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浮世绘(随想随记)

冷月诗魂

一勾弯月,从窗外淡泻一片银辉,坐在桌前的他觉得心无着处。
素绢点墨,未知似莲似荷?
画小荷尖尖才露头,觉得不够她的天真烂漫。
描莲花擢清池,又不及她的纯洁无暇
挥毫泼墨十几年,头一回感到战战兢兢。
这次画展巡回,没料到更丰硕的收获,竟是他乡遇故人。
首日,地方捧场,前呼后拥的人堆里,一眼认出她,因为那白皙的细长脖颈,挂了一串眼熟的红玛瑙项链。
致辞一如她的文笔,脱稿的过度洒脱与夸张动作,可出乎他意料之外。
握手的礼节似乎传递一丝旧时温情。
他想作画表谢意,内心也有一些炫耀意思,倒没在乎自己画院院长的职位。
没有裱糊的墨宝毕竟减色,她没有丝毫不悦,坐在市府办公室里宽大皮转椅,对秘书说去找一家最好的店裱糊就是了。
又转身对他朗朗的笑道,看到冷月的名字,猜猜可能是你,就特地带了这条项链。
说着从身后柜子抓出一把项链,那串红玛瑙在一堆珍珠,钻戒里显得有些寒酸。
再次来访,他竟然在她上级办公室,看到这幅有特殊含义的画作。
果然裱糊精致,卷轴非凡。
上级似乎没感到他的不自在,兀自笑呵呵的告诉他,你的同学不愧是个才女,经过这十几年历练,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今年政绩突出,又升职别处啦。
他半晌无语,心里翻腾不已,假如当初不是因为自己怯懦,给老师交了她的爱情小诗,是不是,就不会演出这场冷月葬诗魂的悲剧了。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06 21:54:50 +0800 CST  
钓石

乔五爷喜欢钓鱼,深涧遍有其足迹。
一日探得戈壁滩一幽深河沟,人迹罕见,因传闻有狼出没,无人敢闯。
他不置若罔闻,仍在河滩寻觅合适地继续钓鱼。
一个整天一无所获,夕阳西下,突见一处晶莹闪烁,有奇石浮出,对霞光仔细观之,只见有一半的地方晶莹透亮,遂大喜,携石而返,后来探得此处乃昆玉河,虽竭尽干枯一支流,但属出产稀世珍宝和田玉之发源地。
和田玉做了金镶玉奖牌后,追捧日盛,玉价暴涨。
而他此石仅为玉化过程中之一块普通石头,若得天地精华滋润日久,也会化石成玉。是人皆有贪念,乔五爷钓鱼反而更勤,日日满载而归,一桶鱼儿和几块奇石。
无知孙儿砸核桃 用,邻人见之,纷纷传开。
寂寞河滩遍布玉化石头,润色诱人,遂众人拣拾成风,如净地不静,如波涛汹涌,人潮盖过河滩。
再后来,竟然连园区绿化的石子路,一粒粒的石子也被揭起。
乔五爷居处远近,满世界出售奇石,价从几元到几十,几百元。乔五爷收起鱼竿,改行摆摊出售奇石。
专家闻听,扼腕叹息,若等待千年又是一批好玉,石竭而玉之何来?
石化为玉,乃于汲取天地日月之精华,经千年万年河流冲击遂成,玉无价,而半成品,价值几分?
至今昆玉河早已轰鸣声冷寂,此前掘土机挖遍河滩河底,砾石成山,而玉石绝亦。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07 20:40:14 +0800 CST  
雪山的云卷

云卷如雪山,隆出轮廓分明的层叠来。
层叠里,又晕染了一朵朵淡墨。
他急急抓起毛笔,饱蘸墨汁,笔走游龙。
雪白宣纸如瀑流泻,哗的倾倒下来,不消片刻,便铺陈出莲花的清越,牡丹的雍容。
但他似乎觉得并没有捕获那无形的神韵,于是又铺开一张宣纸,泼墨挥洒。
但嵌入心底的那一片云朵,已经溶入漫天皑皑。
他不由的停住笔,感到意识流空,莫过如此。
一刹那的瞬间茫然,对人生感悟生出一句,过眼烟云,稍纵即驰。
索性停笔,闭目思忖。
反正恣意也好,信笔也罢,秋空的绚烂,尽 由一种最纯洁的雪白绘就了,自己还追什么七彩云。
也许那时就是一个幻影。
他和初恋情人,曾在大漠有云卷的雪山松林相誓,假如两情长久,必有一日会相聚七彩云下。
野合那刻,雨过天晴,夕阳西下,天边涌堆出如雪山的云卷。
她指着一片赤橙黄蓝彩云道,夏雪冬雷乃敢与君绝。
然而事发后,他逃之夭夭,返城出国,天各一方,一别几十年。
清泪垂挂,仿佛心灵感应,睁眼远眺,突然发现一抹羽状云。
七彩隐约程橙黄蓝紫,如锦缎华丽,斜挂西天上空。
午后太阳雨骤停,涌堆出如雪山的云卷,斜阳灿烂投射出如此奇妙云锦。
难道是她的呼唤?!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08 22:25:20 +0800 CST  
@李思妗 2020-04-08 22:50:23
拜读,很喜欢,好文采,值得我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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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欣赏!问候。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09 14:39:29 +0800 CST  
倒影

米早最喜欢看水洼的倒影。
每每雨后天晴,洼地里盛着一碗湛蓝,深幽幽的,走近了低头再一看,就像是一片无垠大海,头顶游走的雪白云朵,仿佛是一叶小舟。
她从来没见过大海,脚下的小小水洼,是她心底独有的大海。
看久了,觉得那海太深,深不见底儿,用画家的术语说,这颗小小的心灵萌生了印象主义。
如此形象活泛的启迪里,她就一天天喜欢起凃鸦,且频频在本地小报发表起稚嫩的所谓作品。
时光荏苒,一过十年,米早与绘画结缘而无份成为事业,反倒影响到小弟小妹。他们拾起米早的画笔画本,从临摹到写真,虽无姐姐的天份,却一个从医另一个学建筑了。都因由稚嫩的笔触垫底儿,过了测评绘画基础线。
米早做了超市收银员。
她高考落榜,不是志愿不对,也不是没有报考心仪的绘画专业,差一分的缘由是考试迟到,迟到的缘由是看洼地积水。
头两天滂沱大雨,但米早二天答卷下来感觉都不错,最后一天,雨过天晴,她忍不住被一片深深水洼吸引住了。
那片浓郁的湛蓝粘住她的心,也粘住她的脚步,飘飘云朵幻化无穷,洼地的水迹也变幻莫测。
大海无声的蔚蓝里,仿佛自己已经站在那个梦寐以求的海滨城市大学了。天天对着大海挥动画笔,海浪滔天,浪花如雪。
遐想里,一会儿又突然觉得这个浅浅水洼深不可测,竟然产生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09 20:51:41 +0800 CST  
城墙下

城墙下,住着一位老人,做了一辈子油漆工。
他的绝活儿,就是令一把油漆刷子在手里,信笔画出逼真的各色木纹。
真应了假到真时,真亦假的地步。
那个年代实木很贵,替代品三合板,塑胶板,经过他调色,挥刷,各色木纹魅力尽现。
一道西直门残城墙就是他家的院墙。人称西直门公公,南方人对老人的尊称。
老人闻鸡起舞,水蘸毛刷,挥洒城墙,废寝忘食。
累了则倚城墙根儿,闲看流云入神,几十年风雨无阻。
他自有道理,百年老城,壁染水渍,沧桑神韵,天工造化,人间难寻,均可循迹描摹。
蓝空流云,变幻无穷,岂是人类遐思可造,久观则启迪非凡。
愈到老时,他油漆玩的精湛无双。
西直门公公名号遂远近闻名,业内盛传。
退休返聘干到七十岁后,那时古典家具风靡古城,有人高价请出,他一律谢绝。
依然对老城墙描摹不已,或者观云入神而自得其乐。
后来改旧造新,老城墙没了,搬迁后的西直门公公,住进新楼,无壁可描心索然,便观云不止,却阴霾时时袭来。
遂对家人说,无壁亦无云,人生何乐趣?
绝技未传世,人已驾鹤西游。
一堆秃了的毛刷,给了收破烂的都不要。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10 22:44:33 +0800 CST  
树,河,蛇,的背后

阿有,葱根似的手指,捏张纸,诡秘的冲我笑笑。
看看嘛,你选哪一项?
我正忙,头也没抬的说,又搞什么明堂?我才不信你的什么测试。
前天她就非让我画张莫名其妙的画。
画什么树,河,蛇啊的,还要随意。老掉牙的东东了。
想怎么画都行。
催我快动笔。
她白皙的手背垫在尖尖的下颌,象个固执的孩子,眼睛盯着我的笔动。

哈!她得意的叫道,我就知道,你画的蛇准会紧紧的缠着树。咱大哥和你木说的。
木是没的意思,自打机关组织平遥一日游,也不知是吃了那个古城的莜麦面还是喝了水塔老陈醋,兴奋时,就时不时冒出个老西的词儿来。
阿有的性格就这样,有了她空气都搅活了。

河流象征财运,你财也旺哦,画了多少水波浪啊。
其实信手拈来几笔,就能决定命运,我从来不信,可是,阿有,不知怎么了,特别是最近。
最近她老公的公司一路发,用她的话,小发一笔财,买了辆帕萨特,黑的,那天特意来接阿有回家,从窗户就能望到,那个长眉微蹙的青年,正挽着阿有细细的小腰,走在春阳暖暖的光影里,一对幸福的背影。

幸福嘛?
阿有似乎把握不了这个诱人的词儿。
所以老弄些莫名其妙的测试,考问自己和别人。
今天,非要我来个最终四选一,事业,房子,爱情,孩子。一个老掉牙的东东。

我先选了孩子,爱情,事业。
只能选两个呢?阿有神情有些凝重。
我毫不犹豫的划掉事业。
选唯一的。
阿有庄重的口气,仿佛我这一笔下去,也关系到她的未来命运。
我犹豫了,要知道我的温馨小窝窝一直为阿有羡慕。
但还是划掉了爱情。
就对咱大哥这么无情无义了?阿有有意动摇我。
如果是唯一,当然是孩子了,你没做母亲自然没体验。
她坚决不要孩子,结婚也有好几年了。

没想到,她选择的竟然是房子。
那你说我该选什么嘛?
还用说嘛,追求时尚生活,是要经济基础的,自然是财富了。

她一直没闲着,为老公的调换单位,成立公司,一切人情关系都搭了进去。假如她自己干,会毫不逊色于自己的丈夫。

阿有说,孩子我没体会,你想想,当一个女人事业,爱情都没有了,还能到哪里去?有了房子,就有了自己安身的窝儿,那个空间只属于我。我的垂花的帷幕,荷叶儿吊灯,大盘羊的羊角,挂毯,还有我的画儿。
机关分房装修后,大家互相串门庆贺,顺便评评风格,都说阿有家里最有艺术氛围,有一副布贴画,她特意从云南背来蜡染。
她的画儿老变,她说随心情。
最新一副挂沙发对面,一只卧地的大狮子,围一圈高低不一的人和兽,这也可以明白,但是那片紫色的夜空,微茫的星星,渺茫的有些费解。

选择房子的答案大约一个月后,那天阿有话特多,在班车上就没停,那条从泰国带来的丝绸裙,从一上车,就让大家眼睛一亮,细腰,匀称的小腿,白皙的肤色,阿有不在乎任何誉美之辞,但是对异性的冒犯,决不让步,甚至立即拉下脸来,这在别的女孩儿好像难,所以仿佛敢穿,也不怕任何非议。
这个我行我素在婚姻选择上更突出,对于没追到的一片唏嘘声里,阿有很果决,就是看上那个一对忧郁的长眉了?

离婚了,就留下房子。
那天进了办公室她的第一句话,语气平静。
我知道没什么好深究的,做过老板且离异似乎都一个理由,外遇。风风雨雨的很久,传闻终成事实。
走了?
走了,车也给了他,公司离不开,还有带走我给他买的西服,领带。
不管我听不听,她兀自说道,我不想他留下一点儿痕迹,能带走的都带走,我就留下那所房子。
一百二十平的房子,设计,监督装修都是阿有一人包揽,那时她老公就很忙,
总忙生意,手机都追不到,这么一个俗的不能再俗的故事竟然落在阿有身上,我很失落,不过还有那所亚运村的房子。
还好。
女人真的不能没有房子。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11 19:56:10 +0800 CST  
黑牡丹

女人如花,无论何种肤色,天生爱美,各展风范。
深浅对比很鲜明,那时惊叹与她们一口雪白牙齿外,便是黑到发亮的肤色,初入视野的感觉。
近到咫尺,连五官也看得十分清晰了,一种内蕴的魅力显现无遗在近旁女同桌身上。
她健壮体魄,身材高大,轮廓分明的眉眼,嘴唇,曲线优美。
黑妹妹的眼睛很大,睫毛微卷,一个紧收脑后的发髻一丝不乱。
首饰很简单,昨日一个褐色藤编织手链,在她老家波多黎各只要五元,今日是贝壳儿雪白灿灿。
她告诉我,有三个孩子,还是个单身母亲。
想想都头大,就算有美国政府的低保补助,衣食无忧,有房租住,有各处捐赠的衣物随取,比如学校二楼的大厅就有一排排四季服装悬挂,午餐也可免费领取,但是独自带三个孩子也够劲儿的。
她来晚了,就去后面座位,埋头作业。不时眨眨眼睛,看看四周的同学在干啥。
班里各色人等,不乏喜欢热闹的,活跃的课堂,如演话剧,意大利血统的女教师天生一副女高音的好歌喉,讲课其间,兴致上来,不时来几嗓子女高音,别人大笑。她抿嘴一乐,一副娴静态。
其实她刚刚二十多岁,还在爱美的年龄。
今天没迟到,十个指甲染的五彩斑斓,图案新奇。
又是绘画课开始,她的画儿,色彩运用大胆绮丽,真的很美,令人联想起了南美热烈的浓郁风情。
好一朵黑牡丹,画外人,还是画中花。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15 10:53:29 +0800 CST  
水洗的手纸
一群大学生讨论关于保护森林实践绿色环保的主题。
男孩提议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
不用一次性木筷子,通过。
不购买,用木材制作的纸张,通过。
限量使用卫生纸。
大家摇头,太难!太降低生活质量了!
现实很丑陋,比如拉稀了,用多少?感冒了呢?
等等。
男孩象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去墙角从灰色暖气片捡拾起一张张皱巴巴纸巾,送去卧室。
看到众人疑惑目光, 他说,爷爷感冒用了太多,让漂洗烤乾再用。
我家的环保秘籍。
有人低声说,你爷爷是个老农民吧,节俭惯了。
男孩回答到,不,我爷爷是个林业专家,他的著作叠罗起来和我一样高。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17 22:36:27 +0800 CST  
枫叶
她和他办移民,拿到枫叶卡那日正好是结婚纪念日,一边憧憬美好未来,牵手在满山红叶的香山流连忘返。
然而老父摔跤骨折。于是一场挥泪的依依惜别,相约半年后初春重逢。
一再延迟,来年深秋。枫叶又红了,此岸和彼岸。
即将久别重逢的激动,夜不能眠,遥遥地相约一起看五大湖的红枫林。
他来的日子越临近,她越忙乱,先换了间大屋,带卧室的,房租翻倍,不得不重回工厂打工站在机床旁,还有快餐店的活儿。
越洋的飞机,蔚蓝的大西洋,她掐算时间,一人搬家,一张大双人床,新铺了不舍得用的大花被单,购了一对蓬松新羽绒枕。仿佛期待人约黄昏后的婉约。

半夜突然电话铃响,他说,依旧离不开父亲。
一个本该团聚幸福夜,她哭泣到天明,痛彻心肺。
又去工厂,快餐店的奔忙。
房租如山沉重,还有儿子学费贷款。
印度老板娘很刻薄,延长加班不负工费,天冷路滑,都忍。
只是等待团聚的无限期,长夜黑暗路漫漫。
她沉默。
一切都好。淡淡回应那边得电话。
看红叶了吗?
嗯。
能证明给我看?
寄去一份信,夹带一片红叶。
拿起它,还好,他想和自己的枫叶卡放在一起,方才发现叶儿的色差。
询问再三,枫叶红了的日子,她累病了,根本没去看嫣红如新的枫叶林。
他手里那一片褪色的叶儿做了结婚纪念卡。
他忘了,她记得 ,就在漫游香山那天,摘下一片红叶,她独自去了一个红枫叶漫天的远方。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19 10:42:15 +0800 CST  
那只黑猫不见了

竹林摇曳,小楼的风光里多了一只黑猫的影子,它来的神秘,如同女主人的匆匆来去,据说从几千里外来,旅伴就是这只黑猫。
猫儿很干净,梳理过的毛发显着主人的恩宠,除了胸口一片雪白,余者乌黑铮亮,猫族里的名门,因该叫乌云遮月吧。
也摆明了猫儿的营养很好,起码有人尽心尽力的呵护。
它不见了的那天,楼旁水泥平台,多了几把藤椅,凉凉的黄色,聚拢一张大桌子,劈里啪啦声,从早到晚,只是今日挪到了屋外。
黑猫静静卧在一旁,她的女主人不参与,其他几人,三女一男都互相哥妹i称呼,有时为一张牌争得脸红脖子粗,被叫做大哥的总是往外掏钱平息争端。
夜色凉了,人散了,晚餐散了,灯影下,抱着黑猫的女主人对着窗外竹影凝视好一会儿。
我要回家了。
她对被叫大哥的说。这里不习惯,又潮湿,又热,蚊子多,你的妹妹们好像布欢迎我来。
大哥是她的丈夫。
楼是她丈夫一年年寄钱盖的,叫他们夫妇来旅游度假,是这几个妹妹的主意。
她犹豫了好久才来,夫妇分离一年多,老黑怎么办,她对黑猫如此称呼,不能留着它饿死吧。
那趟从西北到西南的火车上,多了一个挎着篮子的女士。
夜深人静,车厢鼾声四起,她取出一包猫粮塞进座位下,悄悄说,老黑吃吧,别弄出声音,被人发现,会扔下车去。
据说动物养熟了能听懂主人的话,老黑非但如此,她喜欢缝纫,裁剪,干的忘了时间,老黑过来,扯扯她的衣袖,意思是休息去吧。
一份人与动物的相互体谅。
执意要离开的那天,一大早,黑猫不见了,寻遍竹林,就连村头的河沟,山坡都去了,无影无踪了。
她认定是丈夫藏起来,对方越是极力否认,她就越是不信,几个妹妹来帮腔,她更认定。难道不是黑猫想你和大哥一起留下吗,为啥听你走,就不见了,最小的妹妹突然这么劝说。
最终关于去与留的事儿不可而知,那只黑猫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听了,让人惋惜。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21 16:36:27 +0800 CST  
越小的越厉害

风摆杨柳,阳光明亮,关不住的心与脚步。
浑身毛刺的小东西,流变人类整个世界,躲在暗处总是令人悚然,更何况那种数字的飞涨就像每日的警示牌。
毛毛会嚷嚷起来,oh ! my God!
诗与远方在招手,但眼下的每一步都蒙着疫情的灰色,漫漫无边际的,若雾霾的日子来去它吗?
毛毛的男友总是一副遇事不慌的样子。按部就班每一寸光阴。
家里办公,上网,读书,闲聊,在日落的一刹那两人对着玫瑰色的天空,相对无语。
和平与战争,人类对病毒。
静静流动的日子里,却起起伏伏,原来战争随时潜伏在身旁。一箱香瓜包裹的层层严密,毛毛让男友拆包去。有了上一次的交待。他应该会做好。就放心地去备午餐,刚刚溜达河边回来,心情还沉醉在花红柳绿中,可是放下葫芦浮起瓢,最忌讳的情景出现了,嫩嫩香瓜,溜滑又干净,竟然摆在鞋底蹭过地方。
oh!my God!
她似乎看见满地的渺小啊哦哦小东西们密密麻麻向绿色的高山靠拢........。五颜六色的小矛刺的球球们,越小的越厉害!
一场激烈的争吵。
据说民政部的离婚排序,须在漫漫等待里,看不见的渺小,放大了世界,人性,爱情,悟道。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22 12:20:57 +0800 CST  
幸福长裙


关于米淇长裙子,在机关引起纷争,有人说她太出挑,一年四季长裙飘飘,有碍巍巍大楼观瞻,女人也许出于嫉妒,男人呢,比如w处长就说,搬东西不利索,比如节假日发东西,年底发行年鉴做捆书之类的活儿。
公示提拔新副处名单,又引出话题。
W处长自不待说,先对米淇肯定一番,依然有进步,香奈儿香水不擦了,耳环也不戴了,不过还要注意裙子问题嘛。
让步的结果是,在公示一周期间和竞职演说时,米琪必穿西服。
米淇很难受,如裹了一副盔甲。
换了k处长,对新副处米淇谈事,请示长裙事宜,对方叹曰,比如跳华尔兹呢,长裙飘逸才有美感。
旋即恢复以前状,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大街遇到随机采访幸福感的记者,问什么,最幸福?
米淇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遇上好领导,常穿幸福长裙。
望着长裙飘曳的背影,记者忘了管话筒。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24 15:05:34 +0800 CST  
书缘

是个书迷,片纸只字在手里就如获至宝,偏偏风华正茂的她处在那个文化沙漠年代。
某日,同在一个知青点的他神秘的递给她一个包裹。
她很是心慌,知道他想追她。不知包裹里是啥。
拆了几层裹的严严实实旧报纸,两本旧书跳出来,一本红与黑,另一本怎么办。
她先喜而后怕,都是外国名著啊,上面明令禁止的黄书。
不由对借书人敬若神明。
她特地第一个去伙房打饭,他正搅动大锅里玉米渣粥。
她问,哪儿来的,不怕被查了?
他瞥她一眼,只说看不看?要不,还了我?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端了差点溢出来的搪瓷饭盆就转身走了。
收工回来她打起手电筒躲在被窝里看书,书里夹了纸条要限期归还。否则不再续借。
那段日子他俩隔几天就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活像一对热恋情侣。
秘密交换一次,就对借书人追问一回。
而他总说必须保密。
她对他也渐渐萌生一种钦佩,反而模糊了借书人。
男人最可贵的品质,就是值得信赖,坚如磐石。
最后一本书里名言。
他们 成了知青点最后一对坚守者。
婚后三十年过去,关于借书人是谁,一直是个谜。
买了新房搬家,一堆外国名著里,新版的红与黑引起一堆话题,她借机追问那个谜底,鬓发见白的他嘿嘿笑道,还用问,就是你老公呗!
为啥保密?
为的是找个由头能天天见你。
破四旧抄家,不少好书被收了废品,他便宜买下,高价回报。'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25 22:23:25 +0800 CST  
夕照

南城有个夕照街,没去过没见过,却对夕照二字独有感觉。
我觉得那是一幅画。
瑰丽的色彩里,一个孤独的夫人静静坐在屋的角落里,(她的身份,她的气质很匹配),一头乌发凌乱,如流瀑般披在斜俏的双肩,一对好看的秀目有些神情恍惚,她正在听我叙说她女儿的故事。
她怀孕了。我吞吞吐吐的说。
我觉得作为母亲,应该明白我的所指。
那个年代的花季少女,对有关性之类的词汇是非常忌讳的,怀孕二字,是我鼓了好大的勇气,何况,我和她女儿一起插队在远山公社。
远山不远,在近郊,我们走的那天抬走她心爱的黑色钢琴,她是个音乐老师,给我们弹过许多肖邦名曲,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音乐欣赏,学校音乐课伴奏是一架脚踏风琴,几个男生每节课都挥汗一把抬进教室。
我还吃过她家的甜面酱薄饼,是他的上海丈夫亲手烹饪的,那个高大,和蔼的叔叔因为是个留美工程师,虽然一路沿着兰新线的大戈壁过来,亲自设计建立了几座钢铁厂,比如我们这个城市最大的一座钢铁厂,如此业内最权威的人物,怎会不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大黑帮呢,所以被造反派们如获至宝,一次次的挂黑牌子批斗会,是否被做过喷气式,不可知,反正从原来的楼房赶进这间屋子时,他夹着双拐走路,一条腿被打断。额头的几块青痕,难掩他的文雅与和蔼,那天他知道我们和他女儿一起去远山,就嘱托我们在村里好好接受再教育,互相有个好照应。
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说是和队长的,那个个头不高,会打拳的,远山一带有名的造反派头头。
那天的夕阳格外有魅力,仅有的一扇西窗,收进几乎所有的落日余晖,给音乐女老师涂抹一层异样的瑰丽,她卷曲的乌黑长发,一袭紫色长衫的身影,全都在明妍的光线里刻画出凹凸,一种无奈与悲哀氛境增加画面的沉重,她几乎用一种嘶哑的声音,回答我一连串的怎么办。
她说我救不了我的女儿。
她说我天天被拉去批斗。
她爸爸还在牛棚里关着,几个月都没消息了.......。
故事,人影,话语的声调,就连屋角暗处,一地乱堆的书籍都凝结出一种沉重,夕照,一片浑然的凝重的金色,深红,分不清是冷色调还是暖色调。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26 19:07:57 +0800 CST  
绿牡丹

家里一盆桑叶牡丹花,长得象真牡丹,十几年了,大朵大朵重叠花瓣儿开的很旺盛。
母亲每每伺弄时都喃喃道,能照真牡丹样儿绣出一对枕套就好了。要是绿牡丹就更遂心了。
多子女的生养,占去她一生的分分秒秒,听她念叨多了,就连宽慰的话也免了,只说总有机会带她看真的就是了。
牡丹节兴起的年代,荷泽的落了,常熟的开了,就决计带母亲看看,但她又一次重病住院了。
轮到我陪住,那个初夏的晨去打水,突然被一片流光异彩,深深吸引了视线,紧张兴奋急奔去,迎风一片微动,绿叶丰满,硕大花蕾沉甸甸,盛开的深紫,浅粉,雪白,一派雍容华贵。
但是没有母亲向往的绿牡丹。
我还是想背着母亲去近前看看,医生坚决不肯,只好扶着母亲孱弱的身体,隔窗远远望去。
母亲惊异,真的还有绿色牡丹啊!
摇曳的绿叶与花瓣混在一起,被残阳反射起一片绿雾。
母亲留下一对老式方形枕套,绣工唯美,果真浅绿牡丹,由乳白缎子面陪衬,简直美丽绝伦,栩栩如生,不知母亲啥时的女红?
是她作少女的短暂时光的初试,还是含辛茹苦养育我们时挑灯熬夜,无从可知。
后来也知晓,真的有绿牡丹,古名,欧加碧,宋代,墨庄漂录有记载,牡丹四大名品之一,花初绽,现豆绿色,在阳光照射下,色渐渐浅淡,1957年年改名绿牡丹。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29 22:18:30 +0800 CST  
雪天的蝴蝶

母亲的生活充满美丽。她把这种美丽带给周围的人群。
在凭票证供应生活资料的六十年代,家家有限的布票,谁会舍得花布票专门为女孩子去买什么头带。
春节将到,母亲从箱底找出一件绸旗袍。
旗袍是淡淡的绿色,有白色的牡丹花朵朵绽开,衬里是活泼的翠绿。 她把旗袍展开,平铺在床上,拿起剪刀,迟疑一下,绞开衬里,让我用手按着叠好的印子,剪刀如犁铧开垦一片绿野,波浪翻卷,一条条翠绿,被赋予一种新的使命。
我捧着一大摞绿色绸发带,跟在母亲身后,晚饭后,送给院里的一个个女孩,灯影里满是女孩们兴奋的叫声笑声。
于是在飘雪的隆冬满院子有了飘动的绿蝴蝶。
我心里很可惜母亲那件漂亮的旗袍,母亲微笑着说留着也不能穿了,不如让爱漂亮的女孩们高高兴兴过个年。
那是她的陪嫁,几经战火,留下的唯一。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4-30 22:48:17 +0800 CST  
老番街

一个叫老番街的小酒吧,正沉醉于萨克斯管忧郁的乐曲声。
幽暗灯影里闪过一个袅袅身影。
楚楚来过此地一百回。
那张画的缺色已补,红酒泼过的痕迹。
那年她走的干干净净。
约定一年后了然。
剑眉微蹙 ,一幅忧郁的人物画,被吸引的上级,还有磁铁般男低音。
她希望奇迹出现。 他说需要等待。
几盏吊灯红莹莹的垂下,恰似送她的滴水耳坠。
女人若水,你就是天下最美那一滴,弱水三千 我独取尔一瓢饮。
脑海继续翻转旧日缠绵。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心跳加速,是他?果然。
一双骆驼牌轻便运动鞋轻落身后,不敢喘气,但停在另一处。
斜对面包厢,一只女人的白皙的胳膊扬起,指尖触及那画边角。
一阵低语后,那年轻女人突然举起酒杯哗地泼出,跟你老婆离不离,今天就一句话。
他也高声,不可能吧,我觉得找不出任何理由,她辛劳持家,相夫教子,没理由啊。
一丝苦笑涌上楚楚微翘的嘴角,捏紧酒杯。
磁铁般的男低音继续响起,我知道对不住你,可是每当决心摊牌,我就说不出口,你晓得她是个善良女人.......。
楚楚举起桌上的酒瓶,一口气喝的见底。
波尔多的红色液体荡起一股香气,甜蜜里泛起一阵隐痛。
突然那个女人尖叫道,我就是你一碗老汤里洒的胡椒粉是吧?想寻刺激就来找我。
楚楚的心被狠狠刺痛了。
服务员买单!
楚楚高声叫,扔下几张红色大钞,一对嫣红滴水耳坠摔碎在地面。
他愕然,站起,那一个熟悉背影袅袅远去,第一百零一次。他独自喃喃到。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5-01 20:02:31 +0800 CST  
游戏人生

小月河的公园里,一对老夫妇,扔沙包玩儿,你扔过来我扔过去。
沙包应该是玩打沙包用的,那是一个很老的游戏。
装满沙粒儿或者黄豆粒儿的六方体沙包,两拨轮流上阵,两边的人用沙包打中间的,被击中的就下来,一直到全军覆没,换另一拨儿上去。
这是什么游戏?
可是,看得出老俩口玩得很投入。
老头儿头发全白,他就穿件蓝色运动服,扔去的沙包以蓝天为背景,旋出一个优美弧线,就恰好落在老太太面前,一样的情侣装,用一样缓慢的动作,就接住了那个金黄色的沙包。
有几次,伸出了胳膊,就差那么一点儿,老太太竭力的朝前倾过身体来,沙包落地的一刹那,还是被她牢牢攥在手心里,还得意地朝老伴儿点点头。
原本是在树林里溜达,就停住脚步,欣赏这仅仅两个人的游戏。
四周静悄悄,晨练的人们还没来。人老睡觉少,一对百灵鸟型儿的玩伴儿。
一只圆鼓鼓的沙包就在清晨的微风里,飞来又飞去,仿佛长了翅膀在飞,兴奋的笑容浮在满是皱纹的脸上,兴许配合的极好,竟然没有失手过一次。
一声高喊传来,爸,妈该吃饭了!
一个男子跑来,鬓发花白,掩饰不住的满足感,流露在陌生人前面:都快八十的人,两人就喜欢一起扔沙包玩,过日子也当玩儿,大事小事遇到不痛快,也从来不吵架,一辈子玩儿不够。
忽然想起一句话,游戏人生。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5-02 17:21:45 +0800 CST  
酒后吐真言

家有酒柜,红酒居多,恰好在于似醉非醉时,那时所言真切。
亮晶晶的酒杯很诱人,粘了酒汁在杯底,品读了一回又一轮新的香醇。
古代的酒类是果酒,类似今日的米酒,,觉得味淡,日本有清酒。
霞浦老友带来一坛子米酒,回报以京城牛栏山二锅头。
白酒被称为“臭酒”。其酿造工艺很有趣。
某年试笔,采访河北河北光头山一酒厂,豆腐块大的版面,未叙尽女厂长风采一二,却第一回真真切切地进了酒廊,从萌发到升华,臼臼的细流,是凝滞蒸汽使然,还有发酵的最原始诱因。仿佛一座原始作坊里,蒸腾着笼屉地大锅,圆满了一个女人的酿酒梦。
关于酒话许多忘了。
只是有一句酒后真言至今耳畔,我真的为家乡的酒业豁出去了,哪怕违背师训。
人物的闪光点大放异彩,寻觅酒曲,改造几十年不变的工艺.......。光头山白酒与女厂长扬名一时。
时光如梭,意欲重访问,酒业竞争激烈,女当家的如何。很关心曾经的典型。
消息却意外。
女厂长早被撤职。
亏损?不!
贪腐?不!
她接任的前辈是师傅, 亏损是师傅结的果,且高升为她的上级。
白酒太泛滥。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20-05-03 16:56:01 +0800 CST  

楼主:雁度秋色

字数:58927

发表时间:2020-04-07 05:54:5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1 22:51:54 +0800 CST

评论数:15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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