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白桦树如影随形，不离不弃。如同金黄色的火焰摧枯拉朽蔓延，整个西伯利亚都在它们的热烈笼罩中。

从湖畔追到城市。当我推开酒店的窗子，看到街道两旁黄灿灿的一片，倍感亲切。感觉贝加尔湖就在街巷的某个转角处，从未离开。

初到伊尔库茨克的阳光也很熟悉，洒在身上暖暖的。终归是到了落叶飘零的季节，这是深秋的宿命。从贝加尔湖畔，到安加拉河岸，再到眼前的平静城市，一时间觉得全世界都在下着金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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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库茨克是西伯利亚最大的工业城市，同为交通和商贸枢纽。虽然地处亚洲板块，和莫斯科足足横跨了五个小时时差，但是城市建设还是偏向典型的欧式风格。


如果没有《尼布楚条约》，眼前的这座城会不会叫伊州、伊家庄、伊阳等更富有东方特色的名字？教堂和雍容华贵的建筑会不会变成飞檐翘角、琉璃砖瓦的仿古步行街区？金发碧眼只是遥远的西方来客，满大街都是低着头看手机的龙的传人？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闪烁更替，有轨电车悠哉悠哉缓驰而过，广场一角摆放着精裱油画，风一吹，临近秃枝的白桦又飘落一片黄叶，安安静静躺在色彩褪淡的地砖上。

奔放的俄罗斯小姑娘，爬出窗子，坐到临街宿舍的小阳台上，曲着长腿，叼着烟，朝路过的人大声打招呼。一不小心从栏杆翻下，可是三层楼的高度；不知道被宿管发现会不会记过处分。

中国人到境外旅游，通常是爽了眼睛委屈了胃。两年前到过俄罗斯的欧洲部分，参观圣彼得堡的时候，见过一个最夸张的中国人，拖着两个大行李箱，一个装衣服和洗漱品，一个专门装榨菜和方便面。


既来之，则安之。俄餐是一定会尝尝的。正儿八经的俄餐上菜工序颇为讲究，慢节奏一道一道来。先黄油面包和沙拉冷盘，接着罗宋汤、主菜、配菜、甜品及红茶依次上桌。服务员掐着时间，桌面永远一个盘。


小情调适合拍照，其实我心中的上菜顺序是这样的：头盘剁辣椒，其次西红柿蛋汤，然后一碟小炒肉，配瓶老干妈，主食来盘蛋炒饭，一杯芝麻豆子茶……


你们无法想象，一个血气方刚功能正常的男人，身在异乡挂念的不是范冰冰，满脑子都是陶华碧。

后来为了吃个火锅，连夜打车十多公里，穿越了大半个伊尔库茨克，找到了市区唯一的一家火锅店。


返程预约出租车，司机是张东亚人的面孔。心想日本人或韩国人很少跑到俄罗斯打工吧，还以为他是华裔，结果一开口纯正的俄语，对中国文化一脸漠然。我的字典里这才新收录一个名词：布里亚特人。


长着东亚人的面孔，却是毋庸置疑的俄罗斯人。我终于能够理解，在贝加尔湖畔遇到的那些一笑而过的说俄语的黄皮肤姑娘，还有餐馆里淡定收拾盘子不怎么搭理你的服务员（开始以为是自尊心强的中国留学生）。


我知道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历史宿命，二者的对抗史就是一部侵略与守卫的轮回大典。却不知道西伯利亚的真正土著叫布里亚特人。


镜头拉回到十三世纪，成吉思汗率领蒙古部族走向帝国巅峰，铁骑踏平欧亚大陆，西伯利亚的布里亚特人（民族雏形）也一并归入到蒙古部属。


其后，崛起的沙俄和明清王朝拉开了对这个马背上的民族征伐的序幕。公元十七世纪，沙皇俄国的骑兵从西方翻过乌拉尔山，东方的满洲八旗挥师北上，两大如日中天的雄厚势力两相夹击，西伯利亚的游牧民族不得不选择归顺或逃亡。


少数布里亚特人流落中国（目前约剩八千人），留守者则渐渐融入俄国，完全俄化，一个新的布里亚特少数民族就这么诞生了（目前远东地区约有四十二万）。


反客为主，主沦为客。历史，总是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