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别离

第一章 计划
提起江南,总会情不自禁的联想起诗人句子里的诗情画意和美丽富庶的水乡,不同的人会对它有不同的看法和想像,谁也没能预料到,江南的雪竟然那么冷,空中飘着雪花,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飘飘悠悠的从空中洒落下来,不一会儿地上树上,还有目及所触之地全都盖了层白色的戎装。

“二小姐,奴婢给您泡了杯姜茶,趁热喝暖暖身子。”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站在桌子前,双手冻得跟烧熟的虾子似的,说话时嘴声音也因寒冷而抖颤,“请恕珠儿多言,二小姐您心里再怎么难过,也别苛待自个儿的身子,您瞧这天冷的,张开嘴舌头上立马结了一层冰,害得奴婢说话都不利索!”

“难过?”站在窗边的程诗盈轻轻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却比她纤细羸弱的身体来得坚毅,“三姐姐诗琪荣获皇太后垂帘,进宫作了皇上的晨妃,对于咱们程府来说无疑是件大好事,祖坟上头冒青烟,我猜爹爹现在应该大设宴席,与那些所谓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杯盏交错,”她的话里不但听不出任何嫉妒羡慕的意味,反而带着一丝惋惜,珠儿双手捧着杯子,小心翼翼的呈到诗盈的面前说:“二小姐,小心烫口,奴婢特意在里面放了几颗红枣,”她利用杯子留在手心里的余温放到被冻得通红的脸上,茫然不解的问:“珠儿不明白您的意思?二小姐,您明明也有资格参加选秀的,论姿色和才情,三小姐从上到下也找不出个说得过去的优点,哪有资格跟你媲美,奴婢琢磨着,如果二小姐进宫的话,皇太后一定惠眼识珠,让你去做皇上的妃子。”
“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的了,二姨娘最擅长的就是收拾下人,尤其是我们主仆两人,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你受的?”诗盈神色里掠过一丝不悦,珠儿收到她的警告,下意识的看了下四周,低声说:“二姨娘这会儿忙着招呼客人,哪有闲情逸致来招呼咱们两人,不过二小姐,珠儿作为侍候您的婢女呆在这儿受苦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您毕竟是千金之躯,哪受得了这些辛苦,老爷也够狠心的,把您关在这儿一关就是四年,平时连看都不来看您一眼。”
“算了,他不来还好,一来准没好事。“诗盈说,她喝了口姜茶,看了手上的冻疮,在热气的熏蒸下有些发痒,“珠儿,冻疮膏还有吗?完蛋,我的手上要留下疤印了。”
“昨天就用完的,今儿府上大办宴席,大少爷肯定会趁二姨娘不注意偷偷跑来送膏药的,”珠儿兴高采烈的说,也理了下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裙裾,诗盈坐在火炉旁,劣质的黑炭发出刺鼻的味道,伸手拿了几个栗子放在上面,不出一会儿栗子香甜的气味很快蔓延在屋子里,珠儿动作轻柔的捶打诗盈的膝盖,试探性的问,“二小姐,你就不想想办法从这间小屋子里出来?”

“爹爹就是有心放我出来,也经不住二姨娘伶牙俐齿外加枕边风吹捣的,至于我娘,虽然和二姨娘同为爹爹的侧室,可她哪是二姨娘的对手,她要是一直能保持身体健健康康的,我就阿弥陀佛了,我从没想过要指望得上她,不过,”诗盈嘴角竟隐隐透出点笑意来,仿佛被关在这儿对她来说并不是件坏事,也没觉得多困苦,“二姨娘那是死要面子,三姐姐入宫为妃到底是福是祸,其实她比谁都清楚,皇宫是全天下女人心里最美的梦,同时也是最凄惨的坟墓,就算她讨得皇上欢心,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什么荣宠不衰全都是客套话,不过话说回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三姐心思计谋无人能比,是二姨娘亲手调教出来的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她去皇宫里跟其他女人厮杀去吧,也让我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再说枪打出头鸟,她也不敢贸然跟皇后叫嚣,咱们姐妹俩个谁哭谁笑还不一定呢。”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8-11 18:10:40 +0800 CST  
“二姨娘!”珠儿神色紧张的说,她慌忙跪在地上,二姨娘的话句句杀人不见血,笑着的声音比外面呼啸的寒气还要刺骨,诗盈临危不惧,仿佛对她的话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她走到快桌旁,将写好的一幅贺词送到二姨娘的面前说:“今儿是三姐姐的大好日子,您千万别让咱们这两个无足轻重的人坏了您的兴趣,这不,我还特意写了幅贺词给您,还望您笑纳!”
“就上面俩破字寒酸死了,谁稀罕!”二姨娘冷笑一声,迅速将那幅字撕了粉碎,她神色恶狠狠的瞪向诗盈,跟她身上流露出的富贵格格不入,“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讽刺我不识字,你别忘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瞧瞧你那可怜巴巴的母亲,德艺双馨又能怎样,不仅没办法把女儿从这小黑屋里挪出去,自己也处处受到丈夫的冷眼和漠视,而我却跟她的命运截然相反,女儿也是,一个享受荣华富贵,另一个却食不果腹,程诗盈,你注定一辈子都会被诗琪踩在脚底下。”
“珠儿,给二姨娘倒杯茶,说了那么多的话该口干舌燥了,”诗盈脸上依然没有出现任何被羞辱后所表现出的痛苦神情,仿佛乐在其中,珠儿刚想要起身,二姨娘气得嘴唇颤抖不已,又不敢把诗盈怎么样,只能把火发到珠儿身上,厉声训斥说:“谁让你起来的,一直跪,跪到明天早上为止。”
“姨娘,你要喝什么茶?其实我这儿寒碜很,可没您平时喜爱喝的碧螺春,您要是不介意我手脏的话,我亲自给您泡,”诗盈说完嘴角掠过一丝盈盈浅笑,将她精致的容颜多增了几分柔媚,“珠儿啊,生姜片呢?哎呦,只能用新鲜的生姜泡茶了,二姨娘,您先坐好等一会儿,如果你着急,这生姜我也就不洗了,直接切······”
“咱们走着瞧,看你还能撑多久!”二姨娘狠狠的甩了下袖子,浓烈的脂粉味仿佛随风飘散到空气里,呛得人眼睛发涩,鼻子发痒直想打喷嚏,她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侧过脸意味深长的说:“小蹄子,拜访完你,我得去拜访拜访你母亲了,昨天看到她的时候,脸色蜡黄,气若游丝的,听说底下的奴才个个都能对她吹胡子瞪眼,不过这个消息传到我耳朵里便被打住了,即便老爷知道不过是替她叹一口气罢了。”
“你·····“诗盈死强硬撑的情绪让她的脸色很难看,这倒是让二姨娘痛快淋漓,“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小德子,把老爷赏给她的东西丢下,咱们到别处找乐子去!”
“咔嚓”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传了出来,几个红色的花瓶被摔得支离破碎,珠儿的手上被飞溅过来的瓷片划伤,鲜红的液体滴落在惨白的碎片上,显得格外醒目,诗盈捡起一片拿在手里,泪水潸然而下,珠儿怕她做傻事,惊慌抓住她的手腕说:“二小姐,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二姨娘一定会遭受报应的,您受了她那么多年的苛待,千万别·····”
“我最害怕死了,怎么会去做傻事,而且我还想好好活着,特别想知道咱们光宗耀祖的三姐在后宫的杀戮里是选择明哲保身还是被输得一败涂地,如果是后者,二姨娘可真是连替她收尸的机会都没有,那才叫大快人心。”
诗盈收起眼泪,她就是用自己的坚强来对付想要所有让她难堪的人,要不然一次低头,以后的一千次都得低,不但如此,还要被她们当作软柿子捏。
“二姐!”一个细小的声音从窗口传了过来,珠儿一扫脸上的失落笑着说:“二小姐,珠儿说对了吧,大少爷果然来了。”
“斯然,你赶紧回去吧,”诗盈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将手里的瓷片扔掉,“咔”的一声,珠儿搀扶着她的胳膊低声说:“小姐,少爷好不容易才来这么一趟,说不定是有重要的事·····奴婢去门口守着,二姨娘要是突然杀回来,奴婢就学狗叫提醒你们。”
“谢谢你小珠儿!”斯然一蹬腿,轻轻松松的从窗口跳了进来,他一眼便看到地上的瓷片,光洁白皙的脸庞掠过一丝无奈,“我娘来过了?”
“只是几个瓶子而已,听说是爹爹托她转交给我的,三姐姐入宫为妃,我也沾了点喜气,没想到一时没接住,反倒接了一手的晦气,”诗盈的语气里没有埋怨,仿佛是在说一件跟她无关的事,“二姨娘要是知道你经常偷偷来接济我,她又要拿鸡毛掸子追着你满屋跑,都那么大的人了,那样的狼狈你不觉得丢人?”
“其实每次来我都觉得特别对不起你,三姐没入宫之前经常对你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现在她走了,我娘又·······”斯然眼里满是愧疚,他从口袋里拿出两盒膏药,忽然神秘兮兮的凑近诗盈的耳边说:“这是奚笙大哥托我给你的,让你好好照顾自己,他还说过两天就会登门向父亲提亲,二姐,你的出头之日马上就要到了。”
“可我还没想过要跟他成亲,”诗盈的手刚碰到膏药,仿佛被热气烫了似的缩了回来,“咱们虽然小时候一起长大,可是咱们有整整四年没见了,我都不记得他现在长什么样子,对了斯然,他现在还像小时候那样鼻子上总是拖着长长的鼻涕吗?”
“二姐,你就不能捡他的优点说,”斯然忽然一脸期待的看着诗盈,“我长得俊吗?”
“在我看来还算过得去吧,你抽哪阵风,怎么莫名其妙的问这个?”诗盈见珠儿站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偷笑,用手在她脑袋上敲了记“爆栗”,珠儿捂着发痛的额头说:“二小姐,你的力气那么大,都快要把我脑袋敲出个窟窿来,那我去门口守着了。”
“我的这张脸在你眼里既然能过得去,奚笙大哥的面貌那才叫器宇轩昂的,肯定更没得话说,听说他现在还是侍卫总管,很受皇上赏识呢,”斯然笑得很夸张,仿佛在极力说服她别再犹豫,只要他来登门提亲,想都别想立刻答案这桩婚事,“二姐,你别不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8-24 10:49:50 +0800 CST  
“他那么有前途,又受皇上器重,升官发财步步高升自然不在话下,他的家里人怎么可能去接受一个杀人犯?”诗盈神色惆怅的说,“我几乎成了府里的老鼠,爹爹念着我是他的亲生骨肉,这才手下留情没有把我送进官府,我也认命了,这儿的吃喝用住虽然差了些,可是却可以继续活下去,其他的,别说我想嫁给他,对于这门亲事,他自己根本做不了主。”
“二姐,四年前的事情根本不是你的错,是······”斯然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有难言之隐,“我不相信是你在菜里下毒害死了诗如姐姐。”
“真是可悲,连我的亲生母亲都不相信我,到头来相信我的却是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诗盈胸口憋闷的难受,仿佛有把刀不停的在心板上刻来划去,斯然的话像是一方良药,抹掉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四年来所有的委屈在刹那间宣泄出来,连同崩溃的还有一直伪装出来的淡然和笑容,“我每时每刻都想从这儿出去,斯然,能帮我的只有你,这个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你一定有好办法对吗?”
“二姨娘快不行了。”斯然另有所指的说,他紧紧的握住诗盈的手,出奇的冷,仿佛握在手里的是块冰,“我的意思你能明白的,可我没有那么恶毒,想要诅咒她·····倘若真到了那天,父亲再怎么冷落她,好歹也要顾及府上颜面,给她办个体面的丧礼,到时候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说服父亲把你放出来,你一定要把握准时机,我会在暗地里协助你,总之自由后能逃多远变逃多远,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永远都别再回来,至于奚笙大哥,既然你对他没意思那就算了,我相信他会理解你的,还有,珠儿自小就侍候你,带她一起走吧。”
珠儿听到斯然提到自己,下意识的从门口走了过来,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从屋子旁的树丛里一晃而过,显然一直潜伏在这儿。
第二章 陷阱
宴席逐渐散了,程启送走最后一个宾客,他站在门前,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洁白的雪反射出晶莹的光亮,他背着手一直站着,直到二姨娘喊了他几声才惊醒过来,苍白的胡须随着他说话而颤抖着,“忙了一天,辛苦了夫人,你先回房歇息。”
“雪莲,这天寒地冻的,去给老爷拿件大氅给披上。”二姨娘一时摸不透程启的心思,在他面前永远表现出温柔贤淑的姿态,雪莲很快拿了件火狐领芙蓉白斗篷,她是个灵利的人,将斗篷交到二姨娘的手里,“奴婢先行告退。”
“去伙房准备些木炭给二姨娘送去,这两天她身子越发重了,选些没有呛人的烟气的送,这么冷的天屋里没有炭火可不行,”二姨娘意味深长的向她嘱咐说,她的意思程启永远听不出另一层用意,雪莲心领神会应了声说:“是,奴婢即刻就去准备。”
“蓉儿,你有心了。”程启的苍老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力不从心,二姨娘替他将斗篷披好,又细心的将领口的绸带系上,“她同我一起侍奉老爷这么多年了,怎么说都有些感情,老爷若是心里放不下,可以去看看她,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别让她带着怨恨离开尘世。”
“话虽如此,只要我一见到她,就会想到诗盈,想到诗盈就会联想到惨死在她手上的诗如,她还那么小,我的第一个女儿就这么白白的没了,恨得我牙痒痒,”程启用手握住二姨娘的手,“如今诗琪进宫做了皇上的辰妃,我身边贴心的人也只剩下你了。”
烛火暗淡的屋里,透出一丝呛人的烟气味,火盆里的炭火忽亮忽灭,仿佛和床榻上的妇人一样孱弱,她伸出枯槁而瘦弱的手,虚弱的声音被刺鼻的烟气薰得更加无力,像是随时都能断裂似的,“青竹!”
“大姨娘,奴婢在这儿。”青竹声音哽咽的说,她轻轻的握着大姨娘的手,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将她的手指折断,大姨娘艰难的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空洞而绝望,“老爷来了吗?”
“三小姐入宫为妃,老爷在府上宴请宾客,听说喝了不少酒,只怕这会子已经睡下了,大姨娘,您也睡吧,说不定老爷明天就想起您了。”青竹没有隐瞒,大姨娘的病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郎中替她把脉时,一个劲的摇头,她向他讨药方,郎中却直言不讳的告诉她,大姨娘的病即便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现在最需要的是去禀明程老爷,可能要提前准备好她的后事。
“我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知道,怕就怕他来了我却·····”大姨娘剧烈的咳嗽起来,腥红的血接连不断的从她嘴里涌出来,这已经是她病重后第三次吐血了,只不过这次好像真的应验了郎中的话,青竹吓得手足无措,急忙抽出帕子,大姨娘长长的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挡开,“我走后诗盈可怎么办?她会不会在小黑屋里永远没出头之日?三姨娘不会·······”
“哟大姨娘,您都病入膏肓了还惦记着三姨娘?”雪莲一脚踹开破旧不堪的门,发出类似骨骼散架的声响,身后跟着捧着一篓黑炭的小德子,他将竹楼送到青竹的手上说:“这是三姨娘赏的,这屋里这么冷,赶紧烧上吧,给大姨娘暖暖身子!”
“吃里扒外的东西!”雪莲狠狠的瞪了眼小德子,青竹手里的竹楼还没拿稳,雪莲的脚‘一不留神’的崴了下,胳膊意外的撞到青竹身上,她重心不稳,向后连退了几步,手里的竹楼“砰”的一声跌落到地上,劣质的黑炭像是被跌成一摊烂泥的柿子,青竹指着她的鼻子骂:“你有完没完,大姨娘都病成这样你还想法子来折磨她,小心遭报应!”
“你赶紧走吧,大姨娘今晚若是有个好歹,三姨娘不会有事,而你就没那么轻松了,老爷多少要给大姨娘一个说法,”小德子将还想继续撒泼的雪莲拉到门口,雪莲没好气的推了下他,冷笑说:“三姨娘说了,二小姐这辈子会在小黑屋里自生自灭,大姨娘,三姨娘让我转告你,她永远都不会让老爷踏进你这儿的门槛,你啊还是趁早咽气了好,早死早超生。”
“雪莲,你说够了没有!”小德子一把将她推出门外,雪莲的身体重重的摔在雪地上,青竹抓起地上的黑炭就往她的脸上抹,恨恨的说:“回去告诉三姨娘,大姨娘好得很!会长命百岁!”
“都吵什么!”一个极具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德子见着来人立刻跪在地上行礼说:“老爷!”
大姨娘隐约听到外面的声音,泪水从她满是皱纹的眼角流下,雪莲的脸被青竹涂满黑炭,黑漆漆的眼珠子泛出惊恐万状的神色,青竹泣不成声的跪在程启的面前,想要当面揭发二姨娘和雪莲对大姨娘所作所为,小德子却偷偷的扯了下她的衣角,这些事老爷不是不清楚,撕破了脸对谁都不好,二姨娘可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儿,为了不让她迁怒到二小姐诗盈,这份冤屈还得打掉牙往肚里咽。
“你们都下去吧,雪莲,你给你站住!”程启忽然叫住正哆哆嗦嗦想要逃跑的她,“刚才你说的每句话我都听见了,是二姨娘指使你这么做的?”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8-26 12:55:32 +0800 CST  
“不是二姨娘,是······”雪莲下意识的替主子开脱,程启冷笑一声,“好一个忠心不二的奴才,既然你想替她背,现在就去管家那儿领二十大板!”
“老爷饶命,奴婢知道错了,老爷饶命!”雪莲泪水将漆黑的脸上冲出一条白皙的印子,看起来像是女鬼,程启长长的叹了口气,“二姨娘平时的作为我只是没有跟她一般见识而已,你们还真把我当成睁眼瞎,小德子,你带她去领罚,督促好管家,让他狠狠的替我责打这个胆大妄为的奴才!”
程启这么安排说到底还是姑息雪莲的恶行,诗琪成为辰妃,二姨娘如今的地位便不同以往,小德子也是她身边的人,他做事向来很有分寸,不会把她打到重伤而引起二姨娘的愤懑。
“老爷,大姨娘可等着您了。”青竹极力控制着内心喷薄欲出的憋屈,她拿着茶壶去外面烧水,程启看了地上散乱一块的黑炭屑,弯下腰一块一块的往火盆里扔,为了防止浓烈的烟气呛到她,他特意将火盆放到门口,屋里的寒冷逐渐被暖烘烘的炭火驱除干净,他缓缓的坐到床边,手上还残留着黑炭留下的碎屑,“玉珍。”
“放了我们的女儿好吗?她八岁时你就把她扔进那个小屋子里。”大姨娘看着他的眼睛苦苦哀求,程启轻轻拍了下她的手,“是她太让我寒心了,放她出来只会伤害更多的人,琪如何等无辜。”
大姨娘没有说话,眼睛里的亮光仿佛被他坚决的语气掐灭,看起来像是一汪死气沉沉的水塘,“诗如和诗盈年岁差不多大,两人关系又很要好,经常形影不离的,当时她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一个天真烂漫,无知单纯的孩子,哪有那么深层的心机去谋害她的姐姐!”
“可诗如的死却是个事实!”
“你凭什么让诗盈为这个事实付出代价,老爷,您弄清青红皂白了吗?”大姨娘接连又吐了几口血,此时已气若游丝,“老爷,诗盈是您的亲女儿,您得为了她和死去的诗如明察秋毫,我快要不行了,如果你不肯改变心意,至少让我在临死前再见她一面!”
“咔嚓”二姨娘甩手将杯子摔掼到地上,茶水洒得满地都是,雪慧下得脸色惨白,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她见二姨娘拿起另一杯茶,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碎片捡了起来,还没等她将最后一片捡起,二姨娘再次将手里的杯子摔下来,刚好砸到她的肩膀上,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万幸的是,茶水并不烫。
“管家那个老东西年纪大变糊涂了,下手没轻没重的,雪莲好歹是我身边的婢女,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二姨娘豁然起身,雪慧慌忙爬到她的面前拦阻说:“二姨娘,这是老爷的命令,管家没有错,只是奉命行事,是雪莲自己说话举止失了分寸,还让老爷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二姨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奴婢雪莲以后会长记性的。”
“说得也是,你起来说话,雪莲有时候的确口无遮拦的,希望她能借着这件事吃一暂长一智,”二姨娘看了眼雪慧,重新坐回位置上,“老爷突然去见大姨娘,那个贱人肯定会苦苦哀求老爷放了诗盈,她要是出来了还不绞尽脑汁跟我斗,我倒不是怕她,那小蹄子发起狠来六亲不认,要不然也不会做出残害亲姐妹的事。”
“二姨娘,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雪慧犹豫不决的说,二姨娘拿起帕子在鼻子边按了按,表情太丰富,脸上的脂粉难免往下落,“你要是分不清当讲还是不该讲,说明你跟雪莲一样少脑子。”
“奴婢一直奉命监视二小姐的小屋,您走了没一会儿,大少爷偷偷的从窗户跳进屋子里,还和二小姐说了很多话,”雪慧见二姨娘脸色越发难堪,正思索着下面的话到底有没有必要继续往下说,二姨娘脸上的怒火一闪而逝,很快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他这么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量他也不敢协助诗盈逃跑。”
雪慧神色警惕性的看了下四周,凑在二姨娘耳边低语几句,二姨娘闻言勃然大怒,“还有这事!雪慧,我告诉你,这事要是你捕风捉影,我立刻拔了你的舌头!”
“奴婢所说千真万确,绝不敢诬陷大少爷,如有半句虚假,奴婢愿受天打雷劈!”雪慧被二姨娘凌厉的目光瞪得惊慌失措,四肢在极度的恐慌中变得麻木,甚至忘了跪地,二姨娘的神情变化无常,仿佛在心里酝酿对策,她忽然拍了下桌子,嘴角微微上翘,“小蹄子,你想借着你母亲的丧礼逃跑,我就让你称心如意,不过,我不会让你逃出我的手掌心,而是让你心甘情愿的在小黑屋里度了度残生。”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府里上下顿时忙得一团,大姨娘于昨天夜里子时殁,程启答应她明天一早让诗盈来见她的请求,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她没一会儿便咽气了,再也没有机会去见和她分隔了整整四年的女儿。
或许是对大姨娘心生愧疚,斯然几乎没费多少口舌,他便答应让诗盈给她母亲守灵,珠儿搀扶着诗盈的手走出小屋,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二小姐,奴婢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母亲死了,真有点不敢相信。”诗盈突然笑了起来,珠儿轻轻拽了下她的胳膊提醒说:“二小姐,你可别吓奴婢,外人看到了还以为你精神有异。”
“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我看到的只有残破的四壁,听到她亡故的消息时,我甚至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她终于解脱了,这是件大好事,”诗盈完美的瓜子脸,脸颊不上胭脂依然艳如雪中粉梅,红润如樱桃的嘴唇给她添了几分独特的魅惑,浑身上下一点儿也没有贫苦留下的痕迹,仿佛出落的更加标志水灵了,她侧过脸,看了下那座破旧矮小的小屋,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刺眼,“珠儿,为了能逃出牢笼,不借借着丧礼出逃,让尸骨未寒的母亲·····我这样做算不算丧尽天良?”
“小姐,别多想了,走到哪儿算到哪儿,我相信大姨娘会理解你的。”珠儿向她投去一个坚毅的眼神,诗盈拍了下她的手,“走吧,该换身孝衣去灵堂了。”
这儿是她的家,而她看着身边的事物仿佛像是来这儿做客的人,对所有的一切充满好奇和茫然,到了屋里,这是她儿时和母亲住过的小院落,珠儿正准备关门,一个身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别嚷嚷是我。”
“大少爷!”珠儿一把将他拉了进来,她将脑袋伸了出去,见四处无人才放心的关上门,“你这么冒冒失失的容易被人发现。”
“你这个小珠头敢来责怪我?”斯然在她额头上敲了下,珠儿用手捂着被他手指敲疼的地方,“你只知道欺负奴婢。”
诗盈走进屋,这儿尘封了差不多四年,角落里到处缠满了蜘蛛网,地上的灰尘比外面的积雪还要厚,踩到上面立刻留下深深的脚印,珠儿替诗盈穿好孝衣,她的发髻上根本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唯一显眼的却是一只边缘略有些褪色的紫色蝴蝶簪,这是五岁生日时诗如送给她的礼物,这是她儿时唯一的印象,也是诗如替她庆祝的唯一一次生日,第二年她便被父亲扔到暗无天日的小屋里,她的心随着时间的侵蚀,和现在败落的屋子一样千疮百孔,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解释当年的事情,反正她心里清楚的很,从未想过要伤害诗如,至于她吃完她送的饭菜突然死亡的事,她就不得而知了,也懒得去想,唯独想做的只想逃离这个苦海,内心那份急迫的情绪甚至在她决定利用母亲的丧礼出逃时也面不改色。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8-27 10:11:23 +0800 CST  
哀声四起,云板声连扣不断,诗盈极力的脸上摆出悲痛欲绝的神情,其实她的心早在阴暗潮湿的小屋生霉腐烂,就像被腐朽木头里的蛀虫啃出一千一万个筛眼儿,夜深人静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隐约听到房脊上冰雪消融的声音,还有那颗封闭已久的心在躯体里隐隐发出微乎其微的破裂声,一个没有心的人是感觉不到悲伤的,她积攒了整整四年的眼泪仿佛在这一刹那间像是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惊吓到的不仅仅是前面祭拜的人,还有她自己,她忽然觉得流入嘴里的眼泪充满甜涩的味道,莫名其妙的,有些理不清头绪,不知道是从此成为没娘的孩子而大放悲歌,还是为即将获得的自由而喜极而泣?
“二小姐,凉了吧?”珠儿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她拿了件素色的衣服披在她的肩膀上,诗盈眼前忽然多了一双鞋子,缓缓抬起头,原来是父亲,一想到他,她多希望棺材里躺着的死人是他,她似乎琢磨着要不要装作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证明她可以承受丧母之痛,可仔细一想却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在府里代表着晦气缠身的人,跟灵堂简直天生一对,同样充满阴森森的邪祟气息,如果她笑出来,可真成了大煞风景,这会让父亲觉得她的脑子里长满了像墙角缝隙里挣扎出的苔藓植物。
程启张开嘴,在看到诗盈神色哀痛时硬生生的将想说的话化为一声叹息,诗盈听着他的那声轻叹,忽然滋生出同情他的思绪,躺在棺材里的人可是他的妾,在她没被关进黑屋之前,他们两人恩爱有加相敬如宾,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也失去了一个至爱的人,虽然他从来没有在语言或者表情上显露出来,诗盈回忆不起自己上一次见到他时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他变老了,原本乌黑的双鬓显出花白的颜色,心底刚泛上的来酸楚被她本能的情绪反应压制下去。
外面的暴风雪又呼呼的刮了起来,程启转身,迈步,停驻,再迈步,这一系列的动作仿佛验证了诗盈的猜想,他不是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深受重创后,他所有的情义全都停留在失去爱女的打击里,总有一天它们会像蛰伏在地底的秋蝉那样复苏,她看着他瘦弱的身体走在风雪里,像个纸片,随时都有可能被狂风卷到半空中去,胸口仿佛被空出很大一块,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是她的父亲,她也曾坐在他的腿上缠着他讲故事,只是曾经美好的一切都已随着那场变故而一去不复返。
她本想跟他说句话,比如说:“爹爹,不对,还是直接叫父亲的好,这么多年不叫都生疏了,父亲,母亲尸骨未寒,你就不能留下来陪陪她吗”
如果她站在父亲的角度来讲,即便再恨,也会将情绪收敛住,“前厅还有重要客人,我一时脱不开身,你独自照看灵堂就可以,你母亲看到你在,她会欣慰的。”
欣慰什么?死人是没有感觉的,所谓的灵魂全都是人们对死者深深的留恋而胡编乱造出来的名词,没有任何意义。
飘进灵堂里的风雪冷冰冰的往她空洞的胸口钻,她忍不住的想要掀开棺木上的白色帘子,躺在她的胸口,像其他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样向娘亲诉苦,父亲怎么可以对她那么残忍,珠儿给她披的衣服再厚也暖不了她的心,因为她知道四年来在身体里所聚集的寒意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焐热的。
诗盈不知道自己保持跪地的姿势还要持续多久,珠儿见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低声询问说:“二小姐,奴婢给您弄点吃的来。”
“嗯,”诗盈看着她,唯一让她感觉到温暖的人也只有她了,也是她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而且还要继续好好的活下去,珠儿刚走,诗盈忽然抓住她的手,干枯的泪腺突然再次激发出泪意,眼睛酸疼的厉害,这种感觉和看到父亲苍老的背影一样,令她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又一下,“别去太久。”
第三章 出逃
孝女必须守灵七日,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今天才是七日的第三天,诗盈的急躁和迫切在哭声和云磬里逐渐化为一缕缕令她心绪大乱的源头,如果在接下来的四天里还不能离开这儿,她或许永远都无法离开了,还好有珠儿在旁边劝慰她,就像在小黑屋里时,她的一个简单的眼神胜利千言万语,焦虑的心不再起伏,她简单吃了几块点心,珠儿跪在她的旁边,负责给她递纸钱,程府果然家大业大,前来祭拜的宾客络绎不绝,这让她滋生种啼笑皆非的想法,他们哪是来祭拜死者的,像是观摩死者家属脸上形形色色的表情,珠儿总会不时的提醒她说:“二小姐,眼睛别盯着宾客看,那么凶好像二姨娘是被他们所害,这样会显······有些没规矩。”
诗盈反反复复的做着磕头烧纸,再磕头再烧纸的回礼动作,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脊梁骨变得像是天生罗锅似的直不起来,哪天她要死了直接从悬崖上跳下去,省时干脆而且还不拖累家人操劳,她低垂眼帘看着自己的指尖,指甲被烟薰得乌黑,珠儿用帕子将她的十指一一擦干净,又抹了些透明的脂油涂在她的手面上,散发出一股清淡幽幽的香味,灵堂外面的天空仿佛充满了乌烟瘴气,黑的让人没心情再看一眼。
“有人来了。”珠儿将一沓纸钱递到诗盈的手里,诗盈习惯性的将头低低的贴在地面上,复而抬头,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人,珠儿再次在她耳边提醒说:“二小姐!”
“哦,不能失了礼数。”诗盈将头微微低下,打量着自己细如葱白,加上珠儿先前给她涂抹的脂油,显得更加水嫩白皙,仿佛稍一用力皮肤就会破裂,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吹弹可破。
灵堂里的火光焕发出融融的光色,诗盈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珠儿脸上也是一阵茫然,以至于不知道该做什么好,诗盈没有任何迟疑的将下巴再次抬起来,眼前的人面容的确比斯然秀雅精致,浓密的眉毛下微微皱起,仿佛泛出温柔的涟漪,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诗盈从他腰间佩戴的令牌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她向身边的珠儿使了个眼色说:“给侍卫总管泡杯茶。”
“诗盈,咱们整整四年没见了,忘了我的名字了吗?”他缓缓的蹲下身,声音轻柔的说:“如果你忘了,我可以告诉你,我叫燕风,小时候····”
“我已经忘了有关小时候的任何事,过去已成往事,往事对我来说却是那么不堪回首,”诗盈毫无保留的将内心的想法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根本不在乎他会有什么反应,燕风先是一怔,脸上惊愕的神情再怎么纠正,也无法恢复到若无其事的状态,“过两天我就会向伯父登门提亲,诗盈,这儿让你痛苦,就让我带你离开。”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8-28 19:34:50 +0800 CST  
诗盈没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可以看出她愿意或不愿意的情绪,只是声音淡淡的说:“母亲刚走,我暂时没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事。”
这时珠儿端着茶托从外面走了进来,燕风快速起身,他在离开的时候刻意回头看了眼诗盈,刚想点离别的话,想起了她刚才冰冷的言辞,仿佛将他胸腔里燃气的熊熊烈火瞬间被外面的暴风雪吹灭,眼神也没了刚才那么深邃,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里面到处都是受伤的痕迹。
“他怎么走了?”珠儿一脸泄气的将茶从托盘里端了起来,“二小姐,被烟气薰一整天了,喝两口润润嗓。”
“他说过两天向父亲提亲。”诗盈接过杯盏,嘴唇抿了抿,继而送还到她的手里,珠儿惊呼说:“你答应了没有?”
“这种事想都别想,父亲不会答应的,既然没有希望,就没必要去做无谓的挣扎。”诗盈的眉宇间透显出几分疲倦,她的指尖在太阳穴上揉了揉,昏昏沉沉的神智不但没有清醒,反而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更浓了,珠儿见她困倦,在她耳边低声说:”二小姐,不如奴婢先扶您回房休息,明天早点过来守灵,您这一天不吃不喝的,铁打的身体也经不起这么耗损的。”
回到房里,诗盈的眼皮几乎提不起来,珠儿给她做了简单的梳洗,她刚躺到被窝里便进入了熟睡的状态,珠儿给她掖好了被子,又将火盆里的木炭拔了拔,暖呼呼的热气蔓延到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诗盈动了下手,冰冷的寒气冻得她全身瑟瑟发抖,眼前的光线非常暗,看不见四周围的事物,她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胸口,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越跳越快,仿佛怀里揣了几只不安分的小兔子,呼吸变得急促,她不禁张大了嘴巴喘息,摄入的寒气尖锐如针,狠狠的扎在她的皮肤上,忽然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过来,而她自己的脚和身体仿佛也回溯到小的时候,来人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毛绒棉被,被叠得四方四正,她将棉被打开,小心翼翼的盖在她的身上,诗盈一把抓住替她掖被角的手,这时几只萤火虫闪烁着碧绿的光芒,轻轻的落在被子上,照亮了被面上耀眼而奢华的牡丹花,也照亮了对面的矮小身影。
“大姐,”诗盈的心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的沉入水底,“我没有害你!”
“我知道不是你。”诗如粉嫩的小脸上浮现出欢快的笑意,她坐到诗盈的身边,“是诗琪,她就是那样,处处争强好胜,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害死了我,又害得你受了那么沉重的责罚。”
“是梦吗?”诗盈触摸到诗如的手,那么逼真,却冷得让人心疼,诗如摇摇头,她伸出手掌,一只萤火虫落在她的手心里,“梦是个很奇妙的地方,它会引领你去见你最想见的人,我知道这四年来一直让你蒙受了不白之冤,也吃尽了苦头,可诗琪却成为万众瞩目的辰妃,你听了会觉得不公平?”
“我不会放过她,不仅为了你,也是为了白白逝去的四年。”诗盈冷冰冰的说,诗如轻轻的将手握住,那只萤火虫慌忙从她的指缝里逃出去,“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记着仇恨,而是让你学会释怀,别把精力浪费在那些不值得的事情上,好好想想以后的人生,别等着别人给你安排,你要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
“姐,你去哪儿?”诗盈见诗如起身要走,她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裙摆,诗如转过身,将她的手从她裙摆上拿开,“我早在四年前就已死了,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永远都别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诗琪现在是辰妃,父亲已经失去了我,如果你再和她自相残杀,他的心就会因为我对你的坦白而再次重伤,记住,父亲是你至亲的人,别拿你的固执去伤害他,你要努力的去把那些不快乐的事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做个快乐的人,别让我的死成为你生命里的阴影,你忘掉诗琪对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对我的成全,姐知道你是个坚强的人,一定能做到,诗盈,你不会让姐姐对你失望对吗?”
“姐,你别丢下我••••姐•••••”诗盈奋力的去抓诗如的手,耳边忽然传来珠儿担心的声音,“二小姐,别怕别怕,你只是梦魇了。”
诗盈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珠儿赶紧用帕子将汗珠拭干净,这个时节天寒地冻的,稍有不慎,寒气就会乘虚而入,在珠儿的安慰下,诗盈的情绪终于恢复平静,却难以入睡,脑海里全是诗如对她的嘱托,以前她就曾怀疑过会是三姨娘或者她干的,没想到凶手还真是她,诗琪的残忍却让她背负着所有的代价,四年,人生到底有多少个四年可以这么毫无意义的浪费?珠儿睡在她的身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她安静下来的情绪再次波澜起伏,诗如说得对,她不可以让她失望,心里的郁闷像是猛兽的锋利的爪子,活生生的撕扯着她的身体,一时间鲜血淋漓,而且还不可以被人发觉,即使说了别人也会视她的话为疯言疯语,她只能把所有的委屈藏到阴暗处。
冬天的月光又清又冷,轻柔如水,如闺阁少女的叹息,仿佛皎洁的光亮里隐藏着一丝忧愁的思绪,缥缈如纱,穿过窗户静静地泻在房间里,在地面上洒下一片斑驳陆离,光秃秃的树枝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孤寂。
雪依然纷纷扬扬的下着,诗盈披了件斗篷走出屋子,漫无目的的往前走,江南少雪,这样的情景如果隔着小屋泛着霉气味的窗口去看,根本无法看到雪景的韵味和圣洁,脚下的雪发出微微的声响,这是她四年来头一次亲身体验到了自由和快乐,像是一个从牢笼里逃出升开的金丝雀,迫不及待的扑腾翅膀,想要飞到世界的尽头。
不知不觉的,她忽然被阵冷厉的吹得打了个寒战,原来这条路是通向母亲的灵堂,除了刻意的伪装,脸上每时每刻都表现出对亲情的淡漠,他们抛弃了她整整四年,而她也在漫长的四年里逐渐将他们遗忘,就在她为自己的感慨哭笑不得时,一把比风雪更冰冷的刀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隐约中,除了落雪的‘沙沙”声,伴随其中的仿佛还有热水滴落在地,雪花融化时的“兹兹”声,从空气里飘散出的血气味来判断,滴落在雪地上的液体是带着火热温度的血液,而它们正是从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人身上流淌出来的,听他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应该是个男人。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9-01 16:52:24 +0800 CST  
第四章 出逃二
“你受伤了。”诗盈语气里没有半点慌张,这些波澜不惊的心态是她用四年的时候在小黑屋里修炼出来的心理素质,男人显然被她的一丝不乱的语气怔住,“你要是敢嚷嚷我就•••••”或许是牵动到了伤口,他不禁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诗盈的眼角余光看到身后有大片被鲜血染红的雪地,红白相间的颜色仿佛像只充满欲望和暴戾的眼睛,那是对魔鬼标志性的联想。
“你打算在这儿跟我耗下去?”诗盈侧过脸,眸光温润淡定,在月光和雪光双重照射下,身影仿佛被笼罩上一层淡薄的光晕,仿佛她随时都有可能融入到那光线里消失一样,她见身后的男人不作声,情不自禁的笑了声,“你不会被我的美貌震慑住了?”
“少在这儿自以为是!”男人冰冷的声音透显出一缕令人不寒而栗的凶残和蛮横,诗盈看着那片不停在向四周扩大的血迹,“再不止血你可要失血过多而死,能在半夜里身受重伤的,不是蟊贼就是英雄,听你说话的声音我猜想应该是第二种。”
“如果你肯帮我,我自然感激不尽,我•••••”他的话还没说完,诗盈冷不防的打断说:“去灵堂,那儿便于藏身。”
这时不远处有抹昏黄的灯光正缓缓往这儿靠近,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像是醉得不轻,有几次险些跌倒,诗盈一眼认出是珠儿,她向她招了招手,又对身后的男人说:“收起你的刀,往这儿来的人是我的婢女,她要是看见你拿刀胁迫我,她肯定会尖叫。”
“二小姐!”珠儿冻得牙“咯咯”响,诗盈在她走过来的瞬间用手捂住她的嘴,“别说话,你在这儿想办法把这摊血给解决了,我把这个人带走,后面要是谁要问起,你应该知道怎么应对?”珠儿一个劲儿的点头,诗盈这才松手,慢条斯理的转过身,男人在看到她的瞬间,仿佛大有想要将刚才所说她‘自以为是’的话收回,的确美若天仙,尤其是她冷若冰霜的神情,在这冰天雪地里俨如天仙,诗盈对他的印象只有那双幽暗而透彻眼睛,冷涩严厉的目光里流露让人无法忽视的坚韧。
诗盈重新跪到她白天跪的地方,往火盆里添放纸钱,白色的丧幡在呼啸的狂风里漂浮不定,像是许多张牙舞爪的阴灵,耳边隐约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或许来人急急忙忙的,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人突然滑倒时的尖叫,诗盈微微抬起头,视线里的火光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助那个男人,可能是因为他的处境跟她相似,都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困境,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现在的她无疑是在捧着个烫手山芋,想要不露馅儿,即便被烫掉二层皮,脸上也要装出风平浪静的样子,即使她现在感觉到害怕或心生悔意,恐怕也没了全身而退的余地。
为首的是个风度不凡的男人,一袭白衣,眉目英挺,黑色的瞳眸墨染的纯粹,嘴角若有若无的微微上翘,显得狂野不拘,双手背在身后,身边有人撑伞,还有拿其他工具遮挡风雪的奴才,连父亲程启也低着脑袋,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恨不得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铺在雪地上,生怕他脚下打滑,种种迹象表明他是个不同凡响的大人物,诗盈视若无睹的继续往火盆里添纸,看着明黄的纸钱在火里曲卷,黑色的火痕肆无忌惮的蔓延,直到变成灰烬。
“诗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程启快步走向她,趁所有人不注意,狠狠的给她使了个眼色,诗盈心里冷笑,逢场作戏的戏码她不知在小黑屋里自娱自乐了多少回,她的杏仁儿眼里流露出茫然无助的神色,仿佛被他这么郑重其事的眼神吓呆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突然冒出的一大堆人是怎么回事,她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应该是跪的时候过长而导致腿脚麻木,在父亲的搀扶下终于站了起来,无意中脚踢翻了火盆,还好动作不大,只有几个火星子飞溅到她的素白色的孝衣上,立刻烧出三两个黑气小洞,他们父女俩跪倒在来人的面前,诗盈娴熟的向将额头贴着地面,冰冷刺骨的感觉到消不散父亲刚才握住她手时残留的余温,仿佛此时此刻才在四年后真切的感觉到了父亲的存在。
“你,把头抬起来。”那男人冷峻严厉的目光落在诗盈身上,她正沉浸在思量父亲刚才握她手到底是出于条件反射还是故意做出来的,还是其余她无法猜透的意味?
“叫你呢!”男人身边的魁梧急不可耐的大汉冲上前,手指仅差一点点就要戳到诗盈的天灵盖里,程启见女儿像个泥塑木雕的人似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神色惊恐的推了下她的胳膊说:“诗盈,宁王爷问你话呢?”
诗盈缓缓的抬起头,不施粉黛却难以掩饰她的惊心动魄的容颜,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忐忑不安的眼神泛出激发出男人想要对她怜香惜玉的保护欲望,她隐约看到男人眼里一掠而过的心动,很快却又消失不见,像是天际边划过的流星,拖着冰冷而清淡的光芒,诗盈暗下不禁为自己捏把汗,责怪刚才的举动太冒险,这时他的眼神突然毫无预兆的变得无比犀利,诗盈的眼睛无能敌得过他目光里的逼迫,仿佛有雪花落进眼睛里,惊慌之下她只能迅速低下头来掩饰心虚不宁的情绪。
“冷继,”男人的语气异常淡漠,冷继想来就是那个魁梧大汉了,他悻悻的收回手,见宁王爷不作声,立刻表现出狐假虎威来,“王爷,她刚才神情闪烁,摆明心里有鬼。”
“小女不敢,她在这儿一直过她母亲守灵,绝不敢私藏朝廷要犯,小民用项上人头作保,她••••••”程启语气紧张的说,诗盈抬起脸,怔怔的看着他,语气里的袒护让她冰冷的心里流过一条暖流,如果当初他也这样袒护她,也不会让她白白在小黑屋里苦熬了整整四年,对于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来说,艰难的从童年步入少女时期,这其中的蜕变过程简直比剥皮抽筋还要痛不欲生,她晶亮的眼眸上立刻蒙上一层薄雾,身边的父亲由清晰逐渐变为模糊,泪水落下进,又由模糊转为清晰,程启见她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立刻训斥说:“你看着我干什么?快点回答四王爷的话!”
“这儿没有王爷您所要抓捕的钦犯,只有我娘亲的灵柩,如果您不相信大可让人来搜查,只是灵堂里阴气极重,还请王爷小心。”诗盈内心的心虚被刚才的悸动冲散,眼神里的自信也让她看起来愈发风雅脱俗。
“大胆,你竟敢用这样嚣张的语气同王爷讲话!”冷继的脾气仿佛像是锅炉里的玉米,随着急躁的情绪而快速膨胀开花,四王爷仿佛从诗盈肆意挑衅的意味里看出了什么,没有一个女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挑战皇家威严,要不她一心想死,要不是想让她身边的这位父亲当众难堪,或者是长期缺失父爱,即便是死也要感受父亲担惊受怕所给她带来的温馨感。
“搜!”四王爷一声令下,身后的侍卫鱼贯而入,刚才还萧条冷清的灵堂立刻变得喧嚷而拥挤,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耷拉着脑袋走出来,冷继仿佛又要憋不住话,刚想说话,四王爷却拍了下他的肩膀说:“你带一部分人去府邸外围去察看下,别让他趁乱跑了。”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9-05 11:07:36 +0800 CST  
“王爷,依奴才之见,他有可能藏在棺材里,只要开棺••••”冷继似乎没有明白四王爷的言下之意,诗盈神色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四王爷的目的是敲山震虎,如果那人真躲在这附近,他肯定会趁乱逃跑,这时候他要在外面守株待兔,惊慌失措的他很容易落网,她都听明白的道理他一个大男人却不懂,果真是有勇无谋,只剩下一具彪悍的躯壳,他再不情愿也不敢违抗王爷的命令,他这一走,灵堂里拥挤的侍卫仿佛被抽空了一大半。
“王爷,死者为大,更何况躺在里面的人是我亲生母亲,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冒犯她,如果您执意要开棺,我们这些老百姓没有对您说不的权利,”诗盈不顾程启给她频频传来的眼色,临危不乱的继续往下说:“如果搜到您要抓的要犯,我甘愿受连带刑法,如果搜不到,恐怕天下人都会嘲笑王爷以权势压人,如果王爷的名声坏在我的手上,我即便死上一万次也不足以抵罪!”
“王爷,小女被关在黑屋子里四年,脑子不好使,尽说些胡言乱语,还请王爷恕罪,”程启的老脸上布满冷汗,他用袖子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下,鬓角苍白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后仿佛白的更明显,诗盈这是头一次看到严肃冷然的父亲这么狼狈不堪的一幕,她的嘴角抽动了下,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四王爷的眼睛,或许是刚刚听到程启提起她被关在黑屋子里整整四年,怪不得她满脸怨气,天不怕地不怕的,连他这个受全天下人敬仰的王爷也不放在眼里,那么多的年月或许已经将她的心熬死了,终究练就了她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漠然。
“来人啊开棺!”程启忙不失迭的说,这么果决的语气仿佛棺材时躺着的不是曾经跟他相敬如宾的妾,而是个跟他毫无关联的陌生人,几个小厮走到棺材前,还没有全力将棺板推开,四王爷却喝令制止说:“住手!”他复而对身边的人侍从说了几句,侍从点点头,立刻用手向其余的人作撤退的动作,诗盈紧握的手心里满是潮湿湿的细汗,她重新坐回原来的地方,继续拿起纸钱往火盆里放,还好星星之火终于在她的吹拂下燃烧起来,火光在她的脸上闪耀跳跃,她的面容在烟气里若隐若现,透现出几分雾里看花的美感,隐约中,还有一股很容易吸引人注意力的神秘。
侍从拿起一柱香,走到灵堂正中,所有人立刻跪在地上,诗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的眼眸里折射出一种凝重而令人不可逼视的光泽,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竟逐渐变得温和,隐隐中似乎包含几分怜惜和其他让人捉摸不透的情愫,诗盈尽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像是给普通的宾客回礼那样,将额头紧紧的贴在地面上,冰冷的感觉瞬间蔓延到了她的全身,仿佛刹那间又回到夜深人静时站在窗子前的情景,真切的感觉到所有的希望被时间一点点的吞噬,当她明白有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时,那种恐惧似乎能将她的身体撕成碎片,她怕的其实并不是死,而是怕自己的肆意妄为会连累到父亲,这是她四年后只用了半个时辰才深切感觉到的父亲。这才意识到她太自私,只会发泄自己的情绪而毫不在意他人的感受,这不禁让她想起了燕风,忽然觉得对他说的那些话直白的同时也是深深的伤害,原来所谓的残忍看不到伤痕,她一直以为这世上没什么她输不起的,心里的惊骇愈演愈烈,她默默想着脑海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除了珠儿和斯然,现在还多了个父亲。
四王爷对着灵牌拜了又拜,没有说任何话,当诗盈感觉到灵堂里没有丁点声音时,这才缓缓的抬起头,王爷走了,程启阴沉着脸站在她的面前,他的手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心有余悸而微微颤抖,诗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仿佛是在打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程启不由分说,扬手便响亮的甩了她一耳光,抽她的力度仿佛暴积攒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五个手印立刻现了出来,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失声尖叫,程启目光里的恨简直深骨髓,他一脚踢开火盆,又将桌台上的牌位和香火全被他的胳膊扫下去,诗盈紧紧的用手捂着脸,刚才略微感受到的那点父爱的温存仿佛在他的愤怒里再次被击得粉碎,她再次听到拼凑起来的心“喀嚓”一声摔在地上,她甚至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把碎了满地的心捡起来,她的目光变得冷漠,隐隐感觉到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预感到眼前的这个父亲即将再一次抛弃了她,甚至剥夺孝女守灵守足七日的权利。
第五章 就死
“不知死活的东西,刚才你险些给全府上下造成灭顶之灾,如果王爷计较起来,几十条人命都要因为你的任性而丧命,”程启当真是恨到了极致,眼睛里突然落下一滴浑浊的老泪,仿佛对这个女儿失去了彻底失去信心,“你母亲临终前求着我放你出来,如今我如她愿了,你却不知好歹,险些酿下大祸,程诗盈,是你把我逼得无路可退,我只能将你再次关进黑屋里,想要出来,恐怕要等到你出殡那天。”他扔下这句话便甩袖而去,诗盈全身像是虚脱了似的,身体无力的瘫软在地上,除了眼睛还能转动,看起来真像个死人,在这短短的三天里,她仿佛经历了三百多的沧海桑田,而就是刚才,她体验到从大喜突然坠落至谷底时的绝望。
棺材板发出沉闷的挪移声,那个受伤的男人从棺材里跳了出来,他缓缓的走到诗盈的面前,想要伸手将她扶起,诗盈却冷冰冰的看着他,随后紧紧的闭上眼睛,并推开他的手,“走,说不准四王爷杀个回马枪,到时候你会害死许多无辜的人!”
“你保重,我•••••”他的话还没说完,诗盈有气无力的说:“再不走真的会来不及!”
他走了,受了那么重的伤步伐依然稳健,诗盈睡在地上,冰冷的寒气几乎让她感觉不到冷,这时珠儿和斯然一起赶了过来,珠儿见她快要死掉的样子时,担心的几乎要哭出声来,“二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能死,我要活着逃出去!”诗盈死气沉沉的眼睛里仿佛燃气了希望之火,她目光灼灼的看向斯然,“你有办法了?”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9-06 13:27:17 +0800 CST  
“王爷来过,府里上下还处于紧张状态。尤其是父亲,所以门口的守卫及其松懈,我已经备好了马车,车夫也是我身边信得过的人,你和珠儿出去后就•••••••好好活下去。”斯然轻轻的将诗盈从地上抱了起来,诗盈抱着他的肩膀,一点点的用力,“谢谢你斯然,我不会忘掉你的。”
珠儿哭得跟泪人儿似的,斯然最后一次在她脑袋上敲了记爆栗,“你也不许忘了我。”她拼命的点头,斯然从她手里将帕子抽了出来,替她面颊上的泪渍擦干净,“都别哭了,趁着夜色赶紧走。”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二姨娘突然从灵堂门口走了出来,看样子是有备而来,所有人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怔得脑袋一片空白,尤其是诗盈,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二姨娘的出现注定她的命运要像父亲说的那样,在小黑屋里了此残生,二姨娘看了下地上乱七八糟的,笑着说:“听说王爷都给你娘上香祭拜了,没想到她死时比活着的时候还要风光,嫉妒的我眼睛都快冒血了。”
“娘,求你放过二姐吧,求求你,她再在小黑屋里呆下去会疯掉的!”
“混账东西,她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二姨娘扬起手却没忍心打下去,“我辛辛苦苦养了你十五年,不但没收到你的孝心,反倒变成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你跟我说说,这小蹄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你分不表东南西北,说出这些糊涂话!”
“娘,今天你要是不放了二姐,我就立刻死给你看!”斯然拔出藏在怀里的匕首,这是他准备送给诗盈防身用的,他将锋利的刀刃抵在脖子上,二姨娘见他动真格,语气立刻软了下来说:“你先把刀放下来,其实我也不想跟她过不去,斯然,只要你把刀给娘,娘就答应你的要求,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斯然半信半疑的看向她,二姨娘突然向身后的小德子使了个眼色,小德子立刻趁斯然一不留神之际将他手里的刀夺了过来,二姨娘狠狠的甩了他一耳光,“你的命是我给的,你凭什么拿来威胁我,看来你病得不轻,来人啊,把少爷扶回房休息,他要是敢乱折腾,我就把这件事捅到老爷那儿,所有有人一起吃不了兜着走!”
斯然被几个小厮强拉硬拽的带出灵堂,二姨娘接过小德子手里的匕首,故意摆在诗盈的面前比划了几下,冷笑说:“你机关算尽不就是想逃出小黑屋,可你利用斯然来完成你的目的,这样的羞辱他能接受,我这个做娘亲的绝不接受。”说着便将刀尖抵在诗盈的胸口,逐渐往下移动,这时斯然摆脱小厮,从他的那个角度根本看不到母亲手里拿着什么,他心里只想着要帮诗盈逃出升开,即使要和母亲反目成仇也在所不惜,他用力的冲了进来,巨大的冲击力,更加上地面上到处都是杂物,让他没能很好的控制住脚下的速度,他的手猛然推到母亲的后背上,那把匕首猛然扎进诗盈的腹部,血源源不断的从伤口处喷涌而出,随后身体重重的摔倒下去,二姨娘也没想到斯然突然从后面冲进来,而且还推到了她的后面,这才促使她误杀了诗盈,由于手用力的握住刀柄,诗盈在倒下的瞬间,刀从她的腹部拔了出来,在场的也就三他们几个人,还有小德子,他反应还算灵敏,立刻站到门口向四周张望,将回头来找斯然的几个小厮打发离开,这才返回灵堂,在二姨娘耳边说了几句。
二姨娘慌忙扔掉刀尖正不停滴血的匕首,“咣当”一声脆响,仿佛像是一记炸在各个头上的惊雷,斯然见诗盈满是血的躺在血泊里,身体微微抽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他的手无意沾到她的血,带着温热的气息,他知道是自己间接性害死了二姐,或许在强烈的自责下,他突然“扑通”一声昏倒在地上,二姨娘仿佛惊醒过来似的,珠儿见诗盈的身体不动弹了,二姨娘杀了诗盈,而她绝不会留下她这个活口,以免后患无穷,珠儿看着沾满鲜血的手哈哈大笑说:“二姨娘,你杀了二小姐,奴婢活着的时候无法替她报仇,可奴婢会化为一只厉鬼,日日夜夜的纠缠里,让你每一天都在极度痛苦里度过。”她说完跪在诗盈的身边,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神色毅然的凑在她耳边说:“二小姐,奴婢这就来陪你。”
小德子知道她要轻生,可他还是没能阻止她撞向棺木,上面布满了鲜红的血液,二姨娘仿佛被眼前腥红的颜色惊呆了,好像麻木了一般,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再做任何决定,外面的风雪依然呼啸着,直到摄人的寒气灌入她的颈脖里,这才反应过来,二姨娘很快恢复冷静,她看着诗盈和珠儿的尸体说:“你趁夜把她们俩的尸体扔进河里,一定要干净利落,事情解决后你把诗盈出逃的消息扩散开来,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第六章 波澜
水榭是建立在荷花池中央,阵阵淡雅的芳香阴风弥散,沁人肺腑,让人感觉心旷神怡,白的、粉红的,一朵朵、一簇簇的荷花被那绿色的花萼托着,鲜艳的花瓣更显得分外美丽,一个身形纤弱的身体站在栏杆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一只落在白色荷花上的红蜻蜓,那样格外醒目的颜色很容易吸引住人的注意。
“芊羽姑娘,您已经在这儿站了许久了,”一个穿淡绿色衣服的女孩,她将一件薄薄的斗篷披到她的肩膀上,芊羽在感觉到她的触碰时立刻做出了强烈的反应,她猛然推开她的手,肩膀上的斗篷滑落下去,皱皱叠叠的堆在地上,女孩立刻跪在地上说:“奴婢该死!”
“起来吧。”纤羽仿佛受到了惊吓,努力的控制粗重的喘息,“你叫什么名字?”
“灵忧。”女孩说,她怯怯的目光从纤羽脸上一掠而过,迅速低下对,下巴几乎要戳到胸口,纤羽用指尖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灵忧问:“姑娘又头痛了吗?奴婢这就给您去请•••••••”
“不用了,这是从小就落下的老毛病,休息会儿就会有所好转。”纤羽微微一笑,娇艳的容颜丝毫不逊色于满池盎然的荷花,当她看到水面漾起一圈圈的涟漪时,这才发现小厮划着竹筏逐渐的向水榭靠近,略显脸上的脸上不经意的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婀娜多姿身影犹如落入凡尘的荷花仙子,灵忧听到水声,见到来人时再次跪倒在地,脑袋虔诚的贴在地面上,“三王爷!”
“起来吧。”他手一挥,带着无比潇洒的气势,身着一件白色锦袍,外面却罩着深蓝色的轻纱,同色腰带上饰以浅淡的花纹。这么简洁素净的着装,文质彬彬的气质和眼前的情景很配搭,只不过他微蹙的双眉间仿佛藏满了心事,他的目光落到羽芊身上,灵忧识趣的随同小厮远远的退到一边。
“时间真快,一眨眼都过了半年了。”他不知是对羽芊说还是对自己说的,纤长的手握住栏杆,沉默的气氛仿佛让空气里飘散的氤氲香气变得凝滞,羽芊知道再不说话她就得陪着他在这风口里一直站着,直到像上次那样甩头就走。
“李御医的医术的确高明,那么严重的伤不过半年便基本痊愈。”羽芊说着不禁轻笑一声,除了赞叹御医,仿佛话语中还带着言下之意,他侧过头,锐利而深邃的眼眸仿佛看透了她的思绪,语气里带着几分探问,“你想离开这儿?诗盈!”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9-07 08:47:19 +0800 CST  
“她早在半年前已经死了,我相信没有人会比你更清楚这一点。”
“你嘴上矢口否认,却在用过去来折磨现在的自己,”他再次强调说,芊羽没好气的冷笑说:“纳兰奕风,我曾经救过你一命,而你又在当晚又救了我,咱们之间扯平了谁也不谁的,别用这种很了解我的语气和我说话,而我没有任何义务和责任帮你那个忙,现在想起来我还真怀疑你救我的真正动机。”
“随便你怎么想,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我父亲是冤枉的,他绝不会贪污枉法!”
“你再怎么据理力争在事实面前永远起不到任何作用。”
芊羽怔怔的看着他的身影随着竹筏一点点的消息在视线里,灵忧低着头,静静的端着杯盏站在一边,荷花馥郁的香气仿佛随着芊羽满目疮痍的神情而变得刺鼻,这时水面上掠过一缕比粼粼波光还要扎眼的光线,芊羽抬起头,一眼便看到站在竹筏上全身折射出珠光宝气的雪姨娘,听说她曾经是六王爷的父亲最宠爱的侧福晋,虽然不是出自名门,可她所拥有的气度和优雅却不输于任何人。不知是时过境迁还是男人擅于喜新厌旧,她逐渐被冷落下来,像是一块荷塘里一株被遗忘的花骨朵,依然默默的绽放着独特而绚丽的美艳。
“雪姨娘。”羽芊欠下身子向她福了福,雪姨娘扶着身边翠玲的手,端庄典雅的笑了笑,“瞧你这孩子拘谨的,咱们只是间隔了六个月没见,你就跟我生分起来了。”
“以前太鲁莽,不知天高地厚的,不免会有差池。”羽芊心里越想放轻松,神色上就会越严谨,生怕只言片语间会出纰漏,雪姨拍了拍她细嫩光滑的手背说:“人总在患难里长大,这句话说得那么精辟又那么残忍,把曾经活蹦乱跳的羽芊•••••••”她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你这么懂事,只是不要太过伤神,心里闷得慌大可跟我聊聊天,我啊就是闲人一个,你不在我耳边唠嗑,我那院子里连丝人气儿都没有,阴森森的。”
“羽芊姑娘,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灵忧没敢像以前那样直接开门见山的跟她说话,府里上下所有人都对此事议论纷纷,说羽芊姑娘性情大变的原因可能是半年前父亲过世给她内心造成了严重的创伤,仿佛她的身体回来了,灵魂还停留在失去至亲的悲痛里。
“记得不大清楚了,依稀记得在回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除了腹部的伤,脑袋也被重重的撞了下,如果不是表哥及时出现,或许我早已随父亲去了。”羽芊悄悄的打量了下雪姨娘的表情,看她满脸心疼的样子,便知道她的慌话被她当真,脸上掠过一丝心虚和内疚。
“我大概听李御医说起你的病情,这不怪你,只怪造化弄人,无端端的让你吃了那么的苦。”雪姨娘的眼睛里闪出点点泪光,羽芊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害怕她还要在这个问题上深问下去,到时候张口结舌就会泄露出她的端倪来,岔开话题说:“姑父最近去你那儿了吗?”
“最近?”雪姨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惆怅,仿佛是在自嘲,“兴许他早就忘掉府里还有我这么个人,岁月无情,连他也渐渐变得无情了,再恩爱又能怎样,不过是昨夜的花,一场雨拍打过来立刻变得支离破碎了,这就是男人的本性。”
“我将来也会面对这样的结局对吗?”
“不会,因为你的父亲是皇上最器重的漠北大将军,他戎马一生,功绩累累,为皇上立下汗马功劳数不胜数,光凭这一点他就会给你指门上好的亲事,或者•••••••”雪姨娘没有再说下去,即便她没有将话说开,芊羽已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我有可能会入宫伴驾,”她忽然失声笑了起来,“皇上老的几乎可以做我爷爷,如果他••••••我免不了要给他殉葬,这哪是顾念着我爹爹的功劳,没有任何死法会比殉葬更残忍!”
“这大逆不道的话万万不可信口胡说!万一传到有心人的耳中,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雪姨暗看了四周围碧幽幽的荷塘,不禁松了口气,“这事儿还没个准儿,你也别放在心上,”她神情犹豫了下,仿佛有难言之欲,羽芊向灵忧退到一边,牵过雪姨娘的手说:“您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也一直视您为母亲,有什么话尽管说,在我这儿没什么顾忌。”
“你姑父虽然就察院左都御史,可手里一直没有实权,这些年若不是三王爷在暗中鼎力相助,他头上的这顶乌纱帽早不知被谁给端了,尤其是这二三年,三王爷跟府邸走动的比较勤,”雪姨说,她没把意思说得过分通透,以免让羽芊听起来她是替她姑父来吹风的,羽芊立刻明白了雪姨的话外之音,忽然为自己感觉到一阵悲凉,六王爷跟府邸走得近那是因为姑父还有值得他利用的价值,这些皇子贵族心里盘算的除了尔虞我诈,哪有地方容下一个女人的位置,都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又说红颜祸水,她在三王爷看来不过是枚棋子,用得着的时候还能当回事,用不着了甚至记不起她的名字,这或许也是男人天生具备的忘性。
雪姨见她怔怔发神,轻叹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听着耳边传来的潺潺水波声,羽芊仿佛听到了一个女人对命运的屈服和无奈,她不想入宫,更不想像她一样做一个被丈夫遗忘在角落里的女人。
她的目光在荷花上一一掠过,却再也看不到那只红蜻蜓,它或许回家了,羽芊看了眼四周的事物,这儿是她的家吗?她不过是外来者,恰巧长了副和羽芊极为相似的容貌,她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却死于回来的那场翻车意外,而她作为六王爷的棋子,代替她的同时也承受她即将面对的命运,当她耳边回想起六皇子的话时,宁愿自己变回死于半年前的诗盈。
他说,他被人追杀是因为想要刺杀太子,没想到半途出了意外,让他从刺杀变成被追杀,那样的狼狈一定会深深的烙进他的心里,每次想起不仅抓狂,而且还会耿耿于怀。
第七章 妥协
皇上共有十一位皇子,已经成年的皇子有六位,但能封王的也屈指可数。十一位皇子中被封王的仅有四位王爷,嫡长子纳兰南瑾刚出生就被封为皇太子,也是由皇上最喜爱也是唯一个自小便留在身边抚养长大的皇子,三皇子纳兰奕风虽然和皇太子均为皇后所出,无论哪个方面都比他高出一筹,可他败就败在没有得到皇上的偏爱,六皇子纳兰容止是容贵人所出,她向来性情孤僻从不屑与他人打交道,一天里至少有大半天是在佛堂诵经礼佛,儿子常年驻守边疆,这可能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七皇子纳兰元诩是皇上最庞爱的华妃所生,然面华妃红颜命薄,于五年前因病不治而薨逝,皇上在悲痛之余破例封这位刚满十六岁的七皇子为王,算是给他痛失母妃的补偿。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9-08 08:09:47 +0800 CST  
不知是天公不作美还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皇太子纳兰南瑾身体本来就弱,这两年愈发严重的,稍一吹便不是风寒就是头风,皇上几乎召集了所有的御医替他诊治,每日喝的汤药剂量逐渐增加,可病情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这么孱弱的身子骨很难担当大任,皇上年纪老迈,精力也大大不如从前,不得不提前替皇太子考虑周全,他一旦撒手人寰,皇位争夺必定会令天下大乱,皇太子极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前朝众大臣在一多半拥护三皇子纳兰奕风为未来储君,他的风头越高越会招来皇上的嫉恨,显然笼络住这些暗地支持他的大臣免不了要结党营私,谋取私利,三王爷收到风声,立刻偃息旗鼓,停止所有活动,他的安分不但消除不了皇上的猜忌,只会增加对他的防范和厌恶,除非让他看到他毫无觊觎皇位的证据。
三天后纳兰奕风听从了皇后的安排,娶了就凭兵部尚书魏从贤的女儿魏简墨,听说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绝世美人儿,魏从贤为人处事光明磊落,两袖清风,坚持立场,他不像其它官员攀沿权势,很受皇上器重,皇后这么做大概是出于替三皇子解围,以好缓解父子之间的关系,毕竟纳兰奕风才是她最疼爱的儿子。
“恭喜你。”羽芊声音小得可怜,不能保证这么微弱的祝福他会不会心领,纳兰奕风冷笑说:“你在讥讽我?”
“传闻里她美如仙子,刚成亲两天你就把她冷落到一边,这样对她不公平!”
“那件事你考虑好了没有?”他心不在焉的问,羽芊轻轻的将手里的铁铲放到泥堆上,将两件血迹斑斑的衣服放到圭坑里,随后又将耳上的两只珍珠耳坠放到衣服上,一边往里面填土,一边幽幽的说:“我没办法回头,只能让诗盈的一生永远停留在半年前的那天晚上,王爷,您听了高兴吗?”
“皇上平生最忌惮的就是徇私枉法,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你父亲被降职至四品知府,这个结果你听了应该知足了。”他脸上掠过一丝恼火,仿佛对于他的这么大恩赐至少表现出感恩戴德的样子来,而不是若无其事的往泥土一点点的往土坑里填,“你不说话是觉得我这么做不妥当?”
“妥不妥当王爷说了算,我虽然被关在黑屋子里四年,可我还知道什么叫礼尚往来,这份恩情我不会白白领受的。”羽芊语气淡然的说,她很快将所有的土坑填平,拿了块木板插在泥土里,上面什么都没有写,“这是诗盈的衣冠冢,我很庆幸,可以亲手掩埋过去的自己。”
“哼,不识抬举!”纳兰奕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甩袖而去,器宇不凡的神情里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愤慨,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说:“她的确很好,知书达理,落落大方,比起你,她更能让我赏心悦目。”
他果然是没有感情的,作为他的妻子却只能起到赏心悦目的作用,她不用看也能想像出简墨悲戚落寞的神情,仿佛像是被姑父遗忘的雪姨,等他直等到心灰意冷,这才发觉她的一生不过是被那个男人划了道影子,影子会散的。
羽芊的心痛随着呼吸发作出来,仿佛像是有根无形的针随着血液流淌在血管里,扎得她千疮百孔却还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她永远忘不了他将奋不顾身的将她从水里捞上来的情景,原本她已不省人事,被人扔进水里后孱弱的气息仿佛冰冷刺骨的河水唤醒,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眼除了漫天飞舞的雪花,还有浑身湿淋淋的他,眼睛里急切仿佛将身体上缠缚着的寒气变得温柔,从那一刹那间她立刻明白同生共死的意思,那位可怜的羽芊的确死于翻车事故,从她临死前看他依依不舍的眼神来判断,她爱他几乎爱到了骨髓里,而他对她的漠然却加快了她香消玉殒的速度,带着深深的遗憾和留恋,羽芊不该爱上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而她更蠢,在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依然没有控制出对他的眷念和怦然心动,这杯苦酒看来只有她一个人独自品尝了。
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块无字木板,心里忽然掠过一丝庆幸,如果他没把她当作棋子,现在独自在新房里黯然落泪的恐怕就会是她了,貌美如花又能怎样,面对这么个心冷如铁的男人,作为他的爱慕者都会沦为一种悲哀,幸好,还是幸好,她和他之间早就划出一条分界线,两颗背道而驰的心永远不可能有交汇的可能。
“羽纤姑娘,老爷请您去他那儿叙话。”灵忧做事进退有度,听说她曾经是姑姑身边的近侍,必然会对她悉心调教,如今她去了,姑父就把她挑拨到她身边来侍奉,她和姑父原本淡薄的亲情自姑姑去世后几乎荡然无存,要不是看在纳兰奕风对她‘另眼相看’的份上,说不定早把她忘到九霄云后去了,甚至全然忘了她几岁,又是一个庆幸,因为他,她才有了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羽芊,快坐。”王谦贵的态度宛如招待客人,他向身边侍立的小厮说:“杜显,去把今年江南新出的雨前龙井拿来,让羽芊先尝个鲜儿。”
“姑父,我又不是外人,您这么客气反倒让我受宠若惊了。”
“你是贵人,雨前龙井算得了什么,我还怕衬不出你显贵的气派来。”王谦贵说着笑出声,里面的笑意太虚假,以至于让人一目了然的看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
“姑父,有话不妨直说,我们之间没什么不好说的。”羽芊真想提醒他说话别再兜兜绕绕的,整整四年的圈禁生活让她养成了少女少有的淡然沉静的性格,王谦贵脸上喜悦的痕迹太过明显,刻意收敛起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窃喜,他的叙述里有七分是有关跟她姑姑相濡以沫的时日,以此提醒她发迹后要顾念亲情,后面的三分才是主题,“皇上之前见过你,一直对你念念不忘的,一是想抱得美人归,将你好纳为贵人,二是想要借着喜庆给皇太子冲冲喜,他的情况想来你也略知一二,姑父知道你和王爷两情相悦,可是世上没有比皇上和皇太子更大的事,王爷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忍痛割爱将你敬献给皇上,羽芊,他的心会比你痛上千倍万倍,这么大的苦衷天底下能咽下去的也唯独是他了,你千万别跟他怄气,要学着体谅他。”
这时杜显将热气腾腾的茶盏呈了上来,白饭在空气里翻涌扩散变淡直到消失,就像她眼睛里泛上来的酸涩,泪水像是坠在屋檐上的一颗雨水,想到他的冰冷无情,想到姑父把这么冰冷无情的人形容成大义凛然的悲苦英雄,他从未爱过,甚至连一丝喜欢都没有,哪来的忍痛割爱?听起来令人捧腹大笑,她成功的将那颗眼泪收回去,可她无论如何也止不住被憋闷的隐隐伤痛的胸口。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9-09 08:35:44 +0800 CST  
“娘亲过世的早,父亲又常年争战在外,不幸战死沙场,姑姑和姑父的养育之恩羽芊无以回报,一切都遵从姑父的安排,羽芊无怨无悔。”羽芊没有心情尝雨前龙井的鲜气儿,将茶盏轻轻的放在桌上,一点声响都没有,仿佛下面垫着一层厚厚的绵布,王谦贵站起身,还没入宫却已摆出恭送贵人的谱来,就差没跪到地上呈现他满心的恭敬和热忱。
走到门口的羽芊忽然停了下来,侧过脸,动了动唇却没将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如果她说入宫后皇上突然驾崩,她会不会面临殉葬的危险,可她忽然缓过神来,这位姑父对她的用心不会比王爷多出多少,不过是想讨点便宜,问了也是白问,最令她觉得好笑的是,入宫后她有可能会碰到姐姐诗琪,不过她受到父亲牵连被打入冷宫了,这是纳兰奕风用不痛不痒的语气告诉她的,仿佛她的生死和身处冷宫的姐姐一样无足轻重,其实没有她,他一样有把握再找到个比她还要合适的入宫人选,他看中的是她异常沉静的性格,他敏锐的洞察力早就从她眼睛里看出那个家唯一能牵动她神经的亲人,除了父亲,还有那个懦弱却又处处保护她的弟弟程斯然,没有他的帮助,她根本没办法在小黑层里艰难的傲过一年又一年,对于这些情况,他早就熟知于心,所以将斯然发配到边疆充军,她甚至想那天他被人追杀是不是他故意演给她看的戏码,让她真切的看到他的处境有多艰难,不过那天晚上,给她母亲上香,神情虔诚,身上散发出一股高雅气质的宁王爷又是谁?
第八章 皇家狩猎场一
“芊芊姑娘,请随奴婢这边走,小心脚下台阶。”王爷府内一草一木皆显奢华富贵,三王爷府里的老嬷嬷衣着装扮可非一般大户人家的奴仆,三姨娘要是看到了,她那身沾了荣光的华服瞬间变成廉价的麻衣,羽芊感觉到身体的衣服压得她几乎走不动路,在小黑屋里,平常穿的只是些单薄朴素的衣服,夏天还好,冬天将棉被裹在身上也被冻的瑟瑟发抖,当她绝地逢生变成羽芊时,身上的衣服又有了变化,那个她出小黑屋的第一个雪花纷飞的冬天,她舒舒服服的呆在暖烘烘的房间里,可是心仿佛又回到寒风侵肌的小黑屋,来到三王爷的府邸,身上的衣服变成绫罗绸缎,缀着金丝边,沉重,压抑,密不透风,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压榨着她的毅力,身体和灵魂出现偏移,羽芊也隐隐感觉到这种痛苦有多难熬。
“芊芊姑娘,累了吗?累了就休息一会儿。”老嬷嬷和蔼的语气总是令羽芊心里暖暖的,一种被珍视被尊重,没有忽视她存在的温暖,珠儿死了,先前服侍她的婢女灵忧没有一同跟来,雪姨娘身上的风寒来势汹汹,在那儿,唯一能让她记在心上的人也就是雪姨娘了,灵忧做事向来心细体贴,她不能守在雪姨娘身边,只能拜托灵忧代她好好侍候她。
“不用了,就是身上的衣服让我觉得特别难受。”羽芊的声音微小,她以为白了头发的老嬷嬷耳朵也应该随着年纪而不灵光了,没想到她听见了,而且连她话语里的抱怨也听了出来,“你是千金小姐,就应该穿配得上您身份的衣服,时间长了您就会慢慢适应,芊芊姑娘,可以到前面歇会儿吗?奴婢年轻时这腿就不怎么利索,到了这把年纪,总是不听使唤。”
“我也有点疲乏。”芊芊微微一笑,明眸皓齿,头上的淡紫色流珠在风中摇曳出轻缓而优美的弧度,老嬷嬷看着她娇艳清秀的面容会心的笑了笑,“三王爷生性冷漠,不喜女色,又是个习武之人,性格难免粗糙些,府邸上的女眷大多数都是一成不变的,除了皇后和皇太后会来这儿走动走动,奴婢这十几年来还真是头一回看见王爷带女子进府。”
“前些日子王爷不是新娶了兵部尚书魏从贤的女儿魏简墨为妻?”羽芊并不认为受王爷重视是件莫大的荣耀,原本质疑丛生的话在老嬷嬷听来却起到了反作用,仿佛泛出酸溜溜的味道,当她看到老嬷嬷嘴角边意味深长的笑意时,羽芊知道她误会了她的意思,有些事不需要解释,解释就是狡辩,狡辩是出于心虚,心虚也就能证明她的确在争风吃醋。
“说到王妃,她啊也是命苦的主儿,哎!”老嬷嬷搀扶着羽芊坐下,拿起茶壶倒了杯热腾腾的花茶放到她的面前,羽芊站起杯子,看着散发出清香的热气在空气中袅袅弥散,这是茉莉花的香气,她还没被父亲扔进小黑屋时,母亲总喜欢让下人泡上一杯茉莉花茶,缓缓的翻阅着案桌上的诗词,往事如同烟雾,时而扩散时而聚拢,物是人非,她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连回忆也变成一种耗损她精力的一种累赘。
“姑娘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要不,奴婢给您请个郎中过来瞧瞧。”老嬷嬷见到羽芊脸上惆怅伤怀的神色时紧张的问,这么问只是随口敷衍,给她一个台阶下,她在王府里什么事情没见识过,这样的神情不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就是因为看不清前程未来而滋生出的忧烦,看到她,老嬷嬷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王妃,说不定她也在某个地方正黯然神伤。
“王妃过得好吗?”羽熙顾左右而言他,老嬷嬷识相的回答说:“王妃她,她挺好。”
“我是说王爷待她好吗?”
“奴婢不敢妄自菲薄,私下言论主子的事,这也不是奴才的本分。”老嬷嬷是过来人,对于这类问题她只能就轻避重,羽芊没有强迫她,在小黑屋里的四年,陪她度过最艰难岁月的是珠儿,准确的说珠儿是服侍她的婢女,她们相互扶持相互依偎,所以她放弃了抱怨和自私,学会了理解,对于老嬷嬷,这个素不相识的老人,羽芊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为她而死的珠儿,为了她,她不会为难任何一个身份低贱的人,因为她也曾经低贱过。
“嬷嬷,我想一个人呆会儿,有事的话我会去找你。”羽芊将手里的杯子放下,茶引花香,花增茶味,相得益彰,时过境迁,没有母亲的茉莉花茶,仿佛也失去了她对茉莉花茶的最初见解,老嬷嬷犹豫了下,她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就如她刚才所说的那样,遵从主子的话才是做奴才该守住的本分。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9-10 09:23:25 +0800 CST  
羽芊待老嬷嬷走远了,这才缓缓站起身,初春的风,尤其是寂静无声的夜晚,风中杂带的寒气依旧刺骨,恍惚的神智被这冰冷的风惊起波澜,她不禁想起一句诗,忘是了母亲从诗词上读来的,还是她从谁的口里听来的: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迷离的月光下,衣服上的金线银丝闪烁出淡淡的,柔柔的光泽,没有温度,仿佛不停的吸引月光里的冰冷,羽芊打了个寒战,月亮的光落在光秃秃的树丫上,落下斑驳的黑影,像是隐暗处藏着许多凶猛的鬼怪正虎视眈眈的窥视她,羽芊的心随着她的身体一起颤抖,像个受了惊的兔子,慌不择路的想要逃出一丝生机,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听起来比鬼怪的恐怖的笑声更可怕,寒风如刀,几乎要将她的脸刮出血痕来,身上的绫罗绸缎仿佛被浸了铅水,跑起来沉甸甸的,王府大的惊人,每条路都会延伸出数个分岔口,羽芊不知道哪条路才能让她逃出升天,她忽然停了下来,汹涌的思绪和湍急的呼吸让她猛然惊醒,她再怎么逃终究不过是在王府里绕圈子,就像是在迷宫里找不出出路的老鼠,三王爷不会放过她,无论她躲到哪儿,他的手自始至终都扣在她的咽喉上,不听话的下场就会受到他的惩罚,只要他的手稍一用力,羽芊的人生就会戛然而止,永远停留在初春的夜晚。
羽芊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凉气,冰冷的空气像是带着锋利棱角的石头,将她的肺腑扎得鲜血淋漓,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足以让她清醒,逃跑只能显出她懦弱慌乱的内心,没有了作用,三王爷也就没有了留下她的必要,她要活着,不管怎样都要努力的活下来,斯然那么文弱胆小,他不知能不能熬过军营里非人的生活,而且他还带着流放的罪名。
一只手毫无预兆的落在她的肩膀上,羽芊面色惨白,刚才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心突然被遍及上的那只手掀起狂风大浪,是那个藏匿在暗处窥视她的鬼怪么?羽芊袖子里藏着一把小到足以不露痕迹的匕首,肩膀上的那只手逐渐减弱力量,但是没有放开,羽芊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似的愣愣地戳在那儿,当她的手握着被她体温焐热的刀把时,胳膊仿佛是身体唯一能动弹的部分,她出其不意的突然倒握着匕首,锋利的刀尖在月光下折射出一丝咄咄逼人的寒光,那只手仿佛感觉到了危险气息,从她肩膀上拿开,羽芊从来没想到她在偷袭别人时的反应竟然那么灵敏,像个训练有素的强盗,锋利的刀刃划破了那只手,不知血口有多长,有多深,看来身后的人真是鬼怪,那么痛连声呻吟声都没有,羽芊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血雾,血早在飞溅出来的瞬间失去了温度,羽芊觉得脸上冷冰冰的,几乎快要结成霜。
“你就这么恨我,恨到想要杀我!”阴冷的声音比起刺骨的寒气更胜一筹,羽芊在看到鬼怪的真面目,尤其是他几乎扭曲的五官,嗜血的眼神,狂野到几近野兽的凶狠时,手里的匕首从指问滑落,刀尖刚好扎进泥土里,她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脚步下虚浮,脸上带着血,身形狼狈,摇摇晃晃的往后退,三王爷步步相逼,仿佛要将她推入深渊里,“刚才那一刀你会不会觉得非常痛快?”他手面上的刀口深到见骨,血源源不断的从血口里涌出来,月光下,连丝风都没有,羽芊仿佛能听到血接连不断滴落到地上的声音,就像听着雨水哗啦啦的从屋檐上连着线似的水滴声。
“现在知道害怕了?”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所以我用不着害怕。”羽芊的没有底气的逞强听起来更贴近哀求,只是换了个比较委婉的方式,三王爷眼神中的冰冷仿佛带着比匕首还要锋利的寒光,“我还以为你分不清东西南北什么都忘了,你要记住,我曾经欠你的人情早在救你时已经还清了,现在我给你别人做梦都得不到的荣华富贵,所以你现在欠我一个赏识你的恩赐,这个人情你这辈子也还不清,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你连这句话的寓意都想不明白,我想也没有留下你的必要。”
“奴婢会谨记王爷的教诲。”羽芊此时已经彻底惊醒,三王爷心里还能记得她欠他的人情,而且此时还耐着心跟她旧事重提,说明这是他最后一次给她的警告,下一次,他手上的刀口可能会出现在她的脖子上。
“把脸上的血擦干净了,别人看到还以为府里闹鬼!”
“是!”羽芊已经顾不上女孩的矜持和庄重,找遍全身上下也没找出条帕子,王爷的命令不可忤逆,她只能用手攥着袖口当帕子使,袖口繁冗而密集的刺绣,尤其是浮露在外面的金丝几乎要把她的脸快刮得破皮,三王爷看着她有失仪态的同时也透着一丝凄楚,别过脸,胡乱的从怀里拿出一条红色的汗巾扔到她手里:“那么华贵的衣服沾了血可要扔掉的,我可不想在你身上铺张浪费,将自己收拾干净就回去休息,哼,”他忽然冷笑一声,“我说你怎么那么没规矩,深更半夜的还在园子里乱窜,原来是王嬷嬷不懂规矩,说来也是,她那么把年纪了,做事拖拖拉拉不顶用,难免会出差池。”
“王爷,这不关嬷嬷的事,是我自己要出来透透气的,这是我的错,请您别怪罪嬷嬷。”羽芊的手颤抖的厉害,红色的汗巾看上去像是他手上的那条血肉模糊的刀口,听到他大有要向王嬷嬷兴师问罪的意思,羽芊几乎站立不争,更让她大惊失色的是,她竟然将王爷赏她的汗巾遗落到地上,她慌忙去捡,身体猛地坐倒在地,想要站起来却比她想像中要难得多。
“想要不累及到别人,你最好拿出真本事来,起来,”三王爷的语气没有刚才那么严苛,将手伸向她,那只手背受伤的手已经被他包扎起来,经历过大风大浪,站在刀尖上过日子的人,这点伤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谢王爷,”羽芊本想说‘谢王爷恩典,她自己能行’的话,脑海里猛然想起他说的那句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话,给脸不要脸,这就是她不识时务了,她一手抓着汗巾,一手将手交到他的手上,他的手掌心布满茧子,坚硬而有力,看来他一直勤加练武,力道很重,几乎要将她的手骨捏断。
“你为什么逼我对你表露出凶恶狠毒的一面你才会乖乖听话?好像我天生就是个不近人情的人,羽芊,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三王爷脸上的冷漠有所消退,拿过羽芊手里的汗巾,仔细的将她脸上的血擦拭干净,羽芊点点头,身体还是在不停的颤抖,她知道他会说到做到,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来,不知是因为他的动作太蛮横用力,还是因为担心自己会出岔子而遭来万劫不复的下场。
“只要你能时时明白你的身份,记住我交待你的话,我对你还是比较宽容怀柔的,你这儿,”他用手指碰了下羽熙的额头,“你这儿要吃一暂长一智,别用你的无知来挑战我对你的宽容,而且我也说了,这是最后一次,还有,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的眼泪,这是懦弱,如果你不能克制住这一点,我只好去找个能更好克制好这一点的女人来顶替你,知道我为什么对简墨不闻不问?因为她的眼泪令我心生厌烦。”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9-11 09:50:08 +0800 CST  
“奴婢记住了。”羽芊想要将眼睛里的泪收回去,可是那种无法控制的感觉越想控制就会越难控制,崩溃情绪喷薄欲出,的眼泪似乎比刚才流得更无法收拾了,羽熙慌忙用手捂住脸,泪水又从她的指缝里渗出来,羽芊越想越害怕,她此时此刻的样子就是在挑战他的耐心。
腰轻轻的被他的胳膊揽住,羽芊的额头碰到他胸口,双脸从脸上拿开,不知往哪儿放,她知道这时候要是推开他,还是属于不识时务的范畴,她像个没个没有生命气息的雕塑一样,木讷生硬的站在原地,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仿佛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他或许感觉到自己怀里抱的到底是人还是木头桩子,猛地推开,羽芊的手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胳膊,要不然她就要跌倒,三王爷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深邃幽深,仿佛散发出一种凝重不可逼视的压迫,羽芊脸上微微发烫,迅速移开视线,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着她看着他的眼睛,羽芊的心在他的目光里莫名安静下来,只是觉得他微蹙的双眉之间好象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
“记得回去的路吗?”三王爷放开捏着她小巧下巴的手,眼神也变得温和许多,他将身上雪狐大氅解开,披到羽芊的身上,甚至亲手替她系上领口处的丝带,由于她太过娇小柔弱,原本只到他小腿部位的大氅,穿在她身上,几乎将她的身体完全裹在里面,羽芊感觉到一阵温暖从大氅上传送到她被冷风灌满的身体里,更多的是他细腻的关怀,他突然拉近跟她的距离,嘴巴凑在她的耳边说:“如果你敢爱上我,我一样会去找个善于控制自己情感的女人替代你,我不允许有感情的存在,这是大忌,滚!”
羽芊终于明白反复无常的人有多可怕,她脸上的红润还没褪去,心却被他一脚踢到冰窟窿里去,王妃简墨已经是个绝对有说服力的例子,羽芊不会傻到用命去感化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对她动心,石头用再热烈的火也无法融化,他的心却比石头还要难以催化。
王嬷嬷唯唯诺诺的给三王爷下跪行礼,羽芊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王嬷嬷在得到王爷示意她可以离开的情况下,慌忙站了起来,羽芊拉着她的手就走,速度几乎接近小跑,王嬷嬷不太利索的腿在此时突然变得利索敏捷,很快领着羽芊很快消失在三王爷的视线里。
“三哥,那个女孩也没什么过人之处,惊慌起来比兔子还要可怜,你干嘛在她身上花费那么大的心血?”一个容貌俊秀,眉宇间泛出一抹风流韵味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支含苞待放的腊梅,举止中张扬出高贵淡雅的气质,三王爷看向他,嘴角抿出一抹绚烂的笑容,“无事不登三宝殿,元诩,你这会儿不呆在皇宫里陪父皇,来我这儿干什么?”
“你门口也没挂着‘纳兰元诩’不得入内’的牌子,我来这儿一是来看看三哥身体是否安康,你这段时间都在忙活什么,二来,我想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金屋藏娇,刚才那位姑娘虽然美得还没到天外飞仙的地步,可是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真叫人心疼,谁让我天生喜欢怜香惜玉呢。”
“你少打她的主意,我告诉你元诩,你想玩什么样女人多少女人我都不管,唯独她不行,坏了我的事,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三王爷目光再度陷入毫无温度的状态里,元诩收起脸上嬉笑的神情,用手抚摸着枝子上那朵含苞待放梅花说:“我还以为三哥这辈子都不会对哪个女人动心,看来今天我可没白来,看惯了三哥不近人情的样子,现在的你让我更能感觉到你内心隐藏着的强大情感,好像变得有血有肉了,放心好了,我坏谁的事也不能坏你的事。”
“在你心里,你就那么不堪?”
“三哥,你眼放眼观望全天下,肯定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样能跟你说实话的人,”元诩笑得得心应手,将腊梅从枝子上摘了下来,放在手掌心用手将花瓣扒开,幽雅的香气袅袅散开,里面露出淡黄色的花蕊,三王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眼全天下,我唯一信任的也只有你,父皇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能怎样?还是老样子,药顿顿喝,可是病就是不见起色,真不知道是御医无能,还是父皇油尽灯枯快要熬不住了。”
“太子那边有没有动静?”
“太子的病比父皇好不到哪儿去,不过前两天太后下旨,让太子去她宫里静养,三哥,你说太后不会发现什么猫腻了吧?”元诩神情里的疑惑只在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很快随着他突然转移的话题而消失,“三哥,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就是父皇已经下令让六哥纳兰容止出兵突厥,将你老丈人手里的兵权分了一半,三哥,父皇还是对你不放心,慢慢分散你的势力,这事儿你得想办法阻止,你是知道的,魏从贤一向支持太子,上次掀起废除太子的事件也是由他联合其他大臣压下来的,我怕他为了替你消除父皇对你的猜忌,来个告老还乡,把手里最后的兵权全都毫无保留的交出去,三哥,你最后的胜算也就没了。”
“魏从贤是保太子的声势和影响力最强大的一股,我娶他的女儿不过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我没有觊觎皇位之争的野心,而且魏从贤是父皇眼里最忠诚,也是最让他放心的重臣,我要反,魏从贤必然会大义灭亲,可是父皇生性多疑,谨小慎微,对我的忌讳太深,无论我怎么放低姿态他都不可能相信我,皇后只偏袒太子,她似乎早就忘了我也是她的儿子,”三王爷长长的叹了口气,皇家最可悲的就是亲情,父子不像父子,兄弟不像兄弟,冷漠,无情,血腥,杀戮,为了利益可以手足相残,说到底皇宫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皇家经久不变的法则。
“三哥,我可是听说你在后花园里设了个狩猎场,哪天能不能让我见识下?”
第九章 皇家狩猎场二
羽芊几乎整夜都没合眼,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连睡梦里想的都是三王爷对她的各种惩戒,王嬷嬷睡在外面,听见内室里的动静,点亮了烛台上的蜡烛,站在门口恭敬的问:“芊芊姑娘睡下了么?”
“嬷嬷,我睡不着,你能不能进来陪我说会儿话?”羽芊听到王嬷嬷的声音时,仿佛想到了消磨时间的方法,可是转念一想,她那么大的年纪,哪能经得起熬夜的,在看到门口传来烛光时,慌忙又说:“嬷嬷,你还是别进来了,赶紧去睡吧,明天再跟你说话。”
“哦,芊芊姑娘,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奴婢给您泡杯安神茶,喝下一会儿就能入睡了。”
羽芊的确是睡不着,喝杯安神茶再就着隐隐的困劲,应该可以顺利入睡,所以她没有拒绝王嬷嬷的提议,羽芊看着床边被她叠得整整齐齐的雪狐大氅,上面仿佛依旧残留着三王爷冰冷的气息,心里憋着的火不敢发到他身上,只能发泄到他的衣服上,猛地将它扔到地上,但是很快的,她又从床榻上跳下来,将地上的大氅捡起来,哪天他要是找她索要,发现上面有损伤的痕迹,他那么聪明,对他衣服不恭敬也就是相当于对他本人不恭敬,门口传来脚步声,羽芊以为是王嬷嬷,头也不回的说:“嬷嬷,王爷的大氅上破了个口子,你能帮我把它缝补到原来的样子吗?”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9-12 09:34:19 +0800 CST  
身后没有传来嬷嬷的回应声,羽芊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儿是王爷的府邸,有谁敢贸然进入,不会是王爷来了?想到他凶神恶煞的面容,羽芊的心几乎揪成一团,就在她准备盘算如何应付的方法时,门口传来王嬷嬷虚弱的叫声:“姑娘,快跑!”
“嬷嬷,你这是怎么了?”羽芊转过身,借着她手里昏暗的烛光,她看到王嬷嬷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后背上扎着一把剑,随着她的挣扎而微微颤抖,雪白的剑身反射出诡异的光芒,羽芊吓得面无人色,手里的衣服骤然落地,这时王嬷嬷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声,睁大的眼睛里残留着惊惧和死亡,一个蒙面黑衣人猛然拔掉扎在她后背上的剑,羽芊清楚的看到,腥红的血从尖锐的剑上缓缓的落下来,空气里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她一步步的往后退,直到身体抵到桌子上,黑衣人血红的眼睛仿佛能滴出血来,无穷无尽的愤恨随着目光宣泄出来,仿佛要将眼前的女人千刀万剐才能了却心头之恨。
“我不知道哪儿得罪了你,你要杀我我也没有还手的能力,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大发慈悲,至少让我死得明白?”羽芊退无可退,在确定只用死路一条的情况下她鼓起勇气的问,黑衣人冷笑一声,声音里泛出的憎恨比眼神里表现的更为浓烈,这就让羽芊更加疑惑不解,她活到现在有四年的时间都是被囚禁在小黑屋里,剩下的半年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就说到了王府,她才来没几天,想得罪谁也找不到她能得罪的主儿,她知道自己肯定落不到好下场,可是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失败的前半生再加上这样的下场,她这辈子就等于白活了。
“你的夫君三王爷杀了我的妻儿老小,这笔帐我只能算在你头上,我也要让他尝尝痛失妻子的滋味儿!”黑衣人恶狠狠的说,脚步不禁向前逼近了几步,羽芊似乎听出点他要杀她的动机,慌忙解释说:“你认错人了,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王爷的妻子,你要是杀了我就是滥杀无辜,我只是一个••••••一个一个婢女!”
“婢女!?你把我当傻瓜?”黑衣人用剑将地上的雪狐大氅挑在刀尖上,“王爷对婢女真够温柔体贴的,你要是婢女,也是值得他看重的婢女,你不是他的妻子,但我同样要杀了你,然后再去杀了她!”
“你不能杀我!”羽芊几乎要弯下腰躲进桌子下面,可是全身的骨骼几乎被吓得僵硬,失去自主能力,“其实我也想逃出这儿,不如这样,我跟你一起逃出去!”
“我进来就没想过要出去,”黑衣人的话摆明了要和王爷同归于尽的意思,羽芊见这招软的不管用,可是硬的她又没赢的把握,只能想方设法拖延时间,说不定巡夜的侍卫就会发现异常,下一刻就会有大量的人保护她,“报仇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王爷为什么要杀你全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揭你的伤疤,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
“你帮我?”黑衣人语气压抑的说,眼神里的杀气也有所减弱,但很快又警惕性的瞪向她,“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帮我?你要是出尔反尔我能拿你怎么办,倒霉的人还不是我!”
“一个能为家人报仇雪恨,甚至甘愿付出生命的人,我相信他的本性不坏,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无辜的人,我也是一样,”羽芊仿佛也不再对他的剑感到害怕,只要想起王爷对她说的话,她所体验到的恐惧和不安几乎能将她整个人击溃,“我弟弟被发配到边疆充军,父亲又被贬职,我之所以还能活着就是因为还有王爷值得利用的价值,每天过得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犯了王爷的大忌,我死了倒无所谓,可是我的弟弟和父亲的性命就会变得岌岌可危,所以我很努力的活着,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相信我不杀我,而是因为我们都身不由己,自己无法为自己的未来和人生做主,我相信你不会滥杀无辜,以牙还牙并不是解决仇恨的最好方法,为什么不想其他的方法,既能保全自己,也能让死去的家人安息?”
“我是楚国的•••••”黑夜人的话还没说完,嘴里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手里的剑无力的从掌心滑落下去,摔在地上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无声的黑夜里仿佛被无限扩大,他用手捂住伤口,血源源不断的从他手指缝里溢出来,羽芊吓得不知所措,怔怔的看着他痛苦不堪的眼神,“你受伤了,我找东西给你止血。”
“来不及了,”黑衣人用手扯掉脸上的黑布,他的左脸上赫然出现一条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羽芊被他那张狰狞恐怖的脸惊得几乎昏厥,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花瓶,尽管她迅速做出反应去补救,可是依旧没有阻止花瓶摔落在地上时发出“咔嚓”一声的巨响,羽芊恍惚的神智被这声剧烈的声音惊醒,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花瓶,艰难的抬起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相信你。”黑衣人没有做出责怪她的举动,以他的能力,足以在临死前拉她作垫背的,羽芊敏锐的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她走到窗子前,微微推出一条小细缝,果然看到有许多侍卫向她的这边走来,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那男人嘴里突然吐出一口血,全数落在那件颜色鲜亮的雪狐大氅上,羽芊没有时间顾及那件大氅,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终于双手颤巍巍的找出一瓶止血药,递到他的面前说:“这个药很管用的,你先把血止住,我想办法帮你逃出这儿。”
“这受了这么重的伤根本逃不出王府,你有句话说对了,我不会滥杀无辜。”男人强忍着疼痛,将地上的剑捡了起来,“我就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既然不甘心,就不要那么轻易的死去,我也会努力的让自己能活多久就活多久,”羽芊打开瓶子上的塞子,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将药粉洒到他左口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上,又扯出一条白绫,连着衣服将他的伤口包裹起来,“我知道哪儿可以藏身,等你身体好得差不多,我再想办法协助你逃出王府,只是你得答应我,不要再做飞蛾扑火的冒险举动,你要是那么不珍重自己的命,你的家只会更寒心。”
“好,可是你怎么办?”男人看着惨烈在门口的老妇,他杀她是因为她发现了他,羽芊一脸惋惜的看了眼王嬷嬷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内心的悲痛,“你欠她一条命,所以你更加不能死,用你方式将这笔欠债偿还给她的家人,我相信嬷嬷在天之灵会得到安息。”
羽芊拿起地上的烛火,点燃被褥,浓烈的烟火瞬间蔓延开来,羽芊找开窗户,离地面不高,跳下去即使受伤也不会太严重,男人也相继跳了下来,羽芊拿过他手里的剑,指着右边的小跑说:“你往那个方向跑,不要停下来,我不知道给你说的这条路能不能保住你的命,可是我知道往往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那儿离王爷的住的地方不远,他应该不会料到你会藏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无论结果怎样,还是那句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冒险,这把剑留在我身边,我会往反方向跑,做出你劫持我随后逃之夭夭的样子来。”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9-13 08:43:52 +0800 CST  
羽芊拿着剑,在胳膊上划出两道口子,钻心的疼痛几乎让她无法忍受,她一边走一边将血洒在地上,她回头看了下自己的屋子,此时已经浓烟滚滚火焰烧红半边天了,她的心仿佛也被烈火烤灼着,她明白这么做挑战的不仅仅是三王爷的耐心和宽容,他要是知道真相,不仅要她的命,有可能还会当着她的面前让她的亲人死不瞑目,前面是个陡坡,羽芊的身体颤抖的厉害,此时的月光被云彩挡住,她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依稀感觉到脚下的地面越来越陡,后背上惊起一几层汗,几一吹冷得她仿佛像是睡在冰天雪地里,全身簌簌的冒着寒气,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下,身体像个圆木似的,从陡坡上一路滚了下来,速度太快,额头和胳膊上被陡坡上的石头和其他东西刮伤,周身泛起的疼痛很快湮灭了她的神智,黑暗里,乾坤颠倒,耳边的风带着鬼怪的嗤笑,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
再次醒来时,羽芊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眼前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黑暗永远都是触发引发内心恐惧的罪魁祸首,羽芊的嗓子干涩嘶哑,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时一只冰凉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脚踝,她想尖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羽芊仿佛找到了自己还活着的证据,她不确定抓着她脚踝不放的手到底是活人的手,还是死了好久的死人的手,羽芊憋足了力气,瞪了下脚,终于摆脱了那只手,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只手的主人突然扑到她身上,胡乱的扯开她的衣襟,他的身体几乎冰透了,身体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接下来他并没有非分的举动,仿佛像是个不想被冻死,只想找到可以温暖身体的幼兽,羽芊的身体几乎要被他压扁,喘不过气来,身上的那个人仿佛缓过劲来,羽芊推了他一下,他似乎抱得更紧了,一只手甚至落在她的胸口,羽芊的手在地上胡乱的摸索着,终于抓住一个石头,猛地砸到他的肩膀上,趁着那人吃痛分神之际,羽芊轻而易举的从他身体逃出来,滚到旁边。
羽芊在小黑屋里学到了许多技能,比如说生火,在黑暗里眼睛睁着闭着都无所谓,她跪在地上,双手在地上不停的摸索,可是打火石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她胳膊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再加上刚才那个人蛮横无理的拉扯,静谧里,她甚至能听到血液从伤口里往外涌的声音。
“你受伤了?我手上都是黏糊糊的血。”那个借着她体温而缓过劲来的男人开口说,语气虚弱的像是一根细线,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断裂,羽芊没理睬他,悄无声息的往前爬,他的声音很快追了上来,“对不起,刚才我实在是太冷了。”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是跟我一样从上面滚落下来的吗?”羽芊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只要他敢再扑过来,她一定拿石头砸碎他的脑袋,男人笑了笑,“我要是说了可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儿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跟死无葬身之地有什么区别?”羽芊叹了口气,男人说:“你被人追杀?”
“我要是说了也有可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羽芊学着他的口吻说,“喂,你在这儿生活多久了?”
“不知道,有可能是一天,也有可能是十天,也有可能是一年,这儿太黑了,应该是个地穴,阳光照不进来,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年纪好像并不大,却带着经历磨难后的成熟和老练,羽芊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里的石头敲打地面上的石头,空灵的回音在地穴里演变出敲木鱼的声音,让心烦意乱的心逐渐安静。
“这儿的环境不适合生存,寒气太重,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咱们就得相互合作,我有难言之隐,你也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我们谁都不问谁的身份,尽力找到从这儿逃出去的路。”男人提议说,羽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思索着说:“你打算从哪儿开始找?我是说你有没有头绪?”
“地穴再隐秘也会有出口,我的腿摔断了动弹不得,一般地穴里会有蝙蝠,只要想办法找到蝙蝠,惊动它们,它们受惊之下往往会慌不择乱的往出口逃窜,只要跟着它们,就可以找到出去的路。”
“你真聪明,难怪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羽芊笑了笑,她从衣摆上扯出布条,将胳膊上的伤口包扎起来,男人惊愕说:“你不怕蝙蝠吗?那东西很邪恶的,有的还会咬人。”
“蝙蝠有什么好怕的,就是样子狰狞丑陋些,我还吃过蝙蝠肉呢,味道比它的外表的长相不知要好上多少倍,”羽芊回想起曾经在小黑屋里的艰苦寒酸的生活,捉蝙蝠是她和珠儿的一大乐趣,她至今还能记得烤蝙蝠肉的味道。
“我以为生在王府里的人是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男人的话里大有试探性的意味,羽芊的注意力放在蝙蝠身上,并没有听出他话里别有意味的话,“我才不是王府里的人,来这儿也没几天时间,要是有选择,我情愿呆在小黑屋里也不来这个地方,谁稀罕谁来。”
“小黑屋?”他惊讶的问。
“我小时候犯了个弥天大错,父亲恨到不行,就把我关了起来,我在小黑屋里整整被囚禁了四年,能吃到蝙蝠肉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有时候好几个月都吃到荤腥。”羽芊语气里流露出浓浓的悲伤,回忆是痛苦的,回忆起痛苦的回忆更是件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不过目前有件比痛心疾首更艰难的事,所以被塞满痛苦的回忆也显得微不足道。
“从小到大我一直过得小心慎重,不敢疏忽大意,母亲时时刻刻都在告诫我,我脚下所走的路不是路,是独木桥,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栽下去,为了防止栽下去,我不允许自己犯错。”男人的声音里透着压力和小心,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仿佛他只有活在这种状态里才能龙潭虎穴里生存下去。
“光听着都觉得你的生活很辛苦,其实犯错也没那么可怕,只是面对的后果或大或小,四年的囚禁生活现在想起来也没那么糟糕,至少可以继续活下去,我还能和珠儿一起抓蝙蝠,喝着她泡给我喝的姜茶,”羽芊提起蝙蝠,立刻想起目前最紧急的事,“我叫羽芊,你呢?”
“陌离。”这是男人犹豫再三后才说出的名字,羽芊念叨着他的名字说:“陌离?听起来怎么像是陌生人的离别?是形同陌路的意思吗?”
“我们楚国人••••••”男人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停顿下来,很快做出补救,“我是说我家乡的起名方式有点贴近楚国,可能是因为跟楚国交界的缘故吧。”
“楚国,我曾经救过一个人,他也说自己是楚国人,不过他受了很重的伤,没说清楚自己到底是楚国什么人。”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9-14 07:58:11 +0800 CST  
“他人呢?”男人的语气控制的很好,可是还是让人能轻易的听出他语气里的焦急,羽芊好奇的问:“你认识他?”
“羽芊姑娘,既然你救了他,我相信你是个好人,实不相瞒,那个人是来救我的,可惜我在逃跑的时候突然跌进这个地穴里,”男人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羽芊更加满腹狐疑,“他说王爷杀了他全家,是不是他认为你也死了?”
“我随家父只是来大池国做生意,没想到被王爷误当楚国人给抓了起来,你救下的那个人是我的兄长,父亲被王爷无缘无故的给杀了,还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兄弟也不幸死在他的刀下,我在兄长的保护下侥幸逃生,却被王爷的侍卫追赶,不幸沦落如此境地,如今碰上羽芊姑娘,便是老天垂怜,不忍我全家覆灭,对了,王爷在后花园里设了个狩猎场,我的几个身手还算矫健的手下被扔在里面,和他的手下对杀,如果你能出去,如果你还能记得我,请你一定要通知他们,将我从这儿救出去,羽芊姑娘的救命之恩,陌离有生之年必定加倍偿还,这块玉佩你拿着,他们见到玉佩就会相信你。”
“好,我答应你,可是你也答应我,在他们没来救你之前,你要好好努力的活下去,千万不能死。”
第九章 皇家狩猎场
羽芊抓起手里的石头,拼了拿的往上扔,巨大的回响声有时震得她耳朵生疼,不知走了多远,不知扔了多少石头,不知脑袋被撞了多少下,求生的意志,还有两条生死未卜的性命成为支撑着她拼了命也要走出去的动力,隐约中,羽芊仿佛听到有人叫她的声音,越来越近,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缠绵交杂在一起,声音变得越来眼越清晰响亮,羽芊知道,她的努力没有白费,目前的位置已经接近出口,她没有大声疾呼,陌离正被王爷追杀,暴露这个地方极有可能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等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周围恢复安静,羽芊这才继续前进,一道刺眼的光从斜斜的从石头缝隙里折射出来,羽芊的眼睛在接触到光的瞬间,立刻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她用手捂着眼睛,透过指缝一点点的睁开,直到眼睛完全适应了光亮才将手拿下来,越往前走,石头的缝隙就会逐渐扩大,兴奋的同时,她也看到身上狼狈脏乱的衣服,还有胳膊上被血浸湿的布条,她张大嘴巴,呼吸着带着浓郁花香。
她看了眼身后的地形,依稀能看到那个当初她滴落下来的陡坡,离她现在所站立的地方最起码有好几里路,那个地穴立刻是连接着陡坡,没想到地穴的出口竟然是片桃林,初春,成百上千株桃树争相开放,桃树缀成粉红与雪白相间的花潮,有的树是粉红粉红的花团,像是天边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还有的是雪白雪白的颜色,如脂,如玉,如雪,是那么娇嫩,那么水灵,那么晶莹,那么透亮,娇嫩得仿佛吹口气就能化成水。
微风拂过,花香四溢的空气里蔓延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惬意,眼前的情景恍如世外桃源,远观气势磅礴,近赏俏丽妩媚,似少女初妆,羽芊情不自禁的掐了一枝,上面有两朵开放的极其妖艳,其实她最喜欢的是后面几个半藏半露,含苞待放,上面长满白色毛茸茸的微吐红点的小花苞。
这时耳朵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像是红粉的花瓣随风蝶舞,羽芊想知道能拥有这么动听笑声的主人会是什么模样,繁如群星的桃花随风摇曳,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如漫天彩蝶翩翩起舞,羽芊蹑手蹑脚的往前走,头发不时的被桃枝勾住,扯得她头发生疼,隐约中,她好像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女孩此时正背对着她站着,手里提着竹编小篮,里面依稀露出红红粉粉的花瓣,她的前面,好像还有个正在荡秋千的女孩,她委婉如黄莺啼鸣的笑声和这片红粉纷扬的世界相得益彰,美景在美人的映衬下愈发美到美不胜收。
或许是花香太浓,羽熙突然打了个喷嚏,笑声嘠然而止,羽芊迎来了两道炽热的目光。
“哪来的要饭花子!敢在王妃的桃林里大煞风景!”拿竹篮子的女孩,看起来年纪跟羽芊不相上下,衣服和打扮几乎可以和一般人家的大小姐差不多,可是羽芊知道,她是那位优雅端庄,身姿曼妙王妃的侍女,她那么嚣张跋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王妃的陪嫁丫鬟。
“说你呢,你还充傻装愣!”女孩捋了捋袖口,一副要教训人的样子,羽芊慌忙往后退,被她身体碰撞到的桃树枝,花瓣漫天飞舞,头发被一根枝子勾住,羽芊进不得退不得,稍一动头皮就会被扯得紧绷绷的。
“彩吟,休得无理。”谦王妃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她的美艳惊心动魄,肤若凝脂,倾国倾城,妩媚的眼眸,鲜润的红唇,纤细匀亭的腰身,在在蝶舞纷飞的花瓣的映衬下,像是个落入凡尘却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彩吟有些不情愿应了声,狠狠的瞪了眼羽芊,提着篮子站到王妃的身后。
“好美!”羽芊情不自禁的赞叹说,谦王妃被羽芊痴痴迷迷的样子逗乐了,看到她发髻上被树枝勾住时,侧过脸对身边的彩吟说:“找把剪子来,她的头发被树枝缠住了。”
“王妃,来历不明的人最危险了,你看她满身狼籍,身上还有伤,说不定是被人追杀才潜入府里,要奴婢说,赶紧让管家找几个人把她从哪儿来丢到哪儿去。”彩吟的气焰不是一般的嚣张,而谦王妃嘴角总是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给人一种天神驾到的威严,又有种说不出来的亲近感,她见彩吟不动身,依旧笑着,语气却有丝不悦,“王府什么时候换成你当家作主了?”
“奴婢不敢,奴婢刚才是想该找哪把剪子才合适。”彩吟听出谦王妃不高兴,提着小竹篮快速走开,没一会儿身影便被淹没的花海里,谦王妃拿出袖子里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羽芊脸上脏兮兮的污泥,“怎么弄成这样?胳膊上的伤看起来很严重。”
羽芊感觉到她指尖上的温柔,还有眼眸里令人温馨的笑容,“王妃是奴婢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漂亮又有什么用,容颜都会随着岁月渐渐老去的,变成昨日黄花,”谦王妃的语气里杂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羽芊仿佛意识到她说这话的意思,倾国倾城却换不回夫君的宠爱,这才是女人最大的悲哀。
“王爷有眼无珠!”羽芊轻声说,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谦王妃似乎听到她喃喃自语的话,精致的容颜上掠过一丝惊奇,“你是羽芊?王爷前些日子带进府的女孩?”
“王妃,剪子来了。”彩吟将手里的小剪子向谦王妃晃了晃,“王妃,是剪她头发还是桃树枝?”
“我来。”谦王妃的笑容总是那么平易近人,彩吟嘟着嘴,很不情愿的将剪子递到她的手里,随后立刻再次狠狠的瞪了眼羽芊,谦王妃动作轻柔的剪开树枝,随后又细心的将头发分离开来,“刚才没弄疼你吧?”
“没有,弄疼也没关系,奴婢可没那么娇贵。”羽芊在她面前仿佛可以敞开心扉说任何话,没有压力,没有约束感,没有令她顾虑重重的隐忧,那种轻松仿佛有种依偎在亲人身后的感觉,彩吟瞪着她的眼睛更大了,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挤出来,“王妃,她身上又脏又臭,还不知从哪条地沟里爬出来的,小心弄脏您的衣服,像她这种人,赏她点吃食就已经对得起她了。”
“彩吟,你再胡言乱语,仔细掌嘴!”谦王妃脸色越发严肃,彩吟似乎没见过王妃向她发过这么大的火气,一时间神色拘谨的低着头,“奴婢知罪。”
“你下去吧,派人通知王爷,就说羽芊姑娘找到了。”谦王妃命令说,在面对羽芊时,眼神里已经装满了温和和笑意,“你不用理会彩吟,她是我的陪嫁丫鬟,脾气难免要比别的丫鬟要火烈些。”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9-15 18:47:03 +0800 CST  
“王妃说的是哪里的话,奴婢才没有跟她一般见识,能做你的侍女真的是需要福气的。”羽芊见彩吟转身离开,心里仿佛想起了重要的事,慌忙叫住彩吟,谦王妃笑着说:“还称自己是奴婢,王爷这么看重你,除了我是他娶进门的,他还从来没有带其他女孩进府,说不定会•••••••你用不着那么拘谨。”
“王妃,您就是今儿打断了奴婢的腿,奴婢还是要说,奴婢就是不明白了,您为何要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是王爷带进府的又能怎样,家世底子哪有您这般尊贵,说到底您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算哪根葱哪根蒜!”彩吟能说出这些顶撞主子的话,早就做出视死如归的准备,谦王妃扬起手,羽芊慌忙挡在彩吟的面前说:“王妃,彩吟说得对,奴婢虽然是被王爷带进府的,可是奴婢不会留在府里太长时间,而且王爷对奴婢也是忽冷忽热的,奴婢从来没有妄想过什么,所以,我觉得彩吟那您说的那席话完全是出于忠心护主,心疼您才说的,请您别责怪她。”
彩吟一脸惊讶的看着羽芊,张大嘴巴半天却没能说出个字来,她看了眼谦王妃说:“奴婢还要不要去王爷那儿传话?”
“不用了彩吟,”羽芊对着王妃满脸歉意的说:“真的没有必要通知王爷了,我这个样子哪能见人,您就当从来没有见到我,王爷要是问起,您也别说见过我。“
“她这人真是奇怪,王妃,奴婢觉得她不像坏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好端端的会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奴婢去拿剪子的时候,听小乐子说昨天晚上她房间着火了,还好风不大,要不然真得把整个王府给点着了,服侍她的王嬷嬷也被烧成焦炭渣子,早知道她就是羽芊,奴婢就多打听几句,”彩吟振振有词的说,谦王妃脸上一脸淡然,“不管她是谁,王爷又要如何待她,这一切似乎跟我没多大关联,几年前自打见过他一面,我就把他放在心里,一直藏着掖着,生怕被爹爹瞧了去,少女情怀总是带着憧憬和幻想,去菩萨面前祈求这辈子能跟他共结连理,了却我这满腔痴心,如今如愿了,与他共结连理,哪曾想,新婚之夜他竟连喜帕都不曾挑开,让我一个人坐在床榻上守了一夜,第二天,第三天,直到现在,他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如果羽芊姑娘是他心意所属,我为什么要拦着,让夫君高兴也是我的本分,如果羽芊能让他日日开怀,我受点冷落和委屈又有何不可,表面风光,内里却这般落魄,我要这虚荣岂不成了自欺欺人!”
羽芊将自己收拾干净,又换了身像样的衣裳,那只玉佩,其实是只雕刻着某种奇怪图案的琥珀,在阳光下几乎透明,上面的图案得在光线黯淡的地方才能显现出来,看着被大火烧成一堆废墟的房子,最让她难过的是王嬷嬷,她的家人已经进府将她的尸骸带走,羽芊身上没有现钱,只能将谦王爷赏她的玉器和值钱的首饰送给她的家人作补偿,他们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不过是碍于谦王爷的威势,可是心里的恨都快恨出内伤来。羽芊知道谦王爷看到她时不会有好脸色,果不其然,那脸色比她想像里要阴沉的多,甚至带着摄人的杀气,还好,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问她失火的原因,传郎中将她胳膊上的伤处理好,随后带着她去了后花园,羽芊知道,谦王爷这是让她去看血淋淋的杀戮。
后花园没有像它名字那样开满姹紫嫣红的花,而是用十几尺高的栏杆圈禁出的巨型地场地,空旷的草地上草色葱郁,凶残秃鹫和老鹰在空地盘旋不去,寻找着地面上在打斗中血肉模糊的尸体,谦王爷抓住羽芊的手,紧紧的,几乎要将她的手腕生生折断,空气中蔓延着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场地里正有两个男人疯狂的对打,大量的血迹染红了他们衣服本来的颜色,羽芊的心随着他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而颤抖,栏杆的外围有一处高高筑起的楼阁,谦王爷仿佛很享受从羽芊手上传来的颤动,他一边踩着台阶往上走,一边拉着羽芊,见她死活不上去,冷笑说:“不上去,我就把你扔进去和那些人厮杀!”
“求求您放过我!”羽芊的手紧紧抓住台阶上的扶手,嘴里翻来覆去总是同一句话,“谦王爷,您大发慈悲,求您放我。”
“来人,把这个女人丢进去,找一条狗来跟她对杀!”谦王爷阴冷的表情,阴冷的语气,阴冷的命令,他猛地松开她的手,羽芊知道他能说得出来就会做得出来,浑身上下没一处地方不处于惊恐不安里,很快一个侍卫牵着一条半人高的狼狗走了过来,这时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着她往场地上走,那条狗看到羽芊的瞬间,仿佛饥饿的野兽看到可口的猎物时,疯狂的对她一阵吠叫,要不是侍卫死死的牵住套在它脖子上的绳索,说不定早就扑过来撕咬她的身体。
羽芊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凶猛的狗,尤其是锋利的牙齿,浑浊的液体顺着下巴异常恶心的滴落下来,侍卫打开场地的木门,将她推了进去,随后那条狗也被放了进去,羽芊惊吓过度,几乎忘了尖叫,她颤巍巍的往后退,那条狼狗狂躁暴凶猛的瞪向她,一步步的逼近,张开獠牙,腥红的舌头不停的翻动,谦王爷姿势慵懒的靠在一个垫子上,坐在他旁边的纳兰元诩看着羽芊六神无主的样子,于心不忍的说:“三哥,她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你何必要做得这么绝?”
“差点把王府烧成灰烬的女人是弱不禁风吗?”谦王爷语气依然阴沉的可怕,他的目光盯在羽芊身上,冷笑说:“她不识抬举也不识时务,给她脸她也不要,你说我还留着她干什么?浪费王府的粮食?”
“王爷,屋子失火的事还有待勘察,昨儿不是来了刺客,她那天晚上下落不明肯定是被刺客掳走了,没瞧见她胳膊上的伤?三哥,万一羽芊真是无辜的,你这么做岂不成了滥杀无辜?”元诩看着场面上的情形提心吊胆的,虽然他和羽芊不熟,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这跟怜香惜玉没有半点关系,谦王爷拿起一颗葡萄递到元诩的嘴边说:“这是我前几天命人从新疆吐鲁番快马加鞭送来的葡萄,这是特地给你准备的,三哥的面子你可不能不赏。”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9-16 09:41:06 +0800 CST  
“三哥!”元诩敢怒不敢言,只好乖乖的张开嘴,谦王爷将葡萄塞进他的嘴巴里,当元诩咬开葡萄皮时,酸酸甜甜的汁液刺激着他的舌头,此时声地上的那只虎视眈眈的狼狗突然扑向羽芊,元诩几乎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谦王爷的手紧紧的抓住椅子的扶手,羽芊在狼狗扑上来的瞬间突然躺下,手里早就将发髻上的那只蝴蝶簪子握在手里,狼狗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羽芊的脖子,就在它的牙齿即将落下时,羽芊突然扬起手,将簪子猛地扎入狼狗的脖子上,蝴蝶簪子是她早就精心准备好的,这件事谦王爷不会善罢甘休,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只平凡单调的簪子磨得尖尖的,也是她自保的武器,从谦王爷的角度看,他根本看不到羽芊用簪子杀死狼狗的瞬间,只能看到狼狗死死的压在羽芊的身上,元诩咳嗽已经咳得接近尾声,这时羽芊和狼狗对杀的消息传入谦王妃的耳朵里,她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没想到却看到被狼狗压在下面的羽芊,彩吟看到眼前的情况时吓得大惊失色,她似乎相信了羽芊曾经说过的话,王爷要是真的那么看重她,怎么忍心看着她被狼狗活活咬死?
“王妃也来凑这热闹?”谦王爷的手从椅子上拿下来,上面隐隐出现裂痕,元诩仿佛像是想起了什么,惊讶的看向谦王爷说:“三哥,你不会因为我那天晚上的无心之语才决定这么做?你情愿眼睁睁的看着羽芊被狼狗咬死,让我也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咬死,无非就是向我证明你没有对她动过心?”
“这样的女人死不足,真是可惜了我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其实想要检验一个人是实力,最好的方法就是看她是否具备死里逃生,在刹那间扭转乾坤的能力,她既然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谈什么其他事?”谦王爷不屑一顾的看了眼场地,可是他的眉头很快皱了起来,狼一动不动,羽芊也没有活着的迹象,到底是谁弄死了谁,还是一起同赴黄泉了?
谦王妃往前走了几步,守在门口的侍卫上前拦阻,楼阁上传来谦王爷的声音说:“让她进去。”
“王妃,那条狗会吃人的,太危险了,您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以身涉险!万一有个好歹,奴婢可是准备好随您去的石碑!”彩吟没想到王爷对王妃这么冷漠,难道他不知道狼狗可以咬死羽芊,也能咬死王妃,想来王妃听到他允准的话,心都快要失望碎了。
“拿箭来!”谦王爷对着身边的仆役说,元诩失声笑了出来,“三哥,您又演哪门子的戏?我算是看见了,三哥的心是否真正跳动过?如果您哪天登上皇位,你会不会大开杀戒?杀光所有你看不顺眼的人,碍着你路的人,还有那些你认为死不足惜的人?黎民百姓能经得起你这么残忍的吗?”元诩说完转身就走,从楼阁上径直跳入场地里,羽芊这一力道几乎用尽了她的全力,这时狼狗还没完全死透,挣扎着站了起来,谦王妃抱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往狼狗身上砸,没想到没砸中,狼狗好像回光返照似的,从羽芊身上站了起来,转过头,再次张开血盆大口,谦王妃向后连退了几步,腿踩到拖在地上的裙摆,还好彩吟及时扶住了她,羽芊体力恢复到了五六层,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谦王妃,最显著的就是浓郁的花香几乎冲淡了空气里的血腥味,谦王妃为了救她,竟然连自己的生死也不顾了,元诩拼命的往狗狼那儿跑,想要阻止它扑向谦王妃,羽芊知道自己一定要振作起来,她是否能活下来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但是谦王妃的命她要用自己暂时还能控制的命去还,身上的衣服几乎被狗血浸透,她突然站了起来,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弱不禁风的她怎能会是狼狗的对手。
她纵身一跃,仿佛像个野兽似的,将狼狗扑倒,用最连贯的动作和速度拔出它脖子上仅仅露出被血染成红色的蝴蝶,握着簪子,猛地刺向它的胸口,不知刺了多少下,飞溅到脸上的血仿佛是从她脸上流下来的,顺着光洁的下巴不停的往下滴落。
“羽芊,快点把她扶起来!”谦王妃吓得够呛,面色苍白,站在楼阁上的谦王爷嘴角浮现了一丝狡黠的笑意,随后看向谦王妃,他除了小看了羽芊,还有那个一直沉默不语,也从不抱怨的王妃,羽芊的表现完全出乎了他对她的预料,元诩见她平安无事,不禁长长的松了口气,命人将鲜血淋漓的狼狗拖出去,看到地上拖着的血痕时,呛在他嗓眼处的葡萄汁突然酸一阵甜一阵的发作起来。
“羽芊姑娘,你放轻松点,那条狼狗已经被拖出去了,羽芊姑娘,快把手松开!要不然会伤到你自己的。”彩吟试着扳开她紧紧握着簪子的手,由于过紧,指节隐隐发白,指甲多半已经戳到皮肉里,可是无论她有多用力,那只簪子仿佛根深蒂固的和她的手连接到一起。
“你来这儿干什么?”谦王爷不知什么时候走进场地,他目光从谦王妃惊慌失措的脸上一扫而过,没有担心她的安危,好像质问她为什么要坏了他的事,谦王妃终究是个出自名门的大户家女儿,很快作出该有的反应,整了整仪容,她走到羽芊面前,用双手握住她紧握着簪子的那只手说,“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没有人伤害你,羽芊,放开手,试着放开!”
精神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之中的羽芊仿佛内心受到了温暖的安抚,她满是血渍的脸上很快出现惊骇失措的神色,手缓缓松开,谦王妃将那只锋利的簪子从她的手里拿出来,用帕子将上面的血痕擦干净,重新插进羽芊的发髻里,语言上的安慰在此时只会显得苍白无力,只能用眼神,让她感觉到被关怀的温暖,带着她惊恐万状的心走出阴影。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谦王爷冷冷的看向羽芊,不知道是为她高兴还是失望,他将手伸向谦王妃说:“你也受了不少惊吓,我陪你回去。”
“王爷!”谦王妃有点受宠若惊,这是谦王爷头一回看着她的眼神用相对柔和的语气跟她说话,在外人眼里,这便是恩爱夫妻了,王妃也感觉到他热切的眼神仿佛对她今天的表现刮目相看,她临走时交待彩吟说:“如今羽芊身边没了侍候的侍女,今儿她又受了惊吓,身边可不能没有人照顾,我这儿自己能应付得来,你先暂时过去陪她。”
第十章 暗流
“咱们王妃可是菩萨心肠,她一听到你被谦王爷扔进竞技场,她二话不说立刻赶过来了,本想着求王爷饶过你,没想到你已经被扔进去了,她也二话不说,立刻奋不顾身的冲进去,不过你的表现比男子还勇敢!”彩吟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元诩一直在咳嗽,断断续续的,好一会儿坏一会儿,羽芊身体和灵魂上的惊吓差不多都暖过劲来了,她看向眼元诩说:“按规矩我该跟您行礼的,可是我••••••”
“免了免了,我最怕我给别人行规矩,也害别人给我行规矩。”元诩摆了摆手,彩吟笑吟吟的说,仿佛到哪儿都不怕生,“听说您为了给羽芊求情,还把咱们王爷给臭骂了?”
“是啊,我是把他臭骂了,怎么了?你这问什么意思?你可别告诉我三哥喜欢记仇,哪天突然把那顿臭骂还给我?”元诩笑着说,一点皇子的严肃劲都没有,彩吟胆子也越来越大,“王爷要臭骂你,你敢不敢回嘴?”
“哎我说小丫头,你这话问得我怎么听起来有点挑拨离间的味道?”羽诩突然捉住了彩吟的手,彩吟猛地抽回手,“您可是个堂堂正正的皇子,怎么轻薄丫鬟,传说去不知是奴婢坏了您的名声,还是您的德行坏了您的名声,有损皇家脸面的罪奴婢可是掉十个脑袋也但当不起!”
“不愧是王妃的贴身侍女,伶牙俐齿的,就跟其他人不一样。说起话来比刀子还快,削得我嘴巴火辣辣的疼,”元诩依旧笑着说,这时嗓眼儿处的那阵不自在又来了,咳得他几乎背过气去,彩吟没好看的娇嗔说:“活该,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再动奴婢动手动脚的!”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9-17 08:06:19 +0800 CST  
“六皇子!”羽芊客气的说,她的手藏在被褥里,轻轻的抚摸着陌离送她的玉佩,还有他的嘱托,既然谦王爷无情无义,甚至将她推入绝境,她能活着不是靠他,而是她自己,元诩喝了口茶,气息平稳了许多,“别皇子前皇子后的号,听得我的心里觉得怪别扭的,叫我元诩,或者六爷,彩吟,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懒得理你,羽芊姑娘,奴婢估摸着您也饿了,去厨房给您准备些点心。”彩吟说,正往外走,元诩的声音追了出来,“顺道帮我也带一份莲蓉水晶糕。”
前者叫了无论人前人后都是大逆不道,后者的称呼叫起来倒也顺口。
“六爷,”羽芊的语气已经流露出有求于人的苗头,元诩似乎也听出了她话里的那层意思,“爷都叫上了,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知道王爷什么时候开始兴起竞技场的?”羽芊不留痕迹的问,似乎是不经意间提起的,再加上她一个时辰前从那儿逛了圈鬼门关刚回来,提起也没什么异常,元诩若有所思的看向门外,仿佛在盘点数字,“大概有三年时间,羽芊,你问这个干什么,提起竞技场,你没觉得心有余悸吗?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机智和勇气并非一般女儿家能比,甚至七尺男儿也没你那么出彩。”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生死攸关的绝境里,我哪能知道自己能斗得过狼狗,其实我挺害怕的,一直怕得要命,下一次王爷要是把狗把人,我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幸运,从死亡里绝处逢生。”羽芊说的是心里话,她无法再在这种性命朝夕不保的状态里继续生活,光吓也会被吓死半条命,元诩听她这么说,当时的情景有多可怕他是亲眼看到的,她一个女孩子能硬撑过来实在不简单,安慰她说:“三哥这事做得的确是过分了,可是谁让他是王爷,我在他面前都说不上话,羽芊,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我根本没办法,父亲程启被贬职,去了千里之外的偏僻县城,弟弟程斯然被流放充军,这一切都是王爷用来要挟我的命门,我要是一走了之,王爷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会让他们求死不得求死不能,直到逼得我现身为止,所以我不能逃走。”
“我不知道这件事我能帮上多少忙,但是我可以帮你去打点下,你父亲那边肯定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就是你的弟弟可能会麻烦点,一般流放充军的人日子多多少少会比其他参军的人要过得艰苦些,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会想办法支打听到他的下落,”元诩也很谨慎,没有拍着胸脯向羽芊保证会把他弟弟的事情包下来,羽芊笑了笑,程斯然的安危目前是她心里最大的担忧,元诩知道最能有效安慰她的方式就是让她安心,“这件事我会尽量着手去办,不出意外的话,我明天有可能会出府,三哥的事我向来不插手,可是你不一样,当时看到你被扔进场地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可以袖手旁观,可是我还是没有出手,还好你平安无事了,我心里对你很内疚,所以这次我决定不能袖手旁观,无论你弟弟的消息是好是歹,我都会想办法让你知道,还有,三哥的脾性冷酷暴烈,他要是知道我背着他做这事儿,咱们俩的下场都不好过,你还保持原来的状态,我也会小心行事。”
“谢谢你六爷。”羽芊的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当她的手指触碰到玉佩时,尤其是想到陌离是如何在黑暗里苦苦坚持时,心莫名的好像被针尖扎了下,不怎么疼,却感觉到细微的伤口里流血了,元诩突然提起昨天的大火和刺客的事,“听侍卫说你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没多久里面就浓烟四起了,那天晚上你怎么会突然失踪?是被刺客劫持了吗?可是他为什么又放了你?这么多想不通的问题,也难怪三哥会对你起疑心。”
“无论我说什么王爷都不会信,我又何必浪费口舌去争,要是激起他的怒火,一个命令下来,我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会不知道。”羽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楚楚可怜的看向窗户,“很羡慕那些鸟雀,无拘无束的,天地那么大,想飞到哪儿就飞到哪儿,每当看到它们自由自在的样子,我心里就会特别难受,还有那些在竞技场上相互厮杀的人,他们中有许多人都很无辜,只是因为王爷喜欢杀戮和死亡,所以付出血和命的代价来取悦他,王爷,他到底是人还是野兽!”
“八年前咱们大池曾经吃过楚国的败仗,楚国将捉到的俘虏全部杀光,将他们砍下的头颅挂在城门上,三爷也参与了那场战争,他在战场上奋身杀敌,身上留下了许多伤疤,身边有许多亲信还有兄弟全都死了,这场战争最终还是楚国胜了,三哥险些被抓,身上中了毒箭,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年多才有好转,他带走的几万精兵回来时却所剩无几,还被楚国白白抢占了两个城池,这场败仗不怪三哥,是父皇对他猜忌太深,二皇叔免不了要在他耳边煽风点火,他原本要率出的援兵,在关键时刻最终还是没有去接应三哥,这才衍生了这场败仗,从此以后,三哥好长一段时间里都一蹶不振,他身上的余毒虽然不足以致命,却在他身体里根深蒂固,一到忽冷忽热的天气,他的身体就会出现不适应的反应,其实三哥这八年来过得得很辛苦,父皇不信任他,母后又偏爱太子,没有关心他,也没有人真心对待他,冷漠和无情有时候只是他用来遮掩内心脆弱的借口,他天生不是个喜好嗜血暴戾的人。”
“可是他心狠手辣的作派实在让人触目惊心,今天你也看到了,如果我没有事先作好准备,被拖出去的可能是我,而不是那条狼狗,我对他的恐惧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让我害怕,让我清醒的感觉到他内心的残忍和血腥,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一种人是值得他利用的,还有一种人,即可以利用,也可以可有可无的,而我就是他心目里的第二种人,”羽芊的泪水潸然而下,元诩能从羽芊无用迷茫的眼神里看出她此时此刻的情绪,“三哥抓来扔到竞技场上的绝大多数都是楚国人,很小一部分听说是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他们死无论是死在竞技场还是菜市场其实结果别无两样,三哥对楚国人的恨几乎恨到骨髓里,他只能看着楚国人痛苦的表情,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才能安慰他八年前所落下的心伤,那场败仗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为了复仇,他甚至对你不择手段。”
“六爷,您的莲蓉水晶糕,奴婢知道您爱吃甜的,特地嘱咐厨子在上面抹了层蜂蜜,”彩吟脸上的笑容很漂亮,笑声也很清悦,仿佛将他们两人之间浓到凝滞不动的悲伤化解开来,她将莲蓉水晶糕放到元诩的面前,随后又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稀饭放到羽芊的面前,“奴婢早些时候就吩咐过厨房,用文火细细熬着小米稀饭,里面还加了莲子,郎中说小米又叫陈粟米,性味苦,补虚损,开肠胃,喝下去容易静心,特别适合羽芊姑娘服用。”
“你那么体贴入微,怪不得谦王妃那么宠爱你,性格又好,让人情不自禁的喜欢你。”羽芊笑着说,元诩端起碟子,笑着说:“羽芊,你赶紧趁热把粥喝了,我去找个应景的地方才能吃出莲蓉水晶糕的美味来。”
“谦王妃的桃花园里的桃花全开了,美若世外桃源,六爷要是想赏美景,却那儿最适合不过了。”羽芊对桃园流连忘返,元诩很快将目光投向彩吟,“我找不着那儿,你带我去。”
“六爷您找不着是您的事,并奴婢什么事,再说了,奴婢也不是你的丫头,你让奴婢去奴婢就巴巴的领你过去,王妃要是知道了还不骂奴婢眼高于顶,忘了谁才是主子?”彩吟将手背到后面,她的傲慢的确是谦王妃宠出来的,现在王妃得了谦王爷的宠,她的地位也随着王妃而水涨船高,羽芊笑着打圆场说:“彩吟,我这个一个人能行,元诩好不容易才府里一回,你再不愿意至少把六爷领到园子门口,陪不陪他进去还不是随你自个儿的意?他若胡搅蛮缠,我帮你把他这恶事告到王妃那儿!”
“羽芊姑娘都这么说了,奴婢要是推脱就是太不给六爷面子了,六爷,奴婢可是跟您提前说好了,园子大得很,奴婢可不跟您一块儿进去,您可别迷路了,反正迷路也不关奴婢的事,奴婢顶多给您向王爷通报一声,六爷!”彩吟一边说一边走,却不知前面的元诩已经走出老远,恐怕她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见。

楼主 紫慕流沙  发布于 2017-09-18 08:22:23 +0800 CST  

楼主:紫慕流沙

字数:124830

发表时间:2017-08-12 02:10:4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5-12 01:24:0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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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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