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连宁：中国经济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杨连宁：中国经济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两年，国内媒体分别采访过曾长期任职日本通产省并任日本驻华使馆经济参赞5年的学者津上俊哉。你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呢。
“泾水清清渭水浑”——对比国内不许唱衰（报喜不报忧）经济的“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昏话，这位中国经济长期观察者的旁观者清，也对比出了你我的当局者昏：
1，中国在劳力骤减、成本急升之下还要谋求高增长是开玩笑。
“中国的劳动力供给根本对应不了如此高的经济增长目标。中国劳动力迅速减少，还要谋求7%以上的经济增长，在我看来，是在开玩笑。所以，我的判断是，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期2008年左右就结束了，后来的高速增长只是人为勉强维持的——代价就是目前的高负债。”
2，中国的供给侧改革其实是指经济形态更新（除旧布新）。
“中国的供给侧改革，换个角度看，大概有两个意思：一是培育新经济，二是尽量缩小旧经济。”
3，官僚没有制定产业政策的能力。
“中国每制定一个引导性的产业政策，比如风电、太阳能发电，结果全都是产能过剩。我并不相信政府官员能看准下一个爆发的产业会是哪一个——官僚没有制定产业政策的能力。”
4，不应该让地方政府那么炒高地价。
“中国的土地一级市场还是个卖方市场，而且卖方只有一个：地方政府。卖方垄断的市场，很难泡沫破裂，至多是有价无市。
5，导致中国的房地产泡沫很难化解。
“地价非常贵，就不能以房地产投资收益做金融产品——因为成本很高，收益很低，所以不能像日本那样化解泡沫——中国的房地产泡沫很难化解。中国经济的病要治愈，需要的调整时间要更长。问题是能不能承担起这个痛苦的时间。”
5，中国式“债转股”是“装”——假装消化了债务。
“中国的地方政府很难接受满盘皆亏的资不抵债，所以只能是“装”——假装处理好了债务。我要强调的是，不良债权的处理，不能“装”，不能说，我已经处理好了。如果“装”，经济活力是回不来的——这是2000年日本经济的惨痛教训。除非彻底处理不良债务，否则经济活力是回不来的。所以，关键在于彻底认识到底有多大的损失。能否慢慢消化债务？不能慢慢消化，结果就是经济好不了。”
6，僵尸企业大部分是国有企业，一直在医院里住着。
“中国式的‘债转股’之后，银行亏损，吃掉自己的资本金。国有企业主管部门的股权也基本消灭了。两边都是所谓国有资产。僵尸企业大部分是国有企业，一直在医院住着。所以，搞中国式的‘债转股’，只是把问题推后了，而不是解决问题，经济的活力是回不来的。”
7，人民币10年前该升值时不让它升，现在该贬值时又不让它贬，都错了！
“10年前该升值时中国硬顶着不升，结果就是金融过度宽松，导致泡沫。现在该贬值时又不让它贬值，结果就是管制资本市场——资本市场不开放，海外资本更不敢进来了。”
8，政府过度投资是寅吃卯粮，会陷入资产负债表危机。
“中国铁路原来是‘四纵四横’，据说现在高铁也要‘八纵八横’。中国人口90%住在东南地区，只有10%在西部，人口密度很低的地方大搞高铁的建设，投放的钱能收回来吗？政府大搞公共投资，负债会迅速上升，就可能把长期的经济前景吃掉了。如果这样的赤字（负债）持续10年，现在中国总体是250%的债务率，10年后就是350%了！那是中国中央财政面临的最艰难时期，是从2030年开始，主要是人口结构变化。”
9，未来养老金债务爆发后，卖掉全部国有资产也资不抵债！
“中国养老金储备不足，随着人口老龄化，2030年以后，养老金债务会爆发性增长。我计算过，如果把中国的国有资产全部卖掉，能卖多少钱？按利润的20倍来估值，大约是中国GDP的70%到80%。如果全部卖掉，大约届时能把债务率由350%降低到250%。但问题是，目前的中国能做这样的改革吗？”
10，中国的城镇化是两边同时用力，搞错了。
“第一：带来了地方政府公共投资的泡沫；第二，做法不对。如果要以城镇化为手段推动经济成长，应该允许农民工到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真正给他们城市居民的待遇。因为经济效益的提高，与城市规模有正相关关系——要提高经济效率，大城市要吸收更多人口。但中国现在做的是，城乡一体化，或者是农村同样发展(只鼓励移居中小城镇)——从政治平等、平等发展的角度看，这也许是另外一个途径。但要么是政治平等，要么是经济效率，不能两边同时用力。中国搞错了。”
11，人口下降后，应该放弃经济增长的概念。
“在日本这种人口快速降低、尤其是劳动力迅速降低的国家，能有经济增长吗？人口动态，不仅日本是这样，整个东亚几乎全都是这样。而且长期来讲，全人类可能都是这样。将来，22世纪，也许“经济增长”这个概念会彻底靠边。当然，经济也取决于技术创新——经济的效率一定会提高，但不一定导致经济的增长。经济一定要增长下去这个观点本身，也许将来会放弃。”
这两年，国内媒体分别采访过曾长期任职日本通产省并任日本驻华使馆经济参赞5年的学者津上俊哉。你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呢。
“泾水清清渭水浑”——对比国内不许唱衰（报喜不报忧）经济的“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昏话，这位中国经济长期观察者的旁观者清，也对比出了你我的当局者昏：
1，中国在劳力骤减、成本急升之下还要谋求高增长是开玩笑。
“中国的劳动力供给根本对应不了如此高的经济增长目标。中国劳动力迅速减少，还要谋求7%以上的经济增长，在我看来，是在开玩笑。所以，我的判断是，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期2008年左右就结束了，后来的高速增长只是人为勉强维持的——代价就是目前的高负债。”
2，中国的供给侧改革其实是指经济形态更新（除旧布新）。
“中国的供给侧改革，换个角度看，大概有两个意思：一是培育新经济，二是尽量缩小旧经济。”
3，官僚没有制定产业政策的能力。
“中国每制定一个引导性的产业政策，比如风电、太阳能发电，结果全都是产能过剩。我并不相信政府官员能看准下一个爆发的产业会是哪一个——官僚没有制定产业政策的能力。”
4，不应该让地方政府那么炒高地价。
“中国的土地一级市场还是个卖方市场，而且卖方只有一个：地方政府。卖方垄断的市场，很难泡沫破裂，至多是有价无市。
5，导致中国的房地产泡沫很难化解。
“地价非常贵，就不能以房地产投资收益做金融产品——因为成本很高，收益很低，所以不能像日本那样化解泡沫——中国的房地产泡沫很难化解。中国经济的病要治愈，需要的调整时间要更长。问题是能不能承担起这个痛苦的时间。”
5，中国式“债转股”是“装”——假装消化了债务。
“中国的地方政府很难接受满盘皆亏的资不抵债，所以只能是“装”——假装处理好了债务。我要强调的是，不良债权的处理，不能“装”，不能说，我已经处理好了。如果“装”，经济活力是回不来的——这是2000年日本经济的惨痛教训。除非彻底处理不良债务，否则经济活力是回不来的。所以，关键在于彻底认识到底有多大的损失。能否慢慢消化债务？不能慢慢消化，结果就是经济好不了。”
6，僵尸企业大部分是国有企业，一直在医院里住着。
“中国式的‘债转股’之后，银行亏损，吃掉自己的资本金。国有企业主管部门的股权也基本消灭了。两边都是所谓国有资产。僵尸企业大部分是国有企业，一直在医院住着。所以，搞中国式的‘债转股’，只是把问题推后了，而不是解决问题，经济的活力是回不来的。”
7，人民币10年前该升值时不让它升，现在该贬值时又不让它贬，都错了！
“10年前该升值时中国硬顶着不升，结果就是金融过度宽松，导致泡沫。现在该贬值时又不让它贬值，结果就是管制资本市场——资本市场不开放，海外资本更不敢进来了。”
8，政府过度投资是寅吃卯粮，会陷入资产负债表危机。
“中国铁路原来是‘四纵四横’，据说现在高铁也要‘八纵八横’。中国人口90%住在东南地区，只有10%在西部，人口密度很低的地方大搞高铁的建设，投放的钱能收回来吗？政府大搞公共投资，负债会迅速上升，就可能把长期的经济前景吃掉了。如果这样的赤字（负债）持续10年，现在中国总体是250%的债务率，10年后就是350%了！那是中国中央财政面临的最艰难时期，是从2030年开始，主要是人口结构变化。”
9，未来养老金债务爆发后，卖掉全部国有资产也资不抵债！
“中国养老金储备不足，随着人口老龄化，2030年以后，养老金债务会爆发性增长。我计算过，如果把中国的国有资产全部卖掉，能卖多少钱？按利润的20倍来估值，大约是中国GDP的70%到80%。如果全部卖掉，大约届时能把债务率由350%降低到250%。但问题是，目前的中国能做这样的改革吗？”
10，中国的城镇化是两边同时用力，搞错了。
“第一：带来了地方政府公共投资的泡沫；第二，做法不对。如果要以城镇化为手段推动经济成长，应该允许农民工到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真正给他们城市居民的待遇。因为经济效益的提高，与城市规模有正相关关系——要提高经济效率，大城市要吸收更多人口。但中国现在做的是，城乡一体化，或者是农村同样发展(只鼓励移居中小城镇)——从政治平等、平等发展的角度看，这也许是另外一个途径。但要么是政治平等，要么是经济效率，不能两边同时用力。中国搞错了。”
11，人口下降后，应该放弃经济增长的概念。
“在日本这种人口快速降低、尤其是劳动力迅速降低的国家，能有经济增长吗？人口动态，不仅日本是这样，整个东亚几乎全都是这样。而且长期来讲，全人类可能都是这样。将来，22世纪，也许“经济增长”这个概念会彻底靠边。当然，经济也取决于技术创新——经济的效率一定会提高，但不一定导致经济的增长。经济一定要增长下去这个观点本身，也许将来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