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公主(长篇小说连载)

第二十一节 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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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藏军司刚驰至帅旗下,欲禀报军情和请示,听到李亲王和野利统帅对话,遂进言道:“亲王请恕属下多嘴。”
李亲王转面看了一眼没藏军司,道:“请讲。”
没藏军司道:“亲王远见,非属下所能及也。只是,这员宋将异常勇猛,若定要生擒之,恐将加大我军损失!”
李亲王一时沉默,转面至方才角度,目光随着着萧参军驰突的身影左右转动,又瞥了一眼没藏军司,然後抿住嘴,咬了咬牙,道:“野利统帅请传军令,务必擒获此将!”
没藏军司面色阴沉,不再说话。
野利统帅皱紧眉头,吐出一口气,道:“遵命!”随後下令道:“骑兵冲击,步兵缩小包围圈;弩兵不得放箭,与亲兵一道外围列阵,生擒持长戟的那一员宋将!”
传令兵道一声“得令”而去。
没藏军司仍然阴沉着脸,在原地滞留,任凭马在原地打转。
野利统帅转面,对没藏军司道:“执行命令。”
没藏军司转面,看向自己的左上方天空,鼻孔子里出了一口气,道:“遵统帅之命!”遂打马而去。
野利统帅遥望着传令兵和没藏军司远去的背影,表情默然,对李亲王道:“可惜了没藏统领!”
李亲王表情凝重,道:“看天意耳,野利统帅可见机行事。”
野利统帅深吸了一口气,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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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愈发西斜,野利统帅向西望去,却见天像有变。
野利统帅惊道:“亲王,请看!”手指向西方天空。
李亲王顺着野利统帅手指的方向,只见西部天空骤然出现大片乌云,瞬间向西南方向位移,正好遮住了当时位置的太阳,在阳光的作用下,乌云转变为黄云;西北天空则基本空白,只有小而薄的橙色云线数缕,与西南的蓝天和西北的黄云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亲王面色凝重,道:“风云变幻,无关大势所趋。”
野利统帅不语,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军已接战大半日,宋军全军溃散,军旗倒地,散乱宋军步兵纷纷弃械溃逃,骑兵已远遁避战。
从宋军後军叛变逃跑的蕃兵经过迂回,已靠近西夏军西侧右翼,打来旗语。野利统帅挥手示意,身後的没藏军司打马上前。
野利统帅对没藏军司道:“将前来归降之宋军蕃兵悉数调往後军,组成防线,勿使其出!分出一半亲兵围追堵截宋军!”
没藏军司道:“遵命!”随即对身後一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道:“你率领一半亲兵,堵截宋军溃散步兵!”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道:“遵命!”随即组织协调亲兵执行命令。
没藏军司又挥手示意,一队骑兵簇拥过来。没藏军司并不发话,径自驰向宋军藩兵方向,那队骑兵紧跟而去。此时,西南方的黄云又又向南方位移,露出了半轮红日;西北方的蓝天空间瞬间变大,出现数条笔直的黄云。没藏军司驰至宋军藩兵正面,先指向西方的黄云、红日和蓝天,再指向西夏军後军位置,道:“尔等归顺,正合天意;前往後军,组织防线!”言毕,调转马头。
藩兵齐声高呼了三声“万岁”,随即跟着没藏军司一队人马向西夏军後军方向驰去。
楼主 电大曹老师  发布于 2019-11-22 15:40:43 +0800 CST  
第二十二节 大势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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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军中军,帅旗下。野利统帅再次挥手示意,旗手策马向前百余步,然後挥动帅旗,旗手前方已停战之西夏军整合後冲向宋军。西夏军骑兵穿插堵截宋军骑兵溃逃之路,西夏军步兵长蛇阵变成偃月阵包抄宋军溃散步兵。
正在逃跑的宋军骑兵有小部冲过了西夏军骑兵的穿插线,其余大部放弃逃跑。此时没藏军司率领亲兵赶到,从西侧迂回穿插至宋军步兵东南方的退路。至此,宋军步兵已无路可逃。
枪兵王指挥大声下令道:“向我看齐,收缩兵力,形成圆形防线!”但此时已无人理会他的命令,纷纷弃械。西夏军步骑兵形成的包围圈缓缓压来,包围圈在缩小。枪兵王指挥见大势已去,便挥了挥手,和身边的十余名枪兵放下了武器,远处的大小步兵群也相继放下武器。
西夏军开始收缴宋军的器械。西夏军中军北部,帅旗下,李亲王、野利统帅在远眺这一切。
野利统帅道:“禀报亲王,那端被包围的宋军步兵已全部缴械,我军完胜已成定局,眼下就是要解决与我中军鏖战的宋军骑兵了。”
李亲王下令道:“回援!”
野利统帅道:“遵命!”然後对传令兵道:“通知前方部队,留小部看押俘虏,大半回援!”
传令兵道了声“得令”,便策马朝向宋军披靡的军旗方向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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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野利统帅命令而回撤的千名名西夏军步骑兵靠拢中军,堵住被萧参军冲开的缺口。之前与萧参军搏战之疲兵撤至外围列阵,面向阵内;外围西夏军如黑云般的迫近萧参军骑兵集群。
萧参军披头散发,仍在奋战。萧参军的战马受到西夏军步兵袭击,再次倒地,萧参军被摔出丈余。萧参军仍然迅速起身,还未站稳,右腿满是泥土和血。萧参军全然忘记了疼痛,又将长戟折叠为九尺,然後以背发力,带动右侧的肩、肘、手,将长戟从後向前抡了一个半圆形,劈向一正在接近的西夏骑兵军官;此西夏军骑兵军官以长枪横向招架,枪杆被萧参军的长戟小叶直接斩断,小叶随即劈透他的左侧锁骨和胸骨,即刻落下马来,两截断了的枪杆仍在其左右手中,萧参军的长戟仍然嵌在其左侧锁骨和胸骨位置。
萧参军两眼血红,将长戟向後一扯,那名阵亡的西夏军骑兵军官的遗体被带动的上半身欠起,然後又跌落回地面,在此过程中有一瞬间的腾空。萧参军反向挥动长戟,准备横扫迫近的西夏军步兵,忽然猛的一个趔趄,几乎被自身力量带来的巨大惯性的作用摔倒。萧参军尽力站稳,才发现长戟已折断,只剩戟杆,顿时惊恐万分,不知当复如何。
西夏军步兵见萧参军武器损坏,便不惧怕;就在萧参军分神的瞬间,迅速从前左右三个方向包围过来,将十余杆长枪架在萧参军项上及脋下。萧参军无奈停止搏战。
萧参军身边的百余名骑兵全都杀红了眼,根本收不住手,接连斩落、挑落十余名萧参军周围的西夏军骑兵。待接近萧参军时,却见萧参军已被劫持,遂相继停止搏战。
骑兵石都司将一名迎面而来的西夏军骑兵挑落,与所剩百余名骑兵横冲过来,准备靠拢萧参军,却见萧参军被俘、百余名骑兵已停止搏战。骑兵石都司斗志顿失,遂勒住马,打了一下手势,他所率领的剩余百余名骑兵相继停下马来,放下了武器。
李亲王面色稍缓,向右看了一眼野利统帅,将右手举起,放在右耳後,然後向前一带。野利统帅会意,向前驰了几步,接近西夏军步兵,将右手臂与肩平行,转向自己右後方,然後平行的向前一带。西夏军步兵会意,缓缓迫近萧参军及麾下的百余名骑兵,骑兵快速上前包围了骑兵石都司及麾下的百余名骑兵。见此情景,远处的零星宋军骑兵也三五成群的各自聚拢,放下了武器。
楼主 电大曹老师  发布于 2019-11-22 22:32:14 +0800 CST  
第二十三节 败军余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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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夏两军在三川口的对决已结束,宋军彻底战败。
西夏军中军,帅旗下。李亲王环顾己方,眼前的空地到处是倒地的两军阵亡官兵遗体;抬眼望向东南方原宋军中军位置,到处可见倒地的宋军旌旗和散乱的宋军兵器,两军战死者纵横交错。两处都有西夏军官兵在打扫战场,整理宋军兵器,看押宋军战俘,抬走己方伤亡人员。
看到这些景象,李亲王情绪异常低落,野利统帅的脸上也丝毫不见战胜的喜悦。
过了好一阵,野利统帅打破了沉默,对李亲王道:“禀报亲王,我军已全部解除六千余名宋军战俘武装,并已收缴宋军全部车辆马匹。”
李亲王道:“快速分拣物资,将宋军战俘打乱编队,沿黄河北还。”
野利统帅道:“遵命!”刚要转身而去,却又回过头来,道:“那宋军伤者如何处置?”
李亲王这才向前望去,只见两处地面还有不少宋军伤者在痛苦的哀嚎,便道:“简单处理一下,留下一些食物和水,让他们听天由命去吧!”
野利统帅道:“遵命。”言毕打马而去。
李亲王在亲兵的簇拥之中,来回巡视,面色沉郁。远处,野利统帅在指挥编排战俘,没藏军司在指挥挑选军械、粮草和马匹。
此时,方才率领一半亲兵堵截宋军溃散步兵的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引着两名西夏军士兵抬着一幅担架,担架上有一具白布覆盖的遗体,就是那名袭击萧参军未得手而死的西夏军骑兵统领。他们走近没藏军司身边,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低声道:“没藏军司,在这里。”
没藏军司掀开白布一头,露出的正是那名西夏军骑兵统领的头部,五官明显变形,眼睛没有完全闭合,保留了一丝惊恐、痛苦和不解。没藏军司重新盖上白布,止不住的落泪,然後转过身,以袖拭去泪水,挥了挥手。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打了个手势,两名西夏军士兵抬着担架无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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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三日,傍晚。
黄河岸边,西夏军和宋军战俘已开始北撤。
西夏军战後仍然是四个方阵:前面一个方阵,左边不靠黄河处两个方阵,後边一个方阵。西夏军总人数明显小于战前。
在西夏军四个方阵的包围圈中间,便是六个方阵的宋军战俘步行跟随,右边是黄河岸;左边是西夏军两个方阵,较宋军战俘之前和之後的两个方阵为细长。在最後面的西夏军方阵是辎重部队,可以看到上百辆载运西夏军阵亡官兵遗体的马车。
在亲兵的护卫下,野利统帅与其他官佐骑马走了一个来回,前後巡查,密切关注六个方阵宋军战俘。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等宋军主要官佐位于最後一个宋军战俘方阵的前方。
野利统帅及亲兵刻意贴近萧参军位置,位于萧参军左前方。没藏军司位于萧参军左後方,仇恨的目光射向萧参军,右手握住刀柄,左手大拇指按了一下卡簧。位于没藏军司前方的野利统帅听到声音,转面看了他一眼,没藏军司放下手来。
萧参军走在战俘队列中,听到轻微的刀出鞘声音,略微左转头,转动眼球向左後方看去;看到没藏军司收手,萧参军眼角余光从左後方收回,紧张的手臂轻轻垂了下来。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均感受到萧参军的细微动作,稍稍控制了一下紧张情绪,回首用余光看了一下没藏军司。
没藏军司呆着没动,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均半转过身来,直视着没藏军司。这部分战俘一时全部停了下来,与前面的战俘拉开了距离。
楼主 电大曹老师  发布于 2019-11-23 23:21:39 +0800 CST  
第二十四节 遥想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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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十余名西夏军亲兵跑了过来,方才和没藏军司交接西夏军骑兵统领遗体的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也在其中,他大声喝道:“郎个回事?尔等已战败,还有甚不服?”
萧参军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一股寒光杀气,顿时让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胆怯了三分,竟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弩兵吴都司向前走了几步,手指向右後侧的没藏军司,道:“郎个回事?去问你自己的长官!”
没藏军司顿时红了脸,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
野利统帅急忙赶了过来,道:“什么事情?嚷嚷个球?全军出发,返回兴庆府!连夜赶路!待到月上中天再就寝!”言毕,给了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一个眼色,他便率领那几名亲兵退了回去;然後又瞪了没藏军司一眼,没藏军司低下了头。
西夏军开动起来,宋军战俘在西夏军前、後、左三面监控下,沿着黄河,跟上西夏军的行军速度,向北方前进。

2

看到宋军战俘队伍恢复了平静,李亲王故意放慢马速,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随即放慢马速,逐渐与萧参军、弩兵吴都司等人拉远了距离。渐渐的,李亲王、野利统帅、没藏军司走在一排,李亲王走在中间,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稍稍落在三人後面。
野利统帅对没藏军司道:“你好鲁莽,险些酿成祸端!”
没藏军司挂耷着脸,垂下眼皮,没有作声。
李亲王看了没藏军司一眼,阴沉着脸,道:“你若偷袭,彼手中虽无武器,你便是彼敌手?万一你被他劫持,你究竟是要本王拿出赎金,还是要本王放彼归宋?”
没藏军司仍不作声,在马背上摇头晃脑,当啥事没发送一样。
野利统帅问李亲王道:“不知亲王计划将宋军战俘做何安排?”
李亲王道:“我欲禀明圣上,将此数千宋军战俘单独编练成军,安放在北方边境,防御契丹。”
野利统帅道:“圣上必会准奏。”
李亲王点了点头。
野利统帅道:“不知亲王拟安排宋军战俘具体守卫何处?”
李亲王道:“黑水城位处边境,敌我混居,历来内外矛盾重重,派汉人部队去驻守甚为合适。”
野利统帅道:“亲王高见!”顿了一下,野利统帅又道:“说起来,属下近五年没去那地方了,甚是怀念!”
李亲王笑道:“接下来,黑水城就会安宁了!”顿了一下,李亲王又道:“根据经验,估计无须数日,宋必会派人前来要人。”
野利统帅笑道:“彼若要人,须拿出大笔银两才是。”
李亲王笑道:“这些年来,我党项人没少赚汉人的银两。但对我大夏而言,连连征战,男丁严重不足,此数千战俘可补充我大夏战力。彼虽乡兵过半,但小半属于禁军和边军,尤其禁军战力超强,且其长官实乃不可世出之才。”
野利统帅大笑,道:“亲王高瞻远瞩,我等只认识银两,弗能及也!”
李亲王微笑,抬起头,向远处望去,宋军战俘队伍恢复了宁静,步调一致,向北方行进。
李亲王忽又情绪低落,问野利统帅道:“此战,我军伤亡几许?”
野利统帅道:“禀亲王,我军参战人数二万有零,方才打扫战场,共收敛阵亡官兵遗体近二千,另有负伤能行者三千有余,不能行者近二千。”
李亲王再不作声,遥望远方。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默默的走在李亲王左右两侧。
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仍然走在李亲王、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三人後面,不时左顾右盼,保持警惕。
楼主 电大曹老师  发布于 2019-11-24 12:24:01 +0800 CST  
第二十五节 九曲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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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结束,西夏军监控宋军战俘北行,西夏军是前一、後一、左二的四个大方阵,宋军战俘是位处中间的六个小方阵,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纵向的“凸”字形,大军行进线路与右边的峭壁成为平行线。
萧参军不时回望方才激战半日的战场。远处,宋军战旗倒地,地面血水汇集成河,缓缓的向东南方流淌而去。宋军阵亡官兵遗体逐渐模糊,先前突围的骑兵有一部分返回,部分士兵守护阵亡官兵遗体,部分士兵救护重伤官兵;军官协调指挥,不时转头默望西方,目送宋军俘虏。萧参军看到此情景,泪流不止,最终转过头去,抬眼远望北方。
一旁看押宋军俘虏的西夏军亲兵,无不关注萧参军等宋军主要官佐的神情和动静,面有警惕之色,双手紧紧握住长短兵器。李亲王、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不约而同的看了看萧参军,又回望宋军突围後折返的小股骑兵,不禁点头,目露钦佩之色。他们的身後,是装载着无数具西夏军阵亡官兵遗体的平板车队伍,缓缓的跟着大部队前进。
西夏军四个大方阵和宋军战俘六个萧方阵继续北行,很快看到了黄河,“凸”字形此时又与右边的黄河成为平行线,人流向北行进,黄河之水向南流淌。向极远处眺望,可见黄河之水九曲回旋,缓缓的从太阳落山处流淌而来。黄河水面,波光粼粼,水中高地上是随风轻轻摆动的蒹葭,浅滩处是率性行走淘取食物的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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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十日,上午。
就在宋军集结出师的从开阔地到土山碍口一线,有一行人在骑马行走,最前方是一位身着文官服饰的高级官员,是北宋派往西夏的使节富枢密。富枢密的身边有两名随从,身後是两名卫士,方才还在胡杨边上,不多时已经穿过了土山隘口。
富枢密顿时感到血腥气还在,稍微皱了皱眉头,便快马加鞭,随从紧跟了上去。周围不时能看到阵亡人员遗体。很快,他们看到了黄河,便沿河北行。
随从甲道:“依富大人看,那西夏王果真会交还我军被俘将士否?”
富枢密道:“看天意了。依夏王秉性,必不会将战俘交还。”
随从甲道:“夏人贪财,远近闻名。”
富枢密笑了笑,道:“但是夏王要两利相权取其重。”
随从乙道:“不知萧参军现在如何了,坊间传闻他已殉国。”
富枢密道:“萧参军武艺绝伦,应无大碍。”
随从乙道:“但黄监军向皇上禀报,谓萧参军投敌,一时真假难辨。”
富枢密道:“真相究竟如何,只有入夏才能知晓。但黄监军一向欺上瞒下,我看必有问题。”
随从甲道:“倘若萧参军和众将士是力竭负伤而被夏军俘虏,便不能苛责。”
富枢密喟然道:“话虽如此,只是萧参军与众将士不同,他并非纯粹的军人,真实身份是文官,即便死战不退,力竭负伤被俘,仍难逃脱舆论谴责。”
随从甲点了点头。
随从乙道:“闻听萧参军和富大人是同榜进士?”
听到此话,富枢密顿时回想起了当年的情景,禁不住意气奋发起来,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正是,萧参军与富某皆同在二甲,进士出身。”
两名随从都面带钦佩之色,不约而同的点头。
此时,富枢密看到了不远处有倒地的旗帜,又皱起了眉头,遂以左手拉动缰绳,稍稍迂回。两名随从和两名卫士也拉动缰绳,向左迂回。
两名随从在富枢密的左右,三人并排行进;後面的两名卫士不紧不慢的跟随着,左顾右盼。这支使节队伍在向北行进,他们前方左右不远处仍然能看到一些散乱的兵器和破碎的铠甲。不久,他们看到了黄河,蜿蜒向北,便开始沿着九曲河水北行,不时评说议论,多有感慨。
楼主 电大曹老师  发布于 2019-11-25 11:47:05 +0800 CST  
第二十六节 大国使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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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日,上午。
在西夏王宫的正大殿内,文武官员从殿门鱼贯而入。正大殿是一个长宽且高的气势恢宏内部空间,汇聚了西域、吐蕃、汉诸多民族的装饰风格,各种色彩的绘画透露出不同民族的灿烂文化。西夏王还未上朝,文武百官已到齐,不时小声议论。
待到前排文武官员面向正北方向时,已见西夏王缓缓的坐上宝座,文武官员很快便秩序井然。西夏王坐北朝南端坐在宝座上,其身後是秀丽典雅的女官侍从,面前大殿站立着纵向排列的文武官员。诸人表情严肃,能感受到这里很快就要讨论重大的议题,并且有重要人物即将到来。
殿门处,宫使喊道:“宣宋使上殿!”
宫使声音刚落,西夏王便抬头凝视着殿门,站立的文武官员不约而同的转头回视殿门方向。
从宫殿外部看,西夏王宫的形状总体上是仿照汉式,在色彩搭配上又有浓郁的羌、藏神韵。西夏王宫建在一个大型夯土堆上,突兀高耸,殿门南有三层阶梯,中间有三个平台作为衔接。从上往下看,只见平台不见阶梯,直接通往平地,那是一个大型广场。广场中央,只见一个身着大宋官服的气度不凡者,他就是宋使富枢密。富枢密阔步而行,穿越大型广场,昂首走上阶梯。从下往上看,只见阶梯不见平台。阶梯两旁,五步一岗的卫士面对面持械而立,戒备森严。
富枢密旁若无人,阔步前进,走过最後一个平台,随即接近殿门。富枢密稍加停顿,再次挺胸,深吸了一口气,然後抬头吐气,稍稍顾盼了一下殿门左右的两名侍卫,步入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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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大殿内,西夏王端坐在宝座上,略微低眉,然後抬眼,冷冷的看着逐渐接近的富枢密。
富枢密停步,拱手道:“大夏国王,别来无恙!”
西夏王笑道:“富枢密别来无恙!弹指一挥间,七年就过去了!”
富枢密稍稍停顿,端详了一眼西夏王,脸型方中带圆,目光炯炯,鼻梁高耸。一呼一吸之中呈现出一种刚毅不可侵犯。
西夏王也在端详着富枢密,眨巴着眼,心里似乎在算计什么。
富枢密打破沉默,笑道:“只是当时已惘然!且距离夏王过远,不能详见夏王音容笑貌。”
大殿内的部分西夏文武官员窃笑。
西夏王笑道:“今天总算看清了?只是寡人亦非四目两口,不过是鼻梁略高于汉家天子罢了。”
大殿内西夏官员大笑。
富枢密收起笑容,正色道:“早闻夏王文韬武略,今日得见,果不其然。但夏王适才所言似乎不妥,藩国之王,岂可与大宋天子并提?”
西夏王笑道:“寡人纵是藩国之王,但富大人此次长途跋涉,似乎并非为讨论正统观念而来。”
富枢密道:“既然如此,那言归正传。此次战事原系夏人主动挑衅而起,而其背後之主因,正是夏王帝号之争。因此之故,正统观念似难回避。”
西夏王略微低头,未作言语。
富枢密续道:“大宋天子无意追溯银、夏、绥、宥四州故事,然化外之王何苦介意一帝号?倘若夏州节度使、银州观察使在世,岂不怨当今夏王不孝?”
西夏王抬头笑道:“宋州节度使可受周禅,夏州节度使、银州观察使後人为何不能自立为帝?再者,银、夏、绥、宥四州本我党项百战所得,又为何不能独立为一国?”
富枢密转脸向右侧前方,冷笑一声,道:“两者似不可同日同时而语。周缘起于梁,梁受禅于唐;而夏州节度使、银州观察使既受唐之册封,又受宋之官号,与大宋之关系岂可与唐、梁乃至周、宋相提并论?自立一说,恐无依据。若论割据,则古已有之,即不能纳土归降,但上表称臣耳。夏之于宋,夏王先祖早有定论,彼此关系,如同南越之于汉、东吴之于魏耳。至于银、夏、绥、宥四州夏王世守,大宋自始无异议。”
此时,富枢密前後左右的西夏文武官员面色僵硬,相互对视。宝座上的西夏王则低头不语。
楼主 电大曹老师  发布于 2019-11-26 20:59:14 +0800 CST  
第二十七节 党项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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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王宫的正大殿内,出现了短时的沉默。
富枢密环顾了一下四周,再度打破了沉默,面向西夏王道:“再者,两国交战,军人奉命行事而已,伤亡官兵各自抚恤便是,然堂堂大夏,为何扣留俘虏?此事既有悖人之常情,亦不合国家间惯例。即便考察实际,被俘军人故然可补充夏国男丁之不足,然夏王不知我大宋之富庶?大宋天子稍开金口,夏国所得便能抵上这数千被俘军人十年劳动所创造之价值,夏王之算学尚不及大宋学龄小儿否?”
大殿内文武官员面面相觑,有人窃窃私语。富枢密旁若无人,昂首挺胸,望向右前方,不再看西夏王。
西夏王抬头,轻吐出一口气,目视右上方之屋宇空间,道:“宋之富庶,本王久有耳闻;岁输增加,大夏自可与宋各守边界;广开边市,去除帝号亦非不能商议。然就事论事,此次战事不可归责于其中之一方。宋军固然战败,夏军损失亦重。能达成一致者,是双方伤亡官兵抚恤问题。各自抚恤,既可方便外交对接,又可减轻户部工作负担,对此寡人亦无异议。不能达成一致者,乃战俘去留问题。此次宋军战俘若被索还,那么先前战事双方所掠之官军民户又当作何处理?为防战事再起,不仅此次战俘不能归还,往後若有边人逃亡,边军亦毋得袭逐,此乃确保宋夏永世相和之良策。关于此类问题,七年前,寡人做太子时已表明态度,富枢密似乎不必多言。”言毕,将生冷孤傲的表情直接写在脸上。
李亲王立于殿前侧位,可同时看见西夏王和文武官员,面色沉郁。李亲王身後有一官服女子,乃其妹李公主,表情默然。李亲王与李公主脸型消瘦,但眼神与鼻梁皆与西夏王酷似。
富枢密屏气转身,环顾西夏文武官员,吐气後回视西夏王,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战後协商本应就事论事,不必扯东道西。战俘之事既不必多言,那么边关贸易亦到此为止!怀想宋夏失和,已逾七年,如今边事又起,令人遗憾。此次参战部队有我大宋百战雄师,任大帅、萧参军皆当世名将,夏国侥幸得胜而已,我大宋军力十不损一。本欲奏明圣上增加今岁之赐以换得夫妻团聚、父子相逢,不想夏王竟扣留战俘,不顾人伦。岁赐终止,边市禁绝,尔又能奈大宋何?”言毕猛然转身,拂袖而去。
西夏王颇感意外,稍稍思索了一下,然後略微转面,分别看了一眼李亲王和李公主。李亲王和李公主即刻会意,随即转身,快步跟随富枢密走出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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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外,富枢密感到身後有人跟随,停步并转过身来,稍稍挺胸,看到和感受到的是李亲王和李公主端庄的仪容和尊贵的气息,略感意外。
李亲王拱手道:“富枢密请稍留步。”
富枢密拱手道:“客气。”
李公主近距离看到了富枢密,比方才在殿堂所见时更为英气,身高明显超过普通党项男子,剑眉杏眼,宽额高鼻,脸颊方正,一呼一吸深有神韵,配上挺拔高大的身姿,所透露出的文武结合之气,能够直接令人屏气。
李公主不过瞬间迟疑,便上前一步,拱手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然宋军之英勇,我参战官兵无不景仰,可谓虽败犹荣。我王素来优待俘虏,战败将士生计前景,大人不必担心。我王久仰唐宋文明,然夏国地处荒蛮,终在化外。富枢秘学问文采一流,如能稍作滞留,为朝中官员讲学,必有助于宋夏交好,我夏人亦可多沾王化,往西远播唐宋文明。”
富枢密回视李公主,上眼睑低垂瞬间,眼球横向转动一下,然後抬眼正视李公主,拱手道:“这位想必是夏国公主,失敬!战败将士事宜,夏国酌情处理便是;开封学宫之门,始终对好学之辈开放,无分化内化外!”言毕,拂袖转身,仍然昂首阔步的走下三级平台阶梯,扬长而去。
殿门及阶梯最上方之持械侍卫表情漠然,李亲王、李公主遥望着富枢密远去的背影,直至富枢密行至广场,方留住目光,转面相互对视一眼,然後回身,走向殿门。
楼主 电大曹老师  发布于 2019-11-27 11:50:58 +0800 CST  
第二十八节 新旧势力

1

李亲王、李公主进入殿门,并排走近西夏王宝座前。
李亲王进言道:“启奏我王,三川口一役,我军俘虏宋军总数六千有余,大半系厢军和乡兵,小半系宋西北边防老兵和开封调拨之禁军,另有少数佣兵本系党项人。宋军战俘中职务最高者萧参军,臣与野利统帅均亲眼所见,实是当世之奇才!或可委其将此六千余人编练成新军,以防北部契丹人,他必以死相报。”
宝座上的西夏王略微思索一下,道:“准奏。”
此时,拓跋大人走出群臣行列,进言道:“陛下,臣以为,亲王之见实在不妥。以往与辽、宋作战所获之战俘,下级官兵皆拆散编入各军,高级官佐则供养起来。亲王竟然建议将战俘编成独立一军,并且委任原高级军官作为战俘军之统领,不合惯例。”
宝座上的西夏王沉默不语。
李亲王转面看了一眼拓跋大人,道:“拓跋大人,难道‘撞令郎’并非单独成军?”
拓跋大人一时语塞,良久才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李亲王续道:“‘撞令郎’源于被俘宋军之勇健者和宋之逃人可选用者,皆能化零为整,为我大夏开疆拓土立下功劳。此次是整建制俘虏宋军六千余人,岂不是我大夏之巨大财富?倘若拓跋大人这次和小王亲临一线,亲睹开封侍卫亲军之强悍,便会赞同小王的意见了;倘若拓跋大人再去一趟北方边境,考察一下契丹之兵烽,便会更加赞同小王的意见了。”
拓跋大人道:“黄河边境之危急,老朽并非不知,但亲王难道不知利益背後往往隐藏着巨大的风险?”
李亲王道:“利益从来与风险相生相伴,若要降低风险,给中高级官佐安排成家就是了,这不亦是惯例否?”
拓跋大人顿时语塞,停顿了一下,想要继续说话,便见宝座上的西夏王看了他一眼。
宝座上的西夏王道:“拓跋大人所言之惯例属实,但王弟所言亦确有道理。或可请王弟先办理此事,往後再观察汉人部队,如有反水迹象,再做处理不迟。”
大殿内,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点头者居多。
宝座上的西夏王道:“不知别家众卿如何看待此事?”
若干文武官员齐声道:“圣上英明!”
其余文武百官见状,也纷纷喊道:“圣上英明!”
拓跋大人低着头左右转动眼球,挂耷着脸。
宝座上的西夏王略微伸了伸懒腰,道:“如无别家上奏,即可退朝。”
文武官员拱手,齐声道:“我王万年无期。”
拓跋大人斜视了李亲王一眼,鼻孔子里在出气。
李亲王略微转头,看了拓跋大人一眼,表情冷峻。
拓跋大人一转身,一甩袖子,向殿门方向走去。

2

宝座上的西夏王从缓缓起身,面带微笑向位于左前方的李亲王、李公主走来,身後女官侍从紧紧跟随。
李公主迎上前去,拱手道:“恭喜陛下获得能战之师、难求之将,区区币帛随时可得,边市禁绝终将复开,陛下不必介意。”
西夏王大笑,道:“王妹所言,甚合为兄之意!真可谓,知我者,王妹也!”
李公主微笑,面带得意之色。
李亲王笑道:“王妹学识胆略均在臣弟之上,可惜身非男儿,否则臣弟就可以退隐,躬耕贺兰山脉了!”
西夏王与李亲王大笑,李公主面色绯红,略带愠色,然後低头抿嘴而笑。
西夏王道:“虽然如此,王妹亦是为兄的左膀右臂,这几年,里里外外,王妹确实为我大夏辛勤操持。”
李公主道:“为国分忧,分内事也。何况宗室之臣。”
兄妹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向殿门方向走去。至殿门口,李亲王、李公主回身作揖,道:“臣弟(妹)告辞。”
西夏王道:“王弟王妹慢行。”
其他经过殿门的文武官员纷纷向西夏王拱手告别,西夏王一一作答。
楼主 电大曹老师  发布于 2019-11-28 21:55:27 +0800 CST  
第二十九节 相见驿馆

1

李亲王与李公主走出殿门,跟随在前方的文武官员身後,缓缓走下阶梯平台。两旁侍卫持械肃立。
李亲王道:“我大夏立国百年,创党项文,效唐宋之制,可谓卓有成效。然夏地终乏似富枢秘般鸿儒,故虽学汉法,究竟意犹未尽。”
李公主道:“王兄勿忧,此次宋军俘虏甚多,想必有文武全才之辈。方才王兄与圣上所言之萧参军,相必是当世一等一之俊杰?”言毕忽有所悟,抿嘴一笑。
李亲王笑道:“似王妹般,富枢秘之人才尚显不足以配,为兄当为王妹留心。”
李公主笑道:“王兄公事公办,理应先公後私,大夏制度建设远较小妹前途为要紧。”
李亲王大笑,二人继续下行,左右侍卫表情冷峻漠然。二人渐 地广场,背影渐模糊。远看,李公主背影窈窕,虽着宽大的官服,仍可分辨出是女儿身;然身姿挺拔,步伐稳健,如同汉地士大夫一般。再看李亲王的背影,消瘦挺拔,步履矫健,透露出一种党项健儿和汉地文官融合了的文武之气。

2

九月十六日,上午。
李公主策马行至驿馆门口,还未停文,便有一店小二从门廊处迎了出来。店小二行至李公主面前,映入其眼帘的是一着官服的俊俏男儿,立刻招呼道:“官爷请了!”
李公主道:“有请大宋使者,大夏户部主事。”
店小二态度更加恭敬,拱手作揖,道:“大人稍待!”然後转身进了驿馆。
片刻,富枢密走出门来,见李公主站在门廊处等候,虽着官服,不辨男女,但仍然亭亭玉立。
富枢密稍加思索,马上想起面前站立者何人,随即向李公主拱手,笑道:“原来是公主大驾光临,不胜荣幸!”
李公主也向富枢密拱手,笑道:“前日圣上其实戏言。我王兄李亲王已全面征求宋军战俘意见,五千精壮愿意编练为大夏新军,调往北部防御契丹,不与宋军对峙,亦不调往西南与回鹘、吐蕃作战;其余千余老弱愿跟随富枢密回归大宋,安享余生,富枢密不日即可妥善办理交接事宜。不过,回朝复命或许不急,大夏学宫诚意邀请富枢密滞留旬月。”
富枢密昂首转面,目视右上方,深吸了一口气,再左转面,稍稍低头,平视李公主,道:“夏王学习宋制之决心,令人钦佩。只是王命在身,富某实难淹留。西北边防老兵由韩安抚统率多年,开封侍卫亲军曾经历任大帅训练,皆有战力,夏国黄河防务无忧矣!萧参军与富某相识于开封殿试之时,本是文官,後效命军旅,文武双全,大宋独一无二之才,能力远在富某之上;早闻夏国学习汉法,有萧参军在,其事必成,唯愿他年不与故人在战场相见!他年若有机缘,富某必定报答公主恩情!”
李公主笑道:“富枢密才冠当世,海纳百川,小女子不胜钦佩!我王兄明日在兴庆府南门为富枢密摆宴洗尘,请富枢密千万不要推辞!”
富枢秘转而微笑,道:“公主实在高抬富某了,汉文明源远流长,大宋地广人众,无论朝廷乡野,学问高于富某者比比皆是。公主深有爱心,富某替伤残将士及关中、东京父老感激了!李亲王美意,在下亦深表谢意!”言毕,拱手作揖。
李公主看着富枢密规范标准的士大夫动作,顿时忍俊不禁,先是以袖掩面,然後笑道:“那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说话的同时施了一个万福。
二人大笑。
李公主道:“小女子这就告辞,明日午时兴庆府南门等候富枢密!”言毕,俏皮的一笑,拱手,转身向数十步外的杨柳树走去,树下拴着李公主的坐骑。
富枢密拱手道别,遥望着李公主远去的背影,回想起昨日在王宫的印象,是上肢挺拔,下盘稳固,明显的透露出一种士大夫的飘逸和军人的英武;再定睛看时,今日的李公主则全是女儿娇柔身姿,呈流水线型,步履之间还略带蹦跳,完全是二八少女的姿态。富枢密遥望公主的背影,不禁点头,直到李公主接近那棵杨柳树,富枢密才收回目光,转身返回驿馆。
楼主 电大曹老师  发布于 2019-11-29 16:06:53 +0800 CST  
第三十节 南门之缘

1

当富枢密回头时,看到随从甲乙和两名卫士都站在驿馆门口,不禁哑然,于是挺胸背手,略走几步,快要接近他们时,道:“原来你数人在暗中保护我?”。
随从甲道:“夏人狡诈,不得不妨啊!”
富枢密道:“一个小女子,有甚可怕?”
众人大笑。
随从乙道:“依属下看,此小女子似乎有意于富大人。”
富枢密喟然道:“倘若时光倒流十载,富某倒还真想把她带回开封去!”
众人大笑。
稍顷,随从甲乙和两名卫士分别让开道,富枢密向驿馆内走去,众人跟上。
此时,随从甲正在富枢密左侧,他凑上去,靠近富枢密左耳,道:“依属下看,富大人少不得美人相伴,一览西北风光。”
富枢密大笑。

2

九月十七日,中午。
兴庆府南门内,距离南门百余步,南北大道的东边,有一座宏伟的宴会楼。门口,达官和贵人鱼贯而出,然後拱手道别。渐渐的,能看到李亲王、李公主和富枢密相继走出了宴会楼,李亲王、富枢密依旧着官服,李公主却未着官服,而是一身白色长裙,头戴花冠,女儿状千娇百媚。
与李亲王、富枢密、李公主亲切交谈同时,他们的左右稍後,还有数名官员和命妇,刚走出宴会楼大门,他们或是笑看李亲王、富枢密、李公主交谈,或是相互之间以语言和动作流露着依依惜别之情。众人皆在兴头上,一眼就能看出。
李亲王笑道:“富枢密不日就要回朝复命,既来大夏,今日不妨去沙坡头、月牙湖一游?”
富枢密笑道:“多谢亲王好意,数日来已让亲王多为费心,怎敢一再打扰?”
李亲王笑道:“不妨事,趁兴而来,当需兴尽而归!小王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接下来有劳王妹做富枢密的向导,全程为富枢密讲解!”然後转面对李公主笑道:“不知王妹意下如何?”
李公主抿嘴笑,低头,流转眼角余光偷看了富枢密一眼;富枢密略有窘状,目光回转,低下头去。
李公主见状,笑道:“富枢密嫌小妹长得丑,才不想要小妹做向导了!”
众人大笑。
富枢密笑道:“亲王盛情款待,富某已是受宠若惊;再请公主担任向导,全程讲解,富某真是三生有幸,岂敢再讲究公主相貌丑俊?”
李公主转而面向李亲王,两手一摊,娇嗔道:“王兄请看,小妹还真没猜错,富枢密确实嫌小妹长得丑了!王兄还不快替小妹做主!”
众人大笑。
李亲王笑道:“王妹稍待。”随即转面对富枢密道:“既然王妹有仰高之情,富枢密岂无俯就之意?尽管王妹算不得一等一的美人,富枢密亦不必再推辞了!”
富枢密、李公主皆笑弯了腰,并且以袖掩口。
谈笑间,有一名卫士牵了两匹马过来,将缰绳交与李公主、富枢密。
李亲王对那名卫士道:“你再安排一人,跟随公主和富大人,全程保护他二人安全。”
那名卫士向李亲王欠身拱手,道:“遵命!”随後小跑而去。
在李亲王向李公主与富枢密道别时,李公主与富枢密已先後上马,分别回身向李亲王道别,再向其他官员和命妇道别,然後抖动缰绳,向南门方向缓缓行进。
李公主与富枢密已到达南门,只见两名卫士一人一马,飞速掠过方才散场出来的宴会楼,直追李公主与富枢密而去,很快也到达南门。
李公主与富枢密策马出了南门,走过护城河上的南北向的石桥,再转向西行。李公主与富枢密身後数十步,那两名卫士熟练的驾驭着坐骑,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们。
南门外,李亲王伫立在石桥的中央,看着李公主与富枢密正在远去的背影,正倒映在护城河的水中。
楼主 电大曹老师  发布于 2019-11-30 20:32:09 +0800 CST  
第三十一节 瀚海幻境

1

李公主与富枢密向着下午的太阳的方向一路前行,很快到了目的地,李公主开始放慢马谡。
富枢密问李公主道:“想必这里已是沙坡头?”
李公主笑道:“正是!富大人现在可以下马了。”
富枢密道:“果然西北好马,速度飞快,骑乘者却不能觉察。”
李公主笑道:“让富大人用的,哪能是劣马!”
二人大笑。
李公主与富枢密刚下马,一名卫士随即上前接过缰绳,然後将马牵走。
李公主与富枢密并排站立,遥望西方,浩瀚的大漠风光顿时映入眼帘。李公主刚要说话,便有另一名卫士牵了两头骆驼来,道:“请公主、富大人换乘骆驼!”
李公主与富枢密回头,看到两头骆驼已屈膝跪在地面,二人对视一眼,会心的笑了一下,随即各自走到骆驼旁边,骑上了骆驼。
见二人都已骑上骆驼,卫士作出指示,两头骆驼一起站了起来。李公主稳如泰山,富枢密稍有紧张,抓紧缰绳,仍然左右摇晃。
李公主呵呵一笑,道:“富大人不必紧张,这里的骆驼皆经特别训练,不会有闪失!”
富枢密点头微笑。这时,骆驼开始行走了,李公主稍稍放慢速度,与富枢密并排前进。

2

李公主与富枢密骑在骆驼背上,任凭骆驼缓缓行走,一路说笑,不多时,视域开始宽广起来,可以看到各种方才不能看到的远景。富枢密睁大眼睛,抬头望去,辽阔的沙场、古老的水车,在黄河上漂流的羊皮筏子,各种景色一一映入他的眼帘。
富枢密赞叹不已,道:“夏国风光,别有特色,黄河、大漠、青山、绿洲诸景色融为一体,雄奇秀丽,返璞归真,塞上与江南合一,沙坡头真是令富某大开眼界!”
李公主仰头环顾了一圈,道:“看今日天气甚好,富大人或能一睹海市蜃楼风光。”
富枢密道:“哦?那可真是难得了!”
李公主笑道:“若无意外,今日必行!”
富枢密顿时来了精神,挺直腰杆,面带微笑,频频点头。
李公主与富枢密任凭骆驼向西方行进,一路说笑。忽然,李公主道:“富大人快看!”
富枢密转面看了一眼李公主,然後顺着李公主右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偏西北处的细长缕的白云开始晃动,然後便是模糊的建筑景象。
富枢密大为惊异,道:“这就是海市蜃楼?”
李公主道:“正是!这是汉地难得一见的海市蜃楼,但在沙漠海中却不稀罕!富大人快看!”
富枢密再度望去——偏西的太阳下方,一座宏伟的圆顶建筑,周围是白袍男女;少时,出现一个紫色纱巾包裹住头部的少女,宽额柳眉,高鼻深目,樱口带笑。
天空中少女正处在李公主与富枢密正对面,忽然开口一笑,露出玉齿,圆且大的双目也顷刻变成了两弯新月。
看到这奇异的景象,富枢密惊叹不已,忘记了说话;李公主遥望着,双目中流露的是恨不能一见的惋惜之情。
海市蜃楼存续的时间非常短暂,圆顶建筑、白袍男女和那名头裹紫色纱巾的少女很快变得模糊,又开始晃动,渐渐消失了。
李公主稍稍转面,看到的是富枢密惆怅的眼神,便笑道:“其实,彼岸实有其人,只是距我万里之遥。因为沙漠炎热,导致气象疏密不定,故能看到万里之外的景象,且其现于半天之上。”
富枢密略有尴尬,随即笑道:“倘若有汗血宝马,富某愿与公主直线飞驰而去,寻彼佳人,公主从此便再不孤独。”
李公主大笑,道:“其实富大人比小女子更想见到那个异域佳人!”
富枢密也大笑起来,道:“远方佳人实不及党项公主也!”
李公主与富枢密身後不远处,是那两名卫士在跟随着他们,顺带着也在欣赏大漠风光,不时也稍加评论。
楼主 电大曹老师  发布于 2019-12-01 22:05:39 +0800 CST  
第三十二节 大夏源流

1

富枢密再一次环顾四方,震惊于眼前的壮丽景色,感慨道:“咫尺之间,领略了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是昔日王右丞之所见也!不想时至今日,能让富某得偿所愿!”
李公主道:“小女子虽是党项人,但毕竟出自王室,自幼长于深宫,因能浸染汉唐文明。其实要考校起来,富枢密本不输于王右丞,夏王李氏和李唐王朝亦深有渊源。”
富枢密笑道:“若不谈绘画,富某的学问或许真能与王右丞做一比较。公主适才所言之渊源,想必是夏王先祖受封于大唐天子之事了?”
李公主道:“此乃渊源之一,乃就政权合法性而言。渊源之二,是吸纳了汉唐制度文明,乃至汉家血统。”
富枢密笑道:“如此说来,公主不仅深谙汉家制度,亦有汉人血脉了?”
李公主笑道:“说来话长,夏王李氏和汉家之渊源由来久矣。”
富枢密道:“或可追溯至大凉?”
李公主笑道:“富大人果然学富五车!”
富枢密笑道:“富某不打岔,公主请继续。”
李公主笑了笑,稍有停顿,又道:“当初大凉国灭,拓跋樊尼率部进入河西羌民地界;後来,他的後裔又率当地羌民东迁至关中。”
富枢密道:“其时正值孝文帝迁都和汉化改革之际。”
李公主道:“然也。当时保守派之拓跋氏贵族,或徙代北,或迁关中。此时,原在关中之拓跋樊尼後裔,与西迁关中之拓跋氏贵族汇合,继续统领当地羌人,农牧征战。不过,时日久远,自身亦渐次与羌人融合,形成党项之拓跋氏,就是今日夏国王族之先祖。”
富枢密感慨道:“如此说来,夏国之族群复杂由来已久。”
李公主大笑,道:“富大人正解!夏国王族是鲜卑人,国民却是党项人。少数鲜卑人所以能统治多数党项人,是鲜卑人在中原日久,融入汉人之血脉,承袭汉人之技术、文化乃至制度。”
富枢密道:“鲜卑统领群羌建国,似非夏国一家?”
李公主道:“正是!不仅拓跋氏之凉及李氏之夏,及至乞伏氏之西秦,抑或慕容氏之吐谷浑,皆为融入汉人血脉之鲜卑人统领群羌建国之范例。”
富枢密道:“那么,是否可以说,夏国王室成员,其实乃党项之血肉,鲜卑之灵魂?时至今日,公主的李氏王族已是党项化了的鲜卑人?”
李公主大笑,道:“当然,融合从来皆相互。在党项人鲜卑化之同时,鲜卑人亦必定有所鲜卑化。不过要说李氏,却是後来之事。”
富枢密道:“公主请讲。”
李公主续道:“这缘起于拓跋思恭,他原为夏州偏将,长安危在旦夕之际,为替先祖报答大唐皇帝恩情,遂起兵讨贼。贼乱平息,拓跋思恭受封为夏国公,拜夏州节度使,赐姓李,”
富枢密道:“拓跋本系後魏皇族,以河西之地复兴;经大唐天子册封赐姓,世袭节度使之职。从此,西北大地就是党项李家的了!”
李公主笑道:“富大人好眼力!不过,我现今大夏王族,却是拓跋思恭的四弟拓跋思忠之後裔。”
李公主说到这里时,富枢密稍有沉默,李公主也停止了说话,二人继续前行。
楼主 电大曹老师  发布于 2019-12-02 20:43:12 +0800 CST  

楼主:电大曹老师

字数:37697

发表时间:2019-11-01 23:49:4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2-04 14:16:2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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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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