯特问，朱芸：“肿了，都穿不进鞋”，“没关系，很快就会恢复的”罗伯特说。朱芸觉得罗伯特的汉语说得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便问：“汉语中级班毕业了吗？”罗伯特答到：“上周通过了考试，已经毕业了”，他从驾驶座边的储物槽里拿出一本证书递给朱芸。朱芸翻开一看，是罗伯特悉尼大学孔子学院中英文版的汉语中级班结业证书。心里说，这个家伙还真的说到做到了，难怪他能用汉语和她进行初步交流呢。
罗伯特介绍着：“悉尼是澳洲最大的城市，人口已突破500万，时区在东十区，比北京快2小时”，朱芸看罗伯特边开车边当导游，怕他分心走神出意外，截断了罗伯特的话峰，让他集中精力开车，以后再慢慢介绍。罗伯特欣然接受，不再发声，但他打开车载音频旋钮，收听到悉尼的一个华语电台广播，此时正在报道澳大利亚最大的铁矿石集团力朴力拓公司与中国的几个大型钢铁企业签订了铁矿石的长期供货协议，价格比前一年度提高15%。称中国已是澳大利亚铁矿石最大进口国。这是罗伯特事先调频好的，一来给朱芸在车内有个熟悉的语言环境，另外，他自己还可以练练听力。
40分钟后，汽车在悉尼北区罗伯特的住处前停下。罗伯特对朱芸说：“这就是我的住所，这段时间您就住在这里，您的房间都整理好了”。这是一处在悉尼随处可见的人们称之为Haos的民居，通常建于道路两侧，多为平层或二层结构，门前和周边有大小不等的绿地，设有低矮栏栅，房屋及绿地属于永久私人产权。罗伯特的住所是一栋二层结构的房屋，周边有一片绿地，用低栏围合。室内一层为客厅，餐厅，厨房和洗漱间，二层为三个配有洗漱间的卧房，总面积大约250平方米左右，在杭州这属于带花园的独栋别墅，只是杭州的别墅均为非永久产权。
简洁的装潢和实用的布置，看得出房屋的主人平和务实的生活特点。罗伯特把朱芸安置在二层原先他女儿住的房间，女儿在阿德莱德，很少回来。罗伯特告诉朱芸，他和丽达在这所房子里住了12年，这是他们共同打造的爱之屋。在罗伯特的卧室里，墙上挂着他和丽达的合影像框，床头柜上摆着丽达和孩子们的合影照片。他说这间房一直保持原来的布局摆设，就像丽达出远门，他等着她回来那样。他神色暗淡地说，自从丽达走后，他就害怕回家，只要他一个人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过去的往事，记忆犹新，仿佛昨天刚发生似的。他无人倾诉，有时只能自言自语。几年来，伴随他的是寂寞和孤独。看的出，罗伯特与丽达情深意切，是个“宠妻狂魔”。
罗伯特告诉朱芸，在丽达意外车祸发生后，经调查证实，是汽车刹车系统的液压油管龟裂出现渗漏，导致制动装置失灵。汽车制造商马上在全球召回40万辆同型号车辆。目前赔偿事宜还在等待法院的裁决。
罗伯特把浴缸放好了热水，让朱芸洗个热水澡，促进血液循环，还可以祛乏消肿，而后关上门退出房间。

第八章

罗伯特陪着朱芸在悉尼观光。他递给朱芸一张悉尼的导游地图，地图是中英文版的，这是罗伯特专门向顺泰国际旅游公司索要的。
他们来到悉尼的岩石区（Therocks），这里游人如织，磨肩接踵。罗伯特是做了一些功课的，既要给朱芸当好翻译，眼下更重要的是当好导游。他向朱芸介绍道：“1787年，英国的菲利普船长在航行250天后抵达这里，他将这个首度登陆落脚的港湾取名为悉尼湾（SydneyCore），并带领随同前来的警卫与囚犯在这块砂岩海角上扎营定居。由于最早的建筑大多用当地砂岩建成的，所以这一带就称为岩石区。”他接着介绍：“这里是悉尼的发源地，曾一度也是悉尼最繁华时尚的地区，贸易和航运业发达。以后发生了腺鼠疫，大批人员死亡或逃离。修建悉尼港湾大桥时街区被严重破坏。直到上世纪70年代才展开大规模的修复，成为了著名旅游景区。
他们沿着倾斜陡峭的老式鹅卵石街道漫步遛览，一栋栋带着历史印记的深灰色或暗红色古老石厦，依旧被人们记挂，以原始样貌耸立在那里，向过往的游人诉说着他们沉浮跌宕的百年经历，更向人们展示着融入现代元素后焕发的新生活力。这些古老的建筑或已辟成供人参观的各类博物馆，或在保持建筑原貌的前提下开设时尚店铺、特色餐厅和规模不等的酒吧。古老与现代在这里碰撞与交汇，一座岛屿的历史与今天交替着从他们身边缓缓退去。
他们来到苏珊娜房舍（SusannahPIace），这是建于1884年的一连四栋的老屋，这栋砖瓦结构的三层联排依岩石坡而建，是当年码头劳工的住所，小巧的钢琴，泛黄的窗帘，简朴的床铺，就连后院里简陋的卫浴设备都保持原有样貌，二楼一张当年窗口可眺望悉尼港的老照片，有些老，还有些潮湿，但它是原汁原味的。如今这里已成为房舍博物馆。向南200米左右，有一座同时代的邻居卡德曼小屋（CadmanSCottage）。一队游人正从小木门里鱼贯而出，另一队游人又排着队鱼贯而入，他俩跟着游人进入小屋。罗伯特看着小屋的英文简介，译给朱芸听：悉尼政府1816年在码头边建造了这栋砂岩石小平屋不久，原是英国囚犯，后成为政府专业舵手，并得到赦免的卡德曼获得了小屋的居住权。他在这住了30年。1845年后小屋先后成为水上警察厅、水手和贸易人员的宿舍。小屋更换过100多个房主，现已开辟成悉尼港国家公园的信息中心。这栋小屋阅尽人间风雨沧桑，直接见证了悉尼开拓发展的历史过程。
从小屋出来，朱芸建议罗伯特休息一会，她说罗伯特的腰疾恢复时间不长，不能长时间行走，需要阶段性休息一下。罗伯特觉得朱芸挺在乎他，关心他，心里感到很温暖。他们走进一家看上去有些年头，门脸很低调的酒吧。从酒吧墙上的黑白照片和文字介绍看，这是一家1828年开张的IPST舰队酒吧，也是悉尼最古老的酒吧。他俩点了两杯酒吧自酿的招牌啤酒，一边慢慢品着，一边欣赏着当地的老歌手用吉他演唱的“卡萨布兰卡”等老曲目，显得轻松而惬意。
他们随着人流向前走着。路边，只见一个土著人将一管弯号吹的呜呜有声，他裸露着上身，拗黑的身体上纹着鬼气森森的图腾，脸上也画的色彩斑斓，摄人的长眉下，两道深郁的目光扫视眼前的路人。有个小男孩壮着胆子跑过去，在他面前的小盆里丢入一枚硬币，于是他咧开血红大嘴笑起来。罗伯特对朱芸说，澳洲原住民也叫土著，大约4万年前他们就来到澳大利亚，以打猎和采集为生。自1788年英国在澳洲建立殖民地开始，对土著人进行了长达100多年的剥夺与屠杀，加上瘟疫和当局可以随意从土著家庭中带走混血土著儿童等原因，土著人口锐减。直到上世纪50---60年代，政府 ，废止歧视土著的法律，保护土著，改善他们的居住条件，承认他们享有北部地区所有权，赋予他们投票权。2005年陆克文总理代表政府向土著居民自欧洲白人登上澳大利亚大陆上百年来所蒙受的苦难作出正式道歉。罗伯特一气呵成，好像站在教室的讲台上，向学生讲授澳洲的历史。他向这位土著的小盆里放了两张10澳元的纸币。
他们来到毗邻岩石区的环形码头，这里人流如潮，游船如梭。罗伯特边走边介绍道：“这里是悉尼海区的门户，也是第一批英国移民登陆的地点。码头呈半环形，故此得名。它由海滨小径，行人购物中心，公园，餐厅和咖啡座组成，有火车站和多个游轮码头”，他指着左边悉尼海港大桥，又指着右边对岸的悉尼歌剧院说，这里是观赏两个著名建筑的最佳区域，这里还是轨道交通和水上交通的枢纽。停泊在码头的“大西洋”号巨型游轮高大宏伟，就像“泰坦尼克”号一样，这艘游轮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游轮之一，排水量8.5万吨，300多米长，15层客舱，可搭载2600多名乘客，工作人员有800余人。朱芸在一条长椅上坐下，静静地遥望着那个花朵绽放般的巨大贝壳。一会，一大群海鸟在她面前跃动，朱芸接过罗伯特递来的面包，掰成小块，撒向空中，海鸟们就在空中以优美的姿势争相用嘴衔住，还不时发出得意的鸣叫。

第九章

次日上午，罗伯特和朱芸来到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乔治大街上的维多利亚女王大厦（QVB），整座建筑金碧辉煌，被著名时装设计师皮尔.卡丹赞誉为：世界上最漂亮的购物中心。大厦的专职讲解员讲解道，这座7层大厦是为了纪念维多利亚女王执政50周年于1898年建造的。由苏格兰设计师乔治.麦克雷（GeorgeMcRae）设计，为圆顶的罗马风格结构，最具特色的是顶端中央的大圆形拱顶，直径20米，外层是铜架，内层是华丽的彩色雕花玻璃。大厦长200米，原先是作为市场和办公室的，经过几次改建，现为购物中心，目前有200家商店。她指着大厦中间悬挂着的一个大钟说，这座时钟是模仿苏格兰的贝尔莫勒城堡于1986年制造的，时钟正点会播放音乐和玩偶剧。罗伯特忙着给朱芸翻译。讲解员领着一行人穿梭在顾客和游人之间，继续讲解着，这座大厦，维多利亚女王从未光顾过，100多年来只有伊丽莎白二世在1986年到访过，那时她留下一封神秘的书信，并告诉悉尼市长，信要等到2085年的时候才能公之于众。朱芸心里想，这里应该是目前国内正在兴起的城市综合体的最早版本了。
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而楼梯和走廊墙壁上的精美油画又让人仿若置身于博物馆。他俩在四层的一家珠宝饰品商店驻足，这里的柜台里陈列的多是澳洲产的宝石，珍珠等工艺饰品。罗伯特挑选了一条镶嵌着澳洲蛋白石的吊坠作为礼物送给朱芸，朱芸推脱不掉，只好收下，半开玩笑地说：“价值超过200元的礼物，我是不是要上交啊”。罗伯特急了：“这可不是公务活动，这是私人交往”。两人都笑了。
傍晚时分，罗伯特和朱芸乘上悉尼港的“库克船长号”游轮，映着落日的余晖在悉尼港游戈。傍晚的港湾，微风习习，碧波粼粼，晚霞在远处的天边舞动变幻。岸边的楼群卸下了高昂烜宇的外装，换上了星光耀眼的晚礼服，温和的水波搭配着暖白的光点，把整个港湾带入美轮美奂的仙境之中。游客们尽情地欣赏着静谧的黄昏美景。船员介绍，美国总统，英国皇室，中国国家 都曾乘坐“库克船长号”游轮，饱览悉尼港的美丽景色。日落黄昏，巡游港湾，罗伯特也是第一次，他对朱芸说，在悉尼生活了这么多年，竟然从未领略过傍晚时分悉尼港如此令人惊叹令人陶醉的景色。与昼间相比，气温低了许多，罗伯特从行囊里拿出一块羊绒披肩，给朱芸披上。他们在船上享用了两道澳洲风味的晚餐，另有香槟，红酒和甜点，咖啡等。这晚的观光不仅给罗伯特，也给朱芸留下美好而深刻的印象。
第三天，罗伯特与朱芸前往悉尼歌剧院。歌剧院门口正好一位导游手举一面小旗带着一个中国旅游团到此观光，他们也跟着旅游团一同进入歌剧院，“蹭”一下导游的专业解说。导游开始讲解，悉尼歌剧院（SyolneoPeraHouse）位于悉尼市区北部，是悉尼地标建筑物，是一座贝壳形屋顶，下方是结合剧院和厅室的水上综合建筑，内部建筑结构是仿效玛雅文化和阿茨特克神庙，共有歌剧，音乐，戏剧和电影4个大厅，5000多个座位，由时年38岁的丹麦设计师恩.伍重（JornUtzon）设计，1959年3月动工，1973年10月交付使用，耗时14年。导游像在背诵课文似的，没打一个疙瘩。朱芸全神贯注听着导游边走边讲解。导游说，整座建筑洁白晶莹，像一瓣一瓣盛开的白莲，又像几叶张开的扇贝，更像一组将要出海远航而扬起的白帆。歌剧院三面临海，与远处雄卧的悉尼海港大桥相互衬托，相映成趣。罗伯特回忆起过去在学校教学时曾告诉学生，悉尼歌剧院的14片外壳其实刚好可以组成一个完整的圆，他要求学生根据圆周率计算出每一片外壳的面积。此时，导游继续讲解着，为了筹集建筑资金，当时一个叫JoanHammond的知名女歌手，在公众筹款时每个吻收50澳分。导游还说，歌剧院有一个全世界最大的机械连杆风琴，是由10244根风管组成。

第十章

经过四个小时的飞行，罗伯特和朱芸到达了澳大利亚最北边的城市，也是北领地的首府达尔文市。来达尔文是罗伯特计划行程的一部分，按照他的思路，他想让朱芸能够从源头上了解他，当然他也征求了朱芸的意见。客随主便，朱芸满口答应。罗伯特认为，虽然他并非出生和生活在达尔文，但这里曾是他父辈生活的地方，对他来说，这里就是他的祖籍，他的根。
在紧邻议会大厦的达尔文皇冠假日酒店安顿下来，稍事休息后，罗伯特带着朱芸来到米歇尔街北边一处面街的二层建筑前。这是一家正在营业的时装商店，落地玻璃橱窗里塑料模特穿着各式时尚女装，顾客进进出出，显得颇有人气。罗伯特对朱芸说，这个地点原先是他爷爷奶奶的家。住着爷爷奶奶、父亲和俩个妹妹。他父亲原是达尔文市电报局的职员，1941年12月“珍珠港事件”导致太平洋战争爆发，父亲应征参加了澳洲国防军，那年刚20岁。当时达尔文已成为盟军在南太平洋的重要战略枢纽，建立了通信、潜艇和军需基地。日军在西南太平洋的军事行动急需占领新几内亚的莫尔兹比港和瓜达康纳尔岛。而美澳联军的轰炸机和海军舰队均可以从达尔文出动，对以上地区造成威胁。为了瘫痪达尔文盟军的战略枢纽，彻底摧毁盟军在这一带的海上力量，保证日军在新几内亚军事行动的顺利，1942年2月19日，从结集在帝汶海的日军四艘航空母舰上起飞的243架俯冲式轰炸机和鱼雷轰炸机，对达尔文市区和达尔文港区进行了两个波次的密集轰炸。他爷爷奶奶的家被一枚500磅的航空炸弹击中，整座房屋连同爷爷奶奶和两个姑姑一瞬间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深3米，直径十多米的巨大弹坑。罗伯特有些哽咽，他接着说，战后父亲每年都会在这一天来到这里祭奠，以后又带着全家一起来。
在史密斯街的一个夜总会大门前，罗伯特说，这个位置原先是他父亲就职过的达尔文电报局的旧址，那天被炸成了废墟。由于供水系统被炸毁，无法实施消防扑救，全市陷入一片火海，240多名平民死亡，整个城市几乎夷为平地。
他们向大轰炸纪念碑献了鲜花，参观了战争纪念馆，而后驱车来到达尔文港区。港区位于帝汶海的达尔文港湾内，是个天然深水港口。一个个张开臂膀的作业机械有序排列，三个栈桥式码头旁停满了装卸货物的巨大船只。罗伯特指着前方的偌大的港区说，那天港区里停泊着几十艘美澳海军的军舰和盟国的商船。被日军蝗虫般的鱼雷轰炸机炸沉了35艘，澳大利亚和盟军的943名官兵死亡，400多人受伤，23架战机被摧毁，达尔文的军事设施几乎摧毁殆尽。日军轰炸达尔文投掷了681枚炸弹，超过了日军袭击珍珠港投掷的457枚炸弹，达尔文港在历史上成为了第二个珍珠港。随后，日军在没有美澳海空军阻扰的情况下，轻松占领了帝汶岛（当时为荷兰殖民地）和整个东印度群岛（现为印度尼西亚）。
2011年澳大利亚政府把每年的2月19日定为“国家纪念日”。
他俩步行来到一个长约110米的T形码头，这个码头与相距不远的希尔堡码头和斯托克斯希尔码头相比，显得老旧一些。罗伯特说，以他父亲所在的澳军第8师23旅21营为主，组建的海鸥支队1100名官兵，1941年12月中旬就是从这个码头登上军舰前往荷属安汶岛协防，以阻止日军以安汶岛为前进基地和跳板进攻澳大利亚（安汶岛与达尔文近在呎尺）。
1942年1月30日日军调集两个航母编队和6300名士兵向安汶岛发起陆海联合攻击。海鸥支队与3000名荷兰军队顽强阻击，激战4天终因寡不敌众安汶岛失守，海鸥支队700名官兵包括放下武器后遭日军屠杀的300多名官兵阵亡，有260余人被俘，其中有他父亲。罗伯特眼圈有些湿润，继续说道，日军把澳籍战俘和300名荷籍战俘转运到中国海南岛东方市的八所战俘集中营，在八所的石碌铁矿充当苦役。在遭受非人凌虐和残酷折磨下，有70名澳军战俘死亡。他父亲和其他9人冒死逃出集中营，在海南抗日力量的帮助下前往东方市老欧村，被村民掩护起来，以后都加入了共产党琼崖抗日游击支队，直到战争胜利。但其中2人因在战俘营染上的疾病而死亡，安葬在老欧村。他们没有看到胜利的那一天。他听父亲说，他们几个人在琼崖支队政治部负责与盟军情报部门的协调联系，标定和传送日军在海南岛的布防与兵营以及战俘营的地理座标情报，引导盟军航空兵精准地实施了对日军战略要点的持续轰炸，而成功避免了对战俘营的误炸，还配合了美军营救战俘的“鸽子行动”。他说，2003年中澳两国在老欧村共同修建了“海鸥支队纪念碑”，用中英文记述了海鸥支队的简史以及被俘士兵至中国海南的路线。
罗伯特拿出一个本子，选择了一下角度，快速地画了一幅港区的素描画，他说这也是一种纪念，每次来达尔文他都会画一幅。
罗伯特指着地图，告诉朱芸从达尔文到巴布亚新几内亚，东帝汶，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几个国家的首都比到澳大利亚首都堪培拉的距离近，航班从这里起飞到杭州只要5个小时左右。

第十一章

南澳大利亚城市阿德莱德（Adelaide）。罗伯特和朱芸在距市区30公里的汉多夫德国小镇上漫步观光。小镇是澳洲最古老的德国移民居住地，以“汉多夫”船长的名字命名，距今已有170年历史。小镇不大，景色优美，路边开满了鲜花，林荫小路的两旁是原汁原味的日耳曼砂岩建筑，都是有着百年历史的德国风格的建筑。罗伯特边走边向朱芸介绍，这里的德国祖先是1839年来到澳洲的，据说是管理犯人的官员，主要来自普鲁士东部。他说，丽达爷爷一家原住在德国沃尔夫斯堡，因有反对纳粹战争的言论，受到盖世太保的迫害。几经周折，最后乘坐瑞士商船举家来到澳大利亚，那时战火还没有燃烧到这里。他们到达达尔文港的那天，日军的零式战斗机编队挑衅性地低空掠过海港码头，防空警报拉响，引起码头人群的一片混乱。战事逼近，海鸥支队那天接到命令，急速登舰前往安汶岛。在码头上父亲和他的战友们救起了一个在慌乱中落海的男孩。男孩的父母惊魂未定地向父亲他们连连致谢，当问到姓什么叫什么时，父亲他们一起高喊：“我们是海鸥支队”。男孩全家后来在汉多夫定居，买了地种植葡萄，后来开设了葡萄酒庄。这个男孩长大后在汉多夫成了家，育有两个女儿。当年的男孩就是丽达的父亲。战后，他听说消失多年的“海鸥支队”还有幸存者回到澳洲，他四处打探寻找，终于用5年时间找到了父亲。罗伯特说，日本战败投降一个月后，父亲和他的战友告别了琼崖支队，与战俘营幸存的战友一道乘坐美军登陆舰回到离别4年的祖国。那天悉内港的环形码头上成千上万的市民挥舞澳大利亚国旗欢迎浴血奋战，劫后余生的英雄们。时任澳大利亚总理的本尼迪特克.奇夫利到码头亲自欢迎。当人们看到一百多名被抬下军舰，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亲人时，全城恸哭。
回国后父亲因在战俘营染上严重的结核病以及长期营养不良，被送往悉尼一家陆军医院医治疗养5年。后来与他住院治疗期间悉心照顾他的护士结为夫妻，养育了他和苏珊，再后来丽达的父亲把大女儿丽达许配给他，几年后他们也有了两个孩子。
道路两边有许多咖啡店，啤酒吧，皮具店，面包房，蜡烛坊和各种餐厅，人们熙来攘往，兴致勃勃。小镇最有名的餐厅汉恩道特(Hahndortlnn)是个百年老店，全木制结构装修，非常特别，服务生中有年轻的，也有年纪大的，都身着统一的特色服装，热情洋溢，礼待宾客，时而还为食客表演一段德国乡村歌舞。
罗伯特着实让朱芸体验了一回肥美流油的德国大猪肘套餐，满满一大盘，说是单人份，其实四个人也未必吃得了，分量超级大。朱芸冲着罗伯特作无奈状，笑着说，看来德国人的胃囊都是特大号的。
他们来到一个葡萄种植园，修剪整齐，密密扎扎的葡萄藤成排连片，一眼望不到边，十分壮观。罗伯特告诉朱芸，这片葡萄园大约有100公顷（1公顷为15亩），是丽达父亲当年最早开拓的，后来慢慢扩大，现在像这样大的葡萄园共有6个。他说，阿德莱德的巴罗莎和伊登地区与盛产葡萄酒的法国波尔多地区的气候十分相似，非常适合葡萄种植，这里是澳大利亚顶级清凉气候葡萄酒产区，最早的葡萄酒产于1841年，现有200多个葡萄种植园，35个品牌，产量占全澳大利亚葡萄酒总产量的60%以上。主要的白葡萄品种为霞多丽和雷司令，红葡萄品种主要为赤霞珠，海格和黑比若。
他们俩各自骑着灰白色的自行车，沐浴着阳光，穿行在开阔的葡萄园的园间道路上。有的游客骑着情侣自行车，有的骑着母子车，尽情地拥抱大自然，饱览园区景色。在木质长椅上小息时，罗伯特说，在这一地区丽达父亲的酒庄规模属于中等偏上的，正常年份可产2500至3500吨葡萄酒，由于年代久远，品质上乘，早已名声鹊起，在澳洲有较高的知名度，尤其是“明月亮”牌红葡萄酒更是供不应求，求购者都是提前一年签订合同，预付款项。上世纪80年代，丽达父亲继承酒庄后，未与他父亲商量硬是把酒庄更名为罗伯特酒业有限公司，他说永远不能忘记父亲的救命之恩。还写了遗嘱，在他百年之后，酒业公司股份全部转到他和丽达的名下。
罗伯特带朱芸来到自家的酒业公司。公司设在一栋古朴厚重的两层德国式建筑里，一层的陈列区陈列着各种葡萄酒样品，墙上一个大型显示屏正在播放介绍公司的过去和现在的PPT（三维视频），一个吧台上摆着供游客免费品尝的各个年份的葡萄酒，如有意购买，只要填写好地址，可以快递投送。不少游客围着吧台在品评和购买。在陈列区另一面墙上挂着一排像框，里面的照片都有些泛黄。罗伯特一一介绍，这是酒庄的创始人，丽达的爷爷汉斯.麦卡伦，这是丽达的父亲汉斯.埃里克和丽达的母亲玛格丽特，这是罗伯特和丽达的结婚照，还有丹尼斯和克里斯蒂娜童年的照片。另外是葡萄园初垦时期的的照片，酿酒加工厂开工奠基和落成典礼的照片，州、市政府官员到访时的合影以及演艺界体育界明星观光时的留影等，记录了一个企业数十年，几代人创业发展的轨迹，令人肃然起敬。吧台后面是商务区，设有洽谈室和办公室，再往后是一个可容纳30多人的餐厅，必要时可临时辟作会议室。二层设有10个卧房，既可住家人，也可留客人。罗伯特告诉朱芸，丽达父母先后过世后，现在酒业公司主要由克里斯蒂娜和苏珊负责管理，日常性事务很多，她们平时很少去悉尼，下一步计划在悉尼设个办事处，处理商务方面的事务。罗伯特带着朱芸参观了酿酒加工厂的自动化生产设备和制作工艺流程，参观了可储藏数万瓶葡萄酒的两层储酒地窖，参观了检验控制中心。罗伯特说，现在运用了互联网技术，通过控制系统可对葡萄园的温度、湿度、滴灌和病虫害进行远程监测控制。
每到一处，在作业的员工和技术人员都主动打招呼，寒暄。毕竟罗伯特是这个企业的董事长。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的人上前拍着罗伯特的肩用英语说：“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回来看看，真有点想你了”。罗伯特向朱芸介绍，他叫马修.吉纳罗，是公司的首席工程师，在这里已有20多年了。罗伯特也拍拍对方的肩膀说：“老伙计，身体好吗？德雷莎和孩子们都好吗?”吉纳罗拍拍胸脯：“还算结实，还是头牛，不过是头老牛了，德雷莎和孩子们都好，有空来家坐坐”。罗伯特答应着。
虽然是董事长，只是他基本不参与管理。岳父曾极力说服他考阿德莱德大学的葡萄栽培与葡萄酒酿造专业，毕业后接班。但罗伯特始终坚持做自己喜欢而且适合自己做的事。为此，罗伯特还与岳父争吵了一次，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任性。
罗伯特在办公区见到了苏珊，兄妹多日不见，倒显得亲热。罗伯特将苏珊和朱芸互相作了介绍，他充当着翻译。苏珊比罗伯特小5岁，有过一次婚姻，离婚后一直未嫁，膝下无子，她把罗伯特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对待。以前在墨尔本开了一家会计事务所，年纪大了后，这些年主要协助克里斯蒂娜管理酒业公司，同时把会计事务所迁至阿德莱德。按照罗伯特的说法，他和苏珊有着共同的数学基因，都从事于数字相关的职业。罗伯特此行原本还想看看克里斯蒂娜的，苏珊告诉他，女儿这段时间去德国做复查了，还还需要一段时间返回。
晚上苏珊在家里安排了丰盛的晚餐，特意从酒窖里拿了两瓶储藏了40年的葡萄酒，酒瓶内的酒剩下了三分之二，说这是罗伯特和丽达结婚那年丽达父亲储藏的，可以算的上绝版了。苏珊尽地主之谊，欢迎朱芸的到来。罗伯特看上去有些兴奋，有一种回家的亲切感，用餐时多喝了一杯葡萄酒，他脸上微微泛红，也劝朱芸多喝些。他说这两瓶葡萄酒如果在悉尼拍卖，至少需要两万澳元。自父亲去世后，苏珊把全部的爱都给了罗伯特和两个孩子，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为了他们她愿意付出自己的全部。在克里斯蒂娜确诊为大脑神经胶质瘤的那一刻，她觉得天塌了下来，她痛心疾首，竭尽全力地四处求医问药，甚至放下手里的业务，陪同克里斯蒂娜在德国接受开颅手术和术后化疗，整整一年时间，直至克里斯蒂娜治愈康复。自丽达走后，苏珊对罗伯特关爱有加，她希望罗伯特振作起来，希望有个能读懂他，体贴他的人陪他走完余下的人生。她试图推荐过几个人选，都被罗伯特一一婉谢了。苏珊清楚，罗伯特与丽达感情很深，几十年来他们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丽达的突然离世对罗伯特的打击是巨大的，他甚至用四年时间还未从丧妻的情感阴影里自拔。苏珊非常惆怅，又十分无奈。她担心罗伯特是拿着丽达这面镜子在对号入座，最终劳而无获，无端消费光阴。今天罗伯特带着笑意的面容和轻松愉悦的状态是她多年来不曾见过的，她的第六感官告诉她，眼前这个中国女人或许正在读懂罗伯特。然而，诸多媒体时有关于以婚谋财，婚姻陷阱的报道，又使她不得不保持警惕。从这天起朱芸便进入了苏珊的观察视野中。
在绿草成茵的陵园里，罗伯特向岳父岳母的墓碑献了鲜花。他对朱芸说，这是岳父岳母的合葬墓，也是他们生前的一个愿望。罗伯特还向紧邻的一个墓碑献了花。他说，这里安息的是丽达的妹妹，上小学的时侯，她和同学下海游泳时不幸溺亡。他原先想让丽达也安葬在这里，在她的父母身边。苏珊认为，丽达嫁给了托尼家，坚持把丽达安葬在悉尼的公墓里，和托尼家族的先人们在一起。
罗伯特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他说，中国有句老话，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他有切身体会。每次回家，岳母什么家务事都不让他搭手，生怕磕着，碰着，累着他，像把他贡起来似的，有时闲的无聊他就去打一阵高尔夫，或者和岳父下盘国际象棋。用岳母的话讲，罗伯特是他们两家第二代里唯一的男丁，就如中国的单传那样，所以倍受呵护。记得一次他来了兴致，跑到葡萄园跟着季节工采摘了半天葡萄，纯属好玩。岳母知道后，硬是把葡萄园总管狠批了一顿。
罗伯特驾驶着克里斯蒂娜的福特牌越野车来到泽维斯海角码头，乘上车客轮渡船，到达袋鼠岛。这是澳大利亚第三大天然岛屿，距阿德莱德15公里。1802年英国探险家发现这个岛屿时，岛上没有人烟，只有四处蹦跶的袋鼠，便把它命名为“袋鼠岛”。罗伯特和朱芸来到这个没有围栏的动物天堂，考拉在树上享受着阳光，沉浸在睡梦之中。成群的袋鼠活泼欢脱地在树下，路上穿梭跳跃，远远地好奇地打探着陌生的访客。海狮湾里成百上千只慵懒的海狮在晒太阳。当游客漫步经过时，它们会非常配合地摆出姿势拍照，满地打滚集体卖萌。在金斯科特观赏鹈鹕争食的场景，当饲养员前来喂食时，鹈鹕们扑翅跳跃，争先恐后，张开带兜的瓢型大嘴在水面上演出了活色生香的“抢鱼大战”。阳光绚烂，海风轻抚，他们触摸着经历数千年风雨吹打和海浪冲刷雕琢的“神奇岩石”，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叹为观止。在微风湾的太阳伞下，两人一边歇息，一边吮吸着清凉果汁。罗伯特向朱芸述说自己的经历：悉尼大学毕业后，他先在一家保险公司做了5年的精算师，以后去读了研究生，获得硕士学位，而后应聘进了国家统计局，当了4年的公职人员，再后来到悉尼男子高中（SydneyBoysHS）教数学，一干就是12年，看着一批批学生毕业，他有一种成就感。再后来他被推荐到阿蒙塔维斯特公立学校任校长，在这个岗位上他已经干了5年，目前，这所学校的综合教学水平在新南威尔士州名列前茅，尤其是数学教学在整个澳大利亚都具有影响。
离开袋鼠岛时，夕阳渐渐隐没在海平面下，天涯海角灯塔的强大光束已经放射，海天之间时空轮回，等待着另一个新的开始。

第十二章
在返回悉尼的航班上，罗伯特问朱芸：“这次旅行感觉怎样？”朱芸看着地图说：“这次我们可是在澳洲大陆上走了一个大大的三角形”。罗伯特说：“没错，开始由东向南，中间由南向北，最后，再由北向东”。朱芸：“至于感觉嘛，就是一路走游，一路观景，一路聆听创业发家故事，一路接受抗战爱国教育”，朱芸继续说：“关于收获嘛，就是空气纯净，嗓子舒服多了，负氧离子高，大脑清新多了，食物绿色，肠胃健康多了。”罗伯特：“哇，总结的太好了，就像一个企业的CEO在作财年总结报告”。朱芸突然问罗伯特：“像日军当年轰炸达尔文，攻占安汶岛以及‘海鸥支队’这些历史，现在的澳大利亚国民还记得吗？”罗伯特摇摇头：“这段历史已被遗忘的差不多了，现在竟有人为当年日军的侵略罪行涂脂抹粉。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澳大利亚只有700万人口，但动员了57万人的军队，10个成年男性中有8个参军，共有3.4万官兵阵亡，18万人受伤，还有3万多士兵被俘，损失是巨大的，对战争的胜利也作出重要贡献，这些永远不能忘记”。朱芸觉得罗伯特很有正义感，不仅仅因为他是“红二代”，更主要的是他能对那场已经远去的战争性质有正确的辩识。
朱芸离澳回国前一天，罗伯特带着朱芸来到悉尼大学孔子学院，在办公室见到了方老师，方老师先开口问罗伯特结业证书拿到了吗？罗伯特回答已经拿到了，他感谢方老师，感谢孔子学院。罗伯特向朱芸介绍说，这是学院的院长助理方老师，也是你们江浙老乡。朱芸想证实一下，便问方老师罗伯特的邮件信件都是方老师帮着翻译的吗？方老师说，是她帮着罗伯特翻的，她说这是成人之美的好事，帮学员做点事也是应该的，并提前祝福他们能结为夫妻，成为一家人。
这时罗伯特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方老师，请方老师再帮着翻一下。方老师接过看了看，说这是一份医院出具的死亡证明书。她马上明白罗伯特的意思，便对朱芸说，这是罗伯特妻子意外事故的死亡证明书，上面写着死者为汉斯.丽达，性别，女，1957年9月出生，社会保险号码，下面是造成死亡的原因，死亡时间，医生签字。这时，朱芸也清楚了罗伯特是想彻底打消她的疑虑，还请方老师翻译确认，当一回证人，这个罗伯特真够仔细的。
朱芸在整理回程行李，罗伯特为朱芸准备了一些小物品，他拿出一大盒袋鼠钥匙扣，说可以送朋友，钥匙扣是用袋鼠皮为材质制作成袋鼠的造型，很有地域特点。一幅用澳洲绵羊毛皮制作的羊毛垫褥可给朱芸父母防潮保暖护腰。另外，还有两双“UGG”，这是澳洲特有的产品，给俩个孩子。最后罗伯特指着两大瓶产自新西兰（NewZealand）的，标注10+的麦卢卡天然蜂蜜（ManukaHoner），让朱芸每天早晨饮一勺，保健养颜，永远年轻。朱芸一边谢过罗伯特，一边调侃说，这回让她当海淘快递员了。
在悉尼金斯福德.史密斯机场国际出发的入口，罗伯特张开双臂拥抱朱芸，贴着朱芸的耳边轻轻说了声：“我爱你”。朱芸没有拒绝罗伯特的拥抱，当她被罗伯特拥搂在怀里时，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当她的手触及到罗伯特厚实的脊背时，她觉得这是一面可以为她挡风遮雨的高墙。

第十三章

自朱芸回国后，罗伯特朝思暮想，魂不守舍，做事精力难以集中，他每天的一项重要事务就是在互联网上给朱芸发邮件交流，而且也只能在双方下班以后，或者是入睡之前，好在澳大利亚与中国只有2小时的时差，不用昼夜颠倒。他每周给朱芸快递寄送一盒干花，干花是澳大利亚的国花金合欢，带着浓郁的花香，沁人心脾。这让朱芸在科室里令人羡慕。若不是数学改革事务急不可缓，他一定会让自己的腰疾“复发”，再次入住杭州武林中医院骨伤科病房。
朱芸以她特有的沉稳甚至近乎矜持的态度，面对罗伯特热辣急切的情感表白，她越是理性，越是让罗伯特癫狂。她知道她将要面对的这一跨国婚姻，首先将面对的是两国文化的差异，同时也将面临可能存在的代沟，毕竟罗伯特年长她近20岁，几乎是一代人的生命长度。她没有把握，也缺乏底气。她听到过一些不成功的跨国婚姻，但也看到她所在的医院一位女医生恩爱的异国夫妻。作为女儿她要考虑父母的日常照顾，作为母亲，她要安排孩子的学习生活，她需要慎重考量，认真权衡，她需要在心里上完成一个大角度的转弯。对她来说，作出一个关乎自己未来命运的决定是艰难和痛苦的。
她向父母说明了与罗伯特关系的进展情况，只是还未最后拿定主意，想征求一下长辈的意见。父母亲很开明，让她自己决定自己的事，他们支持女儿的选择，他们目前基本健康，不必过多担心，子女的事他们会关照的，外甥和外甥女自立能力都很强，让她打消后顾之忧。父母的态度无疑给朱芸增添了信心，她越发觉得父母是她乃至她全家最靠谱的坚强后盾。远涉重洋，离他们而去，她有些于心不忍。
朱芸也听取了两个孩子的想法。他们心疼母亲，也理解母亲，希望母亲能有新的生活，他们已经长大，能够照顾好自己，他们都是班里的尖子，不需要母亲为他们的学业操心，他们都支持母亲重新组建家庭。为此，朱芸感到宽慰，孩子如此懂事，但又觉得愧疚，在子女尚未走向社会，尚未完全独立的时候，她却走出国门，独自离去，她有些割舍不下。她认为这是父母，子女们为了她的生活而做出的牺牲，如有可能她要加倍报答。
在经历了6个月的内心纠结，精神抗争与自我批判后，朱芸终于决定向前看，朝南行，去迎接一个属于她，又不完全属于她的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新生活。
朱芸明朗的态度让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的罗伯特兴奋不已，换了个人似的。他终于获得了重新组建家庭的“许可证”。他开始筹划急需着手的几项重要事项。
罗伯特清理了一下思路，他认为，首先需要进行婚姻登记和婚礼仪式预约。他与朱芸商量，并采纳了朱芸的建议，把他们的结婚仪式定在中国农历的七夕，及当年的8月16日16时。罗伯特通过咨询了解了婚姻登记所需的证明材料后，将信息转告了朱芸。由于是外籍配偶，还需住在国的公证部门予以公证。两周后罗伯特收到朱芸的快递件，里面是经杭州之江公证处公证的朱芸出生证明，离婚证书和无犯罪记录证明。
在所有资料齐备后，罗伯特按照澳大利亚政府的规定填写了一份《预定结婚通知书》交与新南威尔士州的婚姻注册官大卫.拉尔森。拉尔森是负责罗伯特居住地片区的婚姻注册事务。由于婚姻注册官也可担任婚礼仪式主持人，罗伯特向拉尔森提前3个月预约了婚礼仪式的时间。拉尔森告知罗伯特，他会把表格和资料交给新南威尔士州“出生、死亡与婚姻登记署”，他们在收到表格和资料后15个工作日内对她和朱芸的婚姻状况予以登记。
罗伯特思忖多日，最后他打电话给史蒂文，拟请他做朱芸的结婚证人，认为他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了。史蒂文应允，罗伯特把举办仪式的时间告诉了史蒂文。
罗伯特认为他与朱芸结婚是件大事，应该告诉苏珊和两个孩子。他与苏珊通电话，说3个月后他与朱芸举办婚礼仪式，请她参加。罗伯特觉得婚姻是他个人的事，他自己认为对方合适就行，所以他是告诉苏珊他已决定了的事，而非征求意见，对孩子也是如此。
然而，苏珊的反应却让罗伯特十分意外，苏珊告诉罗伯特上个月，布里斯班刚发生一起婚骗事件，一个越南女子与一个患癌症的澳洲老人结婚，答应为老人送终为条件，最后把老人的存款和住房转到自己名下后，给老人服用过量安眠类药物致老人不治身亡，涉嫌故意谋杀。苏珊劝罗伯特不要重蹈覆辙。她清楚罗伯特酒业公司的股份半数为罗伯特持有，至今已价值不菲，若欲谋财，这部分财产必定首当其冲。其次是在罗伯特名下的房产，这处不动产目前也价值数百万澳元。苏珊越想越紧张、后怕，她隐隐觉得一种潜在的危险已经逼近了罗伯特，她绝不能让罗伯特被感情冲昏头脑，而无法鉴别这种感情背后的真实动机，所以她不支持这桩婚事，她也告诉了罗伯特的两个孩子务必防备“国际小偷”。
从维护家族利益的角度出发，苏珊向罗伯特提出两个前置性条件：婚前将其名下的罗伯特酒业公司的股份全部划转至两个孩子的名下；出具一份律师函，声明在其名下的那处住所系婚前财产，在其百年后，由他的两个孩子继承。罗伯特十分清楚，苏珊这是为他着想，防止他受骗上当，她提出的两个条件从法理上讲是可以成立的，也能够做到的，他总觉得苏珊的顾虑是多余的，他不相信朱芸会是骗子，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自己的判断，只是为了尽快完婚，他按苏珊的要求照办了。他的两个孩子得知父亲要再婚，都表现出冷淡和防范的态度，虽未直接反对，但存在与苏珊相似的忧虑。
朱芸拿到国泰航空公司由杭州经香港飞往悉尼的机票。她在医院人力资源管理部门办理了离职手续，安排好两个孩子的住校事宜，把离婚时分割共同财产取得的30万元存折交给父母以做日常开支和应急之用。此前，应两个孩子的要求，朱芸在收到法院离婚判决书的第二天，便带着他们到派出所更改姓氏，随了母姓。
离杭那天，父母和两个孩子都到机场送行，朱芸在分手的那一刻抱着两个孩子流泪满面，说：“妈对不住你们，以后主要靠你们姐弟俩相互照顾了。”两个懂事的孩子劝她：“妈，你就放心去吧，我们一定能够照顾好自己的，我们希望看到你阳光灿烂的笑容”。从那一刻起朱芸便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远涉重洋。

第十四章

在新南威尔士州“出生、死亡与婚姻登记署”的结婚仪式厅里，拉尔森为罗伯特与朱芸主持结婚仪式。州政府通常在全州各地设有多个向市民提供免费举办结婚仪式的场所，一般可容纳10几人，每一场次的仪式都需提前数月或6个月预约。结婚登记人也可自行选择诸如教堂、公园和住所等地举办仪式，但需预先通知仪式主持人。罗伯特处事一贯低调，加上朱芸初来乍到，人地两生，所以他们商定在仪式厅里从简举办结婚仪式。当天16时，婚礼仪式开始时，共有5人：主持人拉尔森，一对新人，朱芸的结婚证人史蒂文，罗伯特的结婚证人谭伟。罗伯特请谭伟做结婚证人也是斟酌再三的，一来谭伟是他在保险公司供职时的同事，虽然在年龄上有差距，但他们很谈得来，关系较铁，有点忘年交的味道，谭伟去年加入澳大利亚国籍。二来，谭伟是中国人，他与朱芸的婚姻是中澳之间友好交往的产物，请华人做他的结婚证人更有亲近感。
苏珊和罗伯特的两个孩子因为一直怀疑朱芸的婚姻动机而对他们的婚姻持消极甚至抵触态度，未出席他俩的结婚仪式。对此，罗伯特已有心理准备，他向朱芸如实说明了这一情况。
依照程序，拉尔森主持完仪式，罗伯特和朱芸各自拿到一份经婚礼主持人和结婚证人签字的结婚证书，正式成为夫妻。在拉尔森看来，这场婚礼仪式是是他记忆中人数最少的一次，是法定最低人数的极限，他曾为不少不同国籍的新人主持过结婚仪式，但像罗伯特和朱芸这对新人结婚时竟无双方亲人参加的极为少见，他想定有个中原委。
罗伯特的住所没有张灯结彩，也无大红喜字，一往如故，只是罗伯特卧室里多了一幅放大的两人的合影照。花瓶里插满了各种鲜花，屋里打扫得窗明几净，布置得井井有条。室外的草坪修剪整齐，散发着淡淡的草香味。罗伯特和朱芸拿着工具在草坪的边沿处挖了两个土坑，一起栽种了两棵金合欢树，作为结婚纪念。朱芸格外喜欢金合欢独特的香味，她把金合欢干花放在家里，整个房间一片芳香，清雅沁心。
罗伯特在电话里向史蒂文咨询澳大利亚移民和边境保卫局关于配偶移民事宜，史蒂文告诉罗伯特，已婚配偶移民309类别签证必备的担保条件以及获得309签证满2年后可获得永久居留签证的情况。史蒂文请罗伯特备齐所需资料，尽快提交签证申请。
罗伯特下班回到家，见朱芸已准备了一桌地道的中式饭菜，觉得有些新奇。朱芸说，今天是罗伯特的生日，做点中国菜为他庆生。罗伯特恍然大悟，连他都忘记了自己的生日。这几年在罗伯特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了庆生的印象了，过去都是丽达为他安排的，今天当朱芸为他庆生时他心里一阵感激，似乎找回了以前的那种感觉。朱芸点燃插在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让罗伯特许了个愿后，一气吹灭。两人一边举杯共饮，朱芸一边介绍这几个中国菜。一个碗盅里盛着四块颜色酱红的方形肉块，朱芸说，这是杭州的一道名菜，叫“东坡肉”，已有1000多年的历史了，苏东坡是中国北宋时期的著名诗人，在杭州做官时组织疏浚西湖，筑堤建桥，使西湖重新恢复了容貌，他把百姓为感激他送来的猪肉让家人切成方块，加调味和酒，煨制成红烧肉，分发给民工享用。因红烧肉醇香味美，肥而不腻，人们将此肉命名为“东坡肉”，流传至今。罗伯特尝了一块，的确口感不错。
朱芸指着一盘鲜嫩晶莹的虾仁说，这个叫“龙井虾仁”，是中国清朝的乾隆皇帝穿便装到西湖游玩，在一家小酒店把从村姑家里拿来的清明茶叶让店小二泡茶，店小二偶尔看到皇帝内穿龙袍，吓了一跳，赶紧报告正在炒虾仁的店主，店主一听，皇帝来了，心里一慌，把茶叶当葱撒进锅里。这道菜端到乾隆面前，清香扑鼻，洁白的虾仁，碧绿的龙井，美味可口，连称“好菜！好菜！”，“龙井虾仁”因此得名，盛而不衰。罗伯特吃了后，滑爽清香，连声说“好菜！好菜！”。
朱芸接着说，这盘叫“西湖醋鱼”，也是杭州的名菜之一。据说在中国宋朝，一家的兄长被恶霸所害，留下妻子和弟弟，小叔外逃避难前，嫂嫂为他做了这道菜，意思是“甜不忘酸”。后来小叔考取功名，惩治了恶霸。此后“西湖醋鱼”名声鹊起，成为杭州一绝。她说，超市里没有淡水鱼卖，只能选用袪骨鱼片烧制，味觉会打折扣。朱芸语调平和，娓娓道来，罗伯特专注倾听，津津有味，这些都很新鲜，皇帝，恶霸是第一次听到，他想皇帝大概就是澳大利亚的总督级别，恶霸大约类似澳洲的黑帮。罗伯特品尝了一下，认为酸甜交烩，味道特别。他称赞朱芸很了不起，会制作这些工序复杂的名菜，是能干的巧妇。朱芸笑着说，杭州很多家庭都会做这些菜，属于家常菜肴。
这个生日，罗伯特过得很开心，他好像忘却了自己的年龄，年轻了许多。

第十五章

朱芸参加了澳大利亚政府为新移民举办的免费英语培训。她在获得配偶移民签证后马上就在语言培训中心报了名。她认为不懂不会这个国家的母语，今后的生活会十分不便的，而罗伯特入学孔子学院学会汉语是她的榜样，年近60岁，还有这般毅力，她没有理由学不会。她几乎没有脱课过，每节课程她都全神贯注。在家里罗伯特成了她的家庭英语教师，这是她得天独厚的。
培训中心的一间教室里，有20多名来自非英语国家的移民学员，而且多数是中老年学员。邻桌的一位学员主动与朱芸搭讪交流。朱芸注意到这位学员是她们这期学员中唯一的一名年轻学员。聊天中她告诉朱芸，她叫郑悦悦，今年32岁，因老公酗酒，经常家暴，忍无可忍离了婚。为了摆脱前夫的纠缠，半年前带着儿子从杭州移民来到悉尼，买了一处公寓安顿下来。听说朱芸也是从杭州来的，而且先前都住在杭州朝晖地区，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了许多。郑悦悦顿时有一种两眼泪汪汪的感觉。当得知朱芸也是因家暴离异，远走他乡时，心里便涌上一股同病相怜的痛楚。朱芸看着面前这位性格有些外向，身材修长，容貌姣好的杭州同乡，一个在陌生国度能够直接交流的人，心里有些许的籍慰。当郑悦悦称她为芸姐时，她欣然接受。
中午时分，郑悦悦邀朱芸到培训中心附近一家叫“东北人家”的中国饺子店用餐，说她经常来这里，店主夫妇是从东北吉林来的，这家店开了多年，做得手工饺子非常地道，生意很好，不仅华人华裔喜欢，连当地的外国人都爱吃。郑悦悦要了两份白菜猪肉水饺说，这是这家店的主打品牌。
这时，一个带着眼镜，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进了饺子店，店里已满座，见郑悦悦和朱芸的餐桌还有空位，便上前问道，这空位是否有人？当郑悦悦回答没有人时他便礼貌地落了座。抬眼意外看见朱芸也在场，“朱女士，你也在这里？”，男子向朱芸打招呼。这时朱芸也认出了他，“是啊，谭先生，这么巧”，朱芸回复道，她记起来，男子姓谭，名伟，那天结婚仪式上谭伟是罗伯特的结婚证人。那天因时间和程序的原因，朱芸和谭伟并未进行交流，除了罗伯特介绍谭伟是他过去的同时，是中国人外，其余她概所不知。朱芸向谭伟介绍了郑悦悦。谭伟一边吃饺子，一边自报山门：老家浙江杭州，10年前到悉尼科技大学读书，以后又在墨尔本大学读了硕士学位，毕业后在保险公司做经纪人，罗伯特是他的上级，也成了朋友，再以后加入了澳大利亚国籍。当他看到澳大利亚成为中国旅游目的地，中国游客将成倍增长的商机时，便辞职开设了一家互联网旅行社，几年下来有了一些规模，在澳大利亚有30多个重点景区的协议单位，有6个驻点分支机构。他的旅行社就在饺子店斜对面的写字楼里，他邀请两位女士有空时莅临指导。一听这，郑悦悦喷饭了“什么莅临指导，要去也是看看是不是皮包公司”。朱芸让郑悦悦别乱开玩笑，她问谭伟有几个孩子？谭伟苦笑了一下，说他没有孩子，他有一段不成功的婚姻，在读研时与一位校友，墨尔本本地的女生结了婚。婚后由于文化背景，生活习惯和性格脾气的差异，经常发生争执，他经常遭到讥讽羞辱，甚至粗口谩骂，常常十天半月不理不嗒，对他的生活不管不顾。后来两人都认为这次结合是个错误，8个月后他们就散了。说到这，谭伟神情沮丧地承认自己是家庭冷暴力的受害者。话题一转，郑悦悦说她经常来这家店，好像见过谭伟，由于来这家店的中国人多，没在意，只是对谭伟下颚处的那个痣有些印象，她心里曾嘀咕过，这人的痣长得有点像中国的毛爷爷老人家那颗痣。
谭伟说，饺子作为中国特色饮食开始走出国门，能在悉尼吃到中国饺子，能否在悉尼吃到正宗的杭州包子？他奶奶家楼下就有一家杭州有名的南源包子店，儿时他差不多是闻着包子的香味长大的，他说他与杭州包子有特殊的情结。谭伟一并结了帐，分手时递名片给朱芸和郑悦悦，并许诺，两位女士在澳大利亚旅行，全程半价。
在家里朱芸跟着罗伯特练习英语的发音和记忆单词，罗伯特向朱芸学汉字的书写，两人约定互为对方的学员和老师。罗伯特请朱芸帮着校对他写的“蓝瘦”的“瘦”字和“香菇”的“菇”字。一会罗伯特又写了“说翻就翻”的“翻”字，因笔画复杂些，罗伯特把一个字写成了两个字，朱芸忍不住笑起来。朱芸请罗伯特帮助矫正“签证”和“国际”两个单词的发音。
在电脑前，朱芸通过视频与婷婷和亦隆进行交流，了解孩子们的学习和生活情况。朱芸告诉孩子，她目前很好，正逐步适应环境，还参加了英语培训班的学习，让他们转告外公外婆，请他们放心、保重。

第十六章

新南威尔士州议会经过辩论，表决通过了罗伯特主持的小学数学教学改革方案，宣布在全州数百所小学引入中国杭州的数学教学模式，同时决定拨款800万澳元，用于培训教学师资和印制教学课本，制作电子教材。议员约瑟夫来电向罗伯特祝贺，说推进这项改革将受益于几代人，是一项提智工程，他希望罗伯特和他的团队把这件事负责地做好。史蒂文也打来电话祝贺改革方案获得议会通过，他说，罗伯特是苦尽甘来，一是方案获批，二是圆满完婚。罗伯特却认为，接下来的推广落地事务更多，担子更重。
一年后，朱芸通过了语言培训中心的英语听、说、写、译测试，获得雅思5级证书。罗伯特取得孔子学院高级汉语培训班的结业证书。为此，在家里他俩自娱自乐地庆祝了一番。
罗伯特向史蒂文咨询留学澳大利亚的学生签证事宜。史蒂文了解罗伯特的心事，他说，可以571类别申请朱芸两个孩子来澳留学的学生签证。他解释道，571类别是指对初中，高中留学生签证的代码，被申请的学生需有法定监护人，同时填写CAAW表格，即未成年留学生的“住宿和生活安排确认表”。罗伯特是朱芸孩子的继父，可作为亲属监护人申请留学签证。朱芸十分感谢罗伯特，如果她的两个孩子能够到悉尼来留学，一家人在一起，这是朱芸梦寐以求的，罗伯特是在为她着想。此后，他们便着手申请留学签证的准备事项。
学校即将放假，郑悦悦计划带帅帅外出旅游。来到悉尼快一年时间，她还不曾离开过悉尼，平时接送孩子，买菜做饭，打扫洗涮没有闲时。学校放假，有大把的时间，可带着孩子出去走走玩玩，开开眼界。她想起了谭伟。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她找到了谭伟的旅行社——顺泰国际旅游公司。在写字楼的8楼，大约150多平方米，设有经理室，财务室和洽谈室，其余为大开间，有十余张办公桌，有八九个工作人员在忙碌着。
在经理室，郑悦悦见到了谭伟，谭伟放下电话，欢迎郑小姐莅临指导。郑悦悦环顾了一下办公室，正面墙上挂着一块匾，上面用毛笔写着“诚信守诺”四个字，办公桌不大，摆着电脑和一个台历，经理椅不是那种高背皮质扶手转椅，是张普通的扶手椅，墙角有台饮水机，墙的另一角摆着一个可旋转的地球仪。谭伟向郑悦悦简单介绍了公司本部的部门设置和人员情况，用调侃的语气说，郑小姐，我们可是实体企业，而非皮包公司，也不是靠挂经营的游击队。弄得郑悦悦挺不好意思。郑悦悦说明来意，谭伟一口允诺，大有驷马难追的气度。他建议郑悦悦先去凯恩斯大堡礁玩玩，说那是澳大利亚独有的景观。郑悦悦曾在各个媒体上看到宣传大堡礁的大量报道，现在去玩玩不失为首选，经谭伟推荐便同意前往。谭伟说他会帮她母子安排好行程，办理好相关手续的。看到谭伟只字不提费用优惠的事，郑悦悦想，这小子是否把全程半价的夸口给忘了。所以她还是主动提及费用预算的事。谭伟诡谲地眨了眨眼睛表示，先旅游体验，满意后再付费，如不满意，费用全免。郑悦悦将信将疑，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会不会是个骗局。谭伟让郑悦悦留下了护照的复印件。
一个星期后，郑悦悦收到快递件，里面是她们母子前往凯恩斯及大堡礁的整套资料，包括往返凯恩斯的机票，预定的酒店，登岛船票，观光直升机机票和半潜水艇船票等。郑悦悦电话向谭伟确认收悉，又电话告诉朱芸，她们母子去凯恩斯旅游的事。她说，谭伟把手续全部帮着办妥了，看来谭伟还算靠谱。朱芸祝她们母子一路顺风，玩得开心。

第十七章

在凯恩斯码头，郑悦悦母子乘坐“大猫号”游艇前往大堡礁的绿岛（Green IsIand）。快到绿岛的时候，遇到玩快艇拖伞的，五颜六色的拖曳伞在蓝色的海天之间鲜艳夺目。到达绿岛后，她们与其他游客一起坐在玻璃底船的两侧，透过船底的玻璃看到海底奇形怪状的鱼类和五彩斑斓的珊瑚。还看到许多巨大的海参，像大黄瓜一样，躺在海底。帅帅看到一只海龟旁若无人地在海里游动，激动地连喊带叫，拿着莱卡相机一个劲地拍照。开船的工作人员非常熟悉珊瑚在海底的生长分布，把船开到珊瑚密度大的地方，放慢船速，让大家观赏摄影。通过光的折射和反射海底各种软硬珊瑚五光十色，奇异灵动。
用餐后，母子俩来到半潜水艇里，在位于海平面以下的艇舱里观看海里的鱼类，大大小小，成群结队的鱼跟着潜艇游戈。透过玻璃看过去好像鱼群就在眼前，触手可得。帅帅冲着靠近玻璃，呲牙咧嘴的鱼，不断用手指指点点。突然一条体型硕大的大眼金枪鱼撞击了一下船体的玻璃，瞪着大眼看着帅帅。帅帅吓了一跳，本能地后缩了一下，对着玻璃做了一个怪脸，而后拿着相机拍下这一镜头。
郑悦悦和帅帅在观光直升机前登机，听到有人打招呼，回头仔细一看，才认出是谭伟。谭伟一身户外运动装束，戴一顶棒球帽和一幅雷朋墨镜，单肩挎着一个行囊，酷似职业驴友。母子俩一阵惊讶，问谭伟怎么会在绿岛现身？谭伟说，他提前到达凯恩斯，处理了这里分公司的业务，计划在这班直升机上能够碰到她们。这几天他有时间，可以全程陪同她们，同时担任免费导游。有人陪游，还是个专业人士，母子俩何乐不为，郑帅帅坐在谭伟旁边问东问西，兴致大增。
直升机升空后，环绿岛飞行。大堡礁由400多种绚丽多彩的珊瑚组成，造型千姿百态。绿岛是大堡礁珊瑚礁群中一个全珊瑚礁构成的海岛，周围有着无数的美丽珊瑚。堡礁大部分没于水中，低潮时略露礁顶，从空中俯敢，堡礁婉如一颗颗碧绿的翡翠，熠熠生辉，而若隐若现的礁顶如艳丽的花朵，在碧波万顷的大海上绽放。
飞机行至哈迪礁（Hardy Reef）上空时，以“海洋之心”闻名遐迩的心形珊瑚礁从水天相接处渐渐出现，慢慢靠近，再飞至其上空。飞机上的几位乘客欢呼雀跃，争相目睹。由静谧的环礁和陡峭的岩壁组成心形珊瑚礁镶嵌在蓝色海水中，精美极致，摄人心魄，这一奇特景观宛若大自然献给人类的浪漫馈赠。谭伟认识直升机驾驶员，经他示意，飞机绕着心形礁飞行了一圈，让乘客从不同角度饱览这一奇特景色和拍照摄影。
傍晚，谭伟和郑悦悦母子登上翡翠岛（Fitzory IsIand），这是一个被热带雨林覆盖的珊瑚岛，也是集阳光，海滩，碧水，蓝天为一体的曼妙之地。此时，原本喧闹的大海在落日时分，立刻安静下来，只有绛红将天边染成不同的层次，透过树枝树叶的斑驳，瞥见一抹斜阳。晚上，他们调换了两个在度假村露营区的帐篷，帐篷里基本生活设施齐全，近似于房车。他们摆起简餐，享受着与大自然的亲密邂逅。对帐篷颇感新鲜的郑帅帅爬进爬出，满地打滚，他第一次居住这样的“房子”。他们一边品赏着度假村配制的海鲜晚餐，一边听着海浪亲吻礁石的声音。谭伟说他在开办旅游公司之前，来凯恩斯大堡礁当过一年的义工，开过游艇，当过度假村大堂副理，干过堡礁看护员，他说，没有这些真切的体验，就不会对旅游有本质的理解，也就难有旅游服务的思维创新。他信手拈来般的介绍道，大堡礁是广义的称谓，是由630多个礁群组成的，其中一些岛礁开发的早一些，旅游设施完善一些，包括绿岛，翡翠岛，汉密尔顿岛和林德曼岛等，其他大部分处于保护状态。他说，大堡礁是世界上最大的珊瑚礁群，它的创造者是珊瑚虫，珊瑚虫体态玲珑，色泽美丽，只能生活在常年水温22至28度水域，澳大利亚东北岸外大陆架海域，正具备珊瑚虫繁衍生殖的理想条件。珊瑚虫以浮游生物为食，群体生活，老一代珊瑚虫死后，留下遗骸，新一代继续发育繁衍，像树木抽枝发芽一样，如此年复一年，日积月累，珊瑚虫分泌石灰质骨骼，连同藻类，贝壳等海洋生物残骸交结在一起堆积成了一个个珊瑚礁体，礁体每年增厚3至4厘米，形态有扇形，半球形，鞭形，鹿角形，树木形和花朵形。珊瑚有淡粉红，深玫瑰红，鲜黄和蓝相绿色。谭伟像在科普似的，滔滔不绝，郑悦悦母子侧耳静听，津津有味。谭伟打开苹果APD的图像视频资料，母子俩看着这些放大数倍数十倍，成群结集，微小灵动的珊瑚虫和众多有着奇异形态，鲜艳色彩的珊瑚，嘘声不止，赞不绝口。谭伟说，他们是互联网旅游企业，数字化在线宣介是他们的强项。
第二天，太阳已高高挂着，海面上一群身穿比基尼，带着太阳镜的年轻女性趴在单人帆板上晒太阳，悠然自得，随波漂荡。帅帅和一群孩子们在黄蓝相间的海上蹦床上翻来跳去，喊声一片，从蹦床上一跃入海，爽快刺激，不亦乐乎。
他们参观了“凯恩斯——大堡礁海龟康复中心”，聆听了关于这个中心的历史以及如何为伤病海龟们治病疗伤，最终将它们送回属于它们的大海。还零距离地接触了这些“海洋寿星”，工作人员介绍，海龟通常能够生存百年以上。

第十八章

离开翡翠岛，他们来到林德曼岛（LindeMan）。谭伟说，这个岛是大堡礁开发最早的旅游观景胜地，1954年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曾来到这个岛上度假和在海里游泳。这个岛被誉为“一辈子必须去的度假天堂”，各国政要和富商来澳大利亚必到的度假之地。2012年被中国白马集团购得。
他们身穿潜水服在Gop海滩外堡礁的二层潜水平台上，潜水教练做着动作示范，讲解注意事项。而后他们戴上面镜，呼吸管和脚蹼，背上氧气瓶，徐徐潜入清凉明澈的海水中，阳光被水折射成无数个星星，在眼前不停地闪烁，五彩的鱼儿，亲昵地依偎在人们身边。一会一大群龙卷风暴一样的小鱼群从身边席卷而过，就像在水中和鱼共舞。谭伟拿着加上防水外壳的相机，从不同角度给郑悦悦母子拍照。郑帅帅看到躲在海葵里面的小鱼一家子，当走近时它们又钻进珊瑚丛里藏了起来。水下各种颜色，各式各样的珊瑚目不暇接，伸手可触。一个大海参躺在海床上，悠闲自得。 突然一只蝠鲼（音：fen）摇动着像一对大翅膀般的胸鳍，从眼前飘然而过，如入无人之境。郑悦悦看到一只大蚌壳，虽然很好奇里面有没有珍珠，可是不敢把手伸进去，再仔细一看，大蚌壳里原来是紫色的触角状生物。潜水者站在水里，看着管理员把事先准备好的鱼桶打开，几十头嗅觉灵敏的鲨鱼迅速合围上来，在人们面前无所顾忌的争抢食物，场面精彩而刺激。
出水后，人们搭乘小艇离开潜水平台，返回海滩更衣。谭伟用他的数学目光“扫描”了郑悦悦全身，虽然她还穿着潜水服，但其匀称的黄金分割比例一瞥便知。他甚至认为郑悦悦以前可能是内衣秀模特。他从未有过这种故意，没有丝毫的邪念，只是大脑潜意识里对客观自然界的一种原始审美而已。
郑悦悦也隐隐的感觉到有一股异样的暗物质流在不时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犹如“CT”扫描，具有很强的贯穿力，但她说不清这是何种物质，或许只有霍金先生知道。
次日，他们搭乘私人飞机离开林德曼岛，回到凯恩斯。返回悉尼时，谭伟因要前往黄金海岸分公司处理业务，在凯恩斯机场与郑悦悦母子分手。谭伟问郑帅帅，这次旅行玩得怎么样？郑帅帅觉得这次酷玩特爽，意犹未尽地说，玩得很开心，来悉尼还从来没这么开心过。谭伟又问郑悦悦，这次旅游满意不满意？郑悦悦吱唔了一下，用手扯了扯帅帅，意思是让儿子回答。郑帅帅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朝着谭伟喊，不满意！不满意！没玩够，下次还要来。郑悦悦和谭伟都笑了。谭伟从内心里真的希望得到这样的回答，他知道只要母子俩“不满意”，他就有机会安排下一次的行程，继续着他的许诺。而在郑悦悦看来，这次的旅行是她一生中最愉悦，最舒心的一次，不仅得到感官的美好体验，也得到内心的温馨满足。她真的希望“不满意”可以继续下去。谭伟与郑悦悦握手告别后，便向另一登机口走去，郑悦悦望着谭伟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第十九章

罗伯特下班回到家，朱芸接过他的公文包，帮他更换了外衣后，一起坐到沙发上，罗伯特有些亢奋，对朱芸说，今天有两个信息，一个是好信息，一个是中性的，先说哪一个？朱芸说，先听中性的吧。罗伯特说，在教师体检时，他的心电图显示有心率不齐的现象，医生建议做一个动态心电监测。罗伯特拍了拍身上挎着的一个动态心电监测仪说，它可以记录24小时的心率数据，相对准确，更具有参考性。朱芸关切地问罗伯特，这段时间有没有感到什么不舒服？罗伯特回答，没有感到有什么异常，还是等监测数据出来后再作判断。
罗伯特接着说的第二个信息是，朱婷婷和朱亦隆来澳大利亚留学的学生签证已经获批了，这个学期就可以来澳洲读高中12年级了。朱芸惊愕万分，骤感突然，高兴地跳起来，扑到罗伯特怀里，拥搂着他，一个劲地谢谢罗伯特，说只有罗伯特最理解她，这是她最想听到的信息。罗伯特告诉朱芸，他以继父的身份，作为两个孩子的监护人和资金担保人申请他们的学生签证。史蒂文也出面帮着证明了我们的情况，移民局很快通过了评估审查。他已向北悉尼女子高中（NorthSydneyGirlsHighSchool）和新南威尔士州立高中（NSW GovernmmentHighSchool）写了推荐信，推荐了婷婷和亦隆。他说，这两所学校在悉尼都是排名靠前的中学，而且都在悉尼北区，离家较近，交通方便。他还说，这两个学校的校长都是他当年的学生。学校对婷婷和亦隆的资料和情况进行了综合评估后，马上同意他们入学。两位校长都说，老师推荐的可是中国的“学霸”，这么优秀的学生，他们求之不得。罗伯特想了想说，把一楼的书房调整一下，让朱亦隆住，把二楼的一间客房收拾一下，当朱婷婷的卧房。朱芸认为这样安排挺好，她说她会很快调整收拾好的。此时，她已迫不急待地想见到自己久别的一双儿女。
朱芸说，她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罗伯特，她经过考试已取得了养老护理员的中级证书。罗伯特有些意外。朱芸说，她干了十多年的专业护士，有扎实的护理操作技能，前些时候报名参加了一个医疗护理英语短训班，这样就顺利通过了考试。她打算去应聘离家不远的安理申老人院的护理员，她递交了应聘资料后，老人院很感兴趣，那里十分需要有护理经验的护理员，也通过了面试。朱芸说，是否受聘要得到罗伯特的同意和支持。罗伯特认为，就他目前的收入完全可以让全家衣食无忧，他不希望朱芸为生活去劳碌奔波。朱芸则执拗地表示她不愿由罗伯特一人来承担家庭全部的经济责任，这次为两个孩子的留学花费了许多，她觉得过意不去。作为家庭成员应该共同来分担，她身体健康，语言没有障碍，对受聘岗位是可以胜任的。另外，两个孩子来澳读书也会增加日常生活开销。朱芸的坚持，让罗伯特既心疼又无奈，他清楚朱芸一人不仅要操持全家的吃喝拉撒，还要照管老人院数位老人的吃喝拉撒，是非常辛苦和疲惫的。罗伯特理解朱芸，作为妻子她心疼丈夫，作为母亲她疼爱子女，作为护工她要护理老人，她似乎有用不完的的精力。罗伯特的确佩服自己的妻子，从她一年多时间通过语言关，取得中级护理证书，目前又要放弃做全职太太来看，她身上有着一种特质，一种自强进取的特质，这是很多女性所不具有的，其背后的动因，罗伯特认为是朱芸对生活的一种态度，一种积极向上，不断追求新生活的态度。他觉得没有理由阻止妻子的求职要求，更没有理由遏制妻子追求新生活的渴望。当罗伯特勉强同意朱芸受聘护理员岗位时，朱芸再次吻了罗伯特。
在悉尼，所有老人院受聘的护工都必须通过专业培训，获得职业等级，经应聘方评估认可后持证上岗，具有极强的规范性。

第二十章

第二天，朱芸陪着罗伯特来到悉尼北区最大的公立医院瑞拉奥公立医院（RoyalNorthShoreHospital），接诊医生向罗伯特和朱芸介绍了罗伯特的检查情况，认为通过心电的动态监测显示，罗伯特的窦性心率不齐，心室房颤明显，因房颤会引发血栓，需要高度重视，平时注意休息，如有不适，及时就诊。
朱芸嗔怪罗伯特工作节奏失控，透支了健康，她提醒罗伯特千万不能轻视自身的健康，不能像过去那样当“工作狂”，要对自己，对家庭负责。罗伯特点头答应。在医院门口，朱芸接到谭伟的电话，说有事请教她，问她是否有空？朱芸回复她马上过去。朱芸把罗伯特送到学校，叮嘱再三后离去。
在顺泰国际旅游公司谭伟的办公室里，朱芸见到谭伟。朱芸第一次来谭伟办公室，觉得这间不大的房间里透着一种文化的气息。谭伟为朱芸沏了一杯茶端到朱芸面前，朱芸初初一闻便脱口而出，这是狮峰龙井！谭伟点点头说，芸姐挺识货，一闻便知，是茶友？朱芸说，杭州称得上茶都，杭州人多少都了解点茶。谭伟说欢迎芸姐莅临指导。朱芸问谭伟有什么事，这般火急火燎的。谭伟把这次与郑悦悦母子一同在凯恩斯旅游的情况说了一遍，尤其他把对郑悦悦的那种既朦胧又清晰的感觉告诉了朱芸。朱芸一听便明白一二。她认为谭伟对郑悦悦有点意思，好像“来电”了。她边品茶，边问谭伟，郑悦悦告诉她，是她们母子去大堡礁游玩，怎么就成了你在全程陪同？谭伟结巴了一下，说他处理完凯恩斯分公司的事务后，在绿岛与她们母子汇合的。朱芸不紧不慢地说，这么巧合的剧情恐怕是你谭总一手导演的吧！谭伟没吭声，算是默认。他说，用这种方法可以零距离接触，也可更好地加深了解，他请朱芸帮着打探一下郑悦悦对他的印象感觉如何？朱芸答应帮谭伟当回“探子”。临走时谭伟拿了两盒“庐府清香”品牌的龙井茶叶让朱芸转交罗伯特，他说罗伯特很喜欢中国的绿茶，而且对“茶圣”陆羽也颇有研究。
悉尼金斯福德.史密斯国际机场。朱芸和罗伯特早早赶到机场，今天对朱芸来说是最值得高兴的日子。当朱婷婷和朱亦隆拉着行李箱走出机场出口时，等候已久的朱芸急不可待地跑上前，紧紧搂着两个分别已久的孩子，嘴里喃喃道：“妈想死你们了”。亲人团聚，三人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令人动容。朱芸向孩子们介绍罗伯特。这是两个孩子与罗伯特的第一次相见，之前他们只是在电脑和手机视频里见过罗伯特，这位远在万里之外，若隐若现的继父，对他们来讲只是一个名义，甚至是一种可有可无，非典型性的亲缘关系。今天，自他们踏上异国他乡土地的这一刻起，他们便意识到与罗伯特的这一关系在法律上就正式确立，他是他们的法定监护人，在往后的一段日子里，这个人将履行监护人的法律责任与义务。他们与罗伯特礼貌地寒暄后，乘车离开了机场
一路上，罗伯特谈笑风生，对两个孩子说，一年多前，他也是在这个时间，这一航班接到你们的妈妈的，也是乘坐这辆车，沿着这条路回家的，今天他又复制了一回，不同的是，这次他接回来的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和特使。一家人都笑了。朱芸对孩子们说，那天罗伯特也是这么建议她，首先张开嘴大口呼吸澳大利亚的纯净空气。
回到家，朱芸把两个孩子安排到各自的房间。朱婷婷和朱亦隆对这个家表现出许多好奇，对自己住的房间比想象中的要宽敞明亮，还有屋子外那一周的草坪，也令他们眼睛一亮。朱芸向姐弟俩介绍了罗伯特操办他们的留学事宜后，姐弟俩都向罗伯特表示了感谢，同时也对罗伯特多了一份敬重。
朱芸在家里用手机与郑悦悦联系，告诉她，谭伟对她印象很好，问她对谭伟印象如何？郑悦悦故作平淡地说，还可以。并提出要请谭伟和朱芸一家吃饭，一是感谢谭伟在这次旅游中给予她们母子的关照，二是给杭州来的两个小老乡接风。朱芸试图推辞，但看郑悦悦坚持的态度，也就同意了，朱芸觉得需要趁热打铁，让他俩的关系快速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