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扶苏,秦始皇的大儿子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一片古老的土地上,流传着一句如风之轻吟的谶语:
“深山大泽,实生龙蛇。”
......
春秋年间,在楚国郢都西市,有一家不知其名的玉器店,店内有一名徒工,手脚勤快,且其人颇具慧根,深受老店主赏识。
这年暮春,徒工跟随老店主去往荆山访友,在山脚下遇到一个蓬头跣足、衣衫褴褛的老樵夫,那樵夫身旁放着一块百十斤重的石头,声称里面藏有绝世宝玉,意欲以五十金出手。
樵夫的怪举招来不少好奇的路人,老店主和徒工也凑过去看个究竟,可是经过一番细察之后,老店主对那樵夫摇头道:
“这确是一块毛玉石,可其品相最多值五金。”
闻言,老樵夫甚为不屑地说:
“卿非真人,安识宝玉!”
老店主神色黯然地扯着徒工的衣袖,准备继续赶路,而这时,徒工却痴醉的望着那块硕大的毛玉石。质朴的大石如勾魂夺魄般吸引着他的目光,而那目光之中也渐生贪念。
老店主有些不耐烦了,他在旁多次催促徒工赶路要紧,然而此时的徒工,仿佛周遭一切喧嚣与哂笑俱已不复存在。他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空旷的荒原,而那不着一丝光泽的巨石,在烈阳下,却好似散发着隐隐翠绿光芒,缓慢而无法抗拒地扑向自己,他隐约间听到一个声音: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5 17:16:19 +0800 CST  
半晌,徒工方才回过神来。他“扑通”一声跪在老店主的面前,恳求老店主借他四十金,再合上五年工钱,在这块毛玉石上赌一把。如若运蹇时低,自己后半生便供老店主驱策;若富贵,亦毕生不忘恩德。
老店主认为徒工是财迷心窍,于是厉声呵斥道:
“刍狗!赌足以伤身败德,嗜之不祗误事败财,且人格多因之扭曲!”
可那徒工此刻已然是疯魔了,哪里还能听进去老店主的教诲。他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身,老店主犹豫多时,终于长叹一声,答应了他。
正当徒工准备交付五十金时,那樵夫却忽然仰天狂笑。笑声中,他那佝偻的身躯好似已是折断,斑驳的面容几乎渐渐脱落。在众人骇然的眼神中,他飘荡着站起身来,打量着不知所措的徒工,轻叹道:
“痴儿!这世间竟有汝这般痴傻之人,好,甚好!它能遇见汝,亦是命中造化。是玉亦是石,原本一文不值,汝且携它而去罢!”
须臾间,樵夫竟已不见了踪影。随即众人似是从梦境醒来,而那梦中之事皆是忘了大半。徒工寻来绳索,将大石紧紧系在身上,拜别了老店主独自一人向荆山深处而去。
后世有诗云:
“一花一石如有意,不语不笑能留人。”正是尘世之事,盖起乎命数而止于一念!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5 17:25:25 +0800 CST  
当徒工背着百斤巨石爬上荆山山巅,脊背早已磨得一片血肉模糊。他在山上依着一棵老树,用茅草搭建了一间小屋,然后将巨石稳稳的安放在屋内一座木墩上。
接下来几天里,他以野果充饥,没日没夜地对着巨石苦思求索着。四周罕无人烟,只偶尔能听到天空中的幽幽鹤唳,和远处野兽窸窸窣窣的跳跃声。
最终,在一个满月的夜晚,徒工于巨石上选好了位置。而后,用凿刀小心谨慎的,一层一层将那毛玉石剥落。他就这样不吃不喝、不停不歇,如轻抚美人般一点一点的凿着。
三日后,那块巨石已经被徒工剥落了近一半,却仍然丝毫不见玉的踪迹。他面色铁青,神情颓然。终于,当手中的凿刀缓缓的穿透了巨石的中心,却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彻底绝望的徒工已然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整个人瞬间松垮下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木墩上歪歪斜斜的刻下一行字,而后闭上了猩红的双眼,向后仰去......
长眠,于此。
不知过了几个春秋,晋国公子重耳流亡避难,担风袖月至荆山深处。星空下,重耳远远望见山顶处,竟若隐若现点点光芒!
他快步走上前去,在一堆累累白骨旁的一座木墩上,捧起了历经风雨琢磨、暗隐斑斑血痕的半块顽石。随着石屑脱落,那润泽剔透、天地造化的宝玉,在重耳的手掌中映着星光——熠熠生辉!
而更使人震惊的是,那宝玉上竟赫然藏有八个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重耳面色凝重地伏地跪拜,感念天神所赐。随即,他看到了徒工当年垂死之时刻在木墩上的一行字:
“楚人卞和,抱玉入荆山而徒劳,苍天何薄于我!”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5 17:26:44 +0800 CST  
重耳亦感卞和可敬、可叹!便葬其遗骸于荆山之巅,又将另一半顽石置于黄土之上。
不久,饱经风霜的重耳终于成就霸业。然而两百余载后,物是人非,三家分晋,和氏之玉又辗转落入赵国。
直至蔺相如完璧归赵后,赢秦心底便种下了无法拂去的贪念,梦寐觊觎和氏璧。
终于在数十年后,一名方士求见初登王座的嬴政,言称愿献上和氏之玉,以贺秦王。
嬴政接过宝玉,只见那玉确是温润晶莹,正如传说中的和氏璧——极致之美。
原来这玉亦是出自当年楚人卞和所琢之石,那一石之中竟藏有两颗宝玉,只可惜两颗均未生在巨石中心。方士偶然拾得重耳置于黄土之上的另一半顽石,才有了这另一块和氏璧。
两块宝玉几乎一模一样,唯独玉上字迹不同,这一块却道是:
“承恩于民,莫失勿忘!”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5 17:27:46 +0800 CST  
王座上,嬴政眯着眼睛看着殿下眉目之间尽是谄媚的献玉方士,心中顿觉可恶。
把玩手中玉石片晌,忽然一扬手,随性地将其掷于阶下!那方士极为震惊的仰望着这位年仅十七岁的王,双腿不停得颤抖着。
大殿中,原本眉飞色舞品评玉石的群臣瞬间寂静,只留下那玉璧碎裂的天籁——似潺潺山泉、似残荷夜雨。
嬴政缓缓的从王座走下,目光飘向殿外那缥缈的长空,悠悠道:
“天下只能有一个和氏璧,亦如天下终将只有,唯一的王!”
次年,嬴政长子扶苏降生。
又二十载,秦灭赵,得和氏璧。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5 17:28:00 +0800 CST  
天地初始,万物混沌,然则道法自然,历史如涓涓大河,和着万物之轻吟悠悠前行。
自人文初祖割万里,画野分疆,得小大之国万屈,其后裔兢兢百世,及至周,制礼乐、明刑政,拥九州之地,气凌万方!
然而周之一朝,承袭分土封疆之策,或依地貌,或凭民俗,割裂本为一脉之神州,天下终未成一统......
以致周天子式微,群雄蜂起,有为之君无不欲囊四海,并八荒,成就天地间唯一之主宰。
当此时,百家学说犹如春风雨化之者,启迪并师表众生,影响并法则这一族群的来日。
赢秦本是周天子分封诸侯中弱小者,处偏远之地,物产人丁自不可与中原诸国相提并论。然而正所谓苦寒之地人性宜坚韧不拔,秦国君民经数百年披霜露,斩荆棘,且能招纳天下贤士为己用,终于日益强盛,梦寐窥伺中原!
乃至祖龙践祚,振长策兵出函谷。以雷霆之势相继灭亡韩、赵、魏、楚、燕。而彼时,天下最为富庶的齐国,却窃自以为与秦一纸盟书,可保其万世为一方之诸侯,于是偏安一隅,作壁上观......
当秦军饮马渜水之时,嬴政的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目标,便是曾经遥不可及如今似乎唾手可得的齐国。而齐国即将迎来的征服者,正是在数场灭国之战中已颇具威名的秦公子——扶苏!
嬴政发妻生二子:长子扶苏年二十有一,自幼学年岁便耳濡目染其父经略四海、宰割天下之盛气,这成就了他天生王者之势;次子胡亥年十四,正是翩翩少年郎,修行未满恋海棠的光景。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6 09:56:00 +0800 CST  

秦君将这平定宇内的最后一役交付于扶苏,似乎正是向世人宣布,秦之社稷,万世不绝!
当扶苏得到父亲的军令,就一跃跨上自己乘骑中那匹最好的骏马,挥策鞭子一口气跑完百二十里,自旧燕都蓟城来到位于齐燕边境的秦军大营。
这样一个狂热、骄纵、醉心于功名的年轻统帅,此刻却展现出他老成谋国的一面——任何一位成功的战略家在他尚未万事俱备的时候,都善用和平言辞迷惑他的敌人。
扶苏书信齐廷,信誓旦旦言称秦军绝对不会侵犯盟国分毫,陈兵于此只是为了防止流民涌入齐地。
齐国许多有识之士立刻觉察到其中的危机,然而不免仍有人沉醉于美梦而不愿醒来,可悲的是,这其中就包括齐王建。
事实上此时齐地确在遭受前所未有的流民滋扰,诸侯纷争多年,早已是民不聊生。而近十年秦对列国的多次征讨,更是使中原大地百业凋零、生灵涂炭。
庶民在乱世之中唯一的出路便是逃——逃向天边。而当浩繁的流民聚集在一起而形成力量,便会产生渴望。绝境之中迸发出的渴望,往往伴随着野性,以致灾难。
扶苏的对手齐国,因长期置身战乱之外,遂成为天下最为繁华的乐土。然而这种繁华如今却如闹市中怀抱美玉的佳人,成为如饿狼般疯狂的流民扑向的目标。而比这更危险的是,她此刻也是秦军这头猛虎垂涎的猎物。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6 11:26:00 +0800 CST  

秦军大帐,扶苏平复了心底即将立下千百年未有之功绩的情绪,两双如鹰鹫般凌厉的眼瞳,凝神注视着面前的沙盘。
他敏锐的意识到此刻的流民已成乱军之势,他们攻占城池,掳掠乡村。齐国在乱军的践踏下,已如同一颗没了躯体的脑壳。全部军力均已集中在临淄——一个没有领土的国都。
左右将领均为身经百战的善谋之辈,他们脸上的喜悦和眸中的一丝狡黠不言而喻心中的想法:
“就让这些乱军做秦国铁骑的先锋,去撕碎大秦一统天下的最后一个对手吧!”
然而扶苏摇了摇头,作为将领,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兵法上策;可是作为一名战略家,他必须想得更多——即若任由乱军滋扰,秦纵使最后赢得战争,而在齐国百姓心中,也已同乱军无异,他要以救赎者的姿态踏入临淄城门!
为一统天下,秦已伤列国百姓甚深,虽说一切伤痕终究会被时间治愈,但是,能少一分,或许便可多赢得一分天道吧!
其实这并非是扶苏仁慈,所谓仁政,素来都不是统治者发善心,而是一种政治手段罢了,且恰是这种帝王心术,对庶民而言最为受用。
敲定先解决乱军,而后一举平定齐国的方略,便是众将为扶苏接风洗尘的宴会。军旅宴娱比之宫廷盛宴,显得过于简单甚至夹杂着粗俗。秦作为塞上国度,本就融合些许北方异族的饮食习惯,在军中更是择鱼肉而大啖。
酒至半酣自是诸多吹嘘与奉承,而最佳的谈资,永远都是各自如何破城屠敌。更甚者竟大肆品评列国美人——胜者的战利品:韩女的粉妆玉琢、赵女的曲眉丰颊、魏女的冰肌玉骨、楚女的娴静温淑、燕女的惊鸿艳影......
然而人生的乐趣正在于,最美好的获得永远在下一次,众人微醺的醉眼中仿佛已浮现出雍容华贵的齐国美人、富丽堂皇的王族殿宇、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大帐之中充斥着下流的语言、狰狞的狂笑。
扶苏百无聊赖的审视着,不经意间目光飘向末席。一名与自己年纪相仿,面容清秀的将领正以刀为笔,以酒为墨,在案几上画着什么。周遭的喧嚣仿佛并不存在,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扶苏起身摇晃着走向那年轻将领,在他身后注视着他的画作,心中竟是一惊。随即自袖中取出一卷竹帛,置于其面前。
年轻将领眼神掠过,亦是大惊失色,眼前竹帛上的图案,竟与自己正在画的如出一辙!
转过身来,却见扶苏微眯着双眼,而那眸底,似有震惊、似有赏识,可更多的却是,刺骨的寒意!
年轻将领顿时心中一凛,伏地跪拜:
“末将章邯,见过上将军!”。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6 12:56:00 +0800 CST  
扶苏,这名年轻统帅一身兼备两重秉性——既谨小慎微又常天马行空。
他日日夜夜不知疲倦地策划着如何实现自己的目标,数日内接连派遣百余名密探。带回的消息更加笃定他心中一个破天荒的筹谋——避开齐燕官道,经由女娲山内一条人迹罕至的山谷,径直摧毁乱军贼巢——高唐城。
所谓善将万军者,不只要看阵图明兵势,更需仰观天文俯察地理,胸中有山川则自有奇兵百万。而今齐燕官道流民接踵、饿殍遍野,若大军由此开赴齐地,势必深陷泥沼,诸多掣肘。
女娲山脉作为齐燕界山,似乎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然屏障。幸而山中有一条贯通燕地和齐国高唐城的山谷——当地百姓称之为往生谷,造物主再次赐予扶苏希望。虽然传言,数百年间入往生谷者,并无一人生还。
但是作为一名富于奇思异想的梦想家,扶苏懂得,梦想,需要通过自己的意志才可变为现实!他决定,亲自去往生谷探察究竟......
翌日深夜,扶苏携十余名随从,策马奔向女娲山。一路上皎月作伴,燕地秋日的夜空亦是月明星稀,显得格外深邃而神秘。
和着阵阵金风与点点玉露,一行人马不停蹄奔袭三个时辰。晨曦中,高耸入云的女娲山已近在眼前。
让扶苏深感诧异的是,往生谷并非想象中那般幽然遁迹。它此刻正如站在家门口,远望丈夫耕作而归的妻子,于万重大山中向扶苏投来倩倩笑意。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7 08:52:30 +0800 CST  

扶苏神情有些恍惚,似是痴醉于这天地造化。半刻后终于拂却心中涟漪,驱马向山谷而去。
往生谷中似乎与外界并无不同,唯有其中错落着数十尊奇异的巨石。嶙峋巨石有如亿万年前便从天而降,静静的矗立在狭长的山谷之中,映着朝霞像是在述说着远古的故事。
扶苏敏锐的嗅到暗藏其中的一丝危险,然而他并未因此而退却。此行,正是要揭开往生谷的秘密,为秦军开辟一条令敌人万难防备的进军路线。他正是这样一个,对自己的信念虔诚而又满怀豪情的战士!
扶苏执拗而任性的驱马踏入往生谷,鹰鹫般的双眼无丝毫松懈的观察着周遭一草一木。
忽然,随着座下骏马一声嘶鸣,两侧群山顷刻间如醉汉般摇晃起来,原本宁谧祥和的往生谷,犹如化作古战场般,萧索而肃杀!
转瞬间风雨夹裹,满眼飞沙、满耳呼啸。山路早已被覆盖,连同那奇异的巨石,隐入滚滚黄沙中不见踪影。狂风扫过,绵绵黄沙之中,竟若隐若现累累白骨......
天地似融为一体,缥缈宽广,却又恍若囚笼般局促!
扶苏勉强定下心神,呼唤左右随从,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已被堙没。那十数名随从竟也不见了踪影,想必已深埋黄沙了罢......
此时扶苏甚是怆然,纵使他心志坚毅,然而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不免方寸大乱,他只剩一个念头,逃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险境!
当扶苏正欲掉转马头原路折回,却惊觉这往生谷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可怕——时空俱已扭曲,来时之路早已毫无踪迹......
而更让他沮丧的是,往昔逐鹿天下的纯血良驹,此刻竟匍匐跪在黄沙中,低垂着曾经骄傲的头颅,似是向天神祈求着......
扶苏万念俱灰,无力的向后仰去,倒在沙浪之中,他闭上了双眼,也许自己这一生,便终结于此了罢!
触摸死神的瞬间,扶苏并未感受到太多的恐惧抑或是壮志未酬的不甘心,反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如释重负。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7 10:22:30 +0800 CST  

据说当一个人濒临死亡,他的脑海中会清晰地浮现出人生过往经历的种种画面。此时这位踌躇满志却出师未捷的年轻将领,曾经不可一世的壮怀激烈,早已随风沙而去,尘封多年的幼时时光倏地跃然眼前!
那时父亲仍常常开怀大笑,母亲如明媚阳光般陪伴他成长,蹒跚学步的弟弟胡亥整日黏在自己身边......
那时,时光总是慢悠悠的——飘着的云、西落的日头、咸阳城中百姓家的炊烟......一切都是一幅漫不经心、懒懒散散的样子。
那时的自己,总是痴痴的望向遥远的天空,似是在对未来诉说着:我来了,等着我!
于是终于不知何时,仿佛在一念之间,自己成为一名雄姿英发的少年将军,纵横疆场去成就那个曾经的,自己的梦。
当记忆的岁月流转至此前驱马入谷那一刻,昏昏沉沉的扶苏骤然而醒!
谷中那数十尊巨石,在脑海中竟显得格外的清晰,扶苏心中升起强烈的生之渴望,是的,自己涤荡天下,开创一个理想中的安乐国土的梦想尚未得偿,岂可葬身于此!
记忆中每一尊巨石的位置在他眼前依依闪过,扶苏心中骇然。这山谷中竟是有人以石设阵,布下的一盘天地棋局,入谷者则如同被围困的棋子。这世上竟有如此鬼神莫测之阵法,以幻象摄人心魄,以草木为刀兵,纵使千军万马亦难逃出生天!
然而扶苏这名不世出的奇才,却是颇晓奇门遁甲之术,尽管并未有任何一册古籍记载过这种超乎常理的阵法,但是他明白,既是阵法,则必有阵眼。
扶苏挣扎着从渐已埋没自己的黄沙中摇摇晃晃的站起,紧闭双眼凭着记忆在漫天风沙中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的寻找着。而每一步前行,都好似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气力,万钧般沉重的双脚在身后留下深深的足印,却在阵阵狂风扫过后,不见丝毫痕迹。
似乎就这样走了亿万年,又似乎一切只是白驹过隙间,扶苏耳畔倏忽响起一阵琴声——清亮悠扬、宛若天籁!
扶苏微睁双眼,才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处诡异的天地!
抬眼望去,方圆数里之外,仍是那幅肃杀萧索的情境,而自己则正处于一个极美的、美的极不真实的沙海之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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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7 11:52:30 +0800 CST  
暖风拂过,扶苏竟是有些醉意,目光飘向不远处一间透着岁月痕迹的茅屋,仙音袅袅的琴声正是从那里流出......
难道有人居住于此处?扶苏满怀诧异的走近茅屋,轻嗅着迎面扑来的阵阵芳香,随后于门外揖手拜道:
“秦人扶苏,得闻仙人雅奏,幸甚至哉!”
琴声戛然而止,茅屋内却传出如山间清泉般不染凡尘的少女笑声:
“我哪里是什么仙人,我只是一个闲人而已!”
少女的笑语流入扶苏耳中,然而与他想象中那带着仙气、充满神秘气息的神之轻语不同。这声音就如邻家女孩儿嬉笑玩闹一般平常,只是格外的甜美,透着一份极致的干净!
正暗忖间,一只丰润白皙的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扶苏这才注意到声音的主人已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十六七岁的模样,身材高挑,随意披着一身粗布麻衣,却也毫不掩饰她清新脱俗的气质,而那明澈如一汪春水的眼眸,正一眨一眨地打量着自己。
依然是如山花般烂漫的笑语着:
“我的琴声真的很好听吗?那你说说,琴声中你听到了什么?”
少女的柔和让扶苏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不少,他微闭双眼,似是在回味方才那扣人心扉的曼妙乐曲:
“仙子琴音悠悠兮与颢气俱,琴意寂寥兮似遗世而独立。”少女脸颊飘过一抹红晕,嘴角轻扬着笑道:
“你能从琴声中听出了孤寂,也算是我的知音了!”她的笑靥中,渐渐透出不尽的欣喜:
“你再不要仙人仙子的叫我了,如果没记错,我的名字是夷宁!”
说着,她牵起扶苏的衣袖,踏着轻盈的脚步如一只欢快的小松鼠般,在一面山坡上,蹦蹦跳跳向山顶走去。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7 13:22:30 +0800 CST  
扶苏饶有兴致的紧随其后,他似乎已忘记自己刚刚从死亡的绝境中逃离,恣意享受着这一刻的怡然闲适。
不多时,两人已至山顶,夷宁在一方石台上坐下,扶苏便也坐在她的身边。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伴着一双天真纯粹的眼睛,就这样静默的一齐望向远处似波涛翻滚的沙海。
夷宁此时的内心深处,是多少岁月未曾有过的愉悦——终于有一个人,恰似命运的降临,降临在这片天地;终于可以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呼吸。
......
扶苏眉梢紧蹙,若有所思的叹道:
“想来人竟也如这沙一般,一阵风过跃向长空,实不知飞翔亦是坠落,终将深埋,终将不留一丝痕迹!”
夷宁赞同的点了点头,语气中满是期盼的轻声问道:
“扶苏哥哥,我可以依偎在你的肩膀上一小会儿吗?”
扶苏正被这声“哥哥”叫得有些莫名,却未待他回答,夷宁早已一歪头向那结实的肩膀上靠去。
阵阵山风吹起她挽月云鬓,也吹起扶苏心底微澜碧波,而夷宁则嘴角轻扬,鼻息若幽兰,似是已入梦乡了......
当两个人拥有默契,就可以不需言语,享受片刻的沉默;当两个人彼此愉悦,每一刻无聊枯燥的时间,都显得极易流逝。
日已西落,月悬夜空。世间美景莫过于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了——因为干净,所以美极!
眼前美景却无法拂去扶苏心头之事,而今且不论自己是否可以走出往生谷,只要此阵不破,秦军经女娲山,袭取高唐城的方略必不可能实现,苦心策划经营的战略成为幻影,自是不免烦恼......
扶苏轻声叹息着,心中却也是暗自苦笑:
“如今仍然深受桎梏,竟终是不能忘却营营......”
身边的夷宁闻声而醒,朦胧的睡眼似是看透了他的心事:
“扶苏哥哥,可是这大阵,阻了你的路吗?”见扶苏默然不语,夷宁站起身来,娓娓道出这阵法的由来......
四百余年前,齐国诞生了一位杰出的国君。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7 14:52:30 +0800 CST  
他任用贤能,兴商、精政、强军。彼时齐国国力日增,而国君又颇具野望,相邻的燕国愈发感到威胁。燕国本就是中原列国中最为国弱民寡的,幸而有绵延千里的女娲山作为屏藩。只要遣全国精兵于官道上各个关隘险地,纵使齐国兵精粮足,也未必敢贸然入侵。
然而不久后,齐国人在女娲山中探得一条不为人知的山谷,即是今日的往生谷。齐王迅速集结大军,向毫无防御工事的往生谷袭来。燕国君臣得到谍者奏函后惊慌失措,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位南疆百越的巫师不请自来求见燕王......
十日后,当齐军兵至往生谷,十万将士竟长眠于此,而无一人生还!
扶苏眉间微蹙着,摇头轻叹:
“这百越一族必是惧怕中土一统,届时危及自身,才相助于燕。”
夷宁轻轻颔首,面颊微红地看向扶苏,笑语着:
“刚刚借哥哥肩膀小憩片刻,这片刻,于我而言便是此生至为珍惜的了......”
说着,她似有迟疑,却又决然的抽出腰间衣带,只见那衣带看似柔软如丝,却赫然是一柄锋利的长剑!
衣带渐宽,夜风拂过,吹落了夷宁披在身上的粗布麻衣......
月光如轻纱般,洒落在她不着一缕的玉体上,宛如那朝霞中的晨露,若梦若幻!
片晌后,夷宁轻轻牵起扶苏的手,声音竟似有些颤抖地低语着:
“扶苏哥哥,或许我本不该这样称呼你,我便是三百年前,百越巫师用以驱动大阵而置于此阵中的所谓的阵眼。三百年了,即使活着,我也应是白发老妪,然而大阵有它自己的时间法则,所以,我还是如此少女模样......”
扶苏骇然惊觉,此阵法,已近妖,他喃喃说道:
“如此异术,实非这世间该有!”
正在扶苏震惊之时,夷宁却将软剑递至他手中,有些落寞,却依旧笑意盈盈地说:
“杀了我,世间便再无此阵,也再没有谁,可以阻挡哥哥的去路!”
扶苏愈发震惊了,他甚至有些不敢去看面前双眼紧闭,引颈受戮的夷宁,他的心中有一瞬间几乎已经说服自己:以夷宁一人性命,换秦的万世功业,得其所!
然而,他终于还是毅然决然的摇了摇头,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麻衣,严严的裹在夷宁身上,将软剑束回她的腰间......。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7 16:22:30 +0800 CST  
三日后正午,扶苏召集全军将领升帐议事。
在这三天里,他犹如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对军中将士嘘寒问暖,兴之所至更是慷慨激昂的为他们描述历代战史的英雄长歌。
他的殷殷深情、切切叮咛使得战士们倍感关怀;而他的雄姿英发、睥睨八荒,更是震撼众人的灵魂!
当然,最让扶苏惊喜的是,每一天都有夷宁变着花样的为他烹饪种种美食,他照着铜镜的时候,心中总是担心长此下去自己会变成一个上不了战马的肥硕胖子,然而当夷宁将菜肴摆在他面前,嘴巴却很是诚实......
此外,他命章邯携带数名可靠石匠至往生谷,在谷口一尊巨石上刻下了“归宁谷”三个大字——是以祈念秦军安宁而归,更是感激命运,把夷宁送到自己身边。
帐议的内容十分简单,扶苏向众将宣布:
“征服齐国的战争正式开始了!”他言简意赅的就战术进行了部署:
“今夜子时拔营,兵发归宁谷,直取高唐城!”
虽然扶苏对此战略已经谋划多日,但众人却不甚知情,加之自他接掌全军月余以来,一直不断地遣军士在齐燕官道各个战略要冲佯动,这几乎欺骗了所有人......
在天性谨慎的扶苏心中,为帅者运筹帷幄,将士只需服从即可,也许这正是章邯所受军杖的原因罢......
会议结束,整个秦军大营瞬间忙碌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战前准备,传令兵急匆匆的走遍各个营地,敲着锣鼓,反复宣告:
“战斗已经开始了!”
次日破晓时分,高唐城仍在酣睡之中,当大秦铁骑列阵城下,将整座城池围得水泄不通之时,守城乱军睁着朦胧睡眼竟以为天降神兵!
扶苏打马扬鞭于阵前,宣告着乱军的末日:
“你们该,醒醒了!”
因城中疏于防备,不多时秦军便登上城墙,面对突如其来,有如一张天网的秦军,城内乱军毫无招架之力,至未时,整座高唐城便恢复了平静——血染的平静!
待确认乱军头领俱已枭首,扶苏下令封存府库,清点户册,并张榜安抚城中百姓。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9 08:09:00 +0800 CST  
紧接着,他宣布了一项在大多数人看来是匪夷所思的人事变动——破格提升章邯为全军副将!
这使得军中众多老资历颇为沮丧,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丝毫不敢怀疑统帅的权威......
而扶苏给章邯的不只是权力,还有一项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个月内,荡平齐地中西部地区所有残余的乱军!
尽管乱军此时已失却部署、调度失灵,但他们或遁迹深山、或栖身城郊,终究是当地百姓安稳生活的隐患......
扶苏并未急于进攻齐都临淄,他要步步为营的经略齐地,他要把每一寸到手的土地牢牢攥紧,他要齐地百姓对自己感恩戴德、顶礼膜拜——视为救世主!
不负扶苏所望,章邯,这名天纵将才于乱象之中精确的判断乱军的每一个藏身之所,而后驱策千余精骑如迅猛的野兽般,以潮鸣电掣之势奔袭,最终屠戮殆尽!
此时,齐地成为了舞台,屠杀,便是他的表演!
章邯本非乖张暴戾之人,之所以手段如此狠辣,是因为他清楚,对一小部分人越仁慈,就是对更多无辜的人越残忍......
他要诛心,要杀人给齐地那些八面而来、居无定所的数十万流民看,要震慑他们潜在的邪念!
相比于乱军,更让扶苏忧虑的正是这数十万流民如何安置,在他看来,这些流民本就无罪,背井离乡也只是迫于生计罢了。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9 09:39:00 +0800 CST  

当得知齐地大多数乡绅豪强在刀兵骤起之时,早已举家逃至临淄,扶苏心中产生了一个践踏了近千年传统制度的想法——将这些豪绅的土地房屋分派给流民,使他们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与此同时,他下令世居齐地的农户,免征三年赋税!
齐地,本就是圣人之土,“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正是多年前圣人为这一方百姓描绘的理想国,而今一度令布衣士子们忌惮,视为魔鬼的秦人,却将这圣人国度带进现实!
他们此刻愈发理解孟子所说,“天下定于一,不嗜杀者能一之”的含义!
扶苏举起屠刀戮敌万千,放下屠刀与民休息,杀与不杀,实是难辨,惟其不嗜杀,是为圣贤!
当章邯如期返回秦军大营,向扶苏复命时,扶苏也正提着刚刚猎获的一张白狐皮而归,凛冬将至,他要为夷宁制一件狐裘,他要把所有的温暖都送给心爱的女人。
狩猎,是男人的天性。正所谓男人有两大幸福,一是在马背上,二是在女人的胸脯上。
扶苏与章邯相携而入营,营中纠纠武士如海啸般齐声呐喊:
“章将军威武!”
而章邯则略驻足,振臂高呼:
“上将军威武!秦军威武!”
扶苏看着眼前蓬头垢面,却不失英气的章邯,心头亦是怜惜道:
“章将军血染战甲、刃卷山河,堪称威武!”接着,他向着三军将士低沉而浑厚的吟诵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将士们齐声和唱,天地间回荡着古老的战歌,回荡着风起物朽的意志!
这古战歌,似穿透云层,咆哮着涌入齐宫正在酣睡的齐王建耳中,齐王浑浑梦中惊坐醒,余悸久久挥之不去......
月余以来,扶苏如何经营齐地他已是了然,万里河山已离他而去,临淄城亦是朝不保夕,他终于不再欺骗自己了,然而对于如何挽回颓败之势,他心中却是茫然不知......
惊魂未定的齐王只得急急忙忙宣召术师入宫,渴望得到一丝神明的指引。
“大王梦中是何情境?”术师垂首立于大殿之下问道。
“梦中两个孩童,黄头黑色、面目骇人,满口污秽之词向寡人索要一物,他二人喋喋不休,甚是可憎!”
术师闻言,捶胸顿足泣道:
“宫失其家,是为二口......王上有此不详之梦,恐我六百年王宫,和这故国,都将毁于一旦矣!”
言罢,竟抽出袖中卦签,向胸口刺去,白玉地面上,一汪绯红映入齐王那迷茫的眼中,如讥如笑!
齐王起身走向殿外,自己碌碌半生,而今,也只有同样以这血,为国殉葬!。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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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9 11:09:00 +0800 CST  
夷宁吃惊的瞪红了双眼,看着眼前那陌生,却似相识万年的男人,自己生为不详之人,又因乍生痴念,而被囚于这万重大山四百余载......
可今日,何曾自怜的残喘性命却被另一个人如此爱惜着——清泪不禁涌出,似是埋葬了过去,似是注定了余生!
扶苏伸手拭去她面颊的泪痕,展颜笑语道:
“在你依偎在我身旁的那一瞬间,亦是我这一生,至为珍惜的一刻!”
星空下,四目相对,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扶苏轻轻抱起夷宁向山下茅屋而去......
这夜,彩云霁月、山泉叮咚、蓓蕾初绽;
这夜,美中不足是飞逝!
翌日清晨,一缕晨辉斜照山谷,谷中有炊烟袅袅升起,漫无目的的飘荡在半空中......
扶苏睡眼微醺的看着窗外忙碌的夷宁,停留在心爱女人身上的目光,仿佛一刻也不愿离开。似是感觉到扶苏的切切目光,夷宁莲步轻移走进茅屋。今日她不再是粗布麻衣,一袭翠绿长裙如垂柳般摇曳生姿。见扶苏痴痴的样子,夷宁面若桃花的娇嗔:
“傻哥哥,你还未察觉,这里与昨日有什么不同吗?”
“只觉宁妹比昨日更美了!”扶苏嘴角扬起一丝邪魅的笑,闻言夷宁脸颊上似朝霞飘起,却装作漫不经心的牵起扶苏的手:
“懒哥哥快随我来。”
走出茅屋,扶苏才蓦然回过神,抬眼望去,阵中万象竟在一夜之间不复存在——唯余谷中一间屋,屋内一双人!
见扶苏懵懵的神色,夷宁低头轻语:
“昨夜过后,我已不能再驱动大阵,此阵也便消失了.....”她沉思片刻,而后似鼓起毕生勇气继续说道:
“从今后,我只随哥哥,二人一马,朝暮天涯!”
夷宁的告白,让扶苏内心升起无尽的欣喜,却也有一丝忧虑掠过。他并未深究于大阵是如何消失的,只是温柔的揽过夷宁在怀中。夷宁将头紧紧贴在扶苏如海的胸膛,就像是要钻进他的心中,一辈子都不再出来。
半晌后,扶苏终于还是将他心中所虑低声道出:
“这尘世之事,东海扬尘,风云难测,或许到头来南柯一梦,万境皆空,宁妹......你真的要去吗?”
“有你,便去!”
海棠树下,扶苏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中,夷宁是怎样找到如此丰富的食材,烹出这样一道道佳肴!
他记忆中上一次这样温馨的和家人一同用膳,还是母亲在世之时,而那些记忆时至今日,却已越来越模糊了......
此刻,夷宁再一次将这份温暖带给他,也带给他对未来如梦的期冀......
扶苏一边品尝着一道被夷宁称作“鱼咬羊”的菜肴,一边不吝赞美之辞夸奖着她的手艺,这让她颇为骄傲:
“姐姐这可是四百多年的厨艺,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你呢,算是有福气喽!”
正在两人谈笑间,扶苏眉头骤然紧锁,多年征伐练就了他敏锐的洞察力和缜密的判断力。如他所料,此时距山谷数里之外,一队骑兵正呼啸而来!
扶苏心底暗忖:
“此前他离营探察往生谷之时,并未与众将领提及,难道来者并非是秦军!”
危机关头,扶苏忙将夷宁藏进茅屋中,在她满是担心的悲伤目光下,径直走向谷口,纵使自己血溅女娲山,也必要护爱人无虞!
茅屋中夷宁望着扶苏的背影,他此刻俨然如凶神恶煞般,手提三尺剑,周身弥漫着冲天的杀气!
走向谷口的每一步都铿锵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己的芳心之中......她终于无法忍受这煎熬,如风般冲出茅屋,奔向爱人!
扶苏听见夷宁的呼唤声,只得无奈的摇头叹息,随即将她拥入怀中,两人相视而笑,就好像前路等着他们的,并非是什么凶险处境。
“毂则同室,死则同穴!”
古老的情话,仿佛激荡在彼此心间!
不多时,那队骑兵已出现在视野之内,虽然扶苏已认出这百余骑所着服色正是秦国军队,但他并未有丝毫放松警惕,直至为首将领在十余米外下马跪拜:
“章邯,恭迎上将军回营!”
继而牵过一匹如云白马,马缰送至扶苏手中,扶苏扶夷宁上马后,自己也一跃跨上马背,双臂环抱着爱人,低头扫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章邯,沉声道:
“章将军擅自离营,杖二十!今日之事如若传出半点风声,皆斩!”
“诺!”
待一行人返回秦军大营,已近黄昏时分,扶苏并未理会面面相觑、满腹疑问的众将领,带着夷宁直奔大帐中。
随后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件旧战袍,那件五年前他初临战阵所穿的,也是他第一件饮血的战袍。
夷宁满心好奇的换上,倒也算合身,更是多了一分英武之气,她竟有样学样地向扶苏执剑而拜:
“末将夷宁,从此愿为上将军驱使,甘效驽钝!”
两个时辰后,夜已渐深,夷宁沐浴、用膳后已睡去,似是对这军旅生活颇为适应,抑或是心爱之人就陪伴在侧,她睡得十分踏实,美梦作伴,红润凝香的脸颊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见爱人已熟睡,扶苏轻手轻脚的离开卧榻,手持火把在大营中巡视着,他深知如今秦军携连胜之势远征,最为忌讳的正是骄躁和疏忽,而哨兵值夜的精神状态,则最能直接体现一支军队,是否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梭巡数座军营,扶苏颇为满意,尤其是辗转行至章邯所部,只见营中哨卫个个魁梧挺拔、目光如炬,即便是已经就寝的战士亦皆是枕戈待旦,扶苏由衷赞叹:
“章邯真乃治军奇才也!”
皓月当空,秋风猎猎,仰望漫天繁星,扶苏心中豪情顿生,不禁轻颂道:
“江汉汤汤,武夫洸洸!经营四方,告成于王!”
“四方既平,王国庶定。时靡有争,王心载宁!”
悠悠北国秋夜高空,忽而雁唳激荡!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9 17:33:07 +0800 CST  
@朽介 2018-05-29 17:33:07
夷宁吃惊的瞪红了双眼,看着眼前那陌生,却似相识万年的男人,自己生为不详之人,又因乍生痴念,而被囚于这万重大山四百余载......
可今日,何曾自怜的残喘性命却被另一个人如此爱惜着——清泪不禁涌出,似是埋葬了过去,似是注定了余生!
扶苏伸手拭去她面颊的泪痕,展颜笑语道:
“在你依偎在我身旁的那一瞬间,亦是我这一生,至为珍惜的一刻!”
星空下,四目相对,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扶苏轻轻抱起夷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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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33楼,中间漏发一章。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29 17:34:34 +0800 CST  
当齐王建步出宫殿大门之时,迎面而来的阳光,甚至刺得他有些无法睁眼,他心底升起一丝寒意,却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随即,齐王宣召临淄城中重将参乘,一路驱车直奔义武营,此时,似乎只有将士们才可以给予自己胆气、勇气!
数十年前,建初登齐国王位之时,亦曾是踌躇满志,彼时秦国国力业成、野心毕露,他与秦盟约,并奉行隔岸观火的策略,不可谓不智。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仅仅就在近十年间,秦国便如风扫落叶般席卷天下,打破数百年僵局!
而齐国,和他,则在这虚幻的安定之中,日益老去......
渐渐地,他开始清醒的沉沦,开始用臆想麻痹自己,而今大梦初醒,齐王此刻满腔充斥着视死忽如归的悲壮豪情!
在被无数篝火照得通明的义武营中,齐王甲胄在身,似是宣告着今日他,也是一名战士!
历代伟大君王,和不朽英雄的名字再一次被提起,这激荡起将士们沉睡心中多年的血性!
愁云密布、绝望的临淄上空,响起为国捐躯的呼喊声!
然而,在数十里外的大秦军营,却是一幅完全不同于齐军张弓满弦的别样情形......
扶苏决定暂不攻城,他传令全军除必要的警备不可松懈外,每日只布阵练兵、固营造饭。同时,他派出大量探子密切关注齐军的举动,尤其是齐军的军心......
在扶苏看来,张弛有度,方为天道!
此时齐王建矫枉过正,就如同暴雨天修茅屋一般,于事无补甚至适得其反,他要等待,等待临淄城在无形的压力下窒息,继而渐渐松垮下来,最后发出致命一击!
就这样,秦齐两军持续对峙一月有余,而当扶苏结合探子的密报,敏锐的判断出临淄城中逃兵已逾三成,他的心中,仿佛战鼓已经敲响!
这一日黄昏时分,扶苏望着天空中稀疏飘零的雪,雪花伴着炊烟怡然的舞着,这景象仿佛透着母亲的关怀与家的安谧......
夷宁从身后走出,为爱人披上一件大氅。
楼主 朽介  发布于 2018-05-30 08:40:15 +0800 CST  

楼主:朽介

字数:14181

发表时间:2018-05-26 01:16:1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5-30 12:09:4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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