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那些远离的女人

引子

新年年的第一场雪那天,我轮值班。
推开办公室的窗子,即使已经后半夜了,眼睛还是被满世界的银色晃得难受。站在15楼极目而望,我发起呆,那种什么想法都没有的呆。
“干吗呢” 耳边的声音让我一激灵。 我摸着胸口转过身,“你小人家吓我一跳”对小于说,她是美术编辑。
“想什么美事呢吧”小于歪着头问。
“没,没”
“那想什么呢”她把大样放我桌上,坐我对面,伸出右手,屈指“A升官,B发财,C想媳妇,D其他,请回答”。
我说,“请去掉一个正确答案”
“C想媳妇”
“确定吗?”我说,“恭喜你答错了”
“那…”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我把目光投向了桌子上的大样。
“李主任…”美编小何推门进来,说半截看到了小于说“小于没走哪,咱一起走吧。”
此时,小于背对着小何,我能看见她满脸的阴沉。“好啊”
我迅速浏览了小于版上的标题等,“好,发(排)吧”
小于起身,小何坐下。站在小何身后的小于做了个飞吻,“李主任,没别的事我走了”。 我此时与小何对面,所以,不动声色说“好”
看完小何的版,她也告别“李主任,没事我们走了阿”
我抬起头说,“我送你们吧”
小何跳了起来,“谢谢李主任”
“那你们一起走吧,我自己走回去,长这么大没见过下这么大的雪,我要看看雪景。”小于转头对我说。
“那,那我也走回去,和你一起赏雪”小何说,“那,谢谢了李主任”
看着两人出了门,这是今天最后的两块版,我关上电脑,关上窗子,起身换上皮鞋从衣架上拿下外套。这时,手机叮咚一声。我骂了一句,大半夜的发短信,不是“有黑车”就是“招男女公关:————我手机来了短信用门铃声提示。掏出手机一看,果然陌生号码。
“祝你40岁生日快乐!”
我一愣,早在一个月前,大报社工会在电视给我点了歌,我们这子报社给我送了蛋糕,我们中层以上的在燕春花园酒店吃了次西餐。我的生日已经过了。
我于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等离子万年历。 0:37 12月29日  农历十一月二十九
我的农历生日!!因为高考时填表生日写的是农历,所以我的生日一直是被误认为阳历12月29日。问题是,包括我老婆在内,人们都以为12月29日是我的生日,知道我农历生日的,只有老家的家里人们。老爸老妈都60多了,不会发短信。三个姐姐也不会大半夜的发。
是谁呢?
我想不出来。 但肯定是极亲近的人,于是我回信,“同乐同乐,还没睡呀?”
“这不等着送你生日礼物呢吗”
“谢谢,怎么送呀”我在套他(她)
“你来拿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在哪儿”
“客厅,看电视呢”

我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了,用这种方式说话,肯定和我特熟,但我的熟人里绝对没有知道我农历生日的。
我只好硬着头皮“哪儿的客厅”
“我家的”
“你哪个家”
“总后休干所”
”万寿路?丰台?”我想可能是同学或战友,在北京的。
“北新街休干所”
我真懵了,北新街休干所是我们S市的。
这人在S市!
“不好意思,我忘了,是多少号楼几单元几号来着”
“你没忘,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46号楼,2单元301”
“我马上就到”
不管是谁,但肯定是熟人。
我不再发短信了,而是给妻子解军发了短信,“下雪了,今天就在办公室对付一下,不回去了”。然后到车库开上我的伊兰特。
“到了你找谁呀”在车上那人来了短信。
下着雪开车,我没敢回短信,反正到了就知道是谁了。
从裕华路向西走中华大街拐上和平路,一路右转弯,大雪天又是大半夜,路上没车没人,一会儿,我就到了总后休干所。

把车停在门口,我下车去哨兵那里登记。
刚下车,就从传达室出来一人,一个老太太。
我还暗想呢,老太太怎么大半夜的出去呀。

“兵兵”老太太冲我招手。
我一看这个叫我“兵兵”的老太太,套用一句特俗的说法,我全身的血液凝固了。  我的下身,瞬时硬*勃*起来。
“王教员!”
我跑过去拥抱她。
王教员推开我,“没想到吧,是我”
“咋会呢。”我知道了谜底,多意外也心里有了底。
“祝王教员,嗯,生日快乐”我敬了个军礼。
“是64岁生日快乐”王教员说。我和她农历一天的生日,同一个属相,差两轮。

王教员坐在了副司机位置。
王教员从后视镜里瞪了我一眼,“我老了,是吧”
此时,我正从后视镜看她。“我都40了!”
“那就说明,我老得不能要了,是吧”

我实在说不出奉承的话“黄教授好吗”,黄教授是她的丈夫。
“不知道,联系不上了”她说。
“怎么?”我莫名其妙了。
“去年,是他的享年,83,坎”

到了她家。
一开门,是一个6~7平的门厅,显然是上个世纪90年代的房子,正对着门挂着一张巨幅照片。
我被下了一跳,因为照片上的人赫然就是“我”。
从长相到神态,简直就就是20年前的我
只是,他穿着中尉冬常服,那时侯还没有呢,我也没赶上这套军服。
看到我愣神,王教员没说什么,打开一个卧室的门。
我大马洋刀地坐在床上。王教员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这是我儿子”她说,“81年生的”她莫名其妙地盯我看了一会儿,“埋怨我,说从小到大没离开过咱们国防K大,在K大医院出生,在附小、附中上学,大学也是在K大计算机系,毕业又留了校。”
“他留了校,你自己跑S市来了?”我有些纳闷。
“这不,今年考了研,我让他报了”她向北一指,休干所的北邻是解放军X大。
“学什么的?”
“数字仿真。”
“巧了,刘小刚,我们队的,就是仿真教研室,也是个硕士导师。”
“就考的他的”
“奥,找他了”我稍显失望。
“找人家干什么,我们投奔你来了”她狠剜了我一眼,“都当大社长了,可别不管我们呀”
“总编,总编,一个子报的总编,离社长还远呢”我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他一南方人能适应这里吗?”我总觉得她儿子考军X大有些唐突。
“我的主意”她说,“他不是老说自己阅历少吗,我就找了这儿的张所长,是老黄的一学生,退这来了。”
“太好了”我应付着说。
“那就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她指着客厅的照片说。
我一头雾水。
“你毕业时想送给你,可那时还不是特别的象你;你30岁时他和你就像一个模子刻的,可你却刚添了女儿”王教员说,“这是你的儿子”
“我的”我说, 我简直蒙了,“就那一次”
“要不说你牛呢,要不做个DNA”王教员瞪了我一眼。

这个礼物,确实太惊奇了:现在40岁的我,24年前,和现在64岁的王教员王岚,唯一的一次,有了现在读研究生的儿子。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7 08:05:29 +0800 CST  
第一部军校恋曲

8月31日,我忽然醒来。
看看外面,天还不是太灿烂,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起放在简易床边的手表,刚刚6点。
没有铃声,没有被叫,却自己在6点醒来,这对于我有生的16年来,是第一次。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此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即使不是伟人,至少也找到了做伟人的法门。
伟人的特征之一,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至少是现在的称之为“酷”吧。(很多年以后,为了吸引观众,曲黎敏说,这只有婴儿能做到,因为他们的阳气足。这显然是扯淡。)
如果,真赶上了泰山崩于前,你就分析啊,会有事吗,如果有事,那你色变也没用还不如笑着等死。例如,谭嗣同“我自横刀向天笑”――刽子手的刀都横脖子上了,色变还有P用,哭也没用还不如笑呢,结果他那一笑留下了千古名言。呵呵,今天的人怎么说,就像遭遇强J,如果无力反抗,那干脆合上眼享受吧。
你再分析另外情况,如果崩了也没事,就不用我废话了,没事还变什么色。
无论那种情况,你的色变都无济于事,那还变什么呢,
看开了这一点,其实就做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这就是伟人,或者说做伟人就真么简单。

高考那几天,我被公认是最镇静的人之一。
当时,学校医务室免费每天给我们考生发放扑尔敏。这倒不是考生都对高考过敏,而是因为扑尔敏的副作用――安眠。
我是为数不多的没享受一分钱3片扑尔敏福利的人之一。
我没有吃扑尔敏,但吃了扑尔敏的人老早醒来,还是要羡慕我,能睡到自然醒。

其实,为什么失眠。那还不是紧张。排名靠前的怕考不上名牌,靠后的怕落榜。
对于我而言,总复习一摸二摸三摸,我没一次达到进清华北大,也不够进本科,骑着毛驴在中游。
既然考好了考坏了都不会有决定性的成绩,那我还紧张个P。

但高考,正如十几年后阿甘说的“就像妈妈给的巧克力,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愧对了我的镇静。
在最后的总复习中,我们共组织了三次模拟考试,俗称一摸二摸三摸,在这三次摸底中,我最高成绩是510分,最差的是498分。
可是最后我的高考成绩,是486分。其中120分的数学68分没有及格,100分的政治58也没有及格。两门不及格,在我中学5年里绝无仅有。
但高考时发生了。

这样的“奇迹”,我要说是当时的高教部和中宣部造成的,一点也不为过。
当然具体讲,是一本叫做《少女之心》的手抄本造成的。
呵呵,超级啰嗦解释一下名词,那个年代,没有网络,地下的东西,只有通过手抄,而不像今天通过绕防火墙上AV网站。
也就是说,手抄本,就相当于今天的AV小电影,基本都是黄色的要么就是反动的。
对于一个处于青春期,正忙于高考复习的少年,当然没闲工夫关注反动的了,呵呵,它是黄色的。
这个叫做《少女之心》的也叫曼娜回忆录,其实就是一后来被称为小姐的人的述职报告。

呵呵,如果当时我就说自己的高考受到了手抄本的影响,那我也就像当年的黄帅和张铁生一样成了名人了,估计中宣部和教育部会把我当成例题,向全中国讲解手抄本的危害。
当时,他们两个部正在全国学校围剿手抄本。

具体情况是,从高考第一科数学开始的。这是一个我比较薄弱的科目,一直以来,120分中,我最多得到过110分,一般的100多点。
所以,我顺利做完前面的基础题后,便沾沾自喜地觉得,苍天有眼啊,高考时候我可能会得高分。
但是,所谓大悲连着大喜,第一道大应用题,就不会做。

考试遇到难题,我有一个诀窍。
那就是不“就题论题”,而是回忆老师对此类题目的课堂讲解,甚至是此类知识点的课堂讲解。
当然这个诀窍其实必须建立在另一个诀窍,上课绝对认真听讲的基础上。
我上课听讲的诀窍,那就是不走思。即使是到了40多岁的今天,单位开会或者组织文件学习,别人都一本正经地在那里看手机或者发呆,我还是不会走思。
很多人上课时,不怎么听讲,或是走思或时捣乱。但我觉得反正你必须坐那,老师在台上讲,想走思也不能专心走,我干脆就是一个字不落地听记。
而到了课下,别人都四处去搜罗题,我却只做老师布置的。这样一来,表面看起来,我学习时间远比别人少,但成绩却不比别人差。
这个诀窍屡试不爽。
所以,我才给同学落下个印像,学习比别人少,成绩比别人好。

那道难题,其实就是一双曲线的解析题,我回忆老师讲双曲线的课。
我清晰地记得,老师徒手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双曲线,然后边转身边问谁预习了。
解析老师,是我们班主任,他一问,谁不捧场,基本上是齐刷刷地举了手。
“那我……”老师一问也就是一走过场,他下意识地想说,“那我就找人说说双曲线的定义”,但回过身来却发现,有一个人没举手。
这个绝无仅有的人,就是盖小宁,此时他不但非常另类地没举手,而且还低头在看书。
老师马上意识到有情况,便不动声色地走下讲台,边走边说,“我找人说说”。
此时,教室里静极了。
当然,班主任的课,本身就很静。但此时,是连呼吸声都被摒住了的那种静。大家目光聚焦在老师身上。
女生是在看老师,我们男生是在看盖小宁,而且暗暗叫,完了。
男生都知道他在干什么。

几天前,随父亲转业插到我们班的梁向辉看了一本手抄本《少女之心》。在他的绘声绘色的宣传中,男生都要看,最后只好写了人手一份的数字,大家抓阄。结果,盖小宁抓的是第6。
也就是说,他前面只有5人看过了,而后面我们17个人还没看。
对于已经或者即将进入青春期的男孩,眼睁睁看着黄书要被查获,心情可想而知了。

盖宁肯定是感觉到什么,一抬头,发现了老师,但他却非常冷静地把书推进了桌斗。
“看什么呢?”老师走到跟前问。
“课本啊。”盖小宁从桌斗中拿出了数学书。
这是他最大的败笔,事后我们一致分析说,如果他不这样,而是拿出本其它小人书什么的课外书,老师就信了,但性质却轻得多。
“出来。”老师一把就把坐在中间的盖小宁拽出来,自己到桌斗去找。开始还没发现什么小人书杂志什么的,但他坚信有。再仔细找,结果,发现了被翻得快烂了的手抄本。
“少女之心。”老师看到了扉页的名字,“还真有啊。学校给我们开会说社会上正传呢,我们还不信。”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7 08:07:26 +0800 CST  
老师一脚把盖小宁踢出去,“前面站着去。”他脸色苍白,环视四周,“谁传出来的?”他压低声音问。
我们都被吓坏了,老师从高一跟我们快两年了,从没这么发过火。
“我。”知道早晚会被查出来,梁向辉站起来选择了坦白从宽。
“我猜也是你。”老师说,“你俩先出去,等我,我先上课,然后去教导处,看是不是去公安局。这已经犯罪了。”

老师,最后吓唬“已经犯罪了”,肯定让他自己抱憾终生。

下课后,老师发现只有盖小宁在,“梁向辉出来就走了。”他对老师说。
老师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让盖小宁去他办公室等,自己到我们宿舍去抓梁向辉。
可是宿舍锁着门。
老师又回来教室,梁还没回来。

老师有些抓瞎,马上把班上的学生分成三人一组,去校园地毯式搜索。
到了中午饭时间,所有同学都回来说,没有。


丢了个学生,老师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校长。
校长派老师和另外一个老师,去县粮食局梁向辉家里。借口说是要发展梁入团,作外调。
下午,两个老师回来。
还是没有。

校长只好给梁向辉的父亲,粮食局局长打电话,说要作外调,问亲密的亲戚住址。
当几组外调老师空手而归后,校长认为,梁向辉是怕去公安局,自杀了。
于是,全校出动,把附近的树、井什么的都搜查一遍,但结果还是没有。

就在校长要报案时,班主任同宿舍的老师领来了梁向辉。
原来,军营长大的梁向辉很懂反侦察,最危险的地方就安全的,他跑到了老师的宿舍,猫在床下。

梁向辉的父亲和校长虽然是一个村的,但实在是影响太恶劣,还是被开除了。

“唉,还是人家吃商品粮的啊。”我感叹,被开除后,梁向辉参加了招工,以相对其他人优异的成绩被县银行录取。
摇头时,我忽然出了一身汗,吗呀,我回忆老师讲课,怎么回忆到这个了。
我吓得一看表,还剩30多分钟。
结果可想而知。

就这样,《少女之心》没害了看过它的人去犯强J罪,却把这个没看的人给害了。

今天,躺在床上,我又一次气愤《少女知心》,也气自己不争气:昨晚我很晚才睡,大约有十来点了----呵呵,在一九八○年代,我们整个村子还没有一台电视,村民的夜生活就是串门聊天,所以,十点大约就相当于今天的凌晨两点了。
竟然,睡了六七小时就醒了,也太沉不住气了。

当然,并不是《少女之心》让我沉不住气:我今天要去千里外的省城上大学。
昨晚,村子里的叔叔伯伯什么的,还有村支书等干部,都来给我送行。
这倒不是我对于他们有多重要,这点我有自知之明。
他们来,是因为爸爸是村里的赤脚医生。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7 08:24:18 +0800 CST  
赤脚医生”,这个名词是官方认可并使用的,发明者,不知道是谁。很多年以后,有一个名词叫做“山寨手机”,完全是同一个修辞手法。

那是文革时国家实行“把医疗重点放到农村去”,每个村子都选了一人去学医,我们村就是我爸爸去了。回来后,爸爸其实并没有再赤脚,他是脱产的医生。那时候,村里的赤脚医生,也基本是村里的公务员,旱涝保收地挣工分(超级啰嗦解释名词,这是那个年代生产队的计算薪水的单位)。
所以,和今天的医生不同,赤脚医生都不以挣钱为目的,而是为了对得起工分,所以是真正在为人民服务。
俗话说,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所以,爸爸是全村人都要会用得着的人物。
于是,他甚至比经常更换的大队干部还要受人尊敬。――――说到这里,我想今天的人们不会理解。今天的医生和病人是交易的双方,你提供服务,病人提供钱财,这就不存在人情,所谓白衣天使,那是不做很多年了。还有就是过去的尊师重教,今天不会了,因为我是花了大价钱才去的,你教我是你的责任。
-------何况,主要的是,医生和老师并不是以治病救人和教书育人为出发点,行为准则是钱。医生,开药不看疗效看提成;老师,发放教辅书不看水平看回扣。

那时,村里有女子择偶的终极目标:听诊器、方向盘,解放军、售货员,可见医生的地位。
也就是因为爸爸在村里的尊贵地位,在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除了我家的姑姑姨舅舅什么的外,村里自忖有些地位的人都请我吃饯行饭――一般人家,呵呵,他还怕高攀不上呢。
昨天晚上,村里有头有脸的都来送行。

昨天在众乡亲的近乎肉麻的吹捧中,我更是自己以为是最少是具备了伟人的特征之一。
现在看来,理智上我能成为镇静的伟人,但在睡着时,本能上我还是一普通人。遇到今天这样的大Dday,我虽然还装成镇静,但睡觉后就暴露了―――我很激动。
Dday就是今天我要去省城,到解放军K大报到。

很多年以后,当大学扩招到街上随便扔个砖头就会砸倒一片大学生时,上大学那天实在不能再称为Dday了。
但那时候不一样,那时的本科录取率大约是5%左右,比今天的85%低落8成。大学生被称为天之骄子,上大学,就意味着铁饭碗,铁饭碗就意味着高人一等。

所谓高人一等,是因为那时候,上大学最起码要农转非。
当时,统治者把人分为农业粮和商品粮户口两大等。
二者的区别倒不大,也就是天堂与人间的关系。
农业户口,就不用说了,你一代为农代代种地。
非农业户口呢,你一出生,到派出所报户口,那你就是国家奉养的人之一,你家的粮本上就多了一页,国家每个月就要给你发上几斤到十几斤粮票。
超级啰嗦名词解释下,粮票,就是购买粮食及其用品需要的票证。今天已经是收藏爱好者的藏品了。
这个粮票,理论上讲是用来买粮食的凭证,不是有价证券。但是,我在一中上学时,去外边的饭店买馒头吃,如果没有粮票就每两加二分钱,也就是一斤按两毛折算。同时,人家吃商品粮的同学买饭票是用从粮本转来的粮票,那是国家发的。我们买饭票,要先到粮店交些粮食,人家粮店出具一个“兑粮证”,我凭这个兑粮证买饭票,可见,粮票虽然不是有价证券但它确实是有价的。
这就像,我们的医院,是非盈利性质的是因为单位,但他们确实是盈利的。
掩耳盗铃,是我们的传统。

这样一来,最起码,吃商品粮,只要一出生,国家就会发放相当于钱的粮票。
这种情况,在两千多年的中国史中,只有清朝出现过,那时候是公开的制度是,八旗子弟“三岁小孩有俸禄”。

当然,每个月发点粮票还不算国家对吃商品粮的呵护。
最大的呵护是,我们农民的孩子,中学毕业,就回田里赤脚。但吃商品粮的,你考不上大学,可以去考工,顶差也是集体工厂安排。
我们高考时,有几个商品粮的同学没考上大学,人家就不上中专,直接参加招工。结果,县一中毕业也不是吹出来的,他们都考上了银行电力等,到4年后我大学毕业,人家已经是混出模样的小头了。比如那个让我高考失败的梁向辉,被学校开除(名义上劝退)后,就考上了银行。
也就说,我们农民子弟上大学后就能约等于商品粮了。也就是我考上大学的作用约等于梁向辉他们被开除。

有了这样一个一步登天的事件,我睡觉时暴露了我的激动。
16岁的我,以前从没有过心事,也就从没有过躺炕上却清醒的纪录。

我这样胡乱想着,不时地看着手表,时间却像停了,好半天才走一个格。
很多年以后,看到崔永元说他失眠,我太同情他了。那天我在醒着躺在炕上,简直就想自杀。
好容易熬到了太阳出山,其实8月底的太阳也就在6点半左右出来了的。我掀去身上的薄被,脱了内裤。之所以敢于脱光,是因为我自己单独住在厢房。

对于今天的人而言,可能不太清楚什么是厢房。
在我们家乡农村,座北朝南的房子叫做正房。然后,如果需要就在两侧盖东西朝向的房子,就是厢房。
正房是三间,东西两个卧室,中间是过道兼厨房,我们叫它堂屋地。爸爸妈妈住在东屋,三个妹妹住在西屋。我礼拜天回家就和爸爸妈妈一起住。每年暑假,我都是住在平时放农具的厢房,在那里搭一个临时的床。

换上妈妈新做的三角裤衩,那上面钉了个口袋。
我打开口袋的按扣,取出一个塑料袋。
打开塑料袋,检查了录取通知书和准考证,还有三张大团结(超级啰嗦名词解释,大团结是当时的面值最大的10元纸币)和二斤全国通用粮票。然后,我抖开叠好的海军蓝裤子穿上,拿过新买的弹力背心穿上,套上新做的月白蓝色的半袖衫。
这里外全新的装备,就是我要去上大学的犒劳,他也标志着我进入了可以穿新衣服的人群。

从我住的厢房来到正房。
“咋这早起来啦?”正包饺子的妈妈惊讶地看着我。
按我们家乡的例儿,上车饺子下车面,一大早妈妈就起来包饺子了。
我惊讶的是,平时根本不做饭的爸爸正和妈妈搭档,他在笨拙地擀皮。
我上大学的划时代的意义,从爸爸反常上可见一斑。

妈妈的眼睛,真是像桃一样。
我想她肯定是哭了一宿,我鼻子也酸酸的了。“今儿醒了,就起来了。”我说,“我再检查下还有没装好的东西没。”
“你就别瞎动了,你身上带的都看了吗?”妈妈有些哽咽地说,“就拿一个皮包,你爸爸都弄好了。”
“我看了,都拿了。”我说着,扭头去院子力压水(农村没有自来水,是从井里往外压。)洗脸,我觉得我也要哭了。
虽然,11岁起我就到县一中住宿,但这次却是离开家要一个学期,那儿是什么样也没个谱。
就要离开了,我仔细地拿扫把打扫院子。直到妈妈喊三个妹妹起来吃饭。

“哥,你穿新衣服就别扫了。”小妹刚9岁,她一出来就奔我来了,“还是上大学好,穿新衣服。”
“那你也好好学习啊。”我笑着抻了抻衣服,显摆。
“哥,你往后就住大楼了吧。还天天看大汽车吧。”小妹一脸的憧憬。
那时,我们村里要是过个汽车,全村的孩子就追着看,汽车还属于稀罕物。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7 08:25:42 +0800 CST  


从来没有注意过别人的吃饭,我今天特意看了一下。发现,妈妈只吃了四五个饺子就不吃了。“小兵多吃点,到车上只能吃鸡蛋什么的了,那不顶饱。”
吃饭的时候,爸爸搬出了家里的自行车,又从二婶子家借了一辆自行车。
我们吃完饭,妈妈驼上我的包,爸爸带上我。
刚一出门,正在猪圈旁看的三奶奶就过来说,走啊。
三奶奶其实比妈妈还小,在农村,因为世代都住在一起,大家相互称呼不像城市里,萍水相逢地叫叔叔阿姨,而是按原始的关系排辈分。一般来讲,结婚早晚和排行大小就会造成与实际年龄不相称的辈分。像三奶奶家,旧社会是贫农,三爷爷他爸爸很晚娶媳妇,辈分就高了。
和三奶奶刚打招呼完,再隔壁的四哥哥就出来,说坐汽车去啊。
虽然他们都装成像偶遇,但我知道,这是专门等着拍我其实是在拍爸爸的马P。

本来,我家出门不远就可以沿着一小路出村,可三奶奶和四哥的拍马显然很对妈妈的胃口,妈妈决定沿大街走。
我们一路自豪着和几乎是每家每户打招呼,用将近半个小时出了村。

从村里出来,要先走6里地的土路,然后才上通往县城的公路。所以,从家里到县城,不到30华里我们骑了一个半小时。
一路上,妈妈千叮咛万嘱咐,到北京倒车,一定就在火车站等,别走丢了,到了学校要来信。

大约10点,我们到了县城火车站。
虽然在县城的一中上了5年学,但火车站我到是第一次来。
我们学校在县城东,而火车站在县城西。那时候,我还没有爱好穿越,而且我跟火车连半点边都沾不上。

这显然是一个三等小站,就孤零零一个平房。推开大门,里面是候车室兼售票室。
此时,已经有了十多个人了。我们挑了一个三人排椅坐下。妈妈马上让我去厕所,再检查一遍装在裤衩里的通知书和钱。

这是一个平房,厕所,当然是建在外边的。
我虽然很不情愿,起床到现在不过3个小时,还检查什么呀。但看到眼睛和桃似的妈妈,我决定听话。

我刚一推开大门,“你看着点!”一个女孩气势汹汹的声音。是她想进来,我推门险些撞到她。
虽然不能说是我的错,但我决定不反驳,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应该高风亮节。

我就一侧身,想向让她过去算了。
“李红兵!”
“武卫红!”
喊叫的是我初中的同学,高中我是在重点班5班,她到了普通班,好像是8班。

“你是不是去报到啊?”武卫红退了一步到了候车室外,“爸爸妈妈,我初中的同学,李红兵。”
“叔,婶。”我对她父母点头,在农村不称呼阿姨。我接着回答武卫红“是,我是解放军K大。你也考的那?”我一阵窃喜,那不就是同学了吗。
“不是。”武卫红说,“我是省医学院,K大在哪?”
“S市,你呢。”我知道,这个K大不比清华北大,考上前我也不知道在哪。但我不灰心,因为整个H省,数我们K大,呵呵“我们”,最N。
到今天,大学NB有个量化标准,就是211,全H省没有一所,但K大是,而且是985院校。
“也是啊,省会嘛。”
“爸爸,你们回去吧,我说能碰上同学吧,你就别送我了。”武卫红对爸爸说,“我们都是S市。”
“你能扛动这个大包吗?”武卫红的爸爸戴个眼镜,我记得她父母都是县医院的,“要是托运,可能就晚到了。”
“应该能吧。”我看着他手里的一个大包,也没把握,“估计还会有我们同学吧,医学院的人不少吧。”我给自己留了个后路。
“咱俩抬着,你要是拿不动。”武卫红说。

我们走进候车室。
我刚想过去给我父母介绍,就见爸爸走过来了。
“武大夫。”爸爸冲着武卫红爸爸点头“还记得我吗,我是李贵,赤脚医生第一批。”
“你好。”武大夫忙起来和爸爸握手,“你们第一批我有印像还。这,你儿子?”
“小兵,叫大爷(我们那里把伯父叫做大爷,北京话里的“你大爷”就是来源于此)。”爸爸说,“武大夫是我们的老师。”原来爸爸他们培训班时,武大夫是老师。
“卫红,叫叔。”武大夫说,“我闺女,也去S市,医学院。”
这时,武妈妈也站起来,说她也对我爸爸有印象。

“巧了。”爸爸说。
“是啊,他们初中是一个班,咱不知道,要不早就联系了。”武爸爸说,“儿子学习不错,咱们省境内就那一个全国重点。”-----其实,我知道,初中他就是知道也不会联系我爸爸,他是县医院的名医,我爸爸是一普通农民。但现在,我考了全国重点,身份不一样了。
看来为了给女儿报好志愿,武爸爸认真研究了个大学。
“他也就是瞎碰吧。”爸爸自豪地说,应该说我们家和武卫红家是两个阶层,完全因为一个分数,让我们平起平坐了。
爸爸的自豪,一下就压出我衣服下藏着的“大”来。
一直以来,我从被村里人看作是赤脚医生的儿子,当然我确实是赤脚医生的儿子,所以在村里我一直被掩映在爸爸的声名下,顶多是个太子而已。
而此时,我一下让爸爸从一个农民上升称为可以和县医院大夫同日而语。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7 08:52:51 +0800 CST  
火车是11点的,10点40开始售票。一共就有十多个旅客,那个年代,农民还被紧紧地钉在自己的家里。
武爸爸说,在家就说好了,要碰不上同学,他就去送,有同学就不送了。“我们买通票,到了永定门,有一个中转签字的地方,去签去S的。”武爸爸嘱咐,不管签字到什么时候,不能出去,以免走丢了。
“李贵,你也拿录取通知书”武爸爸从兜里逃出武卫红的通知书说,“可以半票。”
“不用了。”爸爸用比平时大得多的声音说,“我们不是军校吗,通知书上说,路费报销。”包括武爸爸妈妈在内的旅客都露出钦羡的表情。
爸爸那叫是个爽。

我提着武卫红的大包,她提着我的小包,上了火车。
火车上人挺多,我们就只能站在车厢链接处。
开车后,我问清武卫红的包里全是衣服,就放在地上,让她坐上“你以前坐过火车吗?”我问,“我这可是大闺女上轿头一回。”
“坐过啊,我奶奶家是T市的,我们经常回去。你没坐过?”
“没有。”我笑着说, “你坐会儿就让我坐下啊,要不我第一次坐火车怎么跟人说啊,说是第一次蹲火车。”为了说话方便,我蹲在武卫红旁边。

“咱们学校每年不都考上好多医学院和师大的嘛,怎么,今年就你自己呢。”我很纳闷,怎么没碰上其他同学呢。
“咱们3班就有5个S市的。我们就不知道你。”武卫红说,在学校咋没看到你名字啊。
“我们是省属院校,不比你是全国重点,录取靠后,医学院是9月6报到,师大是9月8日报到。”武卫红说,“我爸爸说,让先去,也先和老师熟悉熟悉。”她有些支吾地说,我妈妈说还先挑铺位呢。
“你爸爸上过大学,有经验。”我说,“我估计我们K大的同学早该去了吧。”

就这样,她坐着,我在旁边蹲着,一路说着。
可是,从站着刚蹲下来时会觉得很舒服,但蹲的时间长了,却非常不舒服,我只好来回换脚支撑。
“你也坐啊。”武卫红看到我的难受。
我四周看看,当然全是腿,坐地板上也有点那什么吧,怎么说我以后也是帝国军官啦,你就该和我换下,你蹲会儿让我坐会儿,当然这是我心里的说的,实际说出来的是“没事儿。”
“来,坐吧。”原来武卫红是靠着车面向过道坐,她身子调转90°,骑在包上,这样就留出了我坐的位置。

但,但是,这,这。
我窘得够呛,她调转后,我如果坐上包,她正好面向我,而且是穿裙子的双腿对着我。
太离谱了吧。
但我只是心里这样窘,行动上可不能让她认为我是老土,保守,我就一下坐上了。

这是什么情景?天啊,我身体旁边,是叉开的少女的双腿。

幸亏,妈妈有先见之明,给我的裤衩缝了个口袋,里面装着通知书钱和粮票等,我的小DD被有效第挡住,不然,肯定会给自己支个高高的帐篷。
我感谢着妈妈的同时,尽力目不斜视。

这是我有生16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香艳的情况。
如你所知,在我们那时候,在我们农村,从小学到高中,男女生是不来往的。
要是有交流,也是小圈子里,比如运动员之间,班干部之间。如果不是圈子里的人交往,那往往是开化早的,就是韩剧里用的交往的意义了,呵呵,也就是我们说的搞对象。
在一中的5年,女生中我只和张秀翠说过话。
初中,她是班长,我是学习委员,我俩是班里的男女一号。开始进入青春期的我们,其实是十分渴望了解接触异性,至少我能感觉到张秀翠她也想和我说,我也想和她说。但只能班干部会时,说一些拿得上桌面的话。
每次不超过5句。

由于刚进入或者准确地说刚要进入青春期,我们的审美异性的眼光还有很大问题。
我爱慕的女孩,就一个标准,学习好。
这就像非洲一土著族,女人都在脖子上戴项圈,结果,男人审美女人的标准是谁的脖子长。红高粱模特队的赵本山不也说吗,“我觉得劳动者是最美的。”
当然,当时我的审美就和赵大叔一样,觉得学习好是最美的。
张秀翠是年级前5的水平,她还是年级60米短跑的纪录保持者,是我“暗恋”的惟一对象。
我以己度人,想她肯定也会暗恋我。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7 10:54:01 +0800 CST  
果然,去学校取中考录取通知书那天,我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我骑车进了学校,一眼就看到了前面的张秀翠。我紧蹬了俩下赶上去。
我大胆地和她打招呼,因为此时我们初中毕业了,暂时算是社会青年了。
我一喊她,张秀翠马上就红了脸,以我自己对人的了解,不做贼心虚什么啊,这就是暗恋的标志。我俩并排骑了有30多米到了教导处。
并排骑车,一句话也没说,我却心跳过速。

结果,她考了441分全校第二,我却只有420,全校前30以后了。这比我平时的成绩不如。
“咋啦。”张秀翠看我不高兴,在从教导处出来后,追上我,“差点也没事啊,肯定进重点班呐。”
“排那么后,进了也没意思。”我说。
“别那么小心眼……陈丽来了。”既然取了通知书,我们就又成为了学生,我们说话就要避讳熟人,“你先走吧,别生气了。”她压低声音说,并前去和我们班的陈丽说话。
小声对你说话,这也是她对你有意思的表现之一。

回到家,我其实还是挺高兴,只是当时比张秀翠差那么多,在自己心爱的女人前不开心。
夜里,我又和张秀翠走在一起,不过没有分开,还牵手。
结果一个冷颤我醒了,发现裤衩湿了,生理卫生知识告诉我,我初遗了。
有生14年以来第一次单独和女生说话,我就把初遗给了她。
这是不是也很丢人呢?但和女生单独走了几十米还单独说话,对那时的我,确实已经非常艳遇了。

那有生16年来单独和女生在这么香艳的情景下共坐,我会和武卫红怎么样呢?
我一边和她说话,一边走思,一边脸红。

“看你爸爸妈妈,可都不黑啊。”武卫红说。
我听出这是在变相说我黑呢,“你别看老李黑,我放光辉。”
“呵呵,这是今天最像你说的一句话。”武卫红笑着说,“你今天太正经了也。”
“我什么时候不正经过啊?”
“去。”武卫红一拳打在我的肩膀上。

天啊。这是什么感觉?
那个时候,我们的所有知识和见识都来自学校,顶多来自电影。在学校,我们只能学到《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类的把人骂死的骂人文章,再就是“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类的雷人的溜须,即使是被《大众电影》读者来信批为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庐山恋》中,也没见到郭凯敏和张瑜有什么调情的动作。
所以,我不知道这种“痒在肉爽在心”的打就是打情骂俏的打。
武卫红知不知道,我不清楚。
但这一拳,真的是触及灵魂的。从她的拳头传出电流,上至我的大脑让我脸红,下至我的DD,直挺挺――幸亏有口袋挡着。

很多年以后,第一次见到:“粉拳“这个词,我马上就明白了,说的武卫红的那一拳。

由于脸也红了DD也硬了,我只好目不斜视地僵硬地呆在那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当时我就想,本来自己的梦中情人是张秀翠,可是没考好只能在S市与武卫红为伍,那就是上天在乱点鸳鸯谱,我只能接受。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就非认定和人在一个城市就非得恋爱。


我用绝对的余光看了眼武卫红。
说实话,虽然初中同学三年,但我还真从没正眼看过她。
她那时还入不了我的法眼:武卫红一直是成绩中游,堂堂的我一男一号,当然不会注意她了。
这一细看,我连说了无数句谢谢,在心里,对上天。
让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上天还真给了我一个漂亮的鸡漂亮的狗。
武卫红的一头乌发梳成马尾巴,眼睛鼻子嘴什么的透着清秀,主要是皮肤非常的白皙。
在农村女孩里,白皙的皮肤非常罕见。
怎么说也已经16岁了,我的审美已经向成年人靠拢了,我看出武卫红是个真正的美女。

想着自己的恋人竟然这么漂亮,我笑了。

“自己瞎笑什么呢?”武卫红问。
“那我不笑还自己瞎哭啊。”
“哼,做梦娶媳妇呢吧。”
“我也没做梦啊。”
“对了,你咋没跟张秀翠一道走啊?”武卫红没头没脑地问。
“怎么一道啊?”说到张秀翠,就好像现在的妻子提到我前妻一样,我心虚啊。
“哼装什么啊?”武卫红说。
“她考哪啦?”我虽然装镇定,但提到张秀翠我确实非常关心。
“你会不知道?”
“我怎么就知道?”
“你不知道谁也得知道她啊。”
“为什么?”
“得了吧,我们谁不知道你和张秀翠是一对啊。”武卫红酸酸地说。
“别造谣啊,我就不知道我和她是一对。”
“你瞒不了我们。”武卫红说,“知道怎么观察谁和谁有事儿吗?”
“你知道?”
“告诉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几莫为。”武卫红说,“上课时候,或者是自习,如果谁迟到了,你就看他一进门看谁,那就是他的对象,至少是暗恋的对象。”
“还有这窍门?”
“我,嗯”武卫红脸红了下,“每次你迟到时都看到你看张秀翠,而且张秀翠也看你,你们一对上就微笑。”武卫红说,谁迟到,当然他一进来大家都去看他,那他看谁就会和谁目光碰上,如果人家没意思,就马上把目光躲开,“但是,你们俩每次都互相黏糊会儿。”
“我怎么不知道。”其实,我回忆一下,她说的还真是。
“还有,就是上课如果老师或者哪个同学说了可笑的话”武卫红说,是那种哄堂大笑,“大家都笑,注意力就散了,那些成对儿的就浑水摸鱼,趁机互相看,互相笑。每次都是你和张秀翠。”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7 11:16:07 +0800 CST  
看来女孩子要比我们男孩子开化得早多了。

“你就别瞎说了。”我看了一眼武卫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竟然用那样的目光盯着我。
我们迅速躲开对方。
“咱俩以后在一个城市了,你可别造我的谣了,啊。”
“这时候想起‘咱~~俩’了,同学三年,你恐怕都看我这个落后生一眼吧。”她半嗔半娇地说。
“哪能啊,我倒是想看你呢,可不是近视嘛不敢看那。”我是第一次见到女生用这样的表情,心里觉得很是异样。加上前面的“粉拳”,我心猿意马起来,行为也就不禁有些放肆。
当然,很多年以后我为当时把“放肆”看成放肆莫名其妙:我和任何其他近视眼看东西一样,眯眼认真看了看武卫红。
“你,近视?”武卫红见眯眼看东西的人多了,到不以为然,“你整天不学习,眼睛怎么就近视了。近视很时髦啊?”
“谁说我不学习啊,不学习,这大学是你给我考的啊。”
“学什么啦你。”武卫红坏坏地一笑,“盖小宁那本书,你早就学习完了吧。”
“没,真没,他排第7,我排第9,没轮上了呢。”
“呸,还好意思说排第9,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好还用学,我本身就这么好。学人的是猴,学好的人,都是坏人。”
“你就”她又一次用粉拳向我袭来。其实,这次我俩紧挨着,她根本应该没可能打到我,但上次那一拳太舒服了,我装傻,让她打到。
她也没想到我会让打,距离又近,按武侠小说说的“来不及收”她一拳打我脸上。


就这样, 3个小时后,我们到了北京永定门车站。
我们T县离北京只有120公里,但那时的火车要走3个小时。

因为离北京太近,我们无论去哪里,只要路过北京,就必须从那里倒车,即使是去我们的省会S市。
永定门车站,就是现在号称亚洲最大车站的北京南站的前身。虽然后来知道它位于南郊,但这时候,这里是我见到过的最大的地方。
我们出来,武卫红在边上看着包,我去北售票处排队中转签字。

我签到了一趟开往S市的车,因为从县城到北京是慢车,所以这也是慢车,下午4点半开车。
“还有两个多小时,咱们干啥去呢?”我签字出来说。
“我爸爸不是不让咱们出去吗,都没来过,丢了怎么办?”武卫红说,“咱们去候车室吧。”

我们抬着包到了候车室。
如果你是农村长大的,小时候一定听过老人讲“古记”,也就故事、演义、传说。那时候我经常听到“古记”里的小鬼一进来就说:有生人味。
进了候车室,我知道了什么叫人味。
整个大厅,三教九流估计最高是8流以下的人,因为这里只有短途车或者是慢车,全部面向缺钱又不缺时间的阶层,今天的话是民工,那时候还没这词,但都是带着编织袋的人。
别说座位上,连地上都满是人。
大厅的气味,基本是汗臭与脚臭加上P臭的混合。
我们憋着气退出来,到了候车室西边的广场,找了个树阴,武卫红坐她包上。

说实话,刚才在车上,和她共坐一包,我,也可能包括她都很受用。
但是现在,好像没了理由,在这么大一片广场坐在一起。
我四周看了看,就到花池子边。环视四周确认没人,就从花池子边上挖出一块砖。捡了张报纸把砖包上,我坐在武卫红旁边。
“你偷人家砖,没事吧。”
“坐砖人,拿了块砖,怎么能叫偷啊。”我说,“待会还给放回去呢。”

“咱们吃饭吧。”武卫红说,“我早晨就没吃。”
“那你能坚持到现在啊?”我说,我早晨吃了饺子现在还饿了呢。
“你们大早起就吃饺子?”
“上车饺子下车面。”我说这是“例儿”,是发脚的意思。
“你们这例儿真多。”武卫红说,他家是T市的,那是我们地区行署所在,就没这例儿。说着,她从自己带的小包里拿出一袋蛋糕和一袋面包。
我咽了下口水。
那时候这两样东西对于我们农村还算奢侈品。

我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妈妈煮的鸡蛋。
“是咸的吗?”武卫红问。
“不是,咸的怎么当饭吃。”
“那,不就菜吃得下去吗?”
“怎么吃不下?”我把鸡蛋递给她一个,自己包了一个。

我自己的鸡蛋还没包完,她把鸡蛋吃完了。“真好吃。”武卫红说,鸡蛋稍微有点盐味,既好吃又不咸。
我马上把盛鸡蛋的袋子给了她,“吃吧,咸了我带着西红柿捏,我吃你的面包。”
我真为自己的狡猾自豪,明明是想人家面包,还大义凛然。

结果,我把她的一袋面包全吃了,她还算客气,只把妈妈煮的10鸡蛋吃了一半,5个。
这就是所谓这山望着那山高。
城里人来乡下做客,乡下人觉得城里人是贵客,可不能吃平常老吃的竹笋,每天大鱼大肉,结果城里人想“真抠门,放着那么多竹笋都舍不得给吃。”等乡下人到城里,城里人想一定给他看看什么叫待客,于是每天花大价钱买竹笋,乡下人心里骂“没见过这么抠门的,竟然连肉都不给吃。”

还好,我们俩都吃了对方的,城里人吃了竹笋,我乡下人吃了大肉。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7 13:23:32 +0800 CST  



看看快到开车时间了,我说去候车室吧。
正这时候,两个铁路女制服拿着喇叭领着一大队人往我们呆的地方来了,“651次,北京开往S的旅客,请到第6检票口检票上车。”
651次正是我们要坐的车。
我和武卫红对望了一眼,真巧。
我们马上把包放到检票口,结果我俩排了个第一名。

我接着就拿起砖,把花丛的土扒开,放进砖,再给人埋上,“好借好还”我心里还没说再借不难,一个人拍了我一下,我吓了一跳,以为被捉了。
“小同志,你别管了,我们有专门人员会整理的。”我扭头一看,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铁路服装。
他以为我看到砖被人拔出来了,做好事给埋上了呢。

我一个大红脸。
“谢谢你啊。”男子说。

20年后,当我看到范伟对忽悠他买了拐的赵本山说谢谢时,马上就说,他是剽窃了我的经历。
这是我有生16年来,呵呵,也是有生以后N多年,被铁老大欺负的忍气吞声外,惟一一次铁老大被我忽悠。


上了车,我们是12车厢,因为是刚签字的,是最后一节,94号和99号。结果,我俩是面对面的窗口座位。
我把她的大包放到行李架上。坐下来,又是对望一眼:真巧。真好。
这是我们第二次对望,心领神会那种。
我意识到这点,在目光分开后,偷偷看她,我觉得她长得也还相当的凑合。
当多年后又见到了武卫红和张秀翠。我才明白,16的时候,自己的审美其实还掺杂了太多学习成绩,而不是容貌。在我们已经步入中年时,被我视为二流的武卫红其实,还算个美女呢,不是半老徐娘那种。



正如当年认为张秀翠是美女,我认为武卫红比张秀翠还差一点。
但我从内心嘱咐自己,以后,在一个城市,一定要和睦相处。
“你爸爸真行。”我讨好地说,“是我爸爸的老师。”
“什么呀”武卫红说,“是我爸爸老吧,你看你爸爸多年轻啊。”
“农村不是结婚早吗,我又是老大,他今年正好是本命年。”
“啊,我爸爸今年都快本命年了,比你爸爸大那么多啊。”武卫红说,“我是我家老小,但我比你大。”
“你知道我多大啊。”我说,我是属马的。
“瞎说,你是1967年的。”
“是啊,但我是腊月马,农历腊月,就到了1967。”
“还说呢,我们怎么都没看见你呢。”武卫红说,“高考成绩下来后,我们县城的几个同学几乎每天去一中,看谁的通知书到了,一直没见你的通知书登记啊。”

一中每年为了激励学生,都设有专门的通知书张榜,谁考上哪都列上。
“我不是军校吗,他们把通知书寄我家去了。”
“那你也给学校报一下啊。”
“还说呢,27号刚到,这阵不下雨吗,我们庄那没送信。接到通知书,我赶快去姑姑舅舅家,什么也没准备就开学了。”我说,“别人考哪你都知道吗?“
“也不,但3班的我基本都知道。”
我其实想知道张秀翠去哪了,刚才在车上她只说她去广州了,盼望她说。
“唉,以后就真各东西了,一年也就通个信,不像咱们。”武卫红忽然脸红了,她这话说的有套近乎的嫌疑了。“以后开学放假,全靠你照顾啦。”
“我就给你提包吧,不像你早就坐火车,我可是头一次。”我说,“头一次,就是和你,一定记牢,而且真幸,随便签字就是面对面还靠窗。以后一定要挑0\4\5\9号买。”
“为什么?”
“我看了,这是挨着窗户的号。”
“你真细心。怪不的学习好呢。”
“别损我了,我这次高考可是砸了。”
“对了,你怎么考这么样,好像才比我高13多分啊。”
“唉,政治一道大题,就张海迪那道,我没背。”
“不会吧,临考那天统一讲的。”
“那不就是为了给学生放松吗,我又不紧张,就没听。谁知道歪打正着啊。数学呢,也是一道大题,给能拧了,等发现了就来不及了。”我没好意思说《少女之心》。
“妈呀,有三四十分吧一共。”
“三十二分。”我说,“也好,到K大从头来吧。”
“按说,嗯,K大你也考不上啊。”
“我不是物理分高吗。”

一会儿,列车员来送水。
那时候,虽然车厢挤满了人,但列车开出后,列车员一定要提一大壶送开水。
这个习惯,其实今天的列车也有,无论你车厢多么拥挤,开车后肯定有列车员,发扬泥鳅精神从人缝中推车串车厢。
惟一不同的是,原来是免费送开水,现在是叫卖天价食品饮料。
我没带杯子,武卫红让我从她的大包里拿出她的茶缸子。那是一个写着“先进工作者”的白搪瓷杯子。我站在车座上掏出杯子,猫腰放在茶几上,一下,杯子盖掉地上了。
我赶紧把包的拉链拉好从座上下来,猫腰去捡杯子盖。

本来挺平凡的动作挺平凡的时间,但对我来说,却是划时代的。
我一猫腰,不经意间,看到了武卫红的小腿!---刚才在一起坐,她可以用裙子把腿盖上了,虽离得近却什么也不走光。
她穿了一黄色塑料凉鞋,肉色的袜子,然后再往上,是那藕节般白皙的小腿。

可能对今天的80后90后而言,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有什么重要意义。
现在,随着全球气候的持续变暖,加上地球资源日益枯竭,人们特别是女人们,都在为保护地球尽一分力。鞋子,已经变成了凉拖,袜子省略了。然后是裤子,下边往上缩上边往下压,就不是超短裙,也会是6分裤,当然,还是低腰的,刚刚不露点就行。上衣,也是衣襟往上提成了露脐装,领、袖下岗肩往中间缩变成吊带。
在这样环保的大背景下,你见到女人任何部位都不新奇,包括那三点,都是若隐若现。
但那个时代不一样啊,我们一中也和整个农村一样,没有一个穿裙子的。所以,我见到女人小腿的几率,比今天见到空老师的R房低多了。
今日无意中见到了武卫红的白皙的小腿,那就和今天见到明星露点一样。
DD雄风自不必说,就觉得头晕目眩,一股热流顺后脊梁直冲大脑。

这一瞬间,我恶向胆边生,决定装成蹲下去捡杯子盖,偷窥下武卫红的裙底风光。
我装成没拿到杯子盖,蹲下去。
但,这时,理智告诉我这是犯罪。于是闭着眼捡起杯子盖。

我非常不自然地起来把杯子盖放在茶几上。
“你渴不?”武卫红问我。
“没事。”我知道她是再提醒我拿出杯子来,“我没带杯子。”
“那就用我的喝吧。”武卫红指着杯子说,“我用这边,你用那边。”

8月底的天还很热,我又不习惯喝热水――那时我们农村都直接喝井水,虽然不号称是纯净水,但绝对比今天的卖得很贵的所谓纯净水纯净――我一路也没好意思用武卫红的杯子喝水。

从北京到S市250公里,现在的动车用不到两个小时,但那时,慢车用了6个小时。
晚上10点,我们到了终点站,S市。

出了车站,我没发现它和我们县火车站有质的区别,就是大了点,但绝对没有永定门大。
所谓的站前广场,也就是一大块地而已。上面走动的人,也和我们县城的衣着没什么两样。
我很失望,这就是我梦想的省城?怎么这么土,一点高楼大厦的样子也没有。

“你不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吗,咱俩去吃面条吧,车站都有。”武卫红说。
“这么晚了,还吃?咱不是把你的面包和蛋糕吃了吗。”
“不是有例儿吗。”
于是我们到出站口对面,每人一碗西红柿面。
和女子单独吃饭,我又不免有些冲动。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7 17:42:21 +0800 CST  



然后,到广场,老远就看到了K大和医学院的接站车。
“我们又没开学,我去你那找你吧,到时候。”武卫红说。
我俩就分手去找自己的校车。

我临到S市就去车上厕所把自己的通知书和准考证拿了出来。这时,从包里掏出来,我来到了K大接站车前。
“我是来报到的。”接站车是个国防绿大巴,门口站着一下身绿裤子上衣白衬衣的男子。他没接我的通知书就说,上吧。
车上已经快满了,我走到后边坐下,一个小伙子过来要过通知书,登记了一下说我是20队。

“是接我们的吗?”这时一个和收音机口音不同,但能听懂的话问,“我是北京的曹振刚,导弹的。”
门口那人没说话,只是把他推上车,他自己也上来对司机说,满了,送一趟吧。

大巴启动,从广场向北。
我特意留意路牌,叫做大厂街。这是我乡下人进程避免晕头转向和被人耻笑的功课。
在大厂街开了大约5分钟,左转向西,我看到路牌叫北马路。
在北马路上开了不到五分钟,老远便见到一个足有十米高的大门,这是我见到过最大门。

到了近前,见大门横梁挂这一个解放军军徽,右侧挂着中国人民解放军K大的牌子。
门的左边,一名手持冲锋枪解放军站在小台子上,右边一穿佩戴手枪的解放军背手跨立。

顿时,我心一咯噔,热血涌上头。
马上我就是这庄严大门里的人了!
我就是这里的大学生了!

汽车一进大门,立刻别有洞天。虽然是炎热的8月,但纯内陆气候S市却很少见到成片的绿色。但大门内,马路两边是参天的大树(后来知道是法国梧桐),底下是连绵的万年青。车子开了两三分钟,遇到一个假山左转,假山后面是一座火柴盒样的五层大楼(后来知道这是校行政中心)。绕过大楼,又是一个大门,这个大门没有顶,只是在两个立柱旁站着持枪的军人。大门上挂着“教学区域闲人免进。”
我很纳闷,军校里,不是教学区域,就可以让闲人进?

从第二个门向北开了三四分钟,在一个四层楼前停车。刚才登记来人的那个人点了几个人名,说这是学员17队,在4楼,你们去报到吧。
从17队往前约六七十米,那个人点名“李四陈小平李红兵曹振刚, 20队到了,在一楼,你们下车报到吧。”
我前边有两个人下车,我也跟着下来,“这就到啦”最后上车的那自称曹振刚的人叨咕着下来。
我没法去追前面的人,就拖延了下,等到曹振刚。“是坐651来的吗?”我搭讪道。
曹振刚用余光看了下我,鼻子哼了下,继续向前走,我很尴尬。
唉,虽然我极力用想像中的普通话,可能还是很土吧。至少和他说的话比我说的一听就不是普通话。而且,我穿的蓝裤子加半袖衫,和他穿的牛仔裤配T恤比,一看就是老土。

此时,整个大楼已经熄灯,只是一楼中间位置还有灯光。我们便走进了亮灯的房间。
屋子里有好几个人围在一起,见我们进来就分开。我看到他们在下象棋。
“欢迎你们。”一个下身穿绿裤子上身穿白色衬衣的中年男子说,“我是20队的教导员,王庆,这是队长鲁南道这是副队长谈贵这是副教导员谷守严。大家坐吧。”
这个屋子,在正中央挨着摆了三张桌子,我们就坐在桌子旁边。

“来填下基本情况。”那个副指导员给了我们每人一张表格。上面无非是性别姓名出身什么的。
“嚯,李红兵,字挺漂亮啊。”我们填表的时候,几个干部就在我们身后转,教导员在我身后说,把我的表格拿起来。
我起立。没说话。
因为我知道,这是第一印像,它可能给我机会,我可不想错失。
当年我从小学考上一中,第一天,班主任就找到我,让我喊了喊1、2、3、4等,说我的声音洪亮,便成了第一个被确定的班干部体育委员。正是这洪亮的声音让我一上学就跻身班干部。
“坐下填吧,怎么,练过书法。”
我又起立,余光看到同来的几个人都既羡慕有嫉妒,“没有专门练过。”我说,然后不失时机地推荐说,“我们学校没有书法班,我是文艺队的。”
“文艺?噢,练什么?”
“男声独唱。”
“不错,不错。”
我被按下后,我在特长一栏填上独唱。

填完表,又把我们的通知书收了,然后宣布我的分配。
巧的是,我和李四曹振刚都是导弹,分在10、11班。
副队长领着我和曹振刚到了一个挂着11班牌子的房间,说小点声,他推开门,看靠窗和靠门空着两床位,就示意我俩过去。
曹振刚选择了靠窗,我只好在靠门的了。

这是上下铺的床。
床上铺着一个白色的薄薄的褥子,其余什么也没有。我把小包放在上面,就去了厕所。
我不是着急大小便,是因为白天和武卫红那么亲密地说了一天,期间见到白腿几次勃起,我想肯定要梦Y了。而按通知书说的,我没带衣服和行李,如果把身上穿的裤衩给污了,就没穿的了。我到厕所主要是往DD上缠上了几层纸。
回来,我把褥子叠了下当成枕头,和衣躺下。

我躺下后,区队长又领人进来。这人有一米八高,白白净净,眉清目秀。我想,长得和王建国曹振刚差不多,准又是个城里人,便装睡,眯上了眼。
区队长,指着靠窗的下铺说,孙卫兵你就在这儿吧。
“好蝶,好蝶”这人一开口竟然是成人的声音了,而且口音很重。
一看,他把一个用毛巾做的包放到了床上,下身穿一条洗的发白的绿裤子,上穿对襟白粗布褂子。看来,也是一苦出身。
我便一骨碌坐起来,说“你来啦”
“不蒿意思尼吗”他小声说,“操着尼列吗” 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没事”我说,“是我自己睡不着”
你俩别说了,影响别人,区队长说着出了门。
我下了床,领孙卫国去洗漱室洗脸。
“我叫孙卫国,你呢?”
“我叫李红兵,h省的。”
“你就是李红兵”他一惊一咤的。
我更吓了一跳,“你认识我?”
“我们在车站等人的时候听说的。”
我纳了闷了,我怎么成名人了?不能啊,在我们村我倒是名人,那是因为从七七年恢复高考,我是学校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我走的时候,去看老师,听说地区文教局已经和我们物理老师说好了,给他和他全家农转非后调他去T市一中。
我老师是T市一中66届的毕业生,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一来,他随大家去延安、井冈山串联一圈,回来早停课了,就回家务农。当然,没多久就当了老师。

他不知什么缘故,向四周看了看,“我从77年参加高考,每次模拟都能上段,可一来真的,就差一大截儿。”
“那你考了4年呐”我说
“怎么了!”他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忽然就变了脸,“4年不也考上了吗”
看到他有些恼,我也觉得抹不开了,就说睡吧。

“我们来时,咱们队的谈副队长在车站值班等人,我一上车,他就告诉我们,河北有个李红兵,刚14岁多”
“谁说,我属蛇的,15岁了,就是生日小点,农历11月30。”
“那不就是14岁多吗?我都19了”他说,“副队长说,你物理考了98分,在咱们全校第一。”
“瞎碰的”我说,“真的”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7 19:26:10 +0800 CST  
我是被军号声惊醒的。
一睁眼,天也就刚刚亮。
“起床了。”从外面进来一个穿军装的男子,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起床号响了。噢,新来三个,李红兵。”他用眼睛看我和曹振刚还有孙卫国。
我立即站起来说,到。
那人看着我们说,“我是你们的班长。”
后来才知道,班长,其实是应届毕业生,留校后,在我们新兵训练时负责我们。
那个时候,刚刚恢复高考,他们是第二批本科毕业生,由于师资的青黄不接,每届都留校好多人任教。不像现在,母校的师资,非博士免谈,还得是名牌。

“大家抓紧洗漱,一会开会。”班长说。

我慌忙低头,我觉得夜里没有梦×遗,一看裤子果然干干的。这是怎么了呢,昨天和武卫红那么亲密的接触,几次挺直,怎么夜里没事呢。

几分钟后,班长领着我们班在其它房间住的进来,“咱们说一下今天上午领服装……”
“李红兵。”这时,一个小个子推开我们的门,对穿军装的班长点头示意。
我站起来说,我就是。
“你到队部来一下吧。”我和那人出来,他说他是雷达专业的,叫李军。

“来,李红兵。”我一进队部,教导员给我一张纸,“你到活动室,把这抄在黑板上。”
我接过纸一看,是领取物品清单。我知道,是我的字写得好发挥了作用,内心一阵欢喜。
本来,由于自己是农村人,加上高考成绩不好,靠物理高分勉强上了K大这个全国重点,我怕自己到了这里也就是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没想到,从一报到到现在,两次被教导员点名,至少,我不会是让领导半年还认不出的人了吧。
活动室,就是我们宿舍的中央大厅相当于酒店的前台大厅,用来开会用的,平时放张乒乓球台、电视什么的。
李军提前已经把黑板擦好,我拿粉笔用魏碑体抄写领取物品清单,这是在发东西时让大家对照清点的:
1. 夏装 两身
2. 冬装 两身
3. 军帽 两顶
4. 棉帽 一顶
5. 棉衣 一身
6. 绒衣 一身
7. 工作服一身
8. 雨衣 一件
9. 白衬衣两件
10. 绿衬衣两件
11. 秋裤 两件
12. 八一裤头两件
13. 解放裤头两件
14. 绒手套一双
15. 解放鞋两双
16. 布鞋两双
17. 腰带一条
18. 武装带一条
19. 蚊帐一顶
20. 挎包一个
21. 马扎一个
22. 茶缸一个
23. 水壶一个
24. 针线包一个
25. 脸盆一个
26. 毛巾两条
27. 床单一条
28. 毛毯一条(毕业交回)
29. 背包绳一条
30. 背包带一条

“妈呀,这么多。”我在那里一笔一画地写着,后边围了好多人看,人群里不时传出惊叹声。
说实话,那个温饱还没解决的年代,在我们家里,全家人统共也没有这么多东西。一个人,全年的衣服不过是棉衣、单衣和背心,而且不会是全新的。
我骄傲着,从此我拥有了常人不敢想像的物品。
特别是,有那么多人在看我写字。

我又仔细检查了几遍,就去把那张清单交给教导员。
这时军号又响了。是就餐号。全队列队到宿舍楼对面一个大平房前,那里已经聚集很多人。等门打开,各队伍按次序进入。
班长对我说,先进去和咱们班坐一块,我去给你和曹振刚领餐具。
进入房子,里边摆着差不多三四十张桌子。这到和我一中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我们一中,一千多人都在一个大厅,有一百多桌子。只是,一中我们是站着吃饭,这里有凳子。

班长把两个碗和一双筷子分别给了我和曹振刚,说饭后把餐具放到咱们队咱们班的位置,别混了。如果要用勺,可以去服务社买。
一桌是一个班,12人。桌子上有以个盆子,里面是玉米发糕。摆着三个搪瓷盘子,一盘酱豆腐,一盘花生芹菜,一盘炒白菜。
我有些失望,在一中就是吃粗粮,怎么当兵还吃啊,就是多了两个菜。
大家都去一个拿大盆盛玉米粥,回来班长说吃吧,我们就开吃。
玉米粥和玉米发糕,多少给我泼了点冷水。(很多年以后,当城里人开始热衷粗粮时,我无论如何赶不了时髦,因为那个年代在我的胃里刻下了深深的反感)

吃完饭,大家就在餐厅门前等着,没回宿舍,要直接去军需库领物品。
教导员让我和李军还有两个同学回宿舍,“抬上黑板,到时候乱哄哄的,都对照一下,别少了东西。”
我们于是在众人钦羡的目光下抬着黑板去领物品,全队100多人就我们四人抬,黑板上的字还是我写的。
不骄傲都难啊,我。

军需库是一个日本人留下的仓库,门前广场很大,全校新生几千人都来领物品。
我们的衣服号,1号最大,6号最小,是老班长根据目测定的。所以各队集中领回来再进行分配,现场试穿,挑换。
到大家都报告领完了,已经是10点多,我们往回走。
这下,我们四人就苦了,又要拿自己的东西,又要抬黑板,我们走在最后。

快到宿舍,我发现门口站着一穿黄裙子的姑娘。
到了K大我才发现,我们这个技术大学,不知何故,没有女生,只有男生。
所以那姑娘很扎眼,大家都行注目礼。
那时候我还不算太近视,又近了一点,我发现是武卫红。
我赶紧和其他三人说,我先走了,你们抬,那女的是我同学。
我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三人钦羡的目光。
真是福不单行啊,今天。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7 21:14:56 +0800 CST  



我喊武卫红时,她才看见我。
由于大家几乎都看她,她只好半仰着脸,所以没看到我。
“你怎么找来的?”我纳闷,昨天我自己还不知道是20队呢。
“我和门卫说是今年导弹的,他给查的。”武卫红自豪地说,门卫打了个电话,一个军官把她领进来。
“你怎么有时间啊”我说,“你不是要占床位还和干部熟悉呢吗?”
“昨晚就安排了,今天辅导员哪有时间啊。”武卫红说,辅导员今天正忙着接站安排呢。

我领着她往我们屋走,我开门后,马上就退出来,“你,先到外面呆会儿,大家都试衣服呢。”由于没女生, 班里的人都脱光了。
武卫红红着脸跑到大门口。
我迅速进屋,把自己的衣服脱下,从裤衩开始全部换上军队的。最后,按规定把衬衣扎进裤子,我就跑去武卫红那里。
“我们开学了,也不能和你呆着了。”我抱歉地对武卫红说。
“不用,我来是叫你和我一块去买行李和日用品。”武卫红用有些异样的目光看我。自从初一开始,我从来也没穿过全身都是新的衣服。何况,衣服还是那个年代叫人景仰的军装呢,“真精神。”
“哪啊。”我红了脸,那个年代,还不能当面说人好看呢,你真精神的实际含义是,你真帅。

“能行吗,军队管得可严了。”我对武卫红说,恐怕陪不了她。
“那我怎么办,买了也拿不动啊。”武卫红显然不高兴了。
“那我去问问吧。”

我找到班长,说去领我同学去买东西。
“门口那个是你同学?”班长说,长得够漂亮的,“但是节假日还不能随便上街呢,现在是正课时间,肯定不行。”
我很失望地说,“那我让她走吧。”
“吃饭再走吧。”班长看看表,“马上开饭了,你让她在咱们这吃了,然后不就是买行李吗,你带她到服务社,买军用的还结实。要一个包袱,出门就是13路到人民商场倒1路就到医学院了。”
“我一个人的饭哪够两个人吃啊。”我说。
“什么你一个人的啊,你就从食堂打回来,够俩人吃的,又不是定量的。”

我回去和武卫红一说,她眼睛冒光说,好。
开饭时,我让她到我宿舍等着。到了食堂,我以为还是和一中一样,每桌一盆菜分开,一人一个窝头。
但我们的饭显然丰盛了。每桌一盆米饭一盆馒头,四盘菜。由于是第一次吃不是婚宴的桌席,我一直记得那四个菜是,一个炒土豆片,一个是白菜炒肉,一个是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个是红烧茄子。
我盛了一碗米饭,拿了两个馒头,又各来了点菜。
“那哪够啊,我去给你要一盘去。”班长说,“不但主食的米饭馒头管够,菜也随便吃,呆会儿就会加菜,也就是分剩下的菜拿出来,供大家加。”

班长给我盛了满满一盘子白菜炒肉,我端回宿舍。“吃得可比咱们一中强多了。”我说。
“你们是最可爱的人不是。”武卫红说,“我们肯定没你们吃得好。”
实事上,我们当时的伙食标准是24元,这是什么概念,当时一个工厂正常的二级工一个月工资是31元,24元按今天的价格算,就是一个城市平均工资的70%。

吃起来后发现了问题,我们只有一双筷子。
“我去獗个树枝,你先用我的筷子吃吧。”我说。
“甭啦,你还嫌我脏啊是咋的。”武卫红竟然说,就用这双,轮换着用吧。
我无语了,这也太暧昧了吧。但我要不同意,显得小气了,怎么说我也上了大学,不光你是吃商品粮的了,我也是了――那个时候,我总是感觉吃商品粮的比我们开放。
“你吃什么?”我问她。
“先吃个馒头吧。”她说,“都尝尝。”
我给了她一个,自己拿起一个馒头。先掰开,然后往里夹了点土豆和白菜。“快吃吧。”我对武卫红说。
武卫红,好像略微迟疑了一下,就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我则是三口两口就吃了一个馒头。很多年以后,大家都吃惊我的吃饭速度,我一直解释是在部队锻炼的。但我想,那次和武卫红共用一双筷子,怕别人看见,我狼吞虎咽是以后吃饭快的开始。
因为要端菜和饭两个碗,所以我没有打汤回来。吃了一个馒头,我赶紧找出我的军用绿杯子倒上水说,“你喝水吧。”
武卫红鼓着腮帮子含混地说,你先喝吧。我知道,她大概也觉得一男一女共用一双筷子怕见人吧。
我也是实在有点噎得慌,就先喝水。见她吃完一个馒头,我赶紧说,“你先吃米饭,剩下的我吃。”
“你吃得快,先吃吧。”她诚恳地说。
就一个米饭碗,我先吃,她不就吃我剩的了。但也没法子,我拨了点菜,就动半边,扒拉了半碗米饭。
她也把菜混在剩下的米饭里,扒拉了一会儿,“吃不了了,你吃了吧。”
我脸一红,看了下她,她也红了,“我没咋动。”
“我吃吧。”我从她手里拿过筷子,吃下她剩下的米饭。

说实话,很多年以后,我基本上留下了后遗症,就是不能和女同志一起单独吃饭,一吃,下身就有反应。――《围城》中,在船上,那个女的调戏方鸿渐,不过是用他的烟对火,钱钟书就说那是变相亲嘴。而我俩,嘬对方用的筷子,吃对方剩下的饭菜。
你一口我一口,这实在有些暧昧。

当我们互相就着对方的口水吃完饭,我把餐具刷了。
然后我就去学校的服务社。
这里,除了食品,基本都是军需品。因为军用被子是绿色的,不太适合女生,我们就买了军用褥子和毛毯,然后服务员非常热情,找了个包装布,把它们打成个小包。
我抱着包,把武卫红送到校门口,和门卫说了声,出去把她送上车。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7 22:23:32 +0800 CST  
送走武卫红,回到班里,班长说,今天一起去洗澡。
进了澡堂子,我开了眼界―――从没和人一起洗过澡,也就是说,这是我第一次进澡堂子。
大开眼界,让我惊讶的是,绝大部分人都和我的不一样,我说的是别人不但有黑忽忽的毛,形状也和我不一样。我借洗头的机会,仔细观察了区队长的构造,其他同学虽然也有别于我,但属区队长最大。
洗完澡,班长说,今天天气好,谁会游泳咱游泳去。
他带着我们回队里领了游泳裤。
到了游泳池,班长、曹振刚和还有其他的几个城市学员都游了起来。
这是一个标准泳池,设施十分先进。我和来自山东的赵大朋就站在泳池里,我们实在是没和这么多人特别是还有女人,一起游过泳。―――在家时,我们是男的和男的一起游泳,女的一上了中学就不再游泳了。
当然,是在池塘或者渠里河里游泳。

一会儿,曹振刚他们象蛤摸似的游(后来知道,那叫蛙泳)回来,问我怎么不游啊。听我们说人太多,他说你还想开个专场啊,是不会还是怎么着。
我说,会呀。马上钻到水里,一个猛子扎到了对面(标准池,这一猛子有50米)。回头一看,泳池那边的曹振刚正看着我发愣呢。
于是,我显摆起我最拿手的泳姿,双臂向前扑双腿向后蹬,绕了泳池半圈回到曹振刚他们身边。

曹振刚这时坐到了池边说,你出什么洋相。我有些莫名其妙。
“看,都看你热闹呢”他说。
我一看,果然,泳池里的人有一半都在看我。
“上这儿狗刨来了”
我当时的感觉真是应了那句话,找地缝。

这时,一个穿这火红泳衣的女子走过来,问班长,“是你家亲戚呀”
我听出了她的潜台词是,乡下亲戚。
“王教员,不是,是我现在带的新同学,h省的”
“新同学?”她竟然蹲下来,“多大了”
“16了” 这时我站在泳池里,她蹲在池边。我很不自在,我从没如此近距离地看过女人如此白的大腿,因为在我们家乡,上个世纪80年代,女人是不穿裙子的。
而且,我的目光正对着她的裆部!

20多年后,我实在不知道我的记忆是否有问题,但我一直记着的是,我看到她哪个部位的形状。

这时,更要命的事情发生了。

“16了?”她的目光盯着水中的我的裆!摸着我的头说,“教教我蝶泳吧”
我的小DD不争气地直了,我仅穿这一条游泳裤!

“没法教,得自己练” 我说完又钻进水里,一个猛子游到了另一面。

我吓得扎了近100米的猛子。回头再看,她和班长坐在一起,见我露头便指着我。我马上往人群里游,这次,我的双臂和双腿都不出水,家乡人称这种泳姿叫漂葫芦,因为离远了看,只有头在水上漂。
她激动得站起来,指着我。 我又改成扎猛子,混入人堆里上来,溜进更衣室。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8 08:41:27 +0800 CST  


游泳回来,班长开始给大家理发。
班长说,下午就是在家理发,一个班发了把推子,先由大家互相理发,然后他给找平。

我们大家,都很高热情,理发对大家还是第一次,给别人。
工具叫做推子,今天已经很少能够看到。其实,就是现在发廊里电推子的手动版。
看起来非常容易的理发,推子一到自己手就不听使唤了,但必须学,学员们都是自己理发。
当时的军装是软军帽,要求帽沿下面的头发不能超过1.5厘米,这基本上也就是光头的标准。当然,很多年以后流行的板寸是时髦。
由于理发需要从长到短,也就是先少去点,然后再逐渐地找平的过程中把头发理得越来越短,所以我的头发就成了大家练手的对象,因为我是一头长发。
先是曹振刚,拿着梳子和推子给我理。他理了一遍,班长说,这个思路是对的,就是每次要少去点,不然就没法挽救了。
我从镜子理看了看,曹振刚还行,除了在我头发上留了几个坑,我的头发还是基本没变化。
接着,南京来的郭清也来,他胆子就大多了,理完后,班长说,别人就别用李红兵的了。我从镜子一看,我的头被理成了责任田,最短的地方,已经快光了。
“大家都过来。”班长拿着推子和梳子对大家说,“理发,就要先用梳子撩起来头发,然后把露头的部分理去,这样就平了。”他边给我理发边讲解。
不愧上了四年军校,我拿镜子一看,刚才被郭清理得参差的头发还真基本平了。
于是,当了半天被理发的我就抢过来推子,要拿曹振刚练手。曹振刚说他的要班长理,我说,我先理了再让班长找平。

虽然曹振刚180个不愿意,还是在班长的同意下让我理。
我之所以要给曹振刚理发,是因为昨天他故意不理我觉得高我一等。
今天,他又先来拿我的头发练习。我知道,这是霸权,如果我容忍了,以后他一定会仗着北京人看扁我这个农村人。如果是平常的也算了,昨天填表和今天写黑板报,我已经出了风头,我就要镇住他。
我估计,他一定会在班里称王称霸,镇住他,我就是太上皇了。

到了晚饭时间,我们大家在推与被推中全部理了发。
来的时候的各种各样的发型,一下,全标准化成了小平头。

由于上午发了军装,晚饭我们变得正规了。
先是在宿舍门前,一个区队长发令整队,然后向队长报告。
队长走到大队前大声说,“同志们!”见我们大家都没动,队长说“按内务条令,首长喊‘同志们’时,大家要立正,就像你们的班长。”
班长们果然都已经立正了。
“同志们,”队长刚说完,我们大家就立正。
“像这样正常讲话,不需要立正。”队长解释说,“从现在开始,你们穿上了军装,就是一个军人了,接下来一个月,你们会受到严格甚至残酷的训练,然后你们才是一名真正的军人。毕业后,你们会成为什么样的科技人才,我不敢说,但一个月后,我必须把你们变成举手投足都是军人的军人。”
9
由于理了发穿上了军装,晚饭后,曹振刚、郭清还有锦州的张杰福州的袁小兵,这些大城市来的都拿出了照相机。

K大是全军惟一一所专门培养装备干部的大学。
所以,他面向全军各大军区所在地区,平均招生,这样在毕业分配时就相对好一些。
我们导弹专业共三个班36个人,面向全军当时的10个大军区:沈阳、北京、济南、武汉、南京、兰州、成都、昆明、广州、福州。基本上每个军区3人,加上新疆西藏各一名,然后是北京军区多两个,东道主嘛,北京再加一个,那里是总部所在地。
所以,大家基本按军区划分各自的老乡。

曹振刚虽然NB,但也遵循老乡观念,给我们北京军区的6个人拍照。各个老乡拍完了,才施舍给其他军区。
由于那时候是用胶片拍照,所以是有成本的,大家尽量做出最英武的姿势才真正地按快门。
拍照一直到了晚上9点,由于已经正式开学,9点就要求就寝10点就熄灯了。

昨天是到军校的第一天,也是我从农村来到城市正式吃商品粮的第一天。本来是一个大Dday,可惜我当时躺床上就去周公那里报到去了。
而今天,虽然躺在床上还是觉得床像火车一样动(不知道别人第一次坐火车后是不是像我一样),但在床上却没有马上入睡。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8 10:06:39 +0800 CST  


奇怪的是,让我失眠了的上大学,并没有过多牵扯我的思路,稍微想像了一下穿着四个兜的军装回家的骄傲情景,就回忆武卫红看到我吃惊的好看的样子。
想着武卫红在火车站见到我叫我的名字,在火车上看到让我面红耳热的小腿肚子,今天共用一双筷子,我心跳得厉害。
这是从没有过的滋味,这就是搞对象?(那时候,大家都管谈恋爱叫搞对象,虽然根本不像今天的情侣那样上来就搞,呵呵。)但回忆起来,却好像想不起她的具体模样,只有塑料凉鞋尼龙丝袜子黄连衣裙特别是白小腿让我心动。
特别是,当我和她挤在火车上,我故意用腿蹭了一下她的白白嫩嫩的小腿,她竟然瞪了我一眼后,用小腿肚子使劲地蹭我的裆部,我越是躲,她越是来劲。我也就胆子大起来,把她裙子,在大庭广众下撩起来,可里面是什么却看不清,但就是穿着游泳裤……
我惊讶地看武卫红,却是那个泳池摸我头的女子了,再看底下,轮廓分明,她使劲摸我的头和小DD。我一下就……

我从枕头底下摸出解放裤头,赶紧跑到厕所。
昨天有准备没来,今天还是给了她----先是武卫红后变成了泳池的那个人。

军号响起来时,班长马上过来,“先别洗漱,赶紧穿军装扎腰带,楼前集合。”

我们慌张地跑出去时,楼前已经有好几个老学员队在“稍息立正”地整队了。
我们是我们整个楼最后一个整队的,“大家看到了,这就是军人与老百姓的区别。”队长说,“今天是头一次出操,以后要掐着秒表要求时间。”

由于我们第一次出操,实际上我就是跑了会儿步,然后回宿舍。班长拿着他的被子来到我们屋,其他屋的人也过来。
他现场演示怎么把被子叠成豆腐块。

我们按班长的方法,各自把自己的被叠了几次,虽然离豆腐块还有一定的距离,但也不像在家时那样乱了。
在21世纪初的时候,有消息报道,好像是沈阳军区的一个部队,取消了豆腐块,理由是节约时间人性化什么的。
但我坚持认为,豆腐块是军人和老百姓的最为根本的差别。很多年后,我转业回地方。因为是技术院校毕业,身上很缺少行伍之气。只是,一次喝酒后去值班室休息,等值班的MM回来,我立即起来,她埋怨我满屋的酒气并去开窗子说把被子叠上。一回头我已经走了,她急了,以为我没叠被,结果一看床上,被子整齐地放那了。随后,她不止和一个人说,还是军人啊,叠被子简直是瞬间,还特整齐。

等到正式上课也就是我们正式开始新兵入伍训练,我们被带到了军事操场,那里远离教学区。
队长就没那么温柔了,“你,你,你……”在值班区队长整队完毕,队长喊同志们,我们按要求立正后,队长走进队伍,把没按规定立正和立正姿势歪歪扭扭的,一个个推出队列。“是不是军人,你们都在中学学过稍息立正,如果你立正都不会,那我看中学你都没毕业,是态度问题,还是水平问题?”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回答。队长更是恼火,“你们,出列,面向我集合。”队长说,“我再问一遍,是态度问题还是水平问题?”大家还是不回答。
“哑巴啦。”然后他一个一个问,大家或是说态度或是说水平。
最后说是水平问题的,被喊了立正,就在那里立正不动。说态度问题的,被要求回去写出检查后归队。

“我们是军人,我还是那句话,四年后你是不是一个出色的科技军官,我不敢打保票,但你必须是一个合格的军人。”队长说,“什么是军人,站如松行如风。”
“各班长出列,稍息~立正。”班长们像木偶样做着动作,“这就是军人,但还不够,任何人稍微注意就行,军人是到骨子里的。
“好,大家开始看表。”队长对我们说,然后对班长喊“齐步走。1、2、3、4……116停,班长们定格”队长回头问我们,“多少秒?”
“60秒。”
“这就是军人,知道吗?”他又从旁边拿过皮尺,“每分钟116步,每步75厘米。这,合眼也要做到,即使那天把你扔到荒郊野岭,伸手不见五指,你的双腿就是尺,你的步法就是表。” 队长让班长归队,“同志们,今天起,你们就将要是一名军人了。什么时候把“将要”去掉呢,就是发给大家领章帽徽的时候。要想领到领章帽徽,那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就要脱层皮、掉块肉,这就是被称作魔鬼一个月的新兵训练!”

三十多年后,我还敢保证,他说的话就这样,一字不差。因为,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丝没感到“魔鬼”的存在。
在9月份的阳光下练队列即使踢正步,我的感觉要比在生产队干活轻松多了。
8月6日,录取通知书送来时,我正在地里拔麻。
8月的阳光不知要比9月强烈多少。
而拔麻,现在已经绝迹。麻,就是用来做麻绳的植物,一般有两米多高,大约有拖把把那么粗,长在地里,完全靠人用手拔出来。
所以,我当时就对也是农民出身的队长有些不解,军训会比农活苦?
把军训称为“魔鬼训练”的,只有城里人。
这就好像后来的所谓知青文学一样,粱晓声的《这片神奇的土地》也好,叶辛的《蹉跎岁月》也罢,把知青生活描写得象地狱,把知青干活说成劳役。那,我们世代生活在那里干农活的农民呢,难道是生活在地狱里的奴役。
知青在农村呆了几年,那几年就是蹉跎岁月了,那生活在农村的农民岂不是蹉跎一生?
陈胜起义前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事实上,那个年代,也就是被成为我们当家做主的年代,城里人就是“有种”。
所以,我对所谓魔鬼一个月几乎没有任何记忆。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8 14:08:34 +0800 CST  



第一个周六下午,就不再训练,是军队法定的党团活动时间。
作为军校,我们不但每天比地方大学多了军事多出了早操,还设置了军事地形军事指挥和战略战术课,还多出了中国与世界军事史。而且,每周还多出了军队统一的党团活动时间。就是说,我们同样上四年学,却要比地方大学多学好多。而他们的课程是同样要学学的,怎么办,那就是我们寒假和暑假比地方大学短了很多。这是后话。

这是开学第一次党团活动。
当然,那个时候中学还不发展党员,我们全部是团员或群众。所以,第一次党团活动,只是学了不到半小时的政治文件,然后就开始了团支部的建立。

和一般地方大学一样,我们的团支部建立,也是参考新生在中学的职务,再根据特长,由教导员提出候选人,再走选举的过场。
因为此时,各班还是留校学员当班长,班干部还没产生,所以团干部实事上是第一批学生干部。
结果,曾当选贵州省三好学生(那时候没有加分,也应该是真的)贵阳中学学生会主席的牛东风被提名惟一的副团支书(按惯例,团支书是副教导员)。
牛东风站起来亮相时,我发现他是个小白脸,个子也就175左右,满口的南方普通话。
接着,组织委员,就是总出面传达队领导指示的李军,介绍说他是上海闵行中学的班长。
生活委员,是我们专业的崔战旗,是桂林中学的班长。
最后,我成了宣传委员,“就不再设文娱委员,由李红兵兼任吧。”

我们新官走上主席台时,也就是到前面亮相。
他们三人一水的都是大城市来的,也就我是出自县中学,而且,他们的出身都是“革干”就我是“下中农”。
直观的区别就是,他们都是小白脸,就我是中国特色的。这就好比我们的各级政府,一定要配备一名女副职一样,三个白脸就必须配我一个贫下中农的黑脸。
当然,就像当年被人称作奶油小生的唐国强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奶油小生一样,他们也可能不是小白脸,而是因为我的脸很不白――如果古天乐早出道些,与我在同一世代,估计黑马就不是他了,至少古天乐没我黑吧。

所以,我当时就觉得,就像我评判美女的标准是学习成绩,武卫红评判帅哥的标准,是不是也是的学习成绩呢。
在入学30年聚会时,我们4个班一帮人都到了,在县城豪门庄园的大厅或坐或站,边叙旧边等着新来的人。
差不多快天黑了,县政府一秘书已经来请示杨国秀什么时间开饭了,这时候武卫红风姿绰约地进了大厅。
大家都起哄往前,当然,县里的大小领导同学是真诚地向前迎接。
虽然一再强调为了减少对比,不分级别,但毕竟像常住北京饭店的苟久全挺着大肚子出现时,陈军和杨国秀等还是显出比对别人热情些,毕竟他们进京就横吃苟久全。
马爱军已经从团省委副书记到我们省会任实职,副市长。
县里的人去省城,少不了麻烦她,所以都装作玩笑地向前迎接她。
马爱军,敷衍着和他们点头,然后在人群里看到了站在一边的我,她气愤地指着我说“你真黑。”

当然是哄堂大笑。马爱军意识到了歧义,忙解释,“我是说李红兵的心真黑。”
从大家的笑声中,我知道我的黑马形象深入人心,马爱军也是那样看我,我马上说,“我在非洲还被称为小白脸呢。”
“哼,说好了和我一起回来,结果上午我开会,手机开震动,他发个短信自己走了。”马爱军气得说。

很多年以后,当我的女儿让我通知我的同学战友发短信支持那个被称为棒子的超女时,我特意看看是什么人让我女儿痴迷。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大跳,“怎么这小子一点没变啊。”那个后来夺了冠军的棒子,就是李军。
后来,从名称超女,我才知道其实人家是女的,但确实和李军是一个模子刻的。
李军长的像超女,别人也大致差不多。

考虑到刚进入军训,大家都累了,宣布完支委后,我们做了自我介绍,就散会了。
我们召开第一次支委会,当然,像党指挥政府一样,队长教导员都参加了。
我们确定了各团小组组长。我们11班的小组长是曹振刚。

所谓先胖不算胖,在团小组长确定后,各小组长都笑逐颜开,但随后,军训结束后,各班确定班长时,却不能兼任,他们反而失去了更为重要的班长职务。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8 20:22:28 +0800 CST  


第二天,是一周惟一的休息日。
我们只有两顿饭,这大概是老人家在瓜菜代年代提出“闲时少吃的”的落实,周日既然休息就省一顿。早饭是9点半,晚饭是4点半,中间每人发一个面包。
都坐了挺长时间的火车,又经过一天半的训练,大家都散了架,一直睡到早饭时间,9点半。
我正要下楼吃饭,走廊的电话响了,我们全队就那一部内线电话。李军接了电话后,喊李红兵。
我很纳闷,长这么大也没和电话发生过关系。
我在众人瞩目中去接,那个时候,打电话和现在开宝马差不多。
接过来一听是门卫说,武卫红又来找我。
我首先想到了共用一双筷子,然后是她在梦里引出和我的那个,然后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去接你,刚开饭。”
但她说早吃了,还想叫我陪她去商场买东西。

当时,我们军校节假日外出上街的比例是10%,就是一个班给一出入证,大家轮流外出。
我马上去班长那里,问排到谁了。
结果,由于大家都是外地的,此地也没亲朋,加上太累,竟然没人外出。“你就拿着去吧,晚饭点名是4点半,回来就行。”
“那别人要出去呢?”
“没事,我手有咱们区队的机动的。”按10%算,我们队共144人15个出入证,一个班一个还有三个机动。

我拿着计划外的出入证,一路小跑到南门。
离老远,我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武卫红。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长裙子(后来知道那叫百褶裙,当时正在这个城市流行),上边穿的是V字领的带飞边的粉色半袖衫。
虽然,那时,我还不不大懂得欣赏美女,但这已经足以让我怦然心动了。
她已经穿上了这个省会城市流行的衣服,和县城妞不在一个级别了。
由于她家本身就在县城,又是医生家庭,武卫红其实长的细皮嫩肉,和城市人没区别,就是服装是县城的,现在换成了城市装,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我向卫兵出示了证件,有些扭捏走向武卫红“你来啦。”
武卫红听到我说老家话,忙看过来,显然大吃一惊,“你,你真精神。”
此时,我穿着军装,当然,由于我还没领章帽徽,就只好下边穿军裤,上边穿绿色的军用衬衣----在那个年代地方很少见的,发型是学员练习用的短发。
“你,你买新衣服啦,真精神。”我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年代,即使是武卫红这样的医生子女,一般也不会有太多衣服。
红极一时的电影《庐山恋》,就被人批判女主角换了十几身衣服,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所以见她换了衣服我找话说“买衣服了。”
当然,真精神,其实真实的含义,在她就是说我真帅,在我就是说她漂亮。
但那个年代,可不能直接说,那简直就是流氓。

“买什么啊还。”我边说,边走向大门外马路的树下,“你的被子还没买吧。”
“被子倒不着急,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盖不着呢。”武卫红说,先去人民商场看看吧,还没想好买什么呢。
但等我们上了13路车,武卫红却又说,你们这儿离人民公园挺近的,咱们去看动物吧。
――这座城市,当时还没有专门的动物园。于是,我坐到新华路,走了两站地,到了人民公园。
那里的动物实在是少得可怜,几只猴子关在笼子里,一只老虎在笼子里光卧着,几个说不上名字的鸟到是在笼子里唱得挺欢。稍微新奇点的,就是在一个池子里的几个鸵鸟。
我们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参观完了动物。
出来,我们由沿着中华大街走了几站,就到了当时的最大的商场,人民商场。“这是全国十大商场呢。”武卫红告诉我。
它坐落于中山路与中华大街交叉口的东北角,两层临街的拐角楼。走进去,和我们县城的百货大楼没有质的区别,就是大了点。
逛商场这个词,就是那时候发明的。
那时候,商品不是开架的,都摆在货架上,然后用柜台围起来,你只能隔着柜台目测,看上哪个了,叫售货员给你拿。
我们从一楼,看到了二楼,由于是礼拜天,人很多。也没叫售货员拿任何一件东西。
从商场出来,武卫红说,前面是新中国影院,咱们去看电影吧。
“那个。”我支支吾吾地说,“我早晨还没吃饭呢,饿了。”
“前面有个中华饭庄,挺好的。”武卫红说,这两天,没事她自己就到这段来逛,其实这个城市,也就从火车站到人民商场这段中山路有的逛,她回去看地图,别处根本就没东西。

正是吃饭时间,这个中华饭庄里已经人山人海。
那个时候,还不是你在桌子上等服务员点菜,是你到服务员那里点,然后开票,自己送到窗口。
当然,最重要的是,座位需要排队。
二十多年后,号称来自发达国家的洋快餐,也就基本才发展到那时的我们的水平:基本是一个路子,也是要占座,也是自己取点餐,也是自己端自己的。
我让武卫红去一个眼看就吃完的桌子,站人后等。
“给你钱。”武卫红掏出自己的钱包,她是县城的医生家庭,当然会有钱。或者说,她怕来自农村的我没有钱。
“不了。”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大团结,“我不是31号到的吗,那就算一个月,所以,昨天给我发了两个月的津贴费,20,我把自己带的30块都存到银行了。”
“津贴费?”
“就是我们管吃管喝管穿,每个月还和战士一样发零花钱。”我得意地说,“以后我俩可以经常出来吃饭。”
说了这话,我觉得暧昧了,脸黑里透了红。武卫红也低头说,那就沾光啦。

我去排队交钱,问服务员,“我们俩人要吃多少饺子?”
服务员说,6两。于是,我交了1块2毛钱6两粮票,要了6两猪肉茴香水饺,那个时候是两块钱一斤。然后把票给了窗口,里边撕走一半说去等着叫号。
我过去和武卫红一起等在两个青年男女的身后,等他们吃完用他们的桌子。
还好,大约20分钟人家吃完了,我们马上坐下,我接着就去服务员那里要抹布,服务员很热情地说,“不用你,等着去。”
大约10分钟后,服务员过来,把桌子上的碗筷和盘子端走,留下块抹布。
因为她说不用我管,我也没敢动。
5分钟后,服务员过来拿抹布,看没动就急了,“怎么还没擦呀,快点,别人还等着呢。”
所谓人在屋檐下,我只好低眉顺眼地擦了桌子。
又过了七八分钟,也就是交钱后大约40分钟后,窗口喊“166号,6两茴香肉。”我忙过去把饺子端来。
在等饺子的时候,我观察了别人怎么吃,以免出洋相。
当然,饺子我还是会吃的,但不知道在饭馆怎么吃。
我在家,就是一人端一碗然后把醋倒进去吃,基本上是一口一个。
但饭馆里,大家是把饺子放在大盘子里,然后把醋倒到一个小碟子里蘸着吃,不是一下吃一个,而是咬好几口。
虽然我觉得一口一个才能吃出特有的饺子鲜香汤汁,咬开就没那个味道了,但既然人城里人都这样,只能屈服吧。

我去一个桌子取来碟子,顺便从一个铁桶里抽了两双筷子。然后,我们开始吃。
我坐在那,为自己没有露怯而自豪。

虽然我什么也没见识过,但我会观察啊。

饺子,是一两7个,个很大。我吃到第15个的时候就有些饱了,但为了不浪费,我坚持吃了42个的一半,21个。
可是,武卫红却只吃了15个,最后盘子剩下了好几个。我说你吃吧,她说实在吃不下了。
这时候,我身后已经有人在等了,我就去要了两碗饺子汤,我们匆忙喝下去,还没站稳,等座的人就坐下了。

应该说,这42个饺子,1块2毛钱6两粮票,是我搞对象的处子投资。
所以,很多年以后,有一次我给武卫红的电脑装了一个可以绕过防火墙的软件,她到世纪大饭店请我吃饭时,我能精确地说出我头一次请她的花销,当然,她也记得是吃了14个半饺子。

由于,在那个时候,恋爱没有纯粹的为恋爱的恋爱而是为结合而恋爱,所以我坚持认为,我们既然搞上了对象,那我们就会是一家人了,所以,我没有任何讨好任何献殷勤。
从饭店出来,我说你去买瓶维力(一种后来中国奥运饮料),我去排队买票。

电影,是一个叫做《武林志》的杂片。
当时,因为李连杰主演的少林寺,加上电视正放香港的翁美玲版的射雕英雄传,全国正兴武林热。
这个《武林志》片子大概就是为这拍的。
就像《亮剑》火了,屏幕上全成了八路一样,是跟风之作。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8 21:58:53 +0800 CST  

所以,武卫红拿着饮料来了,我说,是什么武林志,肯定特没劲,别看了。
武卫红马上就把脸耷拉下来。
这是我头一次见她耍脸,心不禁一软,“你想啊,都是哈哼哈得,有什么看头。”当时,这座城市,所有市区的影院只放同一个片子,不看这个也就说不看电影了。
我还没意识到,电影,其实是以电影之名行恋爱之实。
“没劲,看看怎么啦,烦我了是吧。”
既然她把这上升到了这个高度,那我就花了4毛钱,买了两张连号的票。

那时候是对号入座,所以,我们站在那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进场。
电影院的灯一黑,我知道为什么搞对象的人要看电影了,因为黑暗。
黑暗中,我故意有胳膊肘轻轻地蹭了下武卫红的胳膊肘,当时我穿长袖的军用衬衣,挽着袖子露出了胳膊肘,她穿半袖也露了胳膊肘。
这就我们全部裸露在外的部分。
虽然胳膊肘的神经十分迟钝,但毕竟是我有生16年来第一次和女的有肌肤接触,我心跳得厉害,下边也硬帮帮的了。

怕被发现,我蹭了几下,就不敢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武卫红好像胳膊不舒服,动了起来,而且,非常准确地蹭了我的胳膊。
我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所以特意把我的胳膊挪了挪。但一会儿,她又蹭了过来。

我K,这不是故意吗。
那时候,我还没做过搞对象的准备,不知道怎么发展。
所以,在她的怂恿下,我把手收到了我俩之间的扶手上,故意装作无意,用我的中指碰了下她的胳膊。

现在我还回忆得其当时的感觉:触电。
而且电流直达DD。
可以说,手感并没什么,因为刚吃饭完,她又去买了回饮料,她身上全是汗,但我确实被电了。
她的激灵我也感觉到了,但却没有躲。
于是,受到鼓励的我,就隔三岔五地碰一下,最后就稍微多停留会儿。

今天,总有卫道士诟病网友们见面就ML,其实我觉得我当时行径,和网友们没质的区别。
说到底,从物质层面讲,全身的器官“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握手和Kiss包括ML其实都是两个人的器官接触。这些物质层面的交流沟通,其是形而下的。真正的意义,其实不是器官接触,而是两人的心理,是形而上的。
就像现明星故意走光让人流鼻血的R房R沟,其实在我们老家的那个是用来喂奶的,这根本和性沾不上边,到了夏天,你随处可见白花花的R房在喂奶。即使今天,非洲也是裸露着。
所谓性,其实是完全精神层面的。
今天恋人间的ML,所得到的快感,在那时候,我只用中指肚就得到了。
也就是说,其实,当时我用中指肚去摸武卫红,居心和今天的ML是一样的,诲淫诲盗,感觉也一样。

在这样的快感中,影院的灯光亮起,我才知道电影演完了。虽然开着电扇――那时候,影院这样的场合,还没有空调,但我的后背、腋下都湿透了。
我扭头看了看武卫红,她的脸绯红,半袖衫也快湿透了。
这也就证明了,我们是同样的快感。

呵呵,第一次,就同时有了快感,真够般配的,我们。

很不情愿走出电影院,我一看表,3点了。“我得马上回去了,4点半交出入证。”我说着就快步走。
刚到老万宝――那是这个城市的老字号,可惜现在已经被拆除了――我就觉得有拽我衣服,我以为遇到了小偷――因为动作很小,扭头一看是武卫红在拽我的衣服。
“你跑啊,慢点,我也和你一起,你坐13路回去我坐1路。”
我放慢脚步,“你自己不转啦。”我说,“我这是第一次外出,如果迟到了会影响不好。”

“看着点。”她又拽了下我的衬衣,“往里点,别让车子碰了。”
这又一次证明了我的精神理论,虽然她的手指示拽我的衬衣,根本没接触到我的肌肤,但把我往她身便拽的动作,让我激情燃烧。
我侧步到她的身后,环顾四周,1983的省城已经随处可见情侣勾肩搭背,我于是便有一种搂住武卫红的冲动。
但是,我知道,那已经越了底线,所以控制了自己。
“你觉得好看啊。”我说,“那个男的最后那样,太假了吧。”其实,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武林志到底演的什么,当时我根本就没看银幕,我是在没话找话,以转移自己的流氓冲动。
“嗯,你还喝饮料吗?”武卫红转移了话题。
呵呵,我知道了,她也根本就没看。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8 23:17:25 +0800 CST  
没人看?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9 07:15:28 +0800 CST  
我坐13路回到学校其实刚3点40。
我到队部交了出入证并销了假。
“猫哪去啦”班长看见我说,“捂了一身汗。”其实班长只比我们大三四岁,他们初中和高中都是2年制,所以还没有师兄的尊严,很爱开我们的玩笑。
“嘿嘿”那个时候的我还不会开这种玩笑。
“别嘿嘿呀,说实话,长得可真够漂亮的啊。”班长暧昧地挤眼

由于是礼拜天,上午9点吃饭,下午4点半就开饭了。
晚饭,炊事班抽了一班去帮厨,韭菜猪肉馅的包子。
蒸包子和炒菜不同,不能一下就够所有人吃,于是每个礼拜天的晚饭抢包子就成了军校一景。
这种抢,其实是故意要整出来的状况,因为,包子肯定够所有人吃,而且即使不够,按军队作风,也应该由组织决定谁少吃。
但队干部却放任学员去抢。

第一锅包子出来,每个队分到4筐――正好一个区队一筐,我们一哄而上,分成站、蹲、猫腰三个层次去筐里拿包子。
我当时173高,属于站梯队的,我左手抓了两个,右手再去抓,就只抓了一个。
从筐往桌子上走,我一下就吃了两个。
班长笑咪咪第看着我们,敲着自己的饭碗说,“李红兵技术好抢了仨。”
受到吹捧,我把右手的包子交给班长,“你先吃,我再去抢,第二锅出来。”
就这样,包子大约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出来了四锅,我先后共抢到了十四五个。而曹振刚更鸡贼,一共抢了20个,名列第一。
当然像孙卫国马德宋永正等,基本上每次空手而归,全部靠我们的接济。
从此,基本上形成了分工,各班像我们这样能抢,吃包子负责抢,不能抢的,负责包蒜倒醋和盛粥。

因为帮厨是按班的顺序,我们11班直到快元旦才轮到。炊事员已经提前把馅和面弄好,第一次就现场教学,教我们如何捏褶如何封口。
包包子,实际一个易学难精的技术。我在军校包了四年,直到如今也包得很不过关,只是肯定每个包子会是18个褶。

礼拜天晚上,没有学习条令,大家经过一天的修整也来了精神。于是各个宿舍开始娱乐。
占主导地位的是双升或者叫做拖拉机,这个在全国好像是统一的,两副扑克,80分胜利。最初级的玩法,是双倍版的打升级,复杂一步是2是常主,这样由于废牌减少技术含量稍微增加;再进一步是带王亮主,就是你亮主的时候,要有王,比如打7,你要一个王加上一个7才能亮。但总体上讲,这种打法的优点就是不太动脑筋,所以很休闲。我曾经从礼拜六晚上打到礼拜天下午4点,基本就是机械地。这也是消磨时间的一种智力方式。
比较讲究技术的,是拱猪。对家拱猪或者猪和红A一家都十分有技术含量。
到了大三,我们开始了桥牌。
但是,即使到了今日,我从不玩带讲儿的东西。因为,在打牌的过程中,虽然就是升级,顶多是画个猪,但毕竟是战争,大家是寸土必争。
在大学的四年里,我们宿舍至少就有不下10次因为打牌升级打架。但无论结果多严重,那顶多也就是为了个玩。如果,带了讲儿,哪怕是一毛两毛,如果引起打架,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因为,在我们中国,为了义远比为了利正义的多。像金庸,笔下的郭靖也好肖峰也好,其实都不过是为了武功第一名头的争斗,但披上了正义外衣,却成了大侠。而真讲义气的韦小宝,却因为左一单右一单的银票,一直摆脱不了市井无赖的形象。
一个极端的例子是,马家爵,为了打牌砍了好几个,不过落个心理不健全的名声,如果是为了哪怕是一毛钱的赌资,估计形象就差十万八千里了。

我们大学的第一次打牌大战,其实只到了晚上9点,因为第二天还正常操课,就被队干部叫停了。
但所谓三岁看老,短短的4个小时,我们宿舍里牌技的高下,牌风的正邪已经初步探明。
我被公认是最爱算计但胆小怕事的,曹振刚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自广西的杨光是偷看的高手。
楼主 德可之撒  发布于 2018-01-19 15:21:48 +0800 CST  

楼主:德可之撒

字数:82853

发表时间:2018-01-17 16:05:2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1-24 21:59:25 +0800 CST

评论数:46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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