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星光第二三章
第二章 第一夜
11点，宿舍准时熄灯。
梁飞飞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窗外，天气晴朗，星光灿烂，那条银河清晰异常。梁飞飞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在那里主人公被抓进监狱，判处无期徒刑。期间有一句台词，现在他总算理解了：到这里来的第一夜是最难过的。
梁飞飞是班级里的优等生。像他这样的学生，本来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到这地方来的。一直到初三的上半学期，梁飞飞都在为一个目标而努力：市立第一高中。据说，踏进那学校，半只脚就进入一本了。
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认为，这个目标对于梁飞飞来说，早晚是囊中之物。因为每次考试，梁飞飞都不会低于年级前五名。
直到那一天，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那天早上，他的同桌宋哲没有到学校来。中午的时候，学校里就到处在传，宋哲昨夜跳楼了。到放晚学的时候，这个消息就非常肯定了。
放学后，梁飞飞和几个同学约好，一起去宋哲住的小区。
直到多年以后，梁飞飞还记得令人惊悚的情景：在小区门口，还停着一辆警车。在一幢33层楼下面的小广场上，围着一圈警戒线。一群大爷大妈和中年闲人围着观看议论。梁飞飞和同学挤进去一看：里面只有一滩变成紫色的血污和粉色的脑浆。
据大妈们说，宋哲的妈妈哭得死去活来五六次，现在已经送了医院。
宋哲是个要强，内敛的孩子，从小学高年级起就一直视梁飞飞为目标和竞争对象。在班里的排名，每次都和梁飞飞只差一两名，一直咬得很紧。前几天，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梁飞飞排第一，而宋哲却意外跌出了班级排名前十。这是从小学以来从没有过的。
但明面儿上毫无迹象。宋哲的爸爸妈妈知道了成绩，怕给他压力，也小心翼翼的什么都没敢说。只是到了早晨，爸爸妈妈发现孩子一直没有起床。推门进去一看。屋子里没人，窗开着……
从此以后，梁飞飞上课就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满脑子“紫色和粉色的血污”在闪现，然后开始变得“懒惰”了……最后，中考惨败，最后，就到了艾文中学。
躺在床上，梁飞飞想起这几年的一幕幕，眼泪刷刷刷地流了下来。
对面，陈兵的床上闪着悠悠的蓝光光，估计在玩手机，他也睡不着觉了。
只有方寒羽，发出了均匀的鼾声，不时的，还发出了研磨牙齿的“格格格”的声音。
梁飞飞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轻轻的打开门。
校园里，到处是夏夜的虫子的鸣叫，不知名的野花发出淡淡的幽香。一阵阵凉爽的夜风吹过，让人感到分外舒服。
梁飞飞一个人在小路上踱着。走着，走着，没有路了。前面是校园的围墙。围墙高约二米五。围墙外面应该是一条新村内的小路。此时此刻，外面应该也是人迹罕至的静谧时刻。可是，梁飞飞感到很奇怪。一阵“嗡嗡”的声音从围墙外传过来，还有明显的走路的声音，显然，围墙外有很多人。间或还有几条手电的光柱在外面扫过。
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至少已经一点钟了。梁飞飞真想翻出墙去看看。他沿着围墙走了一段路。发现，在前面有一棵香樟树紧靠着围墙，大概在树高2米的地方有个大枝杈。梁飞飞心想，只要爬上树，再站在枝杈上，就能跨上墙头出去了。
刚想要爬树，但转念一想，不行。出去是可以出去，问题是怎么进来呢？
想到这里，他只能罢手。于是，他往回走。
月色皎洁，星光灿烂，野芳幽香，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学校运动场附近。运动场中间是一个标准足球场，四周是400米塑胶跑道。足球场上的草，一个暑假没有清理，早已经长到了一人高。梁飞飞准备沿着跑道走两圈，希望走累了，就回去睡觉。
走着，走着，在跑道的拐弯处，路转人影忽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也在散步。看身量，应该是个女孩。好胆大的女孩啊，半夜敢于出来溜达。
梁飞飞觉得，那个女孩还像也觉察到后面有人了。于是，大胆的走了过去，故意把脚步弄得很响，避免女孩害怕。奶奶曾经给他说过，只有鬼才是没有脚步声音的。
当二人靠得很近时，大概也就五六米远的光景，女孩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咦，这不是班副李丹丹么？
他点点头示意。她也点点头。两个人走在不同的跑道上，他超越了过去。其实他是很想和女孩打个招呼的，但上学第一天，实在不是很熟，有点难以启齿。
“你到围墙边去过了？”背后传来李丹丹的问话。梁飞飞感到很突兀。只好停下脚步。“是的。”
“发现什么没有？”她在靠近。梁飞飞一阵激动。如此皎洁的夜晚，独此二人，从来没有这么过。何况，李丹丹的颜值还是挺不错的。
“外面好像，好像，很热闹。”他转过身来，但不知道“热闹”这个词语是否确切。月光下，眉清目秀的李丹丹特别漂亮，一阵晚风过来，把她的短发拂起。
她捋了一把头发，笑着说：“热，是一定的。但是，闹，却未必。”
梁飞飞懵了，他实在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不想出去看看。”
“呵呵，只怕出的去，却进不来。”梁飞飞尴尬的笑笑，用手指抹了一把鼻子。夜深了，有点凉。
“引体向上能做几个？”
梁飞飞愕然。怎么问这个？不过，他还是蠕蠕地回答了：“体育中考的时候，拉了8个，只被裁判判了6个，说其中有2个不标准。”
“这就好，这就好。”她嫣然一笑。“明天夜里2点，依旧在这里，我们一起出去。你敢吗？”
“呃，呃！”梁飞飞完全傻了，他从来没有受到这样的邀约，而且是一位仅仅见了一面的女孩。
“不过，你最好不要想入非非。”她又严肃地说道。闪亮的眼神像一道寒冷的月光一般直射过来，让他不敢正视。然后，她转身走出了田径场。
回到宿舍，两个舍友早已鼾声大作。
第三章 斯卡波罗集市
整个白天，梁飞飞都在眩晕之中。时间过得真慢啊。上午是开学典礼语文数学物理课，下午是体育英语课。中间有吃饭午休时间。还有下课。在食堂，在走廊，两人面对面偶遇多次，她就是不正眼看他一眼。每次和她擦肩而过，他也总是不敢抬头，心脏跳得噗噗响。
吃过晚饭，又是2个小时的晚自习。熬到9点回宿舍，连陈兵和方寒羽都看出来了。
“你小子今天怎么了，一整天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老方粗鲁地问。
“没，没什么，我很好啊。”梁飞飞强笑着说。
“我看，你今天是中邪了！整天魂不守舍的。”陈兵盯着笔记本电脑。
梁飞飞不理睬他们，一个人端着脸盆和牙刷到厕所洗脸去了。
回来的时候，陈方二人已经一人一个电脑对战上了。梁飞飞很无聊，一个人窝在被窝里睡了。当然，睡觉之前将手机闹钟调到1点半。
Zizizi……一点半，手机震动惊醒了梁飞飞。
寝室里，两位哥们又鼾声大作了。四周一片漆黑，借着窗外的月光，梁飞飞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轻轻穿上鞋子，猫着腰，慢慢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再用钥匙转动门锁，悄悄将门锁上。
和昨天晚上一样，月色星光花香夜风，一样也不少。梁飞飞一路小跑来到田径场的跑道拐弯处。看看手机，已经是一点四十五分。
她还没有来。
■■■■■■■■■■ 作4—5行环境描写，注意意境，情境。■■■■■■■■■■
一阵冷风吹过来，梁飞飞突然觉得冷飕飕的。
他就地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肩，一阵阵打冷战。
刷刷刷，草丛里传来一阵声音，活像一条大蟒蛇从此经过。他转过头去一看，她从草丛中走出来。
“你很准时。”她已经走到他面前。和白天，温温柔柔千娇百媚的装束姿态完全不同。在月光下，他定睛一看，深色的球鞋，藏青的牛仔，黑色的T恤，腰间扎着宽宽的黑色腰带，一副夜行人的打扮。
“走吧！”她一转身，他赶紧站起来跟上。
她走得很快，他好几次一溜小跑，否则，要跟不上的。蹭蹭蹭，两人一句话也不说，很快飞驰到校园南边围墙根儿。她径直向那棵靠墙的香樟树走去。
他心想：哈哈，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蹭蹭两下子，她就像猫一样爬上了香樟树大枝杈上，然后一步跨上了围墙，身手之矫健，一看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个好惹的主。
在女孩子面前，他也不能示弱啊。他也一下蹿上了树杈，然后学她那样子，一步跳到围墙顶上。
“哇！”梁飞飞心里狂叫。到了围墙上，他才看明白，下面密密麻麻的，到处是人头。沿着校园的围墙，一溜都是摆摊儿人。摊主们大多背靠围墙，面朝外。每个摊儿上点着一两个蓄电池灯。小路上人来人往，人们讨价还价，但说话声音都很节制。就像昨天她说的，“热”，但不“闹”。
哗，她轻轻跳下落地。他也跟着。二人落在一个卖陶瓷碗碟的老头身边。老头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二个从天而降的小朋友，又转过头去了，没有表示任何惊讶之情。
李丹丹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带到小路上。小女孩的手温软滑腻，但很有力。梁飞飞这是这辈子第一次被女孩主动拉手。不由得心里一热。好像小姑娘也觉察到了什么，她迅速放开了梁飞飞那只不知所措的手。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在漆黑的小路上，没有路灯，但二人的眼睛依旧在摊主们蓄电池灯的照耀下，各自闪着羞涩的光芒。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一半是惊讶，一半也是为了摆脱这尴尬的局面。半夜两点，在老新村的小道上，居然有这么一个集市。和这里的摊主与顾客一样，他说话尽可能压低了声音。
“没听说过吗？”她也压低了声音，“这叫做鬼市！”
梁飞飞一脸迷惘。她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写了两个字：鬼，市。
“哦！”他点点头。二人沿着这条东西向的小道一路向校门口的大街走去。校门口那条林荫道叫做元和路。快走到元和路的时候，梁飞飞才发现，元和路才是鬼市的主体。路边摊铺满了元和路两边窄窄的人行道。摊主不是背靠那些法国梧桐，就是背靠沿街店铺的卷帘门。几乎每间学校门面房的门口都被摊主们占据了。只有16路公交站牌口的那个店面开着门。
那店门口挂着一个红灯笼，上书四个大字：午夜食府。店主将煤气灶安放在人行道上。整个店堂一片黑黢黢的，只有一盏不太亮的40瓦左右的节能灯无力地照耀着。这么暗的光线，好像是故意设计的，就是要让人们互相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那盏40瓦灯下的墙壁上，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罗列着几种食品和价格。
“我请客！”她轻轻地说，然后朝向老板：“两碗三鲜面。”
两人走到里面。里面也就四张桌子。两人挑一张没有客人的先坐下来。
店堂里黑黢黢的。还有两个客人，都在静悄悄的吃面。吃完，走到门口，在灯光下付钱，走人。都是一句话也没有。一片诡异。
很快，面上来了。李丹丹也不说话，拿出一张10圆人民币放桌子上，老板收走了。一会儿，又拿过来2个1圆的银币。在暗黑中，二人开始吃面。
还真不要说，这老板的面下的够劲道。汤鲜美，浇头够味儿。4元一碗十分超值。要不是学校整天关着大门，早上到大门口吃一碗这样的早面倒也是不错的。
在黑暗的店堂里，两人一边吃着面，一边看着外面昏暗的路上来来往往的鬼影一样的人群。梁飞飞感到一阵阵的诡异，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他总是觉得那儿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店堂角落里，一个破无线电收音机正在播放音乐。那个不知名的三流歌手用中文在唱：“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代我向一位姑娘问好。”曲子很好听，但歌词很古怪。
“这是什么歌，怎么歌词这么怪？”
“斯卡波罗集市。”
梁飞飞一愣，他第一次听说。
英国民歌。怎么？没听说过？”
梁飞飞脸一红，真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歌曲。港台流行歌星他还认识几个，像这样的外国民歌，他就太陌生了。
“这歌曲我喜欢，我会唱英文歌词！”在黑暗中，她的眼睛一闪一闪。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梁飞飞终于问出了从白天到现在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不仅仅是二人男女有别，更主要的是实在是二人应该算是刚认识，还没有达到半夜出来发疯的交情。
“我认为你喜欢这样！”她没有抬头，继续吃面。
最后，她端起大碗，咕咚咕咚喝完了最后一口汤。“走吧！”
两人原路返回。
穿过人来人往的鬼市，他们又返回到刚才翻墙的地方。
那卖瓷器的老头还在。这次正忙着和顾客说话，连看一眼他俩的工夫也没有。
“怎么上去？”梁飞飞一摊手，无奈地问李丹丹。
“看我的。”她从腰间解下一个长长的布腰带，又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像老虎爪子的东西。用腰带的一头系住爪子。她拎着腰带一晃悠，飞虎爪晃上了那个出墙的香樟树的一个手臂粗的树枝。
又是“哗哗哗”几下子，手拉腰带，脚蹬围墙，飞身上了围墙顶部。梁飞飞这才明白，刚才她为什么问他“引体向上”可以做几个。
梁飞飞也一下子蹿上了墙头。
那些路人，对于这两个飞檐走壁的孩子，他们似乎熟视无睹。梁飞飞这才放心了。
“好玩吗？”她问。
“好玩。”他说，“就是觉得这儿有点怪。”
“嗯，这叫做鬼市。午夜12点开场，天亮前收市。只要不下雨雪，气温适合，每天凌晨都有。什么都有得卖。”
两人沿着校园的大道边走边聊。突然，她开始低声地用英文唱歌——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您正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叫她替我做件麻布衣衫
(On the side of a hill in the deep forest green.)（绿林深处山冈旁）
……
这正是刚才那个叫做《斯卡波罗集市》的英文原版。
11点，宿舍准时熄灯。
梁飞飞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窗外，天气晴朗，星光灿烂，那条银河清晰异常。梁飞飞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在那里主人公被抓进监狱，判处无期徒刑。期间有一句台词，现在他总算理解了：到这里来的第一夜是最难过的。
梁飞飞是班级里的优等生。像他这样的学生，本来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到这地方来的。一直到初三的上半学期，梁飞飞都在为一个目标而努力：市立第一高中。据说，踏进那学校，半只脚就进入一本了。
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认为，这个目标对于梁飞飞来说，早晚是囊中之物。因为每次考试，梁飞飞都不会低于年级前五名。
直到那一天，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那天早上，他的同桌宋哲没有到学校来。中午的时候，学校里就到处在传，宋哲昨夜跳楼了。到放晚学的时候，这个消息就非常肯定了。
放学后，梁飞飞和几个同学约好，一起去宋哲住的小区。
直到多年以后，梁飞飞还记得令人惊悚的情景：在小区门口，还停着一辆警车。在一幢33层楼下面的小广场上，围着一圈警戒线。一群大爷大妈和中年闲人围着观看议论。梁飞飞和同学挤进去一看：里面只有一滩变成紫色的血污和粉色的脑浆。
据大妈们说，宋哲的妈妈哭得死去活来五六次，现在已经送了医院。
宋哲是个要强，内敛的孩子，从小学高年级起就一直视梁飞飞为目标和竞争对象。在班里的排名，每次都和梁飞飞只差一两名，一直咬得很紧。前几天，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梁飞飞排第一，而宋哲却意外跌出了班级排名前十。这是从小学以来从没有过的。
但明面儿上毫无迹象。宋哲的爸爸妈妈知道了成绩，怕给他压力，也小心翼翼的什么都没敢说。只是到了早晨，爸爸妈妈发现孩子一直没有起床。推门进去一看。屋子里没人，窗开着……
从此以后，梁飞飞上课就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满脑子“紫色和粉色的血污”在闪现，然后开始变得“懒惰”了……最后，中考惨败，最后，就到了艾文中学。
躺在床上，梁飞飞想起这几年的一幕幕，眼泪刷刷刷地流了下来。
对面，陈兵的床上闪着悠悠的蓝光光，估计在玩手机，他也睡不着觉了。
只有方寒羽，发出了均匀的鼾声，不时的，还发出了研磨牙齿的“格格格”的声音。
梁飞飞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轻轻的打开门。
校园里，到处是夏夜的虫子的鸣叫，不知名的野花发出淡淡的幽香。一阵阵凉爽的夜风吹过，让人感到分外舒服。
梁飞飞一个人在小路上踱着。走着，走着，没有路了。前面是校园的围墙。围墙高约二米五。围墙外面应该是一条新村内的小路。此时此刻，外面应该也是人迹罕至的静谧时刻。可是，梁飞飞感到很奇怪。一阵“嗡嗡”的声音从围墙外传过来，还有明显的走路的声音，显然，围墙外有很多人。间或还有几条手电的光柱在外面扫过。
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至少已经一点钟了。梁飞飞真想翻出墙去看看。他沿着围墙走了一段路。发现，在前面有一棵香樟树紧靠着围墙，大概在树高2米的地方有个大枝杈。梁飞飞心想，只要爬上树，再站在枝杈上，就能跨上墙头出去了。
刚想要爬树，但转念一想，不行。出去是可以出去，问题是怎么进来呢？
想到这里，他只能罢手。于是，他往回走。
月色皎洁，星光灿烂，野芳幽香，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学校运动场附近。运动场中间是一个标准足球场，四周是400米塑胶跑道。足球场上的草，一个暑假没有清理，早已经长到了一人高。梁飞飞准备沿着跑道走两圈，希望走累了，就回去睡觉。
走着，走着，在跑道的拐弯处，路转人影忽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也在散步。看身量，应该是个女孩。好胆大的女孩啊，半夜敢于出来溜达。
梁飞飞觉得，那个女孩还像也觉察到后面有人了。于是，大胆的走了过去，故意把脚步弄得很响，避免女孩害怕。奶奶曾经给他说过，只有鬼才是没有脚步声音的。
当二人靠得很近时，大概也就五六米远的光景，女孩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咦，这不是班副李丹丹么？
他点点头示意。她也点点头。两个人走在不同的跑道上，他超越了过去。其实他是很想和女孩打个招呼的，但上学第一天，实在不是很熟，有点难以启齿。
“你到围墙边去过了？”背后传来李丹丹的问话。梁飞飞感到很突兀。只好停下脚步。“是的。”
“发现什么没有？”她在靠近。梁飞飞一阵激动。如此皎洁的夜晚，独此二人，从来没有这么过。何况，李丹丹的颜值还是挺不错的。
“外面好像，好像，很热闹。”他转过身来，但不知道“热闹”这个词语是否确切。月光下，眉清目秀的李丹丹特别漂亮，一阵晚风过来，把她的短发拂起。
她捋了一把头发，笑着说：“热，是一定的。但是，闹，却未必。”
梁飞飞懵了，他实在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不想出去看看。”
“呵呵，只怕出的去，却进不来。”梁飞飞尴尬的笑笑，用手指抹了一把鼻子。夜深了，有点凉。
“引体向上能做几个？”
梁飞飞愕然。怎么问这个？不过，他还是蠕蠕地回答了：“体育中考的时候，拉了8个，只被裁判判了6个，说其中有2个不标准。”
“这就好，这就好。”她嫣然一笑。“明天夜里2点，依旧在这里，我们一起出去。你敢吗？”
“呃，呃！”梁飞飞完全傻了，他从来没有受到这样的邀约，而且是一位仅仅见了一面的女孩。
“不过，你最好不要想入非非。”她又严肃地说道。闪亮的眼神像一道寒冷的月光一般直射过来，让他不敢正视。然后，她转身走出了田径场。
回到宿舍，两个舍友早已鼾声大作。
第三章 斯卡波罗集市
整个白天，梁飞飞都在眩晕之中。时间过得真慢啊。上午是开学典礼语文数学物理课，下午是体育英语课。中间有吃饭午休时间。还有下课。在食堂，在走廊，两人面对面偶遇多次，她就是不正眼看他一眼。每次和她擦肩而过，他也总是不敢抬头，心脏跳得噗噗响。
吃过晚饭，又是2个小时的晚自习。熬到9点回宿舍，连陈兵和方寒羽都看出来了。
“你小子今天怎么了，一整天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老方粗鲁地问。
“没，没什么，我很好啊。”梁飞飞强笑着说。
“我看，你今天是中邪了！整天魂不守舍的。”陈兵盯着笔记本电脑。
梁飞飞不理睬他们，一个人端着脸盆和牙刷到厕所洗脸去了。
回来的时候，陈方二人已经一人一个电脑对战上了。梁飞飞很无聊，一个人窝在被窝里睡了。当然，睡觉之前将手机闹钟调到1点半。
Zizizi……一点半，手机震动惊醒了梁飞飞。
寝室里，两位哥们又鼾声大作了。四周一片漆黑，借着窗外的月光，梁飞飞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轻轻穿上鞋子，猫着腰，慢慢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再用钥匙转动门锁，悄悄将门锁上。
和昨天晚上一样，月色星光花香夜风，一样也不少。梁飞飞一路小跑来到田径场的跑道拐弯处。看看手机，已经是一点四十五分。
她还没有来。
■■■■■■■■■■ 作4—5行环境描写，注意意境，情境。■■■■■■■■■■
一阵冷风吹过来，梁飞飞突然觉得冷飕飕的。
他就地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肩，一阵阵打冷战。
刷刷刷，草丛里传来一阵声音，活像一条大蟒蛇从此经过。他转过头去一看，她从草丛中走出来。
“你很准时。”她已经走到他面前。和白天，温温柔柔千娇百媚的装束姿态完全不同。在月光下，他定睛一看，深色的球鞋，藏青的牛仔，黑色的T恤，腰间扎着宽宽的黑色腰带，一副夜行人的打扮。
“走吧！”她一转身，他赶紧站起来跟上。
她走得很快，他好几次一溜小跑，否则，要跟不上的。蹭蹭蹭，两人一句话也不说，很快飞驰到校园南边围墙根儿。她径直向那棵靠墙的香樟树走去。
他心想：哈哈，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蹭蹭两下子，她就像猫一样爬上了香樟树大枝杈上，然后一步跨上了围墙，身手之矫健，一看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个好惹的主。
在女孩子面前，他也不能示弱啊。他也一下蹿上了树杈，然后学她那样子，一步跳到围墙顶上。
“哇！”梁飞飞心里狂叫。到了围墙上，他才看明白，下面密密麻麻的，到处是人头。沿着校园的围墙，一溜都是摆摊儿人。摊主们大多背靠围墙，面朝外。每个摊儿上点着一两个蓄电池灯。小路上人来人往，人们讨价还价，但说话声音都很节制。就像昨天她说的，“热”，但不“闹”。
哗，她轻轻跳下落地。他也跟着。二人落在一个卖陶瓷碗碟的老头身边。老头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二个从天而降的小朋友，又转过头去了，没有表示任何惊讶之情。
李丹丹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带到小路上。小女孩的手温软滑腻，但很有力。梁飞飞这是这辈子第一次被女孩主动拉手。不由得心里一热。好像小姑娘也觉察到了什么，她迅速放开了梁飞飞那只不知所措的手。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在漆黑的小路上，没有路灯，但二人的眼睛依旧在摊主们蓄电池灯的照耀下，各自闪着羞涩的光芒。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一半是惊讶，一半也是为了摆脱这尴尬的局面。半夜两点，在老新村的小道上，居然有这么一个集市。和这里的摊主与顾客一样，他说话尽可能压低了声音。
“没听说过吗？”她也压低了声音，“这叫做鬼市！”
梁飞飞一脸迷惘。她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写了两个字：鬼，市。
“哦！”他点点头。二人沿着这条东西向的小道一路向校门口的大街走去。校门口那条林荫道叫做元和路。快走到元和路的时候，梁飞飞才发现，元和路才是鬼市的主体。路边摊铺满了元和路两边窄窄的人行道。摊主不是背靠那些法国梧桐，就是背靠沿街店铺的卷帘门。几乎每间学校门面房的门口都被摊主们占据了。只有16路公交站牌口的那个店面开着门。
那店门口挂着一个红灯笼，上书四个大字：午夜食府。店主将煤气灶安放在人行道上。整个店堂一片黑黢黢的，只有一盏不太亮的40瓦左右的节能灯无力地照耀着。这么暗的光线，好像是故意设计的，就是要让人们互相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那盏40瓦灯下的墙壁上，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罗列着几种食品和价格。
“我请客！”她轻轻地说，然后朝向老板：“两碗三鲜面。”
两人走到里面。里面也就四张桌子。两人挑一张没有客人的先坐下来。
店堂里黑黢黢的。还有两个客人，都在静悄悄的吃面。吃完，走到门口，在灯光下付钱，走人。都是一句话也没有。一片诡异。
很快，面上来了。李丹丹也不说话，拿出一张10圆人民币放桌子上，老板收走了。一会儿，又拿过来2个1圆的银币。在暗黑中，二人开始吃面。
还真不要说，这老板的面下的够劲道。汤鲜美，浇头够味儿。4元一碗十分超值。要不是学校整天关着大门，早上到大门口吃一碗这样的早面倒也是不错的。
在黑暗的店堂里，两人一边吃着面，一边看着外面昏暗的路上来来往往的鬼影一样的人群。梁飞飞感到一阵阵的诡异，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他总是觉得那儿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店堂角落里，一个破无线电收音机正在播放音乐。那个不知名的三流歌手用中文在唱：“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代我向一位姑娘问好。”曲子很好听，但歌词很古怪。
“这是什么歌，怎么歌词这么怪？”
“斯卡波罗集市。”
梁飞飞一愣，他第一次听说。
英国民歌。怎么？没听说过？”
梁飞飞脸一红，真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歌曲。港台流行歌星他还认识几个，像这样的外国民歌，他就太陌生了。
“这歌曲我喜欢，我会唱英文歌词！”在黑暗中，她的眼睛一闪一闪。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梁飞飞终于问出了从白天到现在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不仅仅是二人男女有别，更主要的是实在是二人应该算是刚认识，还没有达到半夜出来发疯的交情。
“我认为你喜欢这样！”她没有抬头，继续吃面。
最后，她端起大碗，咕咚咕咚喝完了最后一口汤。“走吧！”
两人原路返回。
穿过人来人往的鬼市，他们又返回到刚才翻墙的地方。
那卖瓷器的老头还在。这次正忙着和顾客说话，连看一眼他俩的工夫也没有。
“怎么上去？”梁飞飞一摊手，无奈地问李丹丹。
“看我的。”她从腰间解下一个长长的布腰带，又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像老虎爪子的东西。用腰带的一头系住爪子。她拎着腰带一晃悠，飞虎爪晃上了那个出墙的香樟树的一个手臂粗的树枝。
又是“哗哗哗”几下子，手拉腰带，脚蹬围墙，飞身上了围墙顶部。梁飞飞这才明白，刚才她为什么问他“引体向上”可以做几个。
梁飞飞也一下子蹿上了墙头。
那些路人，对于这两个飞檐走壁的孩子，他们似乎熟视无睹。梁飞飞这才放心了。
“好玩吗？”她问。
“好玩。”他说，“就是觉得这儿有点怪。”
“嗯，这叫做鬼市。午夜12点开场，天亮前收市。只要不下雨雪，气温适合，每天凌晨都有。什么都有得卖。”
两人沿着校园的大道边走边聊。突然，她开始低声地用英文唱歌——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您正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叫她替我做件麻布衣衫
(On the side of a hill in the deep forest green.)（绿林深处山冈旁）
……
这正是刚才那个叫做《斯卡波罗集市》的英文原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