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终于帮上了小娇

第二天上午，林源跟夏天和方士进滑伦他们撒谎说有点私事儿要去找他老同学，便独自离开宾馆带上小娇去见周士祥。其实严格说来也不叫撒谎，他确实是为了“私事儿”去找周士祥。
见到小娇，周士祥眼睛不由一亮，随即丢给林源意味深长的一笑。林源明白，周士祥对小娇的外形很满意。
把周士祥介绍给小娇后，小娇立即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很有礼貌地轻轻鞠了一躬道：“周总好！”
周士祥跟小娇聊了一会儿，小娇始终表现的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回答问题时也是口齿伶俐、条理清晰。
谈了一会儿，周士祥把林源叫到里屋里，捶了他一拳道：“行啊你，挺有道儿呀！这才来了几次呀？居然搞到了一个这么惹眼的小妞，太让人羡慕了。你放心，我会努力争取把这件事办成，我这里确实也缺人手，我跟董事长好好说说，估计问题不大。实在不行，我就把你也搬出来，你放心，我不说是你的小情人，我就说是你的表妹。董事长对你印象很好，知道是你的表妹，肯定会给你面子的。”
林源笑道：“行，为了能把事情办成，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一下子想起周士祥刚才见到小娇时眼里的亮光，他突然觉得有些不放心，于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老同学，哥必……不……是当兄弟的必须给你打一个预防针。小娇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姑娘，我把她交给你，你只能照顾她，不能打她的主意。”
周士祥笑道：“你把哥看成什么人了？朋友妻不可欺，她是你的小情人，当哥的怎么可能打她的主意呢？那不是违背礼义道德吗？”
林源笑道：“问题是小娇不是我的小情人，我的情况你还不清楚吗？一个乡镇干部，每月就挣不到两千块钱的工资，我拿什么养小情人呀？”
周士祥笑道：“小情人不一定非要用钱养，就象现在，你不是在帮她找工作让她自力更生吗？我可告诉你老同学，真要不是你的我可真保不准会打她主意的，天天在我身边晃悠说不定哪天我就会控制不住的，你不能自己不用，也不让别人用。”
林源没办法，只好道：“好好，我承认，小娇就是我的小情人。既然是我的小情人，你可一定要帮我照顾好她，不但你不能打她的主意，也不能让别人打她的主意。还有，她跟着你干营销，可能会接触到很多客户，你可不能用她来施美人计，那样会害了她的。小娇姑娘真的是一个好女孩儿，她虽然在夜总会里工作过，可那是被迫无奈，而且她努力做到了洁身自爱，出淤泥而不染。我好不容易才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你可不能再把她往泥潭里推。”
末了，林源用严肃的神情郑重地向周士祥道：“老同学，小娇到底是我什么人我也不跟你解释了。我想跟你说的是，我很关心她，我想帮助她，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可是我又能力有限，而且鞭长莫及。在山南，你是我最知己的朋友，我只能把她托付给你，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她，不让她受到伤害。当然我并没有理由这样要求你，可我没有别的办法，谁让你是我的同学了，我只能找你帮忙，这份情，当兄弟的会永远记在心里。”
听林源这样说，周士祥也用严肃的神情郑重地道：“老同学，你不要把我看成坏人，其实我是跟你一样的好人。之前我说的有些话是开玩笑的，既然你郑重地向我托付，那哥也郑重地向你承诺。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照顾好小娇姑娘，努力让她不受到伤害，决不辜负你的重托。”
林源很感动，“那当兄弟的先谢谢哥了。”
两个男人用力地把手扳在了一起。
周士祥又交待道：“让小娇到山南公司肯定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事，进来之前公司人力资源部肯定还要见她。你马上就回去了，你让小娇把电话留给我，以后有什么事儿从你那儿转接不方便的时候我直接电话联系她。”
林源道：“我现在就把她的电话给你，有什么事儿你可以直接联系她，以后不但我是她哥，你也是她哥。”
离开山南公司回到小娇的租住屋后，林源向小娇交待道：“去山南公司的事儿应该问题不大，今天我带你去见的周总名叫周士祥，是山南公司的市场总监，也是我的同学。你漂亮可爱、聪明活泼，交际能力也很强，干销售应该比较适合，因此我想让你跟着他干市场营销。今天我已经跟他交待过了，以后我不在这儿的时候，他会替我照顾你，等会儿我把他的电话告诉你，有什么事儿你可以直接找他。他已经开始为你的事儿做工作，但三天两天肯定是不行的，你先耐心的等一段时间，有什么事你就跟我打电话，我人虽然不在山南，但我可以通过电话找别人来帮你。”
小娇定定地看着林源，眼睛突然越来越湿润。林源有些慌，着急地道：“小娇你怎么了？又有什么问题吗？有什么问题你告诉哥。”
小娇突然又扑到他怀里，同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林源虽然昨天晚上刚说了不再抱她，可看她这个样子只好又抱住她。“小娇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跟哥说。”
小娇边哭边道：“哥，你对小娇这么好，这么关心小娇，小娇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哥？”
原来是这样，林源心里涌起一股温馨，他边拍着小娇的后背边安慰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是哥，不用小娇感谢的，能帮上小娇的忙，哥心里也是非常开心的。”
小娇哭道：“可是，小娇心里过意不去。”
林源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继续安慰，“这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你就把我当成是你哥，哥哥帮妹妹、照顾妹妹不是应该的吗？”
安慰了好一会儿，小娇终于止住了哭泣，发现林源正抱着她，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又情不自禁地扑到了他怀里，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儿，赶紧从林源身上起来。虽然她并不在乎而且很想把自己交给林源，可林源不同意她那样做，她就不能再那样做，她不想惹林源生气。
小娇擦擦眼泪，不好意思地道：“哥，对不起，小娇刚才不小心又引诱你了。”
小娇一说，林源才突然意识到，刚才又抱了小娇很长时间。而且，小娇由于真情自然流露，抱的他也很紧。可是，他身上并没起任何反应。
他心里不由得感到诧异，怎么回事？刚才小娇抱了自己那么长时间，而且抱得也很紧，可自己却没起任何情欲方面的反方，难道自己的修炼又上了一个层次？在小娇面前，他已经克服了情欲意识了？终于能够从意识深处把小娇当成妹妹了？
诧异之余，他不由地道：“小娇，来，再让哥抱一下。”
小娇不由有些发愣，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刚训斥了她，刚说了不再抱她，怎么现在又要主动抱她呢？
见小娇发愣，林源便上前几步使劲儿抱住了她。小娇不知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动，任由他抱着。抱了好一会儿，林源发现身上一直没起反应，不禁大喜。松开小娇高兴地道：“太好了，哥的修炼又上了一个层次，哥对你开始有免疫力了，你以后再让我抱你，我也不怕了。”
小娇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林源是在做试验呀？不由得也很高兴，这样的话以后她可以再继续要求林源抱她了。
不知怎么回事？自从第一次在夜总会里认识林源并让林源抱了那么长时间以后，她特别喜欢让林源抱着的那种感觉，在林源面前，她总想让他抱抱她。可是昨天晚上林源说以后不许她再提抱她的要求，为此她很是失落，以至于一整晚上都不开心。虽然不开心，却也没有办法，她是个听话的女孩儿，林源的话她必须要听。刚才她情不自禁扑入林源怀里的时候意识里已经忘记了昨天晚上的事儿，当终于想起来时便赶紧从他身上下来了，她怕再惹他不高兴。
她知道，林源不抱她并不是不喜欢抱她，而是不敢抱她，因为他受不了她在怀里的那种刺激，他不想占有她的身体，便只能选择不抱她。可是现在他居然能够克服掉了情欲意识，不再惧怕那种刺激，这当然是个好消息。他可以随便抱她了，她也可以继续要求他抱她了，她可以继续享受被他抱着的那种感觉了。
高兴之余，却也有深深的失落。林源肯抱她，是因为他已经克服了情欲意识，抱她时不会再产生占有她的欲望。可是，她从内心深处是希望林源产生占有她的欲望的，她希望把自己交给林源。

一六一、线缆项目终于正式签约

回到柴山后，林源立即把这次的洽谈情况向毕有成作了汇报，并提出了需要尽快着手做的两件事情。一是对于洽谈会上还没敲定的几个政策方面的问题镇党委政府要赶快进行研究并向市政府汇报，争取项目尽快正式签约；二是立即着手办理土地征用手续，争取签约后尽快开工建设。
对林源的工作成效，毕有成自然很是满意，对林源提出的两条工作建议，他也当场表示同意。同时当场对林源委以重任——这个项目的推进由林源负总责，他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这个项目上。至于他分管的其它业务工作，可以由相关分工负责人去具体负责。
一个多星期后，山南公司来到柴山，正式与镇政府、东山线缆公司签订了投资合作协议。
柴源市委市政府对这个项目也很是重视，市委书记钟于会、市长谭正清都出席了签约仪式。毕竟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大项目，也是柴源招商引资史上非常少见的项目。这不仅是柴山镇党委政府的功劳，也是市委市政府的功劳。
虽然市委市政府并没有具体做什么，但这项工作是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干成的，这说明市委市政府领导有方。而且，各项招商引资优惠政策都是市委市政府制定的，投资环境也是市委市政府创造的，镇党委政府是在市委市政府搭建的这个平台上做成的这项工作，市委市政府的功劳功不可没。
因此，市委钟书记和市政府谭市长在签约仪式上始终是满面春风、踌躇满志的样子。签字仪式结束后，市委、市政府在柴源宾馆举行了招待酒会，谭市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祝酒辞。
应该说，市委市政府对这次签约仪式的重视程度是这些年来很少见的，而且市委市政府领导也给足了山南公司面子。整个签约仪式和招待酒会气氛融洽、场面热闹，预示着这个项目能够顺利建设，蓬勃发展。对此，林源也是满面春风、踌躇满志。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林源接到了齐正杰的电话。一看是齐部长，林源自然不敢怠慢，立即用最快的速度接通了电话，“齐部长，我是小林。”
“小林哪，线缆厂的项目终于成功引进来了，向你表示祝贺呀！这可是全市近年来少有的大项目。对这个项目，钟书记和谭市长也很是重视。作为从部里出去的干部，组织部也感到脸上有光呀！”齐正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透着和蔼和慈祥。
林源赶紧道：“哪里哪里，齐部长过奖了。主要是市委的政策和措施好，再就是我市的投资环境好，我只是机缘巧合，歪打正着而已。”
齐正杰笑道：“在乡镇上干了多半年，嘴也学的巧了。你不用谦虚，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和市委没关系，在我面前，你不用拍市委的马屁。”
齐正杰确实很高兴，作为他的得意门生，林源做出了成绩，他的脸上也有光。当时让林源去当副书记时，不同意见很多，是他力排众议，坚持提拔了林源。如今林源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刚去了多半年就做出了这样的成绩，无疑向当时反对的人证明了他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林源便道：“因为这件事情之前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此向您汇报的不及时不详细，现在向您检讨。”
林源到市里办事儿的时候，经常顺便到市委组织部去看看齐正杰，铜材厂项目的事儿，他也给他汇报过，但汇报的比较简单，而且也不及时。
齐正杰道：“不用检讨，我还不了解你呀？只知道低头干活儿，从不会向领导表功。不象有些人，好大喜功，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到处宣扬。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比谁都了解你。你这样就对了，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这是你离开组织部时我告诉你的，你做的很好。”
林源感动的不知怎么着才好，他诚恳而又郑重地道：“齐部长，谢谢您，我会再接再厉，努力做的更好，保证不给您丢脸。”
齐正杰也郑重地道：“我相信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会做的更好。”
项目签约后，接下来就是开工建设。
山南公司近年来一直在开拓北方市场，既然已经决定下来在北方建生产基地，他们就想尽快用北方生产基地里生产的产品来占领北方市场。因此，对于项目建设，他们很是重视，计划只用半年的时间就建成投产。
铜材厂厂区南部外围主要是野地，除了庄稼外，再就是有少量的树，另外还有三间平房，林源也不知是什么人的？为啥在那儿盖了三间平房？
按照协议，山南公司只支付地钱，地面上的附着物由镇政府负责清理和补偿。由于没有什么建筑物，清理和补偿比较简单，主要是青苗补偿和树木补偿，另外再就是那三间平房。这些事情都很简单，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因此林源感觉很是轻松。作为项目推进政府方面的总负责，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新矗立起来的崭新厂房，看到了新成立的东方线缆公司的光辉前景。
地是柴山西村的，树和房子自然也是柴山西村的。林源直接把工作安排给了招商办主任孙红宁和柴山西村两委，他自己则难得悠闲地在办公室里看了一上午书，那感觉，简直就是惬意他爸打惬意他妈——惬意急了。
快到下班时间时，他又接到了小娇的电话，心里也更加快活儿，他估计小娇要和他说去山南公司上班儿的事儿，前天周士祥就已经打电话告诉他，小娇到山南公司销售部工作的事已经基本定下来了。
果然，小娇很高兴地告诉他，她进山南公司的事儿已经确定，她马上就要去山南公司上班了。
“小娇，哥祝贺你！祝你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做出好成绩。”
能为小娇办成这事，林源感到非常高兴，也在心里更加感激周士祥。他能成功引进东方线缆这个项目，全亏了周士祥的引荐。如今周士祥又帮他解决了小娇的工作问题，老同学的这份情谊，他真的是非常感动。
“哥，小娇谢谢你！另外，我听周总说你们跟山南公司合作的事儿也已经成功了，小娇也祝贺哥，小娇祝哥借此东风事业更加辉煌！”小娇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从千里之外传来，仍然清脆而甜美。
“哈哈，哥谢谢小娇，小娇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到山南公司销售部后肯定会如鱼得水，大展宏图！”林源忍不住跟小娇打趣儿。
“可是，哥你以后还会再来山南吗？”小娇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落。
从小娇的话里，林源明白了小娇情绪突然低落的原因。跟山南公司合作已经成功，也就意味着以后他可能不会再去山南，也就意味着两人难得再有见面的机会。
“小娇，你放心，哥以后会努力创造机会到山南去看你。如今山南公司在我们这儿建了生产基地，我虽然不是企业里的人，可肯定会经常跟企业打交道，没准儿就会有机会和他们一块儿到山南去。”尽管林源知道再去山南的可能性会很小，可他只能这样安慰小娇。
小娇突然高兴起来，“哥，你这样一说我突然有信心起来，山南公司既然在你们那儿建了工厂，我到了山南公司销售部后，肯定会有机会到你们那儿的工厂去，到时候我就可以去看你了。”
小娇说的有道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林源不禁高兴地道：“小娇你说的对，你肯定会有机会到我这里来，哥等着你来看我。”其实林源也很喜欢见到小娇，如果以后真没有机会再见到小娇，他心里也会很失落。
挂断电话后，他突然又有些不安，小娇要到他这里来，会不会引起一些人的误解？方士进和滑伦是认识小娇的，他们会不会胡乱猜测？他又不能主动找他们去解释，那样有欲盖弥彰之嫌。你又没做亏心事，你解释什么？既然解释，就说明你心虚。可他又不能不让小娇来，小娇来看他，他怎么能不让小娇来呢？那不是自己心里有鬼、自己心虚的表现吗？
林源越想越乱，最后索性不想了。管他呢，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又没做亏心事，我心虚啥呀？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了，这只是小娇的想法，到时候有没有机会也不一定，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
当下便把小娇的事放到一边，专下心来考虑项目建设的事儿。
新成立的东方线缆公司只计划了六个月的建设时间，六个月后就要开始试生产。除使用原有的部分生产车间，还需要新建设两座各三万平米的新车间。
六个月的时间说起来不长，可只要不耽误、抓紧施工的话，也完全可以轻松完成。如今建厂房都是使用大“H”型钢搭建，只要条件具备，人力物力满足供应，六万平米厂房很快就可以搭建起来。厂房只要搭建好，设备安装就属于室内作业，可以不受天气等自然环境的影响，甚至可以二十四小时施工，施工速度更会不在话下。
因此半年的工期要求并不是拍脑袋决定的，是经过了认真计算的。

一六二、强拆了三间破平房

新厂区的那二百亩地地势平坦，场平不是问题，简易路也不是问题，水电可以直接使用铜材厂的，自然更不是问题。问题是要用最短的时间把青苗补偿什么的落实好，把征地群众的工作做好。只要这些解决好了，项目就可以大张旗鼓、大干快上地开始施工了。
虽然这些事情看上去很简单，可再简单的事情也得去做。而且，越是看似简单的事情越有可能出现麻烦，这是被无数实践所证明了的。
想到这些，林源在办公室里便坐不住了。毕有成曾交待他，如果需要，要“靠”在工地上，这应该是他的经验之谈。如此说来，自己还是有些重视不够。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源几乎天天靠在工地上。为此，他专门换上了运动服和运动鞋。果然，看似简单的事情遇到了麻烦，青苗补偿和林木补偿都很顺利的完成，可那三间平房却遇到了麻烦——房子的主人狮子大张口，最多值一、两万块钱的房子却张口要十万。
林源本不知道这三间简陋的平房是干啥的，经向村里了解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房子的主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老汉无儿无女，也没有老伴儿，其实就是个老光棍儿。前些年，老汉曾在他的责任田里开菜园，为了照管菜园方便，便在菜园里盖起了这么三间简陋的平房。房子非常简陋，就是三间石头房。近年来由于地下水位下降，老汉在菜园里打的井干涸了，没法再浇菜，老汉便不再在这儿开菜园，那三间石头房便废弃在了这儿。
这种房子本来就是临时的，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手续，从这一点上讲，这种房子其实就是违章建筑，而且现在也已经没有什么用，直接拆除就是。本来应该无偿拆除的房子老汉却张口要十万补偿款，这老汉是不是想钱想疯了？林源简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更让林源没想到的是，为了“保护”本已经废弃了一、两年的破房子，老汉居然搬到了那三间石头房里去住，还在门口拴了一条狗。
林源和另两名镇上的工作人员来到那座因长期无人住而毫无生气的又脏又破的房子里，林源冲老汉笑笑后和颜悦色地道：“老人家，不在家里住，怎么住到这里来了？荒郊野地的，连个伴儿都没有，多孤单呀！”
老汉白他一眼，懒懒地道：“你这位领导说话没有水平，我怎么不在家里住了？这儿就是我的家。”
林源笑道：“我说老人家，你这家也太简陋了，没有厨房也就罢了，你总得有个厕所吧，这附近又没个公共厕所，你到哪儿去方便呀？”
老汉不高兴地道：“我到哪儿方便是我的事儿，你管呢？这大野地里，哪个地方不能撒泡尿呀？”
林源接着笑道：“村子里明明有家，何必非要跑到这个破房子里来住呢？真是想不通你。”
老汉警惕地看着他道：“我是怕有人做丧良心的事，偷偷的把我的房子给拆了。”
林源正色道：“老人家，我跟你讲一讲政策。关于征地地面附着物补偿，国家是有标准的，目前咱镇上执行的是省国土厅、省财政厅、省物价局联合批准的补偿标准，你若不信，我可以拿文件来给你看。”
老汉摇头道：“我看不懂，你不用拿给我看。”
林源道：“你看不懂，我可以讲给你听。按照国家相关政策，你这几间房子属于私搭乱建的违章建筑，镇政府有权给你无偿拆除，但考虑到你老人家无儿无女，老无所依，所以照顾你，按合法建筑给你补偿，你应该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老汉翻着白眼道：“你说我这是违章建筑，那我当时建的时候你们怎么没人和我说呢？现在你们想占用我这块地皮了，又来说我这是违章建筑，你们的心眼儿我还不知道呀？再说了，我这房子是建在我自己地上的，我怎么违章了？”
就是呢，当时他建房的时候怎么就没人阻止他呢？林源不由在心里暗骂镇政府当时不作为。
其实也不能只怨镇政府不作为，农村私自建设的房子多了，他们建的时候都是偷偷的，镇政府怎么可能知道？就算知道，镇政府也没有精力一个个的去阻止呀！因此，只要不影响政府工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可能会给以后的工程建设带来麻缠，但毕竟农村相关工程建设比较少，影响工程建设的可能性比较小。就算以后真的影响到工程建设，也只能到时候再针对具体问题具体解决，林源这次显然就是遇到了这种情况。
林源没有办法，只好继续给他讲道理，“当时没有阻止你，是政府在照顾你，为你提供方便，可现在政府也有事情，所以就不能再照顾你了。至于你说的房子是建在你的地上，我要明确告诉你，地是国家的，你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而且政府给你使用是让你种庄稼，不是让你在上面盖房子，你没有权力在国家的土地上盖房子。”
老汉见说不过林源，但索性不再说话。
林源却辩性正浓，见老汉不说话，便催促道：“老人家，说话呀，理越辩越明，你有什么道理可以说出来，咱们接着探讨。”
老汉道：“你们这些当官儿的都是靠嘴皮子吃饭的，我一个普通老百姓，肯定说不过你们。但就算你们说破天，我有我的原则，这是我的房子，我不愿意拆就不拆。”
林源道：“老人家，我刚才跟你说的很明白，你这房子是违章建筑，政府可以在不给你一分钱的情况下强行给你拆除。可是，考虑到你老人家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所以政府照顾你，按合法建筑的标准给你补偿，你却不体谅政府的一番好意，漫天要价，你自己摸着心口说，你这个房子哪儿值10万？你给我一万块钱，我立马给你建一个比你这个还要好的房子。你这个房子能值多少钱？你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应该比谁都明白。做人要厚道呀！”

老汉考虑了一会儿，居然就真的摸着心口说，“说实在的，我这房子真的不值10万，可你们就不能可怜可怜我这个无依无靠的老头子吗？政府有的是钱，还在乎这点钱吗？我可指着这钱养老呢。”
林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政府是有钱，可也不能一点原则都不讲呀？
关于征地和地面附着物补偿国家是有标准的，镇政府如果这次多给了你钱，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尤其是遇到大面积的拆迁时，政府怎么办？政府执行哪个标准？大家都象你似的多要钱，政府付得起吗？
镇政府如果这次满足了你，那就是助长不正之风，其他人以后会都跟着你学。真要那样，我们这个社会岂不是会越来越不讲理？
再者说了，政府的钱哪儿来的，是纳税人缴的，政府也不能拿纳税人的钱无原则的施舍给你呀？镇政府同意，纳税人还不一定同意呢。
见老汉油盐不进，林源便不想再跟他纠缠，最后声音重重地道：“老人家，道理我可都跟你讲明白了，你要是真的不知道见好就收，到时候政府给你按违章建筑强行拆除，你可能一分钱都拿不着。”
离开老汉的三间石头屋，林源有些发愁。这个老汉直接不讲理，工程又没有时间等，怎么办呢？
孙红宁见他发愁，便道：“林书记，你在乡镇上待的时间短，对农村的一些情况了解的少，其实象王老汉这种闲置又没有手续的破房子，咱直接开辆铲车来给他推倒就是。”
“啊？能这么做吗？”林源有些惊愕。
“怎么不能？咱工作也给他做了，还按合法建筑给他补偿。他蛮不讲理，贪得无厌，典型的刁缠分子。咱堂堂镇政府，还怕了一个刁民不成？”孙红宁说的满不在乎。
林源想想觉得也有道理，镇政府是依法办事，有人蛮不讲理，难道法律还怕恶人不成？便道：“我和毕书记说一声，看看他同不同意？”
孙红宁笑道：“这种小事儿根本用不着跟毕书记汇报，你跟他说他也不会明确表态的，只会让你看着办，但是不能影响工程进展。”
果然，毕有成告诉林源，他是现场总负责，可以根据现场的特殊情况适当采取特殊措施，有些事情可以不必向他汇报。
林源并没有多少基层工作经验，正由于此他才打电话请示毕有成。可毕有成却让他根据现场情况自己作出决定，这并不是权力，而是责任。
林源又考虑了一会儿，便对孙红宁道：“行，不管他同不同意，咱们给他拆喽。” 同时在心里发狠道，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呀？怕个鸟？既然当了基层干部，就要有基层干部的胆量和魄力，就要敢于承担责任。
“你派人盯着他，只要他离开屋子，就撬开他的门把他屋里的东西收拾出来，然后立即调辆铲车来把他这几间破平房推平。另外，按补偿标准把钱发到村委会里，让村委会通知他去领。”林源很周全地向孙红宁作着安排。
哼！这个王老汉，你以为住在这儿就能守住这几间破房子？你难道就不回家取点生活用品去商店买点柴米油盐菜啥的？你只要离开房子，我就立马给你推倒。小样，镇政府还治不了你了？
“还有，王老汉可能会趁晚上的时间出去，你们几个辛苦一下，晚上也轮流盯一会儿。不管白天晚上，只要他出去，咱就动手。”林源又进一步向孙红宁交待。
果然，晚上七点左右的时候，孙红宁向林源汇报，王老汉回村里去了。
林源马上安排道：“你立即组织人动手，为了有一个退路，我就不到现场去了，办完后打电话告诉我。”
工夫不大，孙红宁就打电话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妥了。老汉的屋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就是临时搬过去住的一套被褥，简单的几样生活用具而已，几分钟就能收拾出来。拆除房子就更简单，那种简陋的石头房子，几铲车就能推平，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
林源立刻打电话给柴山西村的支部书记孙宝军安排道：“王老汉的房子镇政府已经给他拆除，你立刻安排几个人到现场把他的东西送到他家里，然后做好他的安抚工作，并把补偿款交给他。”
安排妥当后，林源长出了一口气。事情已经做了，看王老汉下一步能怎么着吧？
这是他到乡镇工作后自己做主用强硬措施处理的第一起纠纷问题。事情虽不大，他却也颇有一些惴惴不安，毕竟是第一次做主处理这种事情。
虽然到乡镇工作也有一段日子了，可由于他分管的是党群和招商引资，和农民直接打交道的机会并不是太多。这一次因项目建设的事儿他作为负责人直接面对农民，对他其实也是个锻炼。作为乡镇干部，以后面对类似事情的次数会多得很，处理一次，就会积累一次经验，所有乡镇干部都是通过一次次的经验积累而逐渐成熟的。

一六三、王老汉的第一次上访

第二天是三月五号，这一天是学雷锋日。
这天上午，镇团委组织镇机关上的年轻人开展“学雷锋”活动。
林源分管党群，团的工作自然也归他分管。好几天前，镇团委书记于萌萌就向他汇报说想组织镇上的年轻机关干部在学雷锋日这天搞一次学雷锋活动。对于这种活动，林源自然不会反对，当年在企业上班儿的时候，他也没少参加了这种活动。其实这种活动如今已纯是一种形式，前些年的时候人们还经常说“雷锋三月来，四月走。”如今已经变成了三月五号上午来，中午走。团委组织这项活动，也并不是为了给大家做多少好事儿，纯是团委的一项政治活动。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林源还是对于萌萌说了一些鼓励的话。这种活动也是团委的工作之一，虽是形式，也要认认真真的搞。
“那天上午活动时，你可要到现场视察指导一下哟，这对年轻人来说，既是一种关心，也是一种鼓励哟。”
临走时，于萌萌调皮地对他道。
于萌萌的要求并不过分，作为分管领导，搞活动时到现场打个逛是非常有必要的。因此，这天上午他没有急着去工地，他打算等团委的学雷锋活动开始后他在活动现场转一圈儿后再去。
这天刚好是柴山大集，大集就在镇政府前面的这条“一号”大街上。团委组织的十几个年轻人就在镇政府大门旁边的一片空地上摆开了家伙什儿，有修自行车的，有磨菜刀的，由于是大集，场面居然很热闹。
还真有人拿着菜刀来找他们磨，林源一看就知道是旁边的镇机关宿舍大院儿里机关干部的家属。团委副书记小范坐在磨刀长凳上，正拿着一把刚磨好的菜刀跟来磨刀的大妈调侃。
“你放心，我磨的这刀绝对快，不信你回家买块豆腐切切试试，肯定锋利无比。”
林源乐的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这个小范还真是挺幽默。
又一个大娘拎着一把菜刀来到现场，“行吗你？会磨吗？可别把我的刀越磨越钝喽。”
看这个大娘也挺幽默，林源忍不住接住她的话茬打趣道：“没有问题，这个磨刀师傅手艺很好，他磨的刀绝对快，剁个白菜切个豆腐啥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大娘哈哈大笑，“真要那样的话，我就拎回去自己磨磨。”
于萌萌这才注意到林源已经来了，赶紧走过来笑道：“林书记你可真行，一来就拆我们的台，搅乱我们的生意。”
参加活动的其他年轻干部也赶紧跟林源打招呼。
于萌萌调皮地道：“林书记，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服务的？我们保证给你提供最优惠的免费服务。”
林源笑道：“我家的菜刀在家里放着呢，早知道你们有磨刀这项服务，星期一来的时候我就带来了。”
正在磨刀的小范立刻接口道：“没事，我可以提供上门服务，今天已经星期五了，明天你回家的时候叫上我就行。”
于萌萌笑道：“你既能吃又能喝，你在林书记家里吃顿饭，林书记二十把菜刀也买得了啦。”
跟这些年轻人调侃了一阵儿，林源不由又生出许多感慨。多年以来他也一直是以年轻人自居的，可现在和这些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大姑娘们在一块儿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年轻人的青春与活力，他们，才是真正的年轻人！他们可以舞动青春，他们可以激情四射。而他，却没有了。
离开活动现场前往项目建设工地的路上，林源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自己也才三十多岁，按照国家的最新定义自己仍算青年人，可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了青年人的激情与活力了呢？动不动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自己真的老了吗？
想来想去，他得出了结论。自己已经三十三岁，大学毕业也已经近十一年，青春已经离他远去，他已经不再是年轻人了。
想到这些，林源心里不由涌起一丝悲哀。
青春，真的就这样远去了吗？自己，真的就要踏入中年人的行列了吗？

他不禁开始怀念自己已经逝去的青春。
年轻的时候，并没有觉得青春有多么珍贵，一年一年就这样平淡的走过来了。直到青春远去，和真正青春的人在一起时，他才发现，青春，原来是这样的珍贵！
失去的才觉得珍贵，这句话放在哪儿都能用，真的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呀！
发了一路的感慨，林源还要面对现实的问题。青春已远去也好，还是还有一个尾巴也好，那都是虚的，当不得饭吃。其实为什么青春年华就这样一年年平淡地走过来了？就是因为青春不能当饭吃。青春也好，中年也好，那都是人生的一个年龄段。不管是年轻人，还是中年人，都要踏踏实实的干工作。
物质是通过劳动创造出来的，没有辛勤的劳动，青春也只能代表一段年龄。眼下他要做的，就是协助山南公司和东山公司两家企业，尽快地把项目建设好，尽快为社会创造出财富。
林源正在项目工地上转悠，突然接到副书记雷震山的电话。
雷震山分管政法、信访、稳定工作，林源猜测可能是王老汉找到镇上去了。果然，雷震山告诉他，柴山西村的王成喜到镇上上访，说他强行扒他的房子，让镇上给个说法。
“怎么回事老弟？你要不要回来给他解释一下？”最后，雷震山这样说道。林源是跟他平级的副书记，他无权指挥林源，只能客气地以商量的口吻和林源说。
林源笑道：“这几天我已经跟他解释了无数遍了，这个王老汉油盐不进，我也是没有办法才采取的这种做法，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呀。”当下林源便把事情的原因跟雷震山简要说了一下。
在这件事上，林源经过一番分析，如今已经并不害怕。王老汉的房子是违章建筑，他林源按合法建筑给他补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是王老汉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他给他强行拆除并没有违背相关法律。而且，他是为了镇上的重点工程，是在为更多的人谋利益，他没有什么可心虚的。
“那我怎么办呢？”雷震山很无奈。
林源笑道：“你就按我刚跟你说的给他解释就行，他属于无理取闹，实在不行，干脆别理他。”
放下电话，雷震山也感到很郁闷。你林源做事不利索，现在却让我来给你擦屁股，凭啥呀？
可是郁闷归郁闷，他只能按林源的说法来跟王成喜老汉磨嘴皮子。他分管信访稳定，林源如今天天靠在项目建设工地上，他不可能让王老汉找林源去。而且，就算他这样做，王老汉也不会去，林源既然敢推他的房子，自然不怕他，他从他那儿讨不来说法。
可这个王老汉果真是油盐不进，翻来覆去就是要他那十万块钱。雷震山实在没有耐心了，跟他吵了几句后干脆找个借口把他丢给信访办主任自己躲出去了。
信访办主任也很烦，可领导把麻烦推给他，他却没有地方可推。不过他也有办法，那就是“拖”，从事信访工作时间久了，他已经练出了一定的耐心。
于是他就对王老汉道：“我说爷们儿，原因刚才雷书记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也不再跟你多说了。你愿意在这儿坐着，我就陪你坐着，不过到了点我就要下班。你要想在这儿坐，那就下午再来。”
王老汉要向他“诉苦”，他直接打断，“我就是一个干活儿的，说了不算，你提的那些要求我做不了主，跟我说没用。”
王老汉道：“那我去找说了算的。”
信访办主任道：“今天书记和镇长都不在家，在家的说了算的就是雷书记，雷书记又出去了，你还去找谁呢？”
王老汉只好气呼呼地道：“那我下次再来，我就不信共产党的干部不为老百姓做主。”

大家过年好，给朋友们拜年

一六四、王老汉的第二次、第三次上访

林源本以为，这个老汉在镇上闹几天也就算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王成喜却是一个性格偏执的人，居然一度把上访当成了他的生活方式。
地面清理完毕，项目终于开始动工兴建了。林源在工地上不再有事做，便回到办公室处理别的工作。毕竟招商引资只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他还分管着许多别的工作。
这天，林源在办公室里刚坐定，毕有成便打电话把他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一进毕有成办公室，林源就看到王成喜老汉居然在沙发上端坐着。“这个老汉，又到毕书记这儿上访来了。”林源一边感慨，一边想着对策。
“老王，你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再具体咨询林书记，林书记会给你详细解答。”见林源来到，毕有成便扭头向王老汉道。看来毕有成已经跟他解释过一会儿了。
王老汉却道：“我没有什么疑问，我只是想要回我的十万块钱。已经给了我一万二了，还差八万八。”他知道讲道理讲不过林源，便索性不讲。他确实也没理可讲。
林源笑道：“噢？谁欠你十万块钱，说出来看镇党委政府能不能帮上你忙？”
王老汉脖子一拧，“你！”
林源道：“噢？我什么时候借了你十万块钱？你有借条吗？”林源索性和他调侃到底。
王老汉立即脸红脖子粗地道：“我认为我那房子就值十万块钱，没有十万块钱我就不卖。你既然拆了我的房子，说明你接受了我的价格。你已经给了我一万二了，还差我八万八，给了我，我立即走人。如果没有，暂时不给我也没关系，你给我打一张欠条，我也立即走人。”
林源不由哭笑不得，“我说老人家，我凭啥给你打欠条呀？拆你的房子，那是因为你的房子是违章建筑，我是依法拆除。你要觉得我违了法，可以到法院去告我，法院判我赔你钱，我立马赔你，20万我也赔。”
王老汉开始讲歪理儿：“既然我的房子是违章建筑，那你干吗还给我补偿？既然给了我补偿，那就说明你承认了我的房子是合法建筑。既然是合法建筑，卖多少钱那是我的事儿，别人爱买不买。打个比方，你到集上买菜，人家白菜一斤卖三毛，你非要说国家规定你的白菜只能卖一毛，就给人家一毛钱，能行吗？”
对王老汉的辩才，林源倒还真有些佩服。不过没理就是没理，辩才再好也辩不出理来，歪理永远是歪理，决不会因为掌握歪理的人善辩而变成真理。因此林源毫不在意，他只需抓住其中的一点便可以击败对方。
“给你的一万两千块钱严格说来算不上是补偿，只是政府见你孤苦无依借机给你的一点补助，你若不想要，我可以收回来。至于你说你的房子是合法建筑，那好，请你把房契、建房手续拿来给我看。你若有，我也不管国家补偿标准是多少了？我立马给你十万块钱。你若没有，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吧，已经开始春耕了，大家都挺忙的，你别误了春种。毕书记就更忙了，全镇八万多群众呢，他不能光为你一人儿服务。”
林源觉得再给他讲国家补偿标准什么的反而会更麻烦，便从“违章建筑”这一个事儿上跟他理论。
王老汉哑口无言，憋了半天，突然道：“我在房子里藏了钱，让你给我拆没了，你得赔我。”
林源笑道：“你就是在里面藏了黄金我也不管，你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那房子是你的，我可以视为是别人废弃的。一万二也可以省下，你若不想要，就还给镇政府，那也是一名镇干部半年的工资呢。”
王成喜更无话可说了，不过他还是不服气，站起身来道：“我讲不过你，但我还会到市里去上访，我非要回我的钱不可。”说罢气哼哼地站起来扭头就走。
毕有成看着林源笑道：“林书记，你的口才还真是不错，老哥佩服你。”
林源赶紧道：“毕书记，你就别寒碜我了，我有啥口才呀？那些话该是谁都会说，理本来就在咱手上嘛。”
毕有成笑道：“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你不但能把理说清，还能把他说的哑口无言，这就说明你确实有能力。不过……”
毕有成话锋又一转，“虽然理在咱手上，可如果王老汉一个劲儿地上访的话，对咱们影响也不好。特别是如果他要到市里上访的话，市里又不了解具体情况，难保不对咱的工作产生看法。因此，咱还是要小心应对才是。”
毕有成这样说，言外之意是这事儿是你林源引起来的，以后你还要对这件事负起责来。虽然你是为了工作，可大家都在干工作。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留下的隐患你还得积极的去处理。但他不能明说，林源正在帮他主抓难度最大的招商引资工作，而且抓得还卓有成效，他还指着林源帮他下力。因此他不能伤林源的心，只能这样含蓄地提醒他。林源是聪明人，他相信林源能听懂他的话。
“是，至少说明咱们稳定工作没做好。”林源这样说，其实相当于把皮球又踢给了毕有成和雷震山。

他林源是在为镇上的重点工作卖力，为了镇上的大项目建设，近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靠在工地上。而且，他林源是在依法办事，就算产生了一些矛盾，但那也怨不得他。老百姓的素质良莠不齐，有的人无理取闹、蛮不讲理，分管政法稳定工作的人必须要冲上去灭火。不但要灭火，还要打压无理取闹、破坏投资环境者。如果都向王成喜学，那镇上的招商引资还怎么搞？项目建设还怎么搞？
其实林源考虑的是正确的，虽然当时为引进山南公司林源把柴源的投资环境夸成一朵花，实际上柴源的投资环境并不怎么样。地痞流氓强揽工程、被征地的农民漫天要价、附近居民对企业坑蒙拐骗等等。这些现象不但存在，而且在柴源的城市乡村广泛存在。
政府所宣传的投资环境好只能说明在某一个方面做得比较好，那一个方面呢？那就是政府部门和政府工作人员对企业的服务态度和服务质量。
实事求是的讲，在市委市政府的严厉监督下，近些年来政府各部门对企业的服务态度和服务质量那是真的有了质的转变，传统的“吃拿卡要”现象、“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现象已经有了彻底的改观。虽然有些部门仍存在“门好进、脸好看”但“事儿”仍难办现象，但和以前相比却是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市委市政府虽然把政府部门的服务质量抓上去了，但对民间存在的“欺商、吃商、卡商、骗商”行为却办法不多。由于经济利益方面的原因，常规的宣传、引导、教育对一些老百姓来讲根本不起作用，必须要采取强硬措施。怎么采取？那就是动用国家机器强制维护，对“欺商、吃商、卡商、骗商”等行为进行严厉打击，用武力来维护投资环境的安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今国情如此，国人素质良莠不齐，对一些“刁缠”分子、社会渣子，除了严厉打击，现阶段下没有别的办法。这些工作，就应该由分管政法稳定的人来做。林源不分管这些，他调动不了国家机器，他只能做他有能力做的。
对林源的言外之意，毕有成同样也明白，因为他也是聪明人。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地道：“是呀，咱们的工作不好做呀！”
王成喜到镇上找了几次后，雷震山很是烦，明明是林源做事不利索造成了隐患，凭啥让他来替他擦屁股？于是他就向毕有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让林源来处理王成喜的事儿。
雷震山性子直，是大老粗式的人物，又是多年的副书记，毕有成不便和他说太多，只好好言安慰了他一番。等王成喜再来时，他便亲自进行了接待，做了一番工作后，又把林源叫过去。他没有想到，看上去文绉绉的林源居然说出来的话很硬，直接把王成喜驳的哑口无言。见林源对付王成喜有一套，便想按雷震山的意思把王成喜的事交给他，可是林源绵里带针、软中带硬，不想接这个皮球。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打了个哈哈了事。
从毕有成办公室里回来，林源便把这事儿放了下来。他已经想好了，他拆除王成喜的房子是为了镇上的工作，而且也没有什么称得上违规的地方，王成喜爱上访不上访。
毕有成如果真让他去处理，他还是那样讲道理。即使王成喜到市里去上访，他也是那样跟市里的接访领导讲。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怕个鸟！既然做了，他就不怕。而且，这件事情其实很小，之所以纠缠起来没完，只是因为王老汉性格太偏执，无理也敢不断上访。他就是上访到省里，省里也不能因为他敢上访就认为他有理；他即使上访到北京也仍然是没理，谁也不能因为他偏执、他不讲理就认为他有理、就屈服他、就怕了他。
“不屈不挠”的王成喜老汉果然到市里上访去了，不过市里并没有让镇上派人到市里去处理，只是给镇上发来一个接访处理件儿让镇上处理。林源便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写成一份书面材料报给了市信访局。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信访局看着办吧。
用强硬手段做的第一件事就遇到了王成喜老汉这种不讲理的人，林源心里也颇有些懊恼。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以后类似的事情可能还会有很多，既然到乡镇上来了，就要有不怕困难、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决心。他的性格孤傲而又倔强，这起不大不小的事件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斗志。来吧！看谁怕谁？既然我到乡镇上来，就要努力干一番事业！既然致力于干一番事业，就不怕各种困难和挑战。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在心里豪迈地朗诵着高尔基《海燕》里的名句。

@最后的范进 2016-02-16 08: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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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老朋友

一六五、大江经贸有限公司

林源正一个人在心里“慷慨”，夏天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这段时间以来，林源在工地上协调项目建设，夏天则留在镇政府主抓日常的招商引资工作。见夏天来到，林源很高兴，连忙站起来让坐。
夏天笑道：“你别这么客气，我不习惯，感到受宠若惊。”
林源笑道：“我这段时间在工地上风餐露宿不说，精神上也承受着压力。那个不讲理的王老汉老去上访，搞得我身心俱疲。看到你，我才高兴点。”
夏天调皮地道：“知道你这段时间辛苦，所以来看望看望你。
林源立即道：“你来看我，我才真是受宠若惊呢。好了，身心都不疲了，明天我又可以精神抖擞地投入到工作中了。”
夏天道：“行了你，别贫了，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没领导样了。”
林源笑道：“你是副镇长，我和你是平级的，领导不着你，你想让我在你面前充领导呀？”
夏天道：“党委领导政府。党委书记和镇长也是平级的，可党委书记却领导镇长，你是副书记，自然也领导我这个副镇长。”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夏天突然又“格格”笑道：“其实我过来，除了看望你外，还有一个事儿要向你汇报。”
林源故意叹口气道：“你哪怕回去后再回来一趟呢，我也会认为你确实是来看我的，可你非得接着就挑破。”
夏天笑道：“行了你，你又不是七老八十，有什么可看的？是这样的，大江经贸有限公司的钱进强打电话跟我说，他们公司和一家外地公司准备合伙在他们村建一个大型姜蒜储存基地，计划总投资两千万元，想让咱们报成招商引资项目。我合计着投资额虽然没法跟山南公司相比，可好歹也可以算一个项目，多少也能顶点任务呀！因此过来跟你商量。”
又是钱进强，林源立即想起了那只“小狮子”和那张得意洋洋的让人讨厌的脸。他忍住心里的不快，道：“这个钱进强上次已经忽悠了你一次，这次会不会还是忽悠你呀？”
夏天脸色稍微一红，道：“我本来不想理他，可是又怕他说的万一是真的。他爹钱大江跟毕书记和王镇长关系都特别好，我怕他会跟毕书记和王镇长告黑状，说咱们送上门的项目都不肯报。那样的话，毕书记会怪罪咱们的。”
“噢，是这样。”林源若有所思，怪不得钱大江架子那么大，连镇党委副书记都不放在眼里，原来跟毕有成和王庆中关系密切呀。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林源对钱进强确实没好感，因此不想理他。
“钱进强邀请咱们到他们公司去一趟，我的想法是等你有空的时候咱俩一块儿去一趟。”
其实夏天对钱进强比林源还要烦，但有些话她不便对林源说。
从她调到柴山一年多来，钱进强一直在打她的主意，想方设法的接近她、追求她。可她对钱进强却没有一点好感。虽然钱进强也是大学生，可她却觉得他很肤浅。不但行为肤浅，思想也很肤浅，除了家里有几个钱，基本上没有什么优点。因此对于他的示好和追求，她基本上除了白眼儿，就是冷脸儿。可这个钱进强厚黑学学的很好，脸皮不是一般的厚，明明知道她对他没有意思，甚至反感他、讨厌他，却仍然贼心不死，不想放弃。
对于他所谓的帮助镇上“引进”项目，她很清楚地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借此讨好她。她本不想理他，可她分管招商引资，而他打的又是帮助镇上招商引资的幌子，她怎么可以拒绝“项目”呢？这一次钱进强说的这件事情，她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他既然想讨好她，怎么能够光用假的来忽悠呢？那不是更增加她的反感吗？
上次忽悠事件发生后，她别说给他机会，连他的电话都不接，他应该知道忽悠的后果了。其实他一开始也并不是想忽悠她，也想着帮她促成项目。只是他水平有限，没有那个能力，结果最后就成了忽悠。她实际上也明白这一点，她也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虽然他本意不是想忽悠，可结果最终却成了忽悠，这让她很难堪，不但在镇政府里丢了面子，她还要厚着脸皮找铜材厂报销差旅费。
不过这一次却不一样，大江经贸公司就是搞商贸流通的，姜蒜是柴山的特产，搞姜蒜的储运销很有前途，大江经贸公司跟别人合伙搞一个大型姜蒜储存基地是很有可能的事。不管外方投资是多少？只要这个项目有投资，就都可以包装成外来投资。也就是说，这个项目总投资两千万，不管外地客商实际投资占多少比例？这两千万经过包装都可以算是外来投资，都可以抵顶招商引资任务，到时候如果能“虚”一点的话，还可以多顶一点。这也不能说是弄虚作假，因为各乡镇都是这样做的。
只是有一点她没有也不能跟林源说，钱进强只是邀请她到公司里详谈，并没有让别人也去。可是她绝对不会自己去大江公司的，她不想给钱进强任何机会。林源协助毕有成主抓招商引资，她和他一块儿去是名正言顺，钱进强也挑不出任何理来。但这事儿她不想告诉林源，她不想让林源知道她跟钱进强有什么瓜葛。
夏天自然不知道，林源早就从司机小刘嘴里听说了钱进强追她的事儿。其实，就算夏天不邀请林源和她一块儿去，林源也会主动跟她去——他也不想给钱进强单独接触夏天的机会。
尽管他已是有妇之夫，夏天嫁给谁都和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可是他看不上钱进强，他觉得钱进强配不上夏天，他不想让夏天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他甚至觉得钱进强追夏天是对夏天的亵渎。
“那好吧，我这几天都有空，线缆厂项目工地已进入正常施工阶段，我用不着再天天去了，什么时候去你直接叫我就行。”因此，等夏天说完，林源立刻就痛快地答应下来。
第二天，林源和夏天就去了大江经贸有限公司。
大江经贸有限公司是钱大江一手创建的，并不生产什么东西，主要是从事各种商品的转运销。给工厂送原料、送机器啦，贩运农产品啦，等等，只要赚钱，啥都干。
应该说，钱大江确实是个能人，象他这种经贸公司如今社会上有很多，但多数都是小打小闹，挣点小钱而已。可钱大江居然就把它做大了，不但在柴山镇是屈指可数的经贸公司之一，在柴源市也是能排得上号的经贸企业。

钱进强大学毕业后，钱大江逼着他回来子承父业。对此，钱进强最初并不是很乐意，他想留在城市里，不想回柴山这块穷乡僻壤。
对他的想法，钱大江直接嗤之以鼻，教训他道，“亏你上了这么多年的学，读了这么多的书，不知道‘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简单的道理吗？留在城市里你最多就是一个穷打工的，可是回来你就是老板。”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句话就象一句偈语，一下子惊醒了梦中人。钱进强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没想到没有多少文化、从来不读书的父亲居然还知道这句话。于是，他打消了留在城市里的想法，义无反顾地回到了柴山。
经过几年实践，他越来越佩服父亲的明智。如今不比以前，交通、通讯都比较便捷，他虽然生活在农村，却可以很自由很随便地开着豪车到城里去泡妞、去玩乐。百元大钞一甩，城里的漂亮小妞一样象哈巴狗似的围着他团团转，没有人在意他是哪里人。这就是有钱的好处，钱是什么？钱就是身份，就是地位，在哪里生活不重要，有钱，那才是重要的。这也正应了那句话，“英雄莫问出处，老板不问户口。”
回到柴山以来，钱进强除了协助父亲打理生意，其它时间就是玩乐潇洒，日子可谓消遥自在。钱大江数次让他结婚，他却总是不以为意，作为“土豪二代”。他已经跟他爹那种第一代“土豪”不一样。他要趁着年轻，尽情地享受生活，结婚？那不就束缚住他了吗？如今他身边的女人多的是，比结了婚的人自在多了。
直到有一天，他认识了夏天。作为镇上的知名企业，他爹又是村支部书记，他自然经常跟乡镇上的干部们打交道。夏天调到镇上任副镇长后，他一下子就被夏天的美貌所吸引，简直就惊为天人。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这样的美女若不追到手，岂不是会遗憾终生？
于是，他开始利用各种方式去接近夏天。
夏天是副镇长，是镇领导，在镇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不能用常规的泡妞方法去追夏天，只能用比较“绅士”的方法去博得夏天的好感。可是，夏天对他却总是很冷，他几次向夏天“示好”，夏天每次都是冷脸相对，这让他很是郁闷。
后来，他又想起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帮助夏天解决她工作上的困难。
夏天分管招商引资，一直为找不着项目而发愁，自己帮她引进一个项目，既可以赢得她的好感，又可以向她展示出自己的能力，岂不是有一举两得之效？当时夏天正帮着铜材厂寻找合作企业，于是他就自告奋勇帮着夏天去联系项目，正在发愁的夏天自然高兴，立刻向他露出了笑脸。见冷美人终于对自己笑脸相向，他高兴的简直做梦都想笑。
可是，在具体实施中，他却犯了急功近利、急于求成的错误。结果，计划最终失败了，不但没有赢得夏天的好感，反而更加招致了夏天的反感，夏天变得对他更冷，连他的电话都不接了。
这让他很是懊恼，也暗骂自己弄巧成拙。从那一次后，他一直在寻找新的机会。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他爹看准了姜蒜储运产业的前景，要跟一外地的朋友合伙在村里建一座大型姜蒜储存基地。这是自家的项目，是十拿十稳的事，他认真想了想，觉得这是讨好夏天的一个好机会，便立即又和夏天取得了联系。
夏天果然答应前来，这让他高兴的简直都有些心花怒放。
可是，他没想到，夏天没有一个人前来。
见林源和夏天一块儿来到，钱进强脸上先是滑过一丝难以觉察的不快，然后又立刻堆满笑容，“欢迎林书记和夏镇长到敝公司检查指导工作。”
林源笑道：“指导工作不敢当，给你添麻烦还差不多，你不要嫌烦就好。”
虽然心里不喜欢钱进强，但林源嘴上却很客气，脸上也带着笑容。多年的历练，他已经能够做到表里不一。这是人类社会的一项基本能力，在这个社会上混，必须要具备这一能力。
钱进强连忙道：“林书记说哪里话，你大驾光临，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岂敢嫌烦？”
他更是心口不一。对林源的到来，他心里是厌烦的。他本意是想让夏天自己来，那样他就可以更好的讨好夏天、接近夏天。有林源在场，他自然就不能随心所欲。他并不是怕林源，憷林源，他主要也是考虑自己的脸面。大家都是男人，都要考虑男人的尊严，如果在夏天面前太过谄媚，而夏天再给了他冷脸，他就会很丢面子。只有夏天的话无所谓，在美女面前丢点面子他不在乎。可林源在场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不能在林源面前丢面子，他不能让林源看不起他。
虽然讨厌林源跟来，但他表里不一的能力也很强。林源是党委副书记，他不能轻易得罪他，即使心里再烦，他也得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
夏天不想在钱进强这儿多啰嗦，便开门见山，把她和林源的来意直接说了出来。
钱进强便把大江经贸公司拟与商业伙伴合伙建姜蒜存储基地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末了他还刻意强调道，这件事已经定了下来，大江公司已经跟那个外地客商签好了合作协议。他怕夏天不相信，还刻意拿出协议来给夏天看了一下。
既然项目是真的，林源便放下心来，看来这一次钱进强没有忽悠夏天。虽然他不喜欢钱进强，可魔鬼手中的剑也是剑，只要是项目，不管大小，他都欢迎。
谈完项目的事儿，林源和夏天就离开了大江公司，钱进强虽然想挽留他们多待一会儿，但看到夏天决然的表情，再加上还有林源在场，便只好作罢。
“夏天你等着，小爷非得把你搞到手不可。”两人走后，钱进强在心里发狠道。

一六六、夏天的故事（1）

离开大江公司后，林源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便又给钱大江打电话进行进一步求证。
钱大江虽然架子大，不怎么把他这个副书记放在眼里，可还不至于敢骗他。况且在这事儿上，他代表的是毕有成。
不过他在电话里并没有直接询问这件事的真假，而是咨询他项目什么时候动工？什么时候建成？这也是他的一个心计，钱进强毕竟是钱大江的儿子，他要是直接问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摆明了就是他不相信钱进强。作为钱进强的父亲，钱大江心里肯定会不高兴。
钱大江告诉他项目很快就会动工，为了尽量减少占用耕地，也为了减免办理土地手续的麻烦，他准备使用村边上一处废弃的砖瓦窑作为项目建设场所。计划年底前全部竣工，力争10月份生姜收获时部分冷库能投入使用。
钱大江这样回答，就相当于向他证实了这事儿的真实性。林源便彻底的放下心来，转对夏天道：“钱进强这一次没有忽悠你，这个项目是真的，下一步你和大江公司多联系着点，争取年底的时候用这个项目顶一部分任务。一定要注意，不能让市里的部门把这个项目抢去喽。”
今年市直部门也都分配了招商引资任务指标，他们招不来项目，便到乡镇上寻找项目，然后通过给老板做工作用来抵顶自己的任务。如果抵顶了市里部门的任务，自然就不能再抵顶乡镇上的任务，因此必须要防着项目被市直部门抢去。
夏天不想单独跟大江公司有什么联系，她不愿跟钱进强有什么来往。但想想林源还联系着铜材厂的项目建设，动不动就到工地上去。她是分管招商引资工作的副镇长，不能什么事儿都依靠林源，便只好点头同意。
林源看出了夏天的踌躇，便又道：“你跟大江公司联系，直接找钱大江就行。他是总经理，又是柴北的村支部书记，你是副镇长，代表的是镇政府，找钱大江名正言顺。不要去找钱进强，那就是个花花公子，离开他爹，什么都做不了。”
夏天不愿意跟钱进强有什么单独来往，其实林源也不愿意她跟钱进强有什么单独来往。但大江经贸公司的老板是钱大江，作为副镇长，夏天找大江经贸公司办事儿完全可以直接找钱大江，没有必要找钱进强。
其实林源忽视了一个问题，钱大江架子那么大，连他这个党委副书记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夏天一个副镇长，连党委委员都不是，钱大江怎么可能把她这么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
可是这些夏天自然不便跟林源去说，心里虽然不大情愿，却也只能点头同意。
“唉，这个夏天，你早点结婚不就是了，老是让我为你担心。”林源不由在心里又开始感慨。
又一个年头过去了，夏天也已经28岁了，为啥还不结婚呢？她那个省城的男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夏天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在条件这么艰苦的乡镇上一个人儿生活，还有“狼”惦记着她，她的男朋友就这么放心？
林源想问问夏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作为一个男同事，他又觉得不好意思。
他对夏天，其实是真正的关心。
虽然喜欢跟夏天在一起，喜欢跟她逗趣儿，但作为一个已婚男人，作为小薇的丈夫，说实话他对她并没有动歪心思。虽然陶桃动不动就警告他，让他不要惦记夏天。但凭心而论，陶桃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对夏天并没有什么野心。虽然他喜欢看到她，喜欢“逗弄”她，但男人谁不喜欢看到美女？谁不喜欢逗弄美女？这算不得什么。作为“君子”，他能做到“发乎情，止乎礼”。
可是，他对夏天却是真心的爱护，真正的关心。他是男人，爱护弱小是他的本性，尤其是夏天这种娇滴滴的美女，更是能激发他的保护欲。他想让夏天过得好，他不想让夏天落入“狼”口。
唉！夏天呀！你能不能不让我为你担心呀？林源在心里叹着气。
林源不知道，就在他对夏天的这些事情胡思乱想的时候，夏天也在思考自己的事，她也在想自己已经28岁了，她也在想自己的将来。
司机小刘的消息是准确的，夏天确实有一个男朋友，名叫欧阳慕海，是她的大学同学。在大学里时，两人是全校公认的才子佳人。欧阳慕海是校学生会宣传部长，不但文采出众，而且潇洒俊逸，气质超人；而夏天则是94级校花，青春靓丽，光彩照人。二人在校园里牵手漫步的场景，不知羡煞了多少学女学男。大学毕业时，一直是学生会干部的欧阳慕海立志走仕途。夏天作为女孩子，对仕途本没有多少兴趣，可为了追随男朋友，还是与欧阳慕海一同参加了选调生考试。结果两人同时考中，再一次成为学男学女们羡慕的焦点。
就这样，两人一块儿来到了柴源并同时下了乡镇。虽然两人并不在同一个乡镇，可两人的心却在一起，除了每天都要通电话外，每个周末两人也会在一起过。虽然条件艰苦，但夏天却很开心。她并不是一个娇气的女孩儿，她适应环境的能力连她自己都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强？
可是，两人的性别似乎发生了错位，本应更坚强更能吃苦的欧阳却率先坚持不住了，基层的艰苦条件让他产生了退缩的想法。
其实并不只是条件艰苦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基层渺茫的政治前途让他感到了失望。他看到，很多同事头发花白了还是一个科员；他看到，多少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为了一个“副科”名额而争的不可开交；他看到，多少人为了职务上的半个级别互相勾心斗角、互相倾轧；他看到，多少人为了往上爬而拚命地去踩别人的肩膀，去拉别人的后腿。
看到这些，他对基层的政治生活产生了深深的绝望。从那些人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明天。以后，他也会象他们似的去踩别人的肩膀、去拉别人的后腿吗？是的，即使他不踩、他不拉，别人也会踩他的肩膀、拉他的后腿。他不踩、他不拉，他就会始终处在最底层，始终被别人踩。可是，即使他去踩别人、去拉别人，他最终能爬多高呢？答案是最高为正科级。要么是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退休；要么是市直部门负责人退休。再往上走，也就是当个副县级的副市长，难度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
还在学校里的时候，他一直想当然地认为，只要干得好，能力强，就可以从乡镇升到县里，再从县里升到市里，甚至再升到省里。到了乡镇上后他才知道，那直接就是不可能的，那样一步步往上走的人也有，但那是上面有人往上“提”他。如果上面没有人往上“提”，你就是拚了命往上跳、往上爬，你也跳不高、爬不高。如果上面没有人，你这一辈子就只能待在柴源这个县级市甚至是乡镇上。这是无数的基层干部证明了无数遍的事情，很多乡镇干部穷一生的目标就是退休前熬一个“副科”级。
副科级，这是中国公务员队伍里领导干部序列中最低的一个级别。可就是这样一个目标，多数的乡镇干部也实现不了，他们只能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捂着一颗拔凉拔凉的心以一名科员的身份退休。
想着这些，他的心彻底的绝望了。
在乡镇基层干下去，他致力于仕途的目标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他的远大理想、他的人生目标，可能就会永远湮没在乡镇上。
不能！绝对不能！他绝对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从中学，到大学，他一直是班干部，是优秀学生。现在到了社会上，他也要当优秀公民，他绝对不能让自己湮没在乡镇上！为了他的理想，为了他的目标，他要抗争，他要跳出乡镇。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确定了一条捷径，那就是参加省里的公务员考试，直接跳到省里去。
如今他已经完全明白，省里的那些领导们、那些干部们，他们并不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去的，而是他们的起点就在省里。他们和基层干部根本就不是一个起点、一个起跑线。当基层干部们“呼哧呼哧”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就要累的跑不动时，突然发现在远远的前方，人家才做准备活动准备起跑呢。他们毕一生的努力，可能连人家的起跑线都跑不到，连人家的起点都够不着。因此，要想和他们一样，最好的捷径就是直接考到省里去。

一六七、夏天的故事（2）

目标确定后，他第一个要告诉的，自然就是夏天。
他要到省里去，夏天自然也要跟他一块儿到省里去。到柴源来两人是“双入”，离开柴源自然也要“双出”。怎么双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两人一块儿考。
相对于欧阳在工作方面存在的苦恼，夏天的感触倒没有这么深。她是女孩儿，对事业的追求不象欧阳那么强烈，对所谓的政治前途，她并不是特别在意。能和心爱的人在一块儿，她就满足了。因此对欧阳的“深谋远虑”，她很是有些吃惊，但既然心爱的人已经决定了，她就要义无反顾地跟着他。
可是，这一次两人没有再象上一次参加选调考试时那么幸运。不错的是，两人中终究还有一个考上了，自然就是欧阳。在大学里就是才子的他，不但文字功底扎实，天文、地理，各方面知识都很全面。这种知识结构，是应对《申论》和《行政职业能力测试》的最佳结构。
对于这个结果，夏天自然很是伤感，欧阳临走前的那段日子里，她的心天天处于忧伤中，李清照的那首《凤凰台上忆吹箫》就是她当时心情的最好写照。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
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
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
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
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她原本对文学并没有多少兴趣，自从和欧阳走到一起后，受欧阳的影响，她也读了不少文学方面的书，尤其是读了不少唐宋诗词。她对婉约派诗词比较感兴趣，李清照作为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女词人更是让她佩服。李清照的很多作品她不但做到了耳熟能详，而且倒背如流，这首《凤凰台上忆吹箫》，她觉得最能代表她当时的心情。
临走时，她抱着欧阳哭了很久，还念了一首苏轼的《江城子》。
翠蛾羞黛怯人看，掩霜纨，泪偷弹。
且尽一尊，收泪唱《阳关》。
漫道帝城天样远，天易见，见君难。
画堂新构近孤山，曲栏干，为谁安？
飞絮落花，春色属明年。
欲棹小舟寻旧事，无处问，水连天。
而刚跳出基层的欧阳正处于极度的喜悦中，对夏天的多愁善感并没有太在意。他抱住夏天安慰她道：“省城离这儿只有两百多公里远，如今交通这么发达，你随时可以去找我，我也随时可以来看你，咱们想见很容易的，和苏轼那个年代是完全不一样的，你完全用不着这么伤感。而且，明年你还可以继续考，肯定能考上的。我在省城等着你，等你到了省里，咱们立即就结婚。”
可是，她心里的忧伤却没有丝毫的减轻，因为她心里总是有一股莫名的担心。最后，她还是对欧阳说了出来，“欧阳，不知怎么回事？我心里总有一股莫名的担心，老觉得你到了省级机关后，就会不要我了。”
欧阳捂住她的嘴，“怎么可能，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你要相信我。到了省城后，我会天天想你的，不过你不能老是想我，你要好好复习，认真备考，争取尽快考到我身边去，加油！”
“可是，如果我一直考不上怎么办？”
夏天的情绪已经陷入谷底，想问题也不自觉地往坏的方面考虑。
“不许胡说！要有信心，只要努力，你肯定能行的。”
欧阳再次制止她。情绪正处于峰顶的欧阳根本无法体会她此时的心情。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当时陪欧阳一块儿参加选调生考试时，她并没有怎么准备，可是却一下子就考住了。而当她精心作准备，全力冲刺省级公务员考试时，她却总是失利，第二年，她仍没有考中。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虽然冲刺省考失败，她却在地方上的考试中获得意外的收获。在随后不久柴源市委组织部专门针对选调生举行的副科级领导干部招考中，她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考试。
对此，她总结的经验是，一年多的省级公务员备考收到了成效，虽然没有如愿考到省里，却大大地提高了她的考试能力。
就这样，她从原来那个乡镇的团委书记任上调到柴山当了副镇长。
当然，她并不满足于当一个副镇长，她的目标仍然是到男朋友身边去。可是，柴源市的一个土政策却阻止了她的这个愿望，这个土政策就是——领导干部不允许再参加公务员考试。
辞职参加考试？

她实在没这个胆量，如果还是考不中呢？
辞职到省城里另找工作？
她更是不敢，如今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
按照父母的说法，她好不容易捧上了公家的铁饭碗，怎能轻易地就扔掉？如今公务员的待遇虽然并不是很高，可公务员的身份却是让很多人羡慕的，公务员的地位在社会上也不低，她怎么可能轻易的就丢弃？而且，她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镇长，副镇长虽然不是多大的官儿，但在公务员中也属于领导干部，有多少乡镇干部熬一辈子都混不上一个副镇长，而她才26岁就当上了副镇长，这能是说放弃就随便放弃的吗？
于是，她开始安心干她的副镇长，她寄希望于欧阳在省里站稳脚跟后能把她调到省城里。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忧伤地发现，她最初的担心正慢慢地变成现实。
欧阳给她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她打给他时，她也能明显的听出他的敷衍，他甚至不让她到省城里去看他。
作为女人，她的心是敏感的，她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后来，她从要好的同学那里听到了风声，欧阳单位一个副厅长看中了他，有意把他纳为女婿。她立刻给他打电话追问这事儿，他虽然不承认，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含含混混、躲躲闪闪。女人的敏感让她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周末的时候，她只身来到省城，她要当面向他问个究竟。六年了！从大学里两人正式确定恋爱关系到现在已经六年了。六年的感情，难道还抵不过副厅长女婿的诱惑？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扑了个空，她居然没有找到他。给他打电话，他说跟着领导临时到外地出差了。她心里明白，他在躲避她，他不敢见她，这也就说明了事情是真的。
回到柴山后，她大哭了一场，他这样待她，对她太不公平了！这么些年来，她对他言听计从，什么事都听他的，可是到头来，他却这样对她，他怎么可以这样？
后来，他给她打电话，向她解释，说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让她相信他，他会给她一个交待的。
可是，对他的解释，她已经不再相信。她认为，他不承认，并不等于他没做。他向她解释，只是因为他不敢向她承认，他不敢面对她。毕竟是六年的感情，他感到愧疚于她，因此能拖就拖，能不面对就不面对。
实际上，他这是在逃避。你早晚要面对，早晚要了断，逃避、躲闪都没有什么用。
她了解他，她相信他是爱她的。可是，他的事业心很重，为了他所谓的事业，他可以牺牲爱情。副厅长的女婿，这对于他这个所谓的事业心很重的人来讲是一个很大的诱惑，它可以让他所谓的“事业”插上双翼。
而她，除了爱情，什么都不能给他。副厅长的女儿可以给他爱情，副厅长可以给他“事业”。在这样的诱惑面前，他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呢？
她虽然很伤心，却也只是躲在自己的小屋里偷偷的哭，在别人面前，她始终没有表现出什么。如今她已不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一个副镇长，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陷入儿女私事里难以自拔。
可是，她毕竟是个相对单纯的女孩儿，她还不能完全做到把伤痛藏在心里。她本来是一个开朗的女孩儿，可在柴山，她却慢慢地给一些人留下了冷面美女的印象。其实，她不是冷面美女，她的本性是活泼开朗的，她只是由于特殊的原因才给人留下了那样的误解。
对于欧阳，她也不再找他去哭去闹，她静静地等着他给她做个了断。他不可能永远逃避躲闪下去，他早晚要面对，他早晚要了断。她等着他，她倒要看看他怎么了断这六年的感情？
从和林源合作一块儿抓招商引资以来，她的情绪逐渐得到了恢复。林源的气质和形象跟欧阳很有些相似，而且林源风趣幽默，为人正直，会关心人，这让她受伤的心得到了很多安慰，她也逐渐的恢复了以前那种活泼开朗的样子。
生活总要继续，人不能老生活在伤痛里。如果欧阳舍得放弃这六年的感情，那么她选择坦然接受。虽然她看上去很柔弱，可实际上她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也正是由于此，她比欧阳慕海更适应乡镇的环境。尽管她对和欧阳六年的感情很是依恋，可是如果欧阳不依恋，她再依恋又有什么用？除了给自己增加伤感，没有任何其它用处。
林源在想夏天的事情，夏天也在想自己的事情。见两位领导都不说话，司机小刘也很知趣地没有说话。
快到镇政府的时候，林源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儿，那就是夏天近段时间一直在镇政府主持招商引资工作，还没怎么到铜材厂项目工地上去看过。这是两人一块儿招进来的一个大项目，如今项目已经进入加速施工期，应该带她到现场看看，让她也感受一下大项目建设的火热场面，体会一下自己的工作转化为成果的快乐。
于是他立即转对夏天道：“夏镇长，反正回去也没事，我带你去线缆厂建设工地去转一圈吧？让你也感受一下大项目现场如火如荼的建设场面，体验一下工作转化为成果的快感。这可是咱俩合作引进的第一个大项目，不能光我自己在那儿感受，你也要见证一下项目的建设过程。”
夏天嫣然一笑，“好吧，我也跟着林总指挥去视察一下工地。”
小刘立即掉转车头，直奔铜材厂工地。

一六八、火热的工地

现场一副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施工人员正紧张地进行大“H”钢架底座的浇筑施工。好几辆混凝土罐车候在现场，混凝土泵车正伸着长长的臂膀快速地把罐车里的混凝土准确地送入一个个已挖好并固定有钢筋网笼的底座里。
“施工人员加班加点，很快就可以竖大H型钢架了。”林源适时地给夏天做着介绍。
夏天显然被现场的劳动场面所感染，她兴奋地道：“林书记，我怎么觉得心潮澎湃呢？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创业激情。”
林源笑道：“是呀，我每次来都会这样的，所以今天也让你来感受一下。”
林源在组织部务了四年的“虚”，到乡镇来就是为了干点“实”的，如今这个目标终于实现了，因此他心里有说不出来的痛快。
项目建设施工方的负责人见林源来到，立即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见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美女，不禁就用询问的目光盯着林源。
林源笑了笑，便把夏天介绍给他，“这是夏镇长。”又对夏天道：“这是建筑公司的尚经理。”
夏天便微笑地冲尚经理点了点头，尚经理激动地就要上前跟夏天握手，可看了看自己脏乎乎的手又不好意思地放下了。
林源笑道：“行了，不用握手了，不要看见美女就想去握人家的手。”
夏天有些不好意思，“去！正经点，别没点领导的样。”
现场的施工人员很快就把头都转向了他们这边，目光自然都是集中在了夏天身上。
林源赶紧带夏天离开这边儿，边走边低声笑道：“不行，以后还不能带你来呢，你来了影响大家干活儿。”
夏天不由笑道：“我有那么吸引眼球吗？看来建筑公司确实是光棍儿营，小伙子们天天互相盯着看，实在是看厌烦了。不行，你得给那个尚经理提个意见，让他以后招人的时候招一些女的，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作为经理，他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吗？”
林源笑道：“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只是到时候小伙子们光顾着看女的，和女的说话，谁也不干活儿怎么办？”
夏天笑道：“你说的也对。”
然后又叹道：“你们男人也真是太没出息了。”
林源笑道：“话不能这样说，正是由于男女之间的这种吸引力，人类才发展的越来越壮大。要是男女之间互相看着烦，人类早就灭绝了。”
对于这个话题，夏天略有些害羞，便转移话题道：“看着咱们的项目动工了，心里真的有种成就感呢。”
对于这一点，林源自然更有同感。为了这个项目，他六下山南，可谓费心耗力。可喜的是，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项目终于引来了。看着这热火朝天的项目建设场面，他的心里倍感欣慰。
这个项目建成后，给镇上带来的好处是多方面的。
一是可以救活铜材厂，给镇上增加更多的税收。镇政府不是工厂，自身并不能创造财富，可是却还要消耗财富。镇机关干部的工资，公共基础设施投入，民生事业投入等等。所有这些都需要钱，这些钱哪里来？只能通过税收。如今，农业方面的税收已经越来越少，有消息表明，下一步农业税将全面取消，镇政府的税收以后将只能靠工矿企业，可镇上能有多少工矿企业？了了无几。作为大乡镇，柴山镇的企业算是多的，财政收入相对来讲也算是高的。可家大了支出也多，不但机关干部人多，教师和其他事业单位人员也多。这些人员的工资对镇财政来讲是很大的一笔支出。另外，公共基础设施投入和民生事业投入也多。镇上的财政收入在全市十八个乡镇中虽然算是上游，可在支出的时候也经常捉襟见肘。特别是以后农业税取消后镇财政会进一步陷入窘境。要想改善这种状况，必须不断培植新税源，巩固旧税源。铜材厂作为镇上最大的企业，近年来效益虽然不佳，可它依然是镇上重要的纳税大户，如果它要垮了，将对镇财政产生严重影响。如今他成功引进山南公司，不但保住了铜材厂这个税源，而且还培植了新税源，这对以后镇上的财政收入将是有力的保障。
二是保住了铜材厂两千职工的饭碗。如果不能引进山南公司，铜材厂下一步将不可避免地面临破产，近两千职工将面临下岗失业，这会带来一系列的社会问题，镇政府会面临很多麻烦。成功引进山南公司，不但两千职工的饭碗保住了，还可以增加新的就业岗位，又一部分农民可以离开土地，在家门前当上“工人”。
三是可以对柴山的整个经济产生明显的带动作用。最直接的是可以带动上下游产业的发展，可以带动相关服务业的发展；另外，还可以对许多产业产生间接的带动作用。

四是可以提高柴山的外部形象。山南公司是线缆产业的知名企业，在柴山建厂后，随着柴山新工厂产品逐渐占领市场，人们会通过产品知道柴山、了解柴山。这对柴山会产生很好的广告效应，对柴山下一步的发展会产生有力的促进和带动作用。
另外，这个项目的引进，对镇党政领导班子还有一个直接作用，那就是彰显了镇领导班子的政绩。这个项目是近年来全市不多的大项目之一，在全市启动新一轮招商引资攻关活动中成功引进，其影响力是非常大的，对每一名领导班子成员都会产生正面的促进作用。而对三个人的作用会更明显，首先是党委书记毕有成，再就是他和夏天。毕有成是镇党委政府招商引资工作的总负责人，他和夏天是分工负责人。招商引资工作做出成绩，他们三个人的功劳是谁也不能抹杀的。
因此，听到夏天感慨，他也不由地道：“是呀，付出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心里确实感到很欣慰呀！”
欣慰之余，他却突然又想到了事情的另一面。
这一次是机会好，或者说是运气好，把项目成功的引来了。虽然他曾经六赴山南，可实际上他并没有付出太多的辛苦。如果他费了时、耗了力，项目仍没有引来该怎么办呢？力也照下了，甚至比这还要大；心也照操了，甚至比这还要多。可最后仍然功亏一篑，甚至是没起一点作用。他该怎么办呢？
答案只能是——坦然接受。
他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他想到了这种可能。事实上，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情况都会出现这种结果。如今各地都在搞招商引资，竞争非常激烈，折腾数月、奔波数月，可能最后仍会无功而返。真要是那种情况，他必须要学会坦然面对。既然从事这项工作，他就要做好应对最差情况的准备。否则，就会产生无穷无尽的懊恼。
两人在工地上转了一会儿，又跟山南公司的项目经理聊了一会儿，便一块儿回到了镇政府。项目建设施工顺利，没有什么问题影响施工，林源用不着靠在工地上。
晚上在自己的租住房里，夏天坐在桌旁发呆，电视也没心思看，手里拿着笔在稿纸上乱划。划来划去，一首词出面在纸上，却是李清照的那首《蝶恋花》。
暖雨清风初破冻。
柳眼眉腮，已觉春心动。
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松花钿重。
乍试夹衫金缕缝。
山枕斜敧，枕损钗头凤。
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
受欧阳的影响，对文学本没有多少兴趣的她也成了“半拉子”文学青年。可是，正当两人的业余兴趣越来越相近时，两人的恋情反而却出了问题，这让她情何以堪？
夜已经很深，夏天却仍在坐着发呆，陪着她的，只有一盏孤灯，整个小屋里充斥着孤独和寂寞。屋外，则是一轮孤独的冷月，小院儿里，洒下一层冷冷的月光。
不行，她要找机会再次去找欧阳进行彻谈，她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下去，她受不了这种煎熬。

一六九、回乡偶遇

趁着工作不是很忙，林源打算回一趟老家。
前些天，父亲给他打电话，说村里要对各家的宅基地情况进行清理整顿，村里告诉他说他们家的宅基地多出来一处，按照镇上的政策，需要收回。
父亲在电话里表现的很着急，让他尽快回去一趟找人处理一下这件事情。
林源明白所谓的多出来一处是怎么回事？其实指的就是他的或者说是父亲的那一处。
他的两个弟弟结婚成家后，都分别划了宅基地盖房子另过，父亲则在老宅子里住。按照父亲的说法，老宅子将来是他的。他虽然在外地参加了工作，不在老家生活。但作为林家的长子长孙，老宅子必须留给他。
村里所说的多出来的这一处就是指的这座老宅子。
按照镇上的政策，只有正式的村民才能享受宅基地，如今他已经出来了，户口已经不在村里，因此就不能享受宅基地。其实他自己并不在意那所老宅子，他又不在村里生活，要老宅子干啥？可是由村里收回显然也是不行的，收回去后父亲到哪儿去住？村干部们的说法是老人随子女一块儿住，可如今不管农村还是城里，有几个是老人随子女一块儿住的？不随子女一块儿住还动不动就跟儿媳妇闹矛盾，在一块儿住如何了得？
按父亲电话里的说法，这种情况村子里有很多。村里所谓的清理整顿也就是欺负老实人，有关系的或者强势的人家村里是收不回去的，因此让他回去找找关系疏通一下。
如果真的是镇上的政策，真的严格按政策一视同仁的执行，林源不会有意见。村里这种情况很多，别人家能住，他们家也能住。
可林源更相信父亲说的“村里也就是欺负老实人”的说法。
如今他也是乡镇干部，对农村的一些事情很是了解，镇、村里的一些地方政策或者说是土政策、土规矩确实是“收拾”老实人的，对于一些“强势”的人家根本不能奈其何，很多事情最后都是老实人吃亏，“恶”人和有关系的人沾光。
因此，林源决定回去一趟，他打算去找一下高中同学田家庆。
他跟他们村的村干部都不熟，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认识。他从初中就开始在外面住校读书，村里百分之八十的人他都不认识，现在村党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姓啥他都不知道。因此，他不打算去找村干部。
林源的高中同学中，有很多都在老家秋山县工作。由于在外地工作，林源跟他们联系并不多。后来因招商引资的事跟周士祥联系的多了以后才从周士祥那里知道了很多同学的下落，田家庆的工作情况和联系方式他也是从周士祥那里知道的。
田家庆高中的时候学习成绩并不是很好，只考上了一个中专。可是，参加工作后他却混得风生水起，如今居然已经当上了林源老家东汇镇的镇长。
想想自己一个国家重点大学的本科生，如今才混到镇党委副书记，林源不禁感到有些羞愧，甚至有一些不平。
当年他们那一届高中毕业生中，他不但是他们那一届学生羡慕的对象，也是众多学弟学妹学习的榜样。他们那所县属中学教学质量并不是很高，他们那一届毕业生有400多人，可总共却只有两人考中了全国重点大学，他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首都北京的大学。当时他曾一度成为老师和学生共同议论的重点人物。
可是大学毕业后，他却又重新陷入了社会的最底层。他曾经的光辉对他的事业没有产生任何促进作用，他引以自豪的重点大学学历在能够决定他前途命运的那些人眼里根本就一钱不值。数年后他对自己当年的那段辉煌进行总结，得出的结论是：那张国家重点大学学历对他所起的唯一作用就是帮助他跳出了农门，对于他那个年代的人来讲，它起的作用跟一张中专文凭完全一样。
他清楚的记得他曾工作过的那家国有企业的一名领导说的话，“文凭高不代表水平高，有文凭不等于有水平，没有文凭不等于没有水平。”于是，很多文凭没有他高的超过他提拔成了管理人员，因为人家文凭虽没他高，但“水平”比他高；于是，多年后他仍然是一名普通的技术人员，因为他只有文凭，没有“水平”。
尽管他在技术管理方面成绩卓越，尽管他在职工中享有很高的威信。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有水平。
因为，有没有水平不是由基层职工来评价的，更不是由他自己来评价的，而是由领导来评价的。领导认为你有水平，你才有水平；领导认为你没有水平，那你就没有水平。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这副在民间广为流传的对联他一直没搞清楚最初是出自谁手？但他对这位民间高手却是十二万分的佩服。这短短的二十个字既通俗易懂，又诙谐幽默，将一些社会现象简直刻画的入木三分。尤其经典的是那四个字的横批“不服不行”，更是有画龙点睛之妙。多年来他也一直自认为“很有才”，可这副对联的创作者比他简直“有才”多了。对这位民间高手，他只能用他这副对联的横批来形容他的态度，那就是——不服不行。

但羞愧也好，不平也好，愤慨也好，现实生活就这样，他无力去改变社会环境，只能努力让自己去适应环境。其实自然社会就是这样，狮子要吃斑马，狼要吃小羊，哪儿有那么多的公平？每个人的生活都要靠自己去争取，会搞人际关系，会讨领导好，会拍马屁，会给领导送礼，这都是能力。你不会做，那是你能力不行，你不要感到不平，你也不要感到愤慨。这就是社会，这就是自然环境。
跟毕有成请好假后，林源便趁一个周末回了老家秋山县。由于乘坐的是公共汽车，出于方便，他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东汇镇。东汇镇是秋山县东部的一个大镇，也是秋山县的工业重镇，其地位仅次于县政府驻地秋山镇。林源上高中时就读的学校——秋山二中，就坐落在这里。
以前的时候，林源老家所在的村并不属于东汇镇，近些年来县里为了给东汇镇储备更多的土地资源，促进东汇下一步的工业发展，才把他们村连同周围的几个村一块儿划给了东汇镇。
下了公共汽车后，林源没有急着去找田家庆，而是在大街上慢悠悠地逛了逛。很长时间不到东汇镇上来了，他想看看东汇镇这些年来有多少变化？
从镇容镇貌看，东汇镇和柴山镇差不多，甚至还不如柴山镇。
东汇虽然是秋山的工业重镇，是全县第二大镇，但秋山县的经济发展总体情况比起柴源市来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柴源是全省的工业基地，境内有六家省以上大中型驻地企业，经济总量在全省县域经济排名中是处于上游水平的。而秋山却是一个典型的平原农业县，境内只有一家煤矿算是省属企业，其它再没有一家省以上驻地企业。
因此，东汇虽然是县里的工业重镇，是除县城之外的第一大镇，但其规模却还比不上在柴源排名中上游的柴山镇。
东汇镇跟大多数乡镇一样，街道两侧除了众多的门面房外，路边上还有很多游动的摊贩。
林源沿着大街边走边看，似乎是行走在柴山镇大街上一样。正自闲逛，突然听到前方有人喊，“抓抢包贼！抓抢包贼！”
林源一愣，一辆摩托车已来到近前。摩托车上坐着两个年轻人，后面的人手里还拎着一个女式挎包。
林源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及细想，顺手操起旁边卖农具货摊上的一根锹把对着摩托车就横扫过去。驾驶摩托车的年轻人猝不及防被扫个正着，摩托车斜冲出去倒在地上。
林源锹把一扔，快步抢上去，一把便从倒在地上的年轻人手里抢过了挎包。
两个抢包贼没想到居然有人敢管闲事儿，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后也一人操了一根锹把朝林源冲了过来。
林源一看不妙，拎着包就跑。没跑多远，已到了丢包的年轻女人身边。刚要把包塞给她，眼光扫过女孩儿的面孔，不由得一惊，缩回就要递出包的手，用另一只手拉住女孩儿的手就跑。
林源突然改变主意，有两个原因。一是怕把包还给女孩儿后再被追上来的抢包贼给抢回去；二是怕自己跑开后女孩儿也走了自己再也找不着她。又没有时间多说，便索性拉住女孩儿的手一块儿跑。
女孩儿情急之下并没注意来人是谁，突然被林源拉住就跑很是不舒服。
女孩儿穿着半高跟儿鞋，跑起来很不方便，林源跑的又快，因此女孩儿被他拉的很有些踉踉跄跄。而且林源手上用的劲儿很大，女孩儿的手腕儿被他抓的生疼。于是一边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跑，一边不满地嚷道：“行了行了，别跑了，你跑什么跑呀？哪有失主被贼撵着跑的道理？”
见林源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又嚷道：“好了，别跑了，那俩抢包贼没有追过来。”
林源想想也是，毕竟做贼心虚，他们没有一个劲儿追的道理。虽然如此，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拉着女孩儿又跑了一阵子，直到女孩儿强烈挣扎了才停下来回头喊道：“别嚷了小凤！是我！连我都不认识了？”
接着又温情地笑道：“让你嚷的我耳朵都疼了。”
女孩儿不由得怔住了，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林源。这个表情和她小时候很像，虽然如今已长成大人，但表情里透出的神韵和小时候别无二致。这副表情一直留在林源的记忆里，此时再次看到，林源心里不由得有些甜蜜，又有些发呆。
“表哥？怎么会是你？”女孩儿惊讶了好一会儿，终于兴奋地叫了起来。
这个女孩儿正是林源的表妹李云凤。

一七○、回老家的惊喜——见到心爱的表妹（1）

林源的父亲只有兄妹二人，李云凤正是林源姑姑的女儿。
小时候，小凤每年都会跟着父母到林源家去很多次。林源自己没有妹妹，而他偏偏又喜欢妹妹，表妹小凤自然便成了他的妹妹。小凤每次去他家，他总要带着她去向小朋友们炫耀，再加上小凤漂亮可爱，聪明伶俐，很是让小伙伴们羡慕，林源小小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只是小凤毕竟不是他的亲妹妹，不可能老是待在他们家。而且小凤家所在的村和他们家相距10多里路呢，这在当时交通基本靠走的条件下，小凤在他们家待的时间相对来讲是很有限的。有时候林源的奶奶舍不得让女儿走，小凤就会跟着母亲留在林源家里多住几天，林源有时也会跟着奶奶到姑姑家去住几天。每当这时候，林源就会高兴的和什么似的，天天带着小凤出去转悠，每次都能过足哥哥瘾。
后来随着林源到外地读书，跟小凤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特别是林源上了大学乃至参加工作以后，就更是与小凤常年不见一次。
小凤虽然聪明，但到底是农村姑娘，由于观念、家庭条件等多方面的原因，小凤初中毕业后便辍学了。前几年时林源听父亲讲小凤已经出嫁了，林源虽然心里不舍，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女孩子大了出嫁是天经地义的事，小凤已是大人了，作为表哥的他已经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牵着她的手去向同伴们炫耀了。
按照乡俗，小凤属于外亲，小凤出嫁用不着林源去参与。由于林源在外地工作，事实上小凤出嫁林源根本都不知道，事后才从父亲口中知道小凤出嫁的事儿。虽然心里不舍，却也只能想方设法自我安慰。
这次回来意外在这里碰见小凤，着实让林源很是兴奋。刚才牵着她的手跑了那一阵子，让他似乎找着了小时候牵着她的手出去玩的感觉。因此虽然知道两个抢包贼并没有追上来，但他还是借机拉着小凤的手多跑了一会儿。过了这村儿就没有这店儿了，表妹如今已经是成年人，而且已成了别人的媳妇儿。正常情况下他已经不能再随便去拉表妹的手了，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他想多拉一会儿。
此时看着小凤吃惊的表情，听着小凤吃惊的声音，林源心里感到很惬意，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小凤微笑。
“说话呀表哥，老看着我干啥？傻了？”见林源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小凤便又笑着冲他嚷。
“你知道刚才我拉着你跑的时候想起什么来了？”林源这才开口说话。
“想起什么来了？”小凤不再嚷，开始柔声细语。虽然和林源已经好几年不见，但在林源面前，她还是习惯扮演一个温柔小妹妹的角色。
“我想起你小时候我牵着你的手出去玩的情景了。”看着他当年最心爱的表妹，林源说的很温情。
小凤脸稍微有些红，小时候跟着表哥玩的情景她也是记忆犹新，但她没想到林源会这么温情地说出来。毕竟现在两个人都长大了，而且都已经成家立业、结婚生子。
“想不到一转眼的功夫，你就长成一个大人了！”林源非常感慨。
小凤笑道：“主要是这些年来你工作太忙，不大回老家来，你要是经常见我，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多感慨了。”
“你就在镇上住吗？”林源只知道表妹已经出嫁了，但具体出嫁到什么地方？他却一直不知道。
“对，我就在镇上住，正好你回来了，你就跟我回家吧，看看我家在哪儿？以后再回来的时候，也好有个落脚处。”
说完又娇嗔道：“你看你这表哥当的，连唯一的表妹嫁到什么地方了都不知道，亏你还自认为从小就疼我。”
小凤虽是玩笑话，林源听后却很有些自责。
从父亲嘴里知道小凤出嫁后，林源心里只想着不舍、遗憾了，对小凤嫁到什么地方？丈夫是干啥的？从来没有关心过。其实父亲当时都讲过，只是林源根本没有往心里听。他满脑子只想着小凤出嫁了，至于嫁给谁了？他并没有在意。反正是表妹已经嫁出去了，成了人家的人了，至于丈夫是谁？和他有什么关系？就比如自己的一件心爱的东西送给别人了，至于最后到底到谁手里了，知不知道又有什么用？反正是已经送给别人了，不是自己的了。
可是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的想法太可笑了。小凤不是一件东西，是他唯一的表妹，不出嫁也好，出嫁也好，她都是他的表妹，其中的血缘关系是割舍不了的。虽然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但她仍然是他的表妹，是他唯一的姑姑的唯一的女儿。他以前是把表妹当成他们家族的私有财产了，觉得表妹嫁人了就是把自己的私有财产送人了，那实在是一种极端错误的想法。而且，他不关心表妹嫁到哪儿了？丈夫是谁？实际上就是不关心表妹的幸福。他这表哥当的，实在是不够格。小凤虽是和他开玩笑，但也确实说中了问题的要害。
想到这些，林源不禁感到很内疚。于是他真诚地对小凤道：“小凤，你说的对，我这表哥当的确实是不够格。”
小凤见林源这样一本正经，赶紧道：“表哥，我和你开玩笑的，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样子，我有点害怕。”
林源道：“不是因为你的话，我很多事情确实做的不对。知道错了，我以后就要改正。对了，你爸你妈身体都好吧？我也有很长时间没去看他们了。”
确实是这样，林源在外地工作，回老家的次数本来就不多，而每次回去待的时间还比较短，多数时候都是头一天下午到家，第二天上午就又走了，很难有时间去看望一下他姑姑。特别是这两年林源买了大房子后，农闲季节父亲还会到他那儿住上一段时间，林源回老家的次数就更少了，更没有机会去看望姑姑了。
林源的两个弟弟都在老家生活，日常中也经常去看望姑姑，林源一直觉得弟弟去看了就代表了他了。可是现在他感觉到，自己的想法是不对的。弟弟是弟弟，自己是自己，谁也代表不了谁。再说了，他是林家的长子，他代表弟弟还稍微能说得过去一些，他怎么能让弟弟代表他呢？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的上一辈亲人中就剩下父亲和姑姑了，他看望父亲的次数还不算少，可看望姑姑的次数却实在是太少了。如今见到小凤，林源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
“我爸我妈挺好的，不过既然你来了，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你就去看他们一下吧，我陪你去。你不知道，他们老两口挺想你的，尤其我妈，经常念叨你。”
小凤听林源讲到自己的爸妈，便顺水推舟，动员林源去看看父母。
林源知道小凤所言不虚，常言说，“姑疼侄儿，舅疼外娚”，姑姑确实一直很疼他。
上中学的时候，姑姑家虽然并不富裕，却经常暗地里资助他一些钱啊物的。这些事情，林源一直都记着。可是这些年来，他去看姑姑的次数却少的可怜，现在想来，他感到一阵阵的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