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更年

“心怡,招呼客人来吃饭了。”心怡妈终于出声了。她的这句话简直就是一种救援,而且正好在夏小悦饕餮欲望受到攻击的当儿落到耳朵里。她由衷地感谢这位家庭主妇。
三位饿伤了的年青人把老头儿快速地搬到了轮椅上一点不停地推到了餐桌前。那热切劲儿简直就象是几个星期没有得饭吃的海上落难者。
“哦哟,多么可爱的汤。”老头说。夏小悦这才看到了那碗颜色淡淡的汤,虽然是只大碗,颜色也并不夺目,而且几片菜叶飘浮其中,象是一个岛群当中的几个小岛。心怡妈先给心怡爸舀了一碗,其次才是古西华和夏小悦。心怡自己盛了一碗。喝完汤,主妇端上来一只取过原汤的老母鸡,使得在座的几位眼皮都要开裂了,那只老母鸡真瘦,蒙着一层并不光润却竟没有被那些柴样的骨头顶穿的皮,它本来可能是打算在鸡窝里等待老死的,不想却老来招致杀身,市场里真要费点工夫才找得出这么一只来。夏小悦还真看不上它,却发现古西华发亮的眼睛在预先吞噬着这只被她轻视的“年高望重”的家禽。夏小悦暗叹一声,因为她看到这位善于治家有节俭美德的主妇把鸡四件分给了几位后就把这只几乎遗体完整的鸡给撤了下去。一大盘的四季豆代替了鸡的位置给端了上来。这就是主菜了,其次还有几盘清炒芦根凉拌西红柿和一些几乎都叫不出名是啥的植物。
人饿极了吃啥都香。夏小悦终于领悟到了这句至理名言的真谛。这场夏小悦从来未经历过的最迅速的晚餐不一会儿就以碗盘告罄而结束。古西华和陈大伯互相递着香烟又开始神侃了,夏小悦守着那台又是斜杠又是雪花的图像都扭了的小电视机出神,陈心怡帮妈收拾去了。
终于到了告辞的时间了,夏小悦精神地和陈氏一家道着别。“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啊,”心怡妈一脸惭愧地笑着,“有空再来坐啊。”陈心怡送二人出了院,说道:“西华,小悦,不好意思委屈你们了,我爸妈就是这样的,千万别见怪。”“哪里哪里,心怡你太客气了。”夏小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5-22 10:08:58 +0800 CST  
夏小悦接连几天都还在为那天的造访而好笑。下班的路上她还不仅莞尔。
然而听到了陈心怡的抽泣声,她就笑不出来了。
一进古西华家门就听到了陈心怡的哭声:“我该怎么办,我,我该怎么办啊,西华。”夏小悦大吃一惊,出什么事了?又是什么事让可怜的心怡哭哭啼啼的?
陈心怡侧坐着拿一块手绢擦眼睛,古西华则焦躁不安地搓着手来回地踱。
夏小悦有些害怕,因为陈心怡的哭声她都习惯了,象心怡这样的温柔美丽又命苦的女人哭是家常便饭常要用的。可古西华的紧皱的眉头就真的说明有十分为难的事了。有什么事能让古西华皱眉的?夏小悦自从认识他以来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过。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夏小悦焦急地问,“心怡,到底什么事?”陈心怡看了看古西华欲言又止,继续抹泪。“唉,真是急死人,西华,你们倒是说话啊,心怡为什么哭成这样?”古西华叹了口气:“小悦,这回真的出大麻烦了。”
陈心怡当初嫁的有钱人原来也是一个活络的生意人,通过几次投机一不小心就了财,开了一家电气设备公司。后来到南方去发展竟又十分成功,一时名声鹊起,又娶了位如花似玉的娇妻,更是春风得意。随着开放加深,南方也成了一个大染缸,任你再纯洁如牧师床单的人也会慢慢被污染。这位懂得享受的得志者就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在这赌风泛九洲的时期,被赌这个旋涡扯了下去,不能自拔。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然后他又偏偏是个赌桌上的没有心机的人,十场九输,仗着有几个钱就挥金如土。待陈心怡有所察觉后已经晚了,他已把偌大一个本来欣欣向荣的公司居然被输成了一个空壳,终于在一次豪赌中输掉了一大笔借来扳本的巨款,心力交瘁,绝望地倒在了赌桌上。陈心怡只能变卖了所有,仍资不抵债。如今那位最大的债主已追到了陈心怡,一张盖有她男人私章按了手印的借据就扔到了陈心怡面前,那帮凶神恶煞般的催债人吓坏了陈心怡,他们扬言如果不能如数按时还钱,后果将“不堪设想。”
夏小悦听古西华说完忙问:“多少钱?”
“连本带息十三万……”
“十三万!”夏小悦跳了起来,她也开始象古西华一样搓着手在屋里来回溜。她忽然说:“我们去报警,把那些家伙全抓起来。”“借债还钱,天经地义,况且人家有借据是有法律效力的,就是上法庭我们一样要输。”古西华摇头。
“那怎么办,到哪里找那么多钱?”夏小悦就想到了林程。但随即又打消念头。如今还怎么向林程开得了口,这么大笔钱自己和古西华就是拴起脖子也还不了,更何况林程也未必肯借。
陈心怡的哭声更响了,搅得夏小悦心乱如麻,可怜的心怡为什么走错一步就会有这么多的不幸降临在她头上。她无法想象那“不堪设想”的后果倒是怎么样,她仿佛看到了心怡被毒打被毁容被……的情景。
“我能拿出两万,爸妈能给我五万,朋友同事再借借……不行远不够啊,西华我们把店卖掉,你估计能卖多少?”
“不要啊小悦,不能卖店,这是你们的心血。”陈心怡叫道。
“不行,因为短时间内也找不到买主啊。”古西华道。
夏小悦沉重地坐下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忽然她看见了古西华口袋里垂出来的专门收听股市的耳机,心中电光石火地一闪,刚要开口就看古西华眼睛也一亮:“股票!要想在短时间内赚大笔钱只有股票了。这两天股市正是大行情。前不久国家才发布消息国债期货扶持股市,现在沪市大盘拉高,反弹强劲,千点大关估计明两天就能突破,空头进仓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北方三支新股入市相信将会成为领头羊,如果抓住机会明天就建仓就肯定能有所作为,我有股指期货交易帐户,只可惜……我没有这么大的本。就算有这么多钱也根本不用麻烦了啊,给心怡就是了。唉,痴人说梦,我真有点急糊涂了。”
夏小悦听了个似懂非懂,就一点她听明白了,那就是要一笔本钱。“西华,如果明天能赚十三万那大概需要多少?”
古西华捻指默算一下:“二级市场不行,期指方面……一百万。”他叹口气摇头,这个对他来说近乎天文的数字最好想都不要想。这个“一百万”使陈心怡刚有点收敛的啜泣声又象连绵的阴雨般撒落下来。
夏小悦暗自念叨着,“一百万,一百万。”一个让她浑身都起冷痱子的念头无法遏制地冒出来。她想起了自己保险柜里干妈让她收好的那张某个大厂的九十八万巨款的存单。如果把这笔久未人动的巨款挪出来,仅仅一天,就可以赚出十万,然后再悄悄地放回去,人不知鬼不觉,可怜的心怡不就有救了吗?可是……可是她又实在怕得要命,她明白这万一出了差错,根本毫无保证的股市和期货市场万一出了差的后果将会是怎么样?她可不止一次受过安全培训,那些挪用公款炒股炒期货失败者的可怕下场,也不止一次被干妈打过预防针“别在钱上栽跟斗。”然而心怡那双焦虑红肿的眼睛和令人心碎的哭声又怎么能袖手不管呢?除了自己和古西华,心怡还能指望谁?此时陈心怡正可怜巴巴地望着救世主似地望着自己,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正在成串地掉泪珠儿。一股无名的勇气涌动上来,汇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夏小悦“嚯”地站起来:
“西华,我有一百万。”
古西华象是看到了火星人或者象是看到这位脸胀得通红胸脯剧烈起伏的姑娘头上长出了喇叭花似的:“你说什么?”但他立刻想到了她话的意思,猛一摆手:“不行,小悦,你不能这么做,这是犯法的事,万不可……”
“除了这么做,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
“别担心,我会小心,不会有事。”
“不行啊,小悦。”
“难道你不想救心怡?”
“我……”
古西华眼圈红了,夏小悦看到古西华噙着泪光的模样,心里泛起一缕柔情,她拉着古西华的手轻声问:“你能保证明天一定能赚到吗?”古西华一咬牙,坚定地说:“我保证。”“那你明天中午十二点前一定要把一百万还给我。”古西华深深地点头。
夏小悦生平最恨两件事就是抽烟和赌博,她讨厌林程抽烟却喜欢同样抽烟的古西华;她用心良苦地改变了赌博的古西华,现在却要为他以前的女友去参加一场更大更要命的豪赌。她赔得起吗?她想都没有想她能赔得起吗?
有人说,爱的力量是巨大且盲目的,爱一个人就要接纳他的一切,包括缺点,爱到深处了就会不由自主地愿意为他牺牲一切。
夏小悦看了看表对古西华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说完拎起坤包出了门。
屋外风声如浪,屋里却静极了。古西华神色凝重地一支接一支地抽烟。陈心怡已经停止了哭泣并且坐到古西华身边。她看着古西华脸上慢慢地从哭容竟十分可怖地露出了笑容:“大功告成了吧。”古西华一言不发两颊咬筋涌动象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怎么啦,不高兴?”陈心怡把头靠在了他的胳膊上双手环抱住他,呢喃地媚笑着:“我们多久没亲热过了?我……我想……” 说着手就钻进了古西华衣内。“别这样,夏小悦也许就快回来了。”“才不会呢,她至少要一个小时,等她回来我们也做完了。”陈心怡干脆坐进了古西华怀里扭动如虫,仰起唇就印向古西华嘴上。“够了,我没兴趣!”古西华突然一把推开她,转身走到窗前,手扶窗台看着窗外。陈心怡羞怒交加,一双美眸流露出浓重的怨毒。
“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小妮子了吧?”
“你他妈的闭嘴。”
屋里顿时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5-23 10:42:49 +0800 CST  
15


小刘十分扫兴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刚才自己友好地和夏小悦问早安她竟视而不见。这又是怎么了?夏小悦最近怪怪的,情绪就象阴晴不定的天,一会儿阳光灿烂一会儿又阴云密布。难道说谈恋爱的人就有权随便对人忽冷忽热吗?
夏小悦根本就没有听到小刘的招呼,她敲打了几下计算机键盘却发现忘了插软盘;端起茶杯喝一口才想起还没有接水。她害怕看到保安,进门时保安的问好声都吓得心惊肉跳。她只好拿起书来看,对面的小刘奇怪了,夏小悦还有这本事啊,书都可以倒着看呢。
夏小悦可不知道小刘在对她充满了奇异,她脑海里正在过电影似地过着昨晚那担心吊胆的一幕。
她到银行时早已没有人了,悄悄地打开铁栅门的声音还是惊动了警惕性极高的保安。她打着哈哈和保安敷衍着,说是有东西忘在办公桌。保安提醒了她一句“快点”就钻回了值班室,那里的电视正在转播世界杯某场激动人心的关键赛实况,他生怕就这一耽误就会漏掉一个精彩的进球。夏小悦当用颤抖的手打开保险柜时,几乎都能听到自己发狂的心跳声。这时哪怕最细小的绣花针掉地上可能都能吓傻了这位技术能手。来回几次那张存单在她手里拿起放下放下拿起,最后陈心怡忧伤的眼睛阻止了放回去的手。当她都骑出好远一段了才长出一口气,她的心情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只是浑身颤抖,才发现都骑不了车了。
所有的职员终于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各自的事,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有顾客上门来。夏小悦不停地看表,默算着时间。她忽然灿烂地对着小刘微笑起来。“啥事啊?”小刘不解地问。“嗯,你还没有吃早饭吧?我请客,不过要麻烦你跑腿咋样?”一向爱在上班中途吃早饭的小刘差点欢呼起来:“好啊,对了街那西头那儿新出了个做什么杂粮煎饼包油条的,听说味道不错,要不要试试?”“行,那我不要油条,让给多焙会儿,我喜欢脆点的。”小刘接过夏小悦给的十块钱欢天喜地地觅食去了。
小刘出门就看见了一位天仙似的美女,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套装,颜色很和今天的天气相配,戴了一副太阳镜,给人一种冷艳不可侵的慑人感觉。
此人径自走到了对公业务的窗口,掏出一张存单递进那个小小的窗洞,用一种又软又糯的嗓音轻轻地说:“小姐,我取钱 。”夏小悦接过存单看了一眼职业礼貌地问:“请问取多少?”“全部。”夏小悦开始操作,电脑屏幕上一行行字飞掠上升。夏小悦和金库管理打开了金柜的沉重大门,里面整齐码着一万一扎的钞票。她看着管理员清点出九十八万。她把这一堆钞票捧上柜台,环顾四周迅速地走到小刘座位前手指灵活地敲了几下键盘,然后手就伸向了仍挂在锁孔上小刘的钥匙串。她捻起小刘的印章哈了口气飞快地按在了取款单审核人处。一撂撂沉甸甸的钱砖被那位冷艳的美女用白玉样修长的手收进了一个大皮包里。夏小悦认得那是古西华的皮包。“修”地一声拉链就拉上了。冷艳的美女摘下墨镜看着夏小悦:“谢谢。”夏小悦低低地说:“心怡,你告诉西华千万记得按时归还过来。”“嗯。”陈心怡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笑了一下。夏小悦心中一凛,从未见过陈心怡会这样笑,刚想说什么,陈心怡已拎起包转身而去,用一种夏小悦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善良单纯的小女孩。”
夏小悦看着墙上的钟正慢吞吞地走向九点。香气扑鼻的煎饼如同嚼蜡。她还在回想陈心怡最后那奇怪的表情,这个莫名其妙的表情引起了她的不安,直觉似乎告诉她有什么不妥。夏小悦打了自己一下,有什么不妥的,不是还有古西华嘛。老天保祐西华能一帆风顺。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5-24 09:40:53 +0800 CST  
如此好文,竟无人顶?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5-24 18:26:50 +0800 CST  
夏小悦的心总被一种酥麻麻的感觉缠绕着,这种虚浮使她无法再做事。“身体不舒服吗?”小刘发觉了她的不适。“有点头晕,可能是着凉了吧。”“那就请个假回去休息吧。”“谢谢了,不用。我坐会儿应该就没事了。”“何必硬撑呢,难道说今年还想拿个先进?”“可不嘛,我这就叫一不作二不休。”夏小悦想说笑一下缓解情绪。她以手加额软坐在小皮转椅里,脑瓜里一阵混乱,象没有调好的电视机,轮流出现古西华十二点钟准时进门兴冲冲和垂头丧气的画面。一会儿又在祈祷小刘千万别发现自己做的手脚。一向总是很照顾自己的老天爷就求你再照顾我一回吧,哪怕以后多赐几次不幸都愿意。
她恨起那面钟来,它一定是出毛病了,或者电池不足了吧,为什么象是被捆住了似的走得象个久疯初愈的病人?当时针逼向十一点钟时,她又恨起那面钟为什么走得那么快?因为直到现在她也没有看到古西华的身影,她终于按捺不住,悄悄地打了拷机,根本没有人回机,该死的马大哈,一定又把拷机忘在桌上了吧。
西华,求你了,快点出现吧,我已快支持不住了。十一点钟了,古西华仍不见踪影,夏小悦焦躁不安地站了起来向门外望去。一个人影急冲冲地撞了进来,夏小悦还未叫出声来就失望了。进来的是一位精干矮瘦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抹了把汗就被保安带着直奔主任室而去。夏小悦暗呼坏了,几欲休克。她认出那男人就是那个大厂的会计,也就是那个巨额存单的主人。天呐!他来干什么?他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他是为了那张存单吗?夏小悦手脚都冰凉了,西华,你快出现吧。
李主任笑盈盈地把那位中年男人领进办公室。夏小悦开始一遍遍地念佛,她后悔没有听小刘的话请个假躲出去,她盼望那男人只是来找干妈叙个旧或者找干妈联系今晚的牌局或者……可偏偏干妈象是有意在跟她作对,她还未祈祷完,李主任就从门里伸出了头,指点夏小悦:“小悦,你来一下。”夏小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屋,进门就道:“主任,是不是要茶?好的,我这就去拿。”“谢谢你,小悦,茶先不急,你去把那张存单给拿过来,谢会计等着它去股市扳本呢。”
夏小悦头“嗡”地一声,一股凉气自脚而上。她面色煞白几乎都站不住。“还不快去,傻站那儿干什么?”李主任回过头来锐利的目光直刺过来,夏小悦哆嗦成一个了:“主任,那,那……我……我把……”李主任见口齿伶俐的夏小悦直说日本话脸如白纸心里就是一沉。她向那位谢会计道了个歉,笑道:“你请稍坐,我这个兵啊平时就丢三落四的,怕是又找不到钥匙了,稍候片刻。小刘,去给谢会计倒杯茶来。”
她转身就把夏小悦拉出来,一直带到了会客室带上门,“小悦,怎么回事,生病了?为什么不听话?”
“干妈……我……我……”夏小悦泪急掉了下来,“那张存单现在……不在这里。”
李主任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存单呢?”夏小悦终于哭出声来,忙用手捂嘴。
李主任听夏小悦颠三倒四地述说了情况,脸色越来越严厉。夏小悦看着干妈眼中一点点聚起的凝光害怕极了:“古西华说好十二点前一定送还回来的!”但她再一瞥墙上的钟和空无一人的大厅就软倒在椅子里。大钟已明明白白地显示着十二点十分。
“打电话了吗?”李主任厉声道。
“打……打了,拷机也打了,可是没有复机。”
“夏小悦,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吗?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行为吗?”
“我该……怎么办,干妈?”
“你立刻去找!这里我来应付。”
夏小悦跳起来就冲向门,几乎撞翻椅子,在门口她又转回身颤抖地问:“干妈,我……我会……坐牢吗?”
李主任一脸严霜:“夏小悦,你安全保密培训课都是优秀,你会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为你会不知道这种事的后果?”夏小悦当然知道,也知道该当何罪。她在众职员惊诧的眼光中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李主任深思片刻,胖胖的圆脸上沁出了汗珠,她拿起电话直拨了夏应天的办公室。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5-25 09:22:25 +0800 CST  
夏小悦最先奔进了证券市场,水泄不通人群里她急得直哭,周围的人根本就不在意,别说个把人哭就是当场死几个也毫不新鲜。夏小悦几乎翻遍了古西华可能出现的地方,家,花店,自己家,甚至朱师傅的大排档游戏厅老虎洞八角楼……古西华和陈心怡就象阳光下的两块冰蒸发得无影无踪。
天呐!他们去哪儿了?夏小悦冲进电信大楼要来厚厚的电话簿查到了陈心怡上班的那家街道小厂,迫不及待地拨着号码。一个男人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
“找谁?”
“请找陈心怡。”
“打错了,没这人。”
夏小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怀疑是不是眼睛出问题看错了号码?又待确定没有拨错号码再次拨通,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请找陈,心,怡!”
那个男人也听出还是这个女孩的声音,不耐烦了:“跟你说了没这人。”说罢又重重摔了电话。
夏小悦第三次拨通这个号码:“求您了,求你找一下陈心怡,我,我有急事,急事呀!”那个男人听到了哭腔,口气软了:“好,你等一下,我去问问。”
“小姐,确实没有这人啊,我们这儿有三个姓陈的,都不叫心怡,甚至连谐音的没有。”
夏小悦拿着已“嘟嘟”作响的话筒呆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迅速占据了脑海,难道古西华他俩……不,不可能啊,古西华怎么可能骗我?绝不可能。她努力不再想下去,但这个念头野草一样潜滋暗长,慢慢遍布整个心。她脑海里又一下变空白,再也无力了,电话滑落下来,重重摔在桌台上。负责收电话费的工作人员奇怪地看着夏小悦缓缓地走了出去,正要发作,看见电话也并没有损坏,就低骂一声。
夏小悦的心象被一条毒蛇在缠绕着咬啮着,坐在石级上手捂着脸无力地抽泣。西华,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害我?你知道不知道这样我是会坐牢的啊。
忽然夏小悦跳了起来,拦了一辆出租车:“快,石坝街!”
夏小悦一走进那个肮脏破旧的小杂院就惊叫一声。她看见心怡爸那个久瘫在床的干瘪老头正在十分卖力地用土制压煤机打制着煤基,心怡妈在一旁两手漆黑地搬着一个个打成的蜂窝煤到院里一块空地上晾晒。
“陈伯……你……你怎么……”还不及惊讶地指上指下打量一头的问号的夏小悦提出疑问来,这对老家伙已围过来把她拉进屋:“哟,夏姑娘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夏小悦一脸疑惑:“怎么,陈伯伯,你们是在等我?”
“哟嗬,怎么还叫陈伯伯啊,他们还没有跟你说明?嘻嘻,保密工作做得真好。”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保密工作?”
“是吗?这样啊,既然他们都没有说,那我也就不能说了。”
“求您告诉我吧,到底怎么回事?”
老头老太犹豫起来,夏小悦只得再三苦求。老头终于说:“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心里明白就行了,千万再说出去了啊。”老头顿一顿,接着说,“那天我们老两口在吃中饭的时候来了一对年青人,哦,就是那个叫古西华和陈,陈心怡的。他们背着手在我这小院里这看那瞅的,我就问他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那个古西华客气地掏出证件说他俩是什么电影公司的,要拍个电影,选中了我这个小院做场景,还说还有可能让我和老太婆也能上上电影呢。我和老太婆乐坏了,没有想到我这把年纪了还能上电影,我和老太婆可都是电影迷呢。我们好茶好水地招待了他们。那个眼睛大大的姑娘说他们在艺术学院挑好了一个姑娘当女主角。让我和老太婆演她的爸妈,那个古西华演我们的干儿子演场戏来给那姑娘试试戏,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天份。还说了这事不能让她知道了,要保密,说这样才能逼真才能出效果。他俩还给了我们几张纸,上面写的全是些台词,要我们好好练练,还陪我们一个动作一个动作一句话一句话地试演了一个下午呢。诺,这就是那几张纸。临走,给了我们三百块钱,说是这场戏的辛苦费。就这么点事就能给三百呐,那哪天上了电影还不定能给多少呢。他们还说了试完女主角之后,如果没有问题就会有人给我们送什么合同来,租我们这个院子。我们可不就盼着人来嘛,没有想到居然是你今天来了。我们还以为这事黄了呢。瞧我还真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练演半身不遂,老太婆也……”
“那么说,你根本不姓陈?”
“我姓胡,古月胡。”
“那么陈心怡根本不是你女儿?”
“我们哪有那福气?我们要是有那么个漂亮女儿就好喽,我老两口一个小孩都没有。”
夏小悦再看那几张纸,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那天的全部经过。她看着看着觉得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扭曲起来,渐渐地变成了一颗炸弹。她的脑袋里“轰”地爆炸开了,象是成吨炸药一齐爆炸,炸得思维机器支离破碎和着血肉从眼睛耳朵鼻孔嘴巴热哄哄地喷溅而出。她摇晃着看见老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却象一部无声电影根本听不见一个字。她恍恍惚惚地站起来,认了半天门才看准了方向,缓慢地走了出去。
“喂,姑娘,我那合同呢?什么时候签啊?”老头急忙问。
“签你个头啊。”
老头被骂愣了,一头雾水半天没回过神来。怎么了,怎么这个姑娘一知道真相就变得这么凶巴巴的,唉,看来合同的事真的要黄了。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5-26 10:04:25 +0800 CST  
16


夏小悦象一头发怒的雌狮子冲进了古西华的家。第一件事就是拉开了衣柜的门,里面空荡荡的,甚至连条裤衩都没有留下。夏小悦最后一点幻想都被碎石机轧石一样成了粉粉面面。她简直发了疯了,一把就将冰箱推倒,轰然巨响象一枚炸弹堕地,内容四溅,稀里糊涂地流了一地。夏小悦抄起一根臂力棒狠狠地向衣柜的穿衣镜砸去,碎粒横飞,原来漂亮的大玻璃哗啦啦地坍塌下来。她声音变调地狂骂:“王八蛋,骗子,流氓,杂碎,猪猡……”每骂一句一件物什就在她抡圆的棒下四分五裂支离破碎或者东倒西歪扭曲变形。夏小悦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冲过来冲过去,但凡能落入眼里的东西都让它完蛋。她嘶叫着两眼仁起了红线,看着狼藉一片的房屋,气喘咻咻意犹未尽,抓起一片锋利的碎玻璃片刺向了砸不碎的东西。最后玻璃片刺入了那个悬挂着的大皮沙袋,她用力向下划,鲜血从手掌里顺着手腕流了下来,她已似乎不感到痛了,或者说是用这种痛来掩住心中的剧痛。沙袋里的沙粒淌了出来,悉索作响,不少都沾染成了鲜红色。此时夏小悦终于感到脱力了,无法支撑,慢慢跪倒在沙堆里。她看到一个小相架,正歪倒在地上,就伸手去把它够过来。造型精致粉红色的框里是一张她和古西华的合影,两张年青的脸笑得如绽放的春花。夏小悦手指轻抚镜面,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上面被手抹成了一片水雾。
她忽然扬手把它掼了出去,它划着弧线重重地撞在墙上,各种怪模怪样的碎片崩射开来。两张纸象秋风中的落叶飘飘荡荡地滑落下来。
夏小悦拾起了那两张纸,竟是一封信,看字迹就是古西华写的。
“小悦,相信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家已经被你捣毁了。我猜你也已经从陈心怡父母那里了解到了真相。依你的脾气,你一定能看到我给你留的这最后一封信。
我是不该给你写什么信的,可我又不知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要对你说些。小悦,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这笔钱。今天钱已到手,我们间的戏也就该是落幕的时候了。不错,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都是我精心策划的,可以说从我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这场骗局就开始了。我是个骗子十足的大骗子,在我们那个团伙中我是个小头目。恕我不能对你说明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总之就是你们眼里的黑社会。
我接近你,引诱你,让你爱上我而且是那种深深地爱上直至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然后伺机骗取钱财。我知道你是那种爱奇遇的姑娘,你喜欢那种文武双全兴趣广泛又带有神秘感的男孩子,我就恰恰利用这一点来达到目的。这期间我绞尽了脑汁用尽了手段,击败了对手林程击败了你父母的防线。那次和林程决斗前你接到的那个电话其实就是我打的,你那串不翼而飞钥匙就是我趁你出去找手巾时偷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偷听到我和陈心怡的演戏。至于后来的造访陈心怡的家也是我们骗局的一部分,也是为了要你的同情心。
唉,其实陈心怡她根本也不叫陈心怡--我也不能告诉你她的真名。她其实也就是我们这个团伙中的一员。她确实是个好演员。当然她对你讲述的那段往事也不完全是虚构。真正的陈心怡此时正在大洋的那头的某个公园里陪着比她大一轮还有余的丈夫散步哩。她利用的就是你的善良和单纯。
小悦,我深知这件事的严重性,也深知你将面对的是怎样的后果。我很内疚,但我也知道你爸爸的权势和林伯伯的关系网一定能救你。可是小悦,我更知道这件事给你的伤害却是谁也救不了的,对不起,对不起。谢谢你给我的那段美好时光,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和温柔。我真的爱上你了,真的。我曾无数次想放弃这场可恶卑鄙的骗局,我曾无数次想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你,我想祈求你的原谅,想和你真正生活在一起。你给我的一切是那么美好,让我真正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让我真正过上了一段人的生活。但是你可能还无法理解我的痛苦,那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痛苦。我做不到,我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为什么会认识你,为什么要伤害一个深爱自己的好姑娘!?我曾经一度不再相信我会再爱上一位姑娘。陈心怡在我最痛苦最需要人抚慰的时候忍心抛弃了我,我绝望灰心到想一死了之,是这个团伙救了我,让我活了下来。慢慢地让我得到了兄弟们的拥戴,让我又找回了哪种盲目的自尊。可他们也让我成了一个衣冠禽兽,当我发现这个帮会正向堕落发展我却无力自拔,而且还要伤害纯洁的你。小悦,对不起。我已无颜再请求你的原谅,因为我无可原谅。我只能说对不起,即使死百次千次也无法消抵我的罪过。我只愿下辈子做牛做马来赎还我的一切恶事。我只盼下辈子再做一个干净的人再和你相遇,如果能再遇见你。
小悦,我走了,拎着那笔巨款,带着我深深的忏悔走了。你不可能再找到我的。小悦,对不起!古西华。”
夏小悦看完,拾起那张就在脚边的相片,低低地喊了一声:“西华……”就伏倒在地,手里那张相片被鲜红濡湿了。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5-27 10:04:24 +0800 CST  
端午放假三天,节后再更。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5-29 22:31:46 +0800 CST  
夏小悦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小屋里的那张弹性极佳的席梦思上。她努力回想着一切,却恍惚如做梦一般,待看到双手缠绕的纱布,才知道那个可怕的梦却是现实。她已哭不出来,似乎所有的泪都已随着鲜血流干了……她的心在一阵阵抽搐,她听到楼下母亲的哭泣声和父亲安慰声音。“好了,别哭了。没事了,我们的女儿不会有事了。我已经把一切都安排下了。”“可怜的小悦……该千刀的古西华……要不是他小悦怎么会做这种犯法的事?”
法,在任何一个法制国家都是硬梆梆至高无上的,任何人都是不可能随意触犯它的尊严,也是任何人都不可以左右它的。然而在这个古老人文的国家里却有两样东西可以左右它--权势和金钱。从古至今,自从有了法,这法就是官人和富人为平民而制的。礼不下庶民,法不上大夫。这条格言就算是到了如今也依然深烙在人们心中。
夏应天接到李主任的电话就震惊了,事态的严重性使他陷入了沉思,待他再次睁开炯炯的眼睛立刻给林老枪拨通了电话。林老枪是他唯一信得过的朋友,这个处处和自己争高论下的老同学在自己几十年坎坷和风雨中唯一自始至终坚决地和自己站在一起。这件事也只有他能帮自己。不出两天,所有的关节点都招呼到了,林老枪还动用了多年来珍藏舍不得用的关系。最后的结果令人欣慰,银行出面担保,夏小悦免于起诉,一切罪过都让那个十恶不赦的古西华去担吧。公安机关成立了专案组,内部秘密地把古西华“陈心怡”列入了通缉名单。但是那笔巨额大款却要夏小悦承担。
在这笔巨款面前,就算家境不错的人家也是偿付不起的。但林程很有钱,而且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情场上失败者并不代表生意场上也失败。林程懂得如何在生意场上把握时机,更懂得生意场上你死我活的原则。他确实很会做生意,一听说夏小悦的事他就开始做生意了。
一张百万巨款的支票搁在了夏应天的面前。夏应天明白林程不象他父亲林老枪,这个年青人很精明很有头脑很会把握时机,那张沉甸的支票已明白地说明了他的意图。
夏应天很为难,本来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夏应天为难的,可现在对面跷着二郎腿的年青人就让他为难。他知道收下这不得不收下的支票将会发生什么。如今女儿正虚弱地躺在床上,自己如何开得了口?
“夏叔,我的意思不用再多说了吧?”
“当然。不过小悦这种状况我很难决定。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年青人的事还得让你们年青人自己解决。”
“但是夏叔,我想说……”
“林程,你什么也别说了。”谁都没有注意到夏小悦已出了房间手扶着走廊扶手,脸色苍白地对楼下的人说,“我答应,我跟你结婚。”
夏小悦听到了林程和父亲的对话,她知道林程的意思。她想到古西华这个自己发誓非嫁不可的人现在已不可能再出现了。厉害的林程居然能用这一招迫自己选择他。她凝望天花板出了好一阵神,猛地起身挣扎着出门,喊了一句。
因为她不想欠任何人,尤其不想欠林程的,她现在唯一能用以还债的只有这一副身躯,一副已枯死了心的身躯。一个死了心的人的身躯还能怎么样呢?给谁拿去还不都是一样?更何况还能让已够操心的父母解了难。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5-31 10:13:26 +0800 CST  
17


那片高级豪华的别墅群区是市府下决心扩展市区应运而生的。有停车场有游泳池有美容院有娱乐中心,甚至有高尔夫球场,还有……宽阔的马路笔直通畅,完全符合高速公路的标准。那一排排的道行树已经枝繁叶茂,修剪得体。街两边的法国梧桐树象是巨手相联,形成了一片凉爽宜人的绿荫。
有一株梧桐不知是哪来的异种,长得特别高大挺拔,枝叶如冠,远远超过了别的树,颇有鹤立鸡群的感觉。法国梧桐树的绿荫赢得了人们的称赞,但它特有的果毛却又让人们叫苦不迭,就象一个成绩优秀的学生总有一些小毛病,让人哭笑不得。每逢冷暖交替时,树上便会下雪般飘落起果毛来,虽平添景色却让人睁不开眼来,人们为之咳嗽,为之流泪,为之感染。然而它的出现却能显现季节的变化和大树的生命力。
现在那株基因突变的特高特大的梧桐树又开始掉毛了。夏小悦和林程新居卧室的那扇窗户正好就能看全这棵大树。夏小悦就常常出神地望着它,她已从这个窗口看它枯荣交换了三次。“又开始下毛毛雨了。”夏小悦兀自念道,她又在看那棵树“下雨”。
忽然一阵婴儿嫩嫩的哭啼声惊醒了她。她快步走到摇篮前抱起了那个白胖胖的婴儿。她怜爱地逗弄婴儿胖嘟嘟的小脸儿,“哟,宝宝,又饿了是吧,妈就来喂你呀。”说着坐下来解开衣扣让婴儿的小嘴噙住了自己。婴儿藕节似的小手抓挠着,产生了一种痒酥酥舒适的感觉。夏小悦感受着它的吮咂,出神地盯着它的小脸,这张小脸又白又俊逗人喜欢,就和林程的脸十分相似。
林程就有一张俊俏的脸,尤其烟抽得少了后就更加红润。林程就总是用一双充满柔情的眼睛看着夏小悦和他们的儿子。
林程自从娶了夏小悦后就象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单独和任何一个女人有超过一小时的接触除了夏小悦;奇大的烟瘾也有所收敛,只要是和妻子在一起,就是瘾犯得象吸毒者也决不去碰一下满盛着雪茄的烟盒,即使它就在衣袋里揣着。他专心于事业,如今那抵出去的支票已不知多少倍地赚了回来,他甚至把公司都开到了国外,仍兢兢业业象个起步者。他按时上班回家准得象复印机印制出来的一般,即使有实在脱不开身的应酬,也必要找到极合理得体的理由。他绝大多数的业余时间都花在夏小悦身上。林程可算是一个好丈夫。
他的改变和温柔体贴出乎夏小悦意料。初嫁进林家,她完全就象一个机械人,少说不笑,更不允许林程碰她,甚至无意地触碰都会引起她的惊叫。林老枪夫妇对这个毫无生气的儿媳只有叹气摇头。然而林程却对她的冷漠视而不见,就算遭到了无理的对待也毫不气馁,始终相敬如宾。更重要的是,他丝毫不提“古西华”这个让夏小悦敏感的名词,甚至连过去的事也一概不提,就好象是从未发生过一样。这让夏小悦有一丝感激,同时也生有一丝负疚感。林程越是缄口不提这种负疚感就越沉重,渐成心病。有时她自己故意提及,想让林程接口,好让自己知道林程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好让自己发泄一番,然而林程却总是一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还提它干吗?”人心都是肉长的,久而久之林程在她眼里也不再那么可恨,不再那么生厌。她冰山一样的心开始融化了。她开始后悔自己的态度,甚至后悔自己把嫁给他看成是还债。林程不是很好吗?事业地位俱佳,尤其对自己一往情深。慢慢往事在脑海中开始淡了,古西华的影子开始淡了,最后淡得几乎都不能组合成人像了。于是一天晚上她把一脸懵圈的林程拉进了自己的被窝。那一夜的缱绻啊,让她激动幸福地流下了泪。
林程为夏小悦重新露出了笑容而欢欣鼓舞,他重呼出了胸口的闷气。他更加钟爱娇妻,同时也宽容她保留她那独特的习惯。夏小悦有个习惯,已辞去工作专心持家的她唯一的户外活动除了购物外就是爱上古西华家后那个小小公园里面对那唯一一个面积颇大的天然而成的池塘静望或者塘边小亭中走走坐坐。林程是个好丈夫,好丈夫就懂得如何有分寸地给妻子留一席她自己的空间。就这一点,夏小悦爱上了林程。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6-01 10:06:31 +0800 CST  
夏小悦整理好衣服,抱起儿子又亲又笑,儿子清脆娇嫩的笑声让她高兴极了。忽然儿子的笑声让她想起了一个久已淡忘的人来。一种无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她努力去找事做,却越发烦躁,压抑得无法排解。老毛病又犯了,她想到了那个池塘那个小亭,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要去走走。仿佛只有那里才能排解这种奇特的情绪。于是,她安顿好宝宝就出了门。
小小公园虽经多次翻修,仍然以花草树木的大自然风景而著名。现在是春天,春风吹绿了所有的一切。她来到了小亭,游人三三两两。
那塘水已涨满,浮着绿绿的浮萍,象一块温润的软玉。夏小悦深吸着潮湿的带有青草芬芳的空气,似乎有安定的作用。天慢慢阴沉了些,象是快要下雨了。夏小悦奇怪地发现自己的烦躁情绪不仅没有平抑,反而心都跳得嗵嗵作响。她转身走向了那一片灌木丛,也许在那儿能好些。
她刚刚站稳,就听见身后有响动,一个人影出现了。她的心猛地狂跳:那个身影好熟悉。她惶恐地望去,根本没有人嘛。“神经病。”她骂自己。
“南山猛虎,苍海恶蛟。”突然身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声音是她久违了的,是她曾朝思暮想后又淡忘的,虽然低哑,她却如听到雷声一般。
她扭头看去,确实有一个男人站在她身边。
此人身穿一件破旧肮脏的风衣,脚上是一双已经绽线如草的大头靴,背上背着一个已暗然无光的皮包,包里还是鼓鼓囊囊的。头发虽然整理过却仍杂乱扭绞成饼,一脸的胡碴在消瘦的凹陷的两颊露出了头,布满了血丝的双目似乎有泪光闪动。
“小悦……”
“古西华!”夏小悦面前站着的确实就是古西华,是她曾爱极又恨极的古西华,害自己痛不欲生的古西华。夏小悦深深地怔住了,她唇角哆嗦,胸脯剧烈起伏,有一股热血汹涌至头顶,但她却一句说不出来。她既想冲上去拧他捶他咬他,抽他大耳光,骂他王八蛋臭骗子……又想哭着喊着搂着他抱着他曾高大健壮的身躯。
“夏小悦,还能见到你……”古西华先开口,不住地咳嗽起来。
“古西华你竟然还敢出现,你是通缉犯。”
“小悦请别用这样的态度对我好吗?”
“我的态度你不满意吗?你害得我多惨,你这个该死的。你……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好苦……”夏小悦终于没忍住哭出来。
“小悦。”古西华咳得佝偻下腰,看着他抽搐的背,看着他不知遭受过多少磨难而弯曲的背,夏小悦心软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容易心软的女人。
“古西华,你……你这些年都怎么过来的?”
“惨透了,小悦,自从那天我们带着钱出逃后,就一路上担心吊胆,路不走大道,店只住小店,虽有大把的钱,却不敢花一角。我们先去了云南,后到了中越边境,准备从那儿出境再去香港。不料却被警察追上了,我们几乎被一网打尽。只有我和那次在老虎洞扶我出来的小伙子逃了出来,其余的人全部栽了进去,那个陈心怡后来听说被判了长刑。我一路躲藏着追捕,又和那个哥们儿失散了。我现在不想逃了,我已累了。”
夏小悦涕泗滂沱,眼前的古西华已没了当年的英挺,健壮的身体也已抖如秋叶,双眼中闪露着恐惧之色,象是仍在被追捕。夏小悦想起了自己献身于他的那个晚上他发的誓言来。天哪,为什么竟真的应验。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夏小悦心都全碎了,他都受了什么样的苦啊,报应得也该够了。
古西华直起身来抹了把脸,卸下皮包扔在地上:“小悦,这是剩下的钱总有大几十万,你拿去还给林程。这些天我已经打听过了,你已嫁给林程,而且还为他生了儿子。我本来是想回来自首的,又想到如果我去自首势必会把你再次牵连进来。夏伯伯已经摆平了一切你也过得很好了,我不能再节外生枝。小悦,我这次只是想看看你,你很好,我就放心了。我……我真的……很想念你,小悦。”
夏小悦无声地扑进古西华的怀里,一任泪水沾湿他的衣襟,只是死死地抱住他:“……我也很想你,西华。”
古西华颤抖的手慢慢举起想搂住她的腰,犹豫着终于还是放下。夏小悦看到了地上的鼓鼓的皮包,心猛然剧跳,一个念头可怕放肆地升腾起来,她激动地仰起脸找寻古西华的目光:“西华,我们……”
古西华一把把她推开,被电击了一般。“不行,小悦,你千万不能这么想。我已经完了,我是正在被通缉的逃犯。你有好丈夫还有儿子,林程会是好丈夫好爸爸的。小悦,我得走了,以后再不会见你,就当没有我这个人。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忘掉我,好好过日子,小悦,永别。”
“你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不能让警察抓到,我想我会有办法逃出去的。”
“西华,你别走……”
“夏小悦,来世再见吧。”
古西华转身就走,一次回头也没有。“西华西华西华……”夏小悦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看不到了古西华的身影时已变成了凝噎。
如丝如缕的绵绵春雨轻雾般地下了起来,笼罩着小小的公园。夏小悦仰起了脸,雨丝落在了她头发上脸上如细小的珍珠,终于汇成滴和着她晶滢的泪珠滚落下来。
一把雨伞遮住了天遮住了云遮住了雨,夏小悦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林程,林程好久才轻声地问:
“他走了吗?”
“……是的,以后也再不会见到了。”
雨丝飘落在溏面上,荡开了细小的涟漪,倒伏水中的青草随波飘荡,塘边开满了星星点点的无名野花。
一对本来在塘边摘野花的小恋人看见天下起了雨,欢叫着跑开。那男孩子用外衣撑起一个小小的空间,保护着那女孩。女孩一手揽着他的腰,仰着脸睁着大大纯净的眼睛看着男孩幸福地笑着。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架小巧的收音机正在播放一首坦白真诚得可爱的歌曲: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的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6-02 10:20:16 +0800 CST  
已完结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6-02 19:37:01 +0800 CST  
真没人顶?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6-04 13:21:54 +0800 CST  
我自己顶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6-05 09:53:50 +0800 CST  
我还顶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6-06 09:24:30 +0800 CST  
接着顶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6-07 13:07:22 +0800 CST  
继续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6-08 09:28:53 +0800 CST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6-08 21:09:23 +0800 CST  
接着顶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6-09 09:45:58 +0800 CST  
接着顶
楼主 顾左右1996  发布于 2017-06-12 09:15:01 +0800 CST  

楼主:顾左右1996

字数:71718

发表时间:2017-05-08 18:2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0-14 15:53:29 +0800 CST

评论数:97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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