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后

到了这年的夏天,二姐高中毕业了。因为是教会学校,毕业典礼安排在圣彼得教堂举行。
这是一个女中,要求每个学生毕业典礼时,都穿白旗袍,白皮鞋。解放前的女学生,大都穿阴丹士林布旗袍。阴丹士林蓝有深有浅,夏天穿浅蓝,冬天穿深蓝,样式宽松大方。毕业时要求穿白色,显得纯洁,端庄。
母亲特意请裁缝,为二姐做了一件白细布旗袍。至于白皮鞋,二姐本来想问大姐借的,想不到大姐给她买了一双,二姐高兴极了。
毕业典礼那天,我,珊妹以及二哥都去了。为什么要二哥去,因为二哥有相机,二哥会照相。那时候有相机的人少,会照相的人也少。什么焦距,光圈,速度,不是那么好掌握的。再说,胶卷是同学合买的,张数又是有限的,每一张都不能照坏。
这个教堂有尖尖的屋顶,窗上有五彩的玻璃。管风琴奏响了她们学校的校歌,她们唱校歌,唱的像唱诗班一样优美。她们慢慢地走出来了,穿着白衣白鞋,还有一束非洲菊,斜斜地别在胸前。这非洲菊也是白色的,黄色的花心,绿色的茎叶。更衬托出这群女学生的纯净美丽。
校长说什么话,我不记得,也不关心。我记得的是校长叫人名,叫到名字的同学就上台去接文凭。我最关心的是,什么时候叫到我二姐。
典礼结束后,大家都到教堂外的院子里照相。二哥给二姐照,还给谷盈照,因为这卷胶卷是她俩合买的。
谷盈本来就长得好,这么穿戴就更好看了。脸上微微地笑,姗姗走来。我注意到二哥的眼睛总跟着她转。二姐便向谷盈介绍:
“这是我哥,这是我同学谷盈!”他们点了下头,笑笑,并没握手。
男孩注视女孩子的脸不能太久,可是照相时却很容易做到。二哥通过相机看谷盈,他觉得,谷盈根本就不用摆姿势,更不用装模作样,随便那么一站,就很上镜。这样,他给谷盈照的就多,二姐的相对就少些。
底片是二哥拿出去冲洗的,冲洗后二哥看了看底片,认为都还可以,便各印一张。取回照片后,也是二哥先看的。他一张张细看,脸上泛起一种笑容。他认为他给谷盈照的,张张都成功。我在一旁:
“哥,你是不是喜欢这个谷姐姐了?”
“小孩子,懂个屁!”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12-19 08:28:36 +0800 CST  
(13)
二姐从外面回来,急着看二哥刚取回的这些照片。看着看着,便抱怨起来:
“哥,你给谷盈照的那么好看,给我照的就那么丑!”
“怎么就丑了呢?不是挺好吗!再说,人家就是比你上相,什么角度照都好!”
这卷胶卷是二姐花钱买的,可是她照的张数比谷盈少,二姐不乐意。二哥说:
“一卷胶卷算什么,下次我来买胶卷,还给你们俩照,总行了吧!”
二姐笑了,这下高兴了。
第二天,二姐把这些照片都拿到谷盈家去了。谷盈细细看了,也很满意:
“你哥的摄影水平很不错啊!”
“还很不错?给你是照得不错,给我照得就难看!”
“不难看,挺好的,你想笑又没笑出来,这叫含蓄。”
“我看那天,他光注意你了。”
“不会吧!我看那天他对所有人都很礼貌。他那么一站,挺吸引人注意的!”
“他就个子高,比我父亲、大哥都高!……嗨,这些日子你开始复习了吗?”
“有时间就看一点。”她们最后说的是考大学的事。
高中毕业了,接着就是考大学。父亲对二姐的要求是,能考上最好,家里供你上大学,考不上再另作打算。而父亲要求二哥再去考,他已停了两年了,这期间,他一直在游荡,从不复习,能考上吗?
那时候,大学录取是要登报的。大学少,录取的名额也少,好像只有一个版面就足够了。家里人,都围着这张报纸一行行往下看,非常遗憾,他俩都没有考上。倒是看到了谷盈的名字。
看来二哥二姐无缘上大学了。不过,正是解放初期,国家需要一批实用性的技术人才,学制较短,才两年。父亲让他们俩都去考。
二姐考上了,学的是“计划统计”,大哥大姐都认为女孩子学这个挺好的。
二哥没什么复习,父亲说他不努力。想不到他最后也得到了一张录取通知书。有一些剩下的专业可选择。大哥替他选了“财务会计”,其实二哥不愿意,但也只能这样了。
父亲很觉欣慰,还是解放好,两个孩子都有学上,并且,都不用交学费。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12-20 08:45:41 +0800 CST  
二哥早就买好了胶卷,只因为考学校的事,给耽误了。他催二姐,是不是在正式上课前,把这胶卷用了!
为此,二姐还特意去了谷盈家。那天我和珊妹都跟了去,走进她家,又听到
琴声,不像上次那么欢快,显得虔诚又略带忧伤。二姐说,这曲子叫“少女的祈祷”。
走进二楼起居室,谷盈坐在钢琴前,旁边还有一个女孩。谷盈起身介绍:
“这是我堂妹,她叫Maggie(麦琪),就住在前院。……今天,你弟弟妹妹都来了,咱们玩点什么呢?”
“今天人多,咱们就玩Board Game吧!”麦琪建议。
说着,她就从搁板上取下一个很大的棋盘游戏来,还有两个骰子,一些卡片,一些玩具纸币。棋盘上、卡片上全是英语,想必是从国外带进来的,我和珊妹根本就看不懂。不过我俩还是玩得很开心,她们说该怎么走我们就怎么走。
二姐和谷盈是边玩便说话,心不在焉。倒是那个麦琪,总是很耐心向我俩解释卡片上的内容。我二姐对谷盈说:
“我哥已买好了胶卷,问咱俩哪天去照相,在什么地方!”
“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哥哥了!”
“谈不上麻烦,他乐意!他说你特别上镜。”谷盈低头,把脸转向窗外。
我们从谷盈家回来,二哥就问二姐。至于他们约定哪天出去,到什么地方,我都不得而知。事后也没听他俩谈起过,也许他们去了,只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有一次,我听到他们俩在说话:
“哥,是不是你对她有意思啊?我跟你说,人家是公主,你又不是王子!”
二哥无话。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咱们这样的只能算速成学校。再说,人家的家境这么好,住的是小洋房,父亲在国外。她迟早要出国的。而咱们家,就这个样!”
这几天,二哥心情不太好,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发呆。我走到他床前:
“哥,你怎么不高兴啊!”
“去去,你不用管我!”我只得走开了。
过了几天,他忽然又高兴起来,把我抱起来,转了一圈又放下。
“哥,今天你怎么那么高兴啊?”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12-21 08:17:05 +0800 CST  
(14)
大姐在一个公立中学教英语,一年半了。最近听说,明年秋季开始,公立中学开始改学俄语。这当然不会一刀切,英语生将随毕业逐渐减少,总有一天,英语老师就没有学生了。
大姐想去读“速成俄语”,毕竟有了一门外语基础,再学第二门外语,要容易些。
忽然接到一个调令,调她去某某大学图书馆工作。这当然是好事,一是从中学到大学,二是从郊区到市内。可是图书馆工作,就是借书还书啊!
报到时,一位校长接待了她。校长告诉她,她之所以调来,是教育部门有人特别推荐了她。大姐说,在教育部门,她没有认识的人。后来校长报出了人名,大姐还是说,不认识。校长想了想说:
“也许她现在改了名,也许上学时用的就是假名。她提到了你,说你们俩曾是某某大学的同学,而她是党派到你们学校工作的。临近毕业时,接到上级通知,已暴露身份,要她立即撤离,她及时走了。上海解放后,就派她到教育部门工作。”
“哦,原来就是她!——郑某某。那年暑假,大家回校上课,都住学校,我和她还是一个寝室呢!”大姐想起来了。
“她说你为人正派,学习认真,成绩一向很好,适合在图书馆工作。图书馆不只是借书还书,图书馆有大量外文资料,需要有人来管理。你进入这个领域,慢慢会知道的。”
最后,校长说:
“她不让我告诉你,是她推荐的。所以你不要去找她,更不必为这事去向她道谢,都是为了革命工作!”
大姐自然听校长的话,没去见郑某某。不久郑某某调北京去了,那就更不可能见面了。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12-22 10:20:15 +0800 CST  
48年初,曾经有一个远房亲戚,带着家人从南京逃到上海,在我家小住一时,便往南走了。当时,我们不知道他们最后去了哪里。
最近这位亲戚来上海办事,特意拜访了我们家。他说,离开我们家之后,一路南下,最后到了香港,在香港定居了。
他觉得,当年他走对了,如今在香港还是有生意可做,不像上海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有许多事情,还得亲自到上海来经办。这次来上海,就是想请父亲做上海的代办。父亲表示,考虑一下再作答。
接着他和我父母闲聊各地的情况,母亲提及原来的房客姜小姐,这位亲戚说:
“香港和台北人来人往。台湾有点什么事,我们香港都知道。姜小姐和陈先生一起到了台湾,她从陈先生手中弄到一笔钱,就和陈先生分手了。陈先生真是意想不到,丢弃了自己的家庭,落得身败名裂、痛苦万分。
“姜小姐以前在上海做过舞女,现在不能跳了,反倒更出名了。常有人来约她,她穿什么颜色的大衣,来接她的车,一定是同色系的车。派头十足,了不得啊!”接着他又说:
“前不久,她嫁人了,嫁给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据说,他们俩同岁,都是29岁!”
“什么29岁!”母亲插嘴了。“她女儿小玲和我们家胖弟同岁,怎么说也得三十出头的人了。不过,姜小姐确实长得年轻,又会保养,还会打扮。”
“婚礼是在私家花园举行的,露天的,场面非常大。当时我正在台北,一些人硬把我拉去看热闹!”
“姜小姐终于如愿穿上了婚纱,一定有小傧相吧?”母亲问。
“有,四个男孩,四个女孩。她穿着特别长的婚纱,就有六个小孩帮忙提婚纱呢!”
“这姜小姐还真等到了这一天,只是陈先生真是两头落空啊!”
“这都是别人家的事,当一个笑话听听罢了!”父亲说。
父亲同意帮这位亲戚代办一些上海的事宜。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12-23 09:09:10 +0800 CST  
(15)
“你给谷盈打电话了?”二姐问。
“是的。”二哥回答。
“电话号码哪来的?”
“从你同学通讯录上找到的。”二哥承认。
“瞎翻我东西!人家还以为是我把电话号码告诉你的。”
此后,二哥是否经常给谷盈打电话,或有约会,我都不知道,因为那时我还小。不过,那些日子,二哥倒是快快乐乐的,这我看得到。
有一天,二姐跟二哥说:
“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今天,我去谷盈家,在二楼起居室,看到一位斯斯文文、西装革履的年轻先生,坐在那儿,与谷盈妈妈聊天。谷盈只是陪坐一旁,看到我进来,她便站起身来说,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先生,这位是G小姐,我的中学同学。
“说着转身对她妈妈说,我陪G小姐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她便领我去前院伯父家,把我带到麦琪那儿。对我说,这位李先生,第一次来我们家,不便就这么走开。就让麦琪陪我!”
二姐说到这里,便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
“麦琪告诉我,这位李先生从英国回来,过些日子还要回英国。我问她,这位先生是不是来接谷盈,她说这就不清楚了。”
二姐说完了,看着二哥。这对二哥来说,是不是一个晴天霹雳?怎么冒出来一个李先生?二哥二姐都沉默无语。二姐认为,自己的哥哥,只是阳光、帅气、健康。而那位李先生却是沉稳、儒雅、富有,还有来头。哥哥如何比得过他?
我和二哥睡一个房间,我能看到他那苦闷的样子。
过了一些日子,二哥沉不住气,给谷盈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她们家的一个老年女佣,绍兴口音。她说,小姐不在家。那几天,二哥每天打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总是这个绍兴口音的老娘姨。
二姐也给谷盈打电话,也是这个绍兴口音。二姐忍不住,终于跑她家去了,想探个究竟。
到了谷盈家,这看门大爷,二姐认识,今日却不让她进。大爷说:
“小姐,后院没人,不让进。”
“出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是出了点事,不让说。小姐,请回吧!”二姐只得回家来了。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12-24 09:34:51 +0800 CST  
二姐把这情况告诉了二哥,两个人一起分析:若是那位李先生真要把谷盈带走,那谷盈妈妈怎么办,难道她一个人和老娘姨一起生活?等她的丈夫从国外回来?也许这个李先生,正是从她爸爸那儿来,特来接娘俩一块出去?……所有这一切,都是别人家的事,瞎猜想。
二哥变得越来越烦躁,我能看出来。
二姐本来就不看好他俩的事,但后来能看到很自然地往前发展,她也高兴。只是觉得,若真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发生,说清楚了不是更好吗?这突如其来地杳无音信,她没法接受。
寒假结束,新学期开始了。二哥天天去上学,尽管不太喜欢这个专业。慢慢地也平静下来了,也许他想通了。
二哥的学校比我远,平时,他总比我早出门。那天,他却比我晚走。珊妹在叫我,我走出房门时,二哥还拉拉我的手,像不舍似的,还把他那个心形的金属块送给我。我心想,哥,你今天怎么了?
当天晚上,二哥没有回来,也许他留住学校寝室?或者到相好的同学家去,以前也是有过的。家里并不当回事,只是理应打个电话回来。
第二天晚上,二哥还是没有回来,家里人开始着急了。二姐到11号和25号去打听,他们都说这两天没见他。他们俩也很着急,立刻联系其他中学同学,都没有消息。大哥还到警察局去询问,最近没有车祸,或其他意外。大姐还到一些医院寻找,都没有。
父亲总认为这个老二会惹事,如今老二真不见了,却难以接受。母亲早哭过好几次了,她想起那天早晨,老二很晚才去上学,临走前还去了她的房间。母亲问他,有什么事?是要钱?他摇摇头笑笑,母亲还是给了他一些钱。也许他是来告别的,自己当时怎么看不出来呢?
大哥大姐分析,若没有意外,老二一定还在,以他的个性,是不会自杀的。若说有什么不顺心,恐怕就是现在学的这个专业了。
只有二姐了解二哥最近的心情,原来阳光明媚,说变天怎么就乌云密布了呢?他无法接受,他需要发泄,他一定去了他想要去的地方!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12-25 08:41:23 +0800 CST  
(16)
我们全家都相信,二哥一定还活着,只是不知去了哪里。每天晚上,我看到二哥的床是空荡荡的,我就自己安慰自己,二哥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二哥走了有半个多月了,二姐一直无法弄明白,谷盈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忽然她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麦琪。她跑到谷盈家,还是不让她进去,她说她找麦琪,看门的大爷,叫她等着,不一会麦琪出来了。二姐不能跟麦琪进去,两个人只能在院门口说几句话。二姐只能挑主要的问:
“谷盈还好吗?”
“还好。对不起,谷盈家是出了点事,至于什么事,不让说!”
“她妈妈还好吗?”麦琪犹豫了一下说:
“她妈妈也还好!”
“这些日子,我们家也出了点事。我二哥不知到那儿去了,两个星期了,不见回来!”
“哦,怎么有这事?”两人都无语,对话就到此。
二姐在回家的路上想,看来谷盈和她妈妈都在,为什么就不接我和二哥的电话?也许不想和我哥来往,也不必搞得怎么神秘,叫人难以接受。
过了几天,麦琪跟二姐联系,约她到她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园见面。一棵大树下有一张长椅,两个女孩坐着说话。这次麦琪很直接地把谷盈家的事说了出来: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12-26 09:19:36 +0800 CST  
“三月的一天晚上,我叔叔,也就是谷盈的爸爸回来了。走过我们家门前,顺便进来见见我爸爸,兄弟俩见面自然高兴,但没有细说。我爸让他赶快到后院去,见见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这次离家四年,也太久了。
“当时,我们都还没有睡觉,一起送叔叔回家。是谷盈开的门,看到她爸爸,愣了一会,但还是认得,叫了一声爸爸,拉着她爸爸的手,到她妈妈房间去。我爸爸就把我们带回来了,不想打扰他们。
“这种久别重逢,想必是很温馨的,明天我们还要上学,我爸让我们上床睡觉。……大约过了一小时,就听得后院吵起来了,是婶婶在大声嚷嚷。在我印象中,婶婶挺好脾气,今晚怎么发那么大火。
“‘滚出去,不要回来!’最后‘匡’的一声,此时想必把叔叔关在门外了。听到叔叔和言细语地喊婶婶的名,把门打开,婶婶就是只顾骂,并不开门。此时我爸只得过去,劝弟妹把门打开,有话好好说。婶婶就是不开门。兄弟俩在门外站了一小时,我爸只得把叔叔带回来了。我妈赶紧在书房给叔叔铺了张床。当晚叔叔就睡我们家,一切事情明天再说。”
二姐想,谷盈爸爸到底做错了什么?麦琪接着说:
“当晚,我爸一直在书房陪我叔叔,叔叔才把他这几年的经历说了一下。几年前,叔叔确实去了欧洲,到各地看看,了解各个国家的历史。这时他接触一些人,加入了共产党。不久便回国了,在党内工作,这时不宜回家,为了不暴露身份,也改了名。只是偶然托人捎一封信,说他在国外很好。
“上海解放了,新中国成立了,叔叔想此刻该回上海和家人团聚了。上级部门认为应稍晚些日子,到今年三月才回来。……”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12-27 09:46:44 +0800 CST  
二姐和麦琪这么说着话,猛抬头,发现谷盈来了。她脸色很不好,说:
“我妈妈不让我离开太久,只能让麦琪先把大致情况告诉你。我妈总对我说,你可以去找你爸,但不要想再回来。她就是怕我去找爸爸,现在,她离不开我。麦琪,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就回来!”麦琪走后,谷盈接着说: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久别的爸爸,止不住流下来眼泪,又很高兴。爸爸妈妈见了面,也很高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爸爸说,他知道一个人带一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这些年,也没汇钱,全靠家里的一点积蓄,实在难为她了。妈妈也没多少怨言,回来就好!
“于是爸爸高高兴兴地说,往后再也不离开这个家了。新中国成立了,如今他也是一名共产党员了。……妈妈没听清,让爸爸再说一遍。爸爸微笑着又说了一遍。想不到这句话,家里的气氛立刻改变了。
“说是出国考察,好写研究文章,想不到回来就成了一个共产党!妈妈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觉得受了欺骗,越想越有气,当晚就把爸爸推出了门。
“第二天早上,爸爸一早过来敲门,说尽好话,妈妈就是不开门。后来伯伯也来劝说,还喊我把门打开。我爸说,不要难为盈盈了。最后,伯伯劝我爸,还是先回供职部门,这事得慢慢来。
“爸爸只能回供职部门,他不能再住伯伯家。伯伯、伯母也来劝我妈,现在解放了,共产党是执政党,再不是地下党了,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多好!妈妈就是不听。回答得很干脆,就是‘离婚’两字。
“我外公家是大地主,我妈这些固执的看法,怕是改不了了。所以,我没有办法,只能守着我妈。这半个多月,我都没有去上学。
“那天,麦琪告诉我,你二哥突然出走了。我很难过,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守着我妈。希望‘他’把我忘了,对不起。但愿他能平平安安回来!”
“我想我二哥只是去了他想去的地方,一定会回来的。”
谷盈捂着脸,伤心地哭了起来。……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12-28 09:33:43 +0800 CST  
(17)
到了52年夏天,我小学毕业,已经通过升学考试,被一所公立中学录取。到时前去报到就行,心中很踏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时,我正好借来一本厚书,是狄更斯的“奥列佛尔”。我第一次看外国小说,原来外国故事也挺吸引人的,讲一个英国男孩的种种遭遇。
一天,大姐回娘家来,看到我在看书,便看了看书的封面,便说:
“上大学时,我读过这本书的原版。”
“大姐,当年你到底学的什么系啊?,我一直都弄不清。”
“英国文学系。”
“只听说过英语系、法语系、德语系,从没听说过英国文学系。”
“解放前有。”
“大姐,你应该去翻译英国小说才好!”
大姐笑笑,没有回答。
一天上午,我一个人在家静静地看小说,忽然觉得身后有人进来。我们家后门经常是开着的。回头一看:
“哥,你怎么回来了?你到哪儿去了?让我们好找!”我说着便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
“哥,你怎么穿这身衣服!”二哥穿着海军的服装,扁扁的帽子,额前有“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的字样,脑后有两根飘带。白上衣,深蓝长裤,还有蓝白相间的大翻领。
“哥,你好神气啊!”我说。
“胖弟,你是少先队员了吧?”
“还不是,我们私立学校就是落后,还没建队。我们周围的学校都戴上红领巾了。进了中学,我一定要戴上红领巾!”我撅着嘴。
“我相信你会戴上红领巾的,胖弟,你好像瘦了!”二哥把我抱了起来,转了两圈。他走了有一年半,说我瘦了,其实我长高了。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12-29 08:27:46 +0800 CST  
此时,母亲和珊妹买东西回来了,看到家中多了一个人。
“妈,我是老二,让您担心了。”母亲和珊妹只是抬头看着,充满着疑惑。还是珊妹先说话:
“哥,你回来了,妈为你哭过好多次。”我从没见二哥哭过,此时二哥眼中也充满着泪水。母亲更是忍不住掉眼泪。
“妈,我参军了。”二哥说。
“好,好,这次回来可以多住些日子?”
“不,只有几个小时。军舰停在吴淞口,我想既然到了家门口,就该回家看看。便向首长请假,首长同意了。就来看您和爸爸,还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母亲立刻让珊妹给父亲、大哥、大姐通电话,告诉他们二哥回来了,时间短,中午见个面。二姐是学生,无法告知。
吃饭前,二哥去弄堂里找他那两个要好的同学。11号的那个不在家,说是上班去了。25号的那个,到汉口去继承家产了。看来当年那个“三剑客”已不复存在了。
中午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家常便饭。
大哥大姐询问部队里的生活,操练是否艰苦等等。二哥说:
“第一年操练是很累的,游泳我还行。最不习惯的是严格的作息制度,现在习惯了。我们海军中大部分人是从陆军过来的,文化程度不高,我高中毕业,还上过一年大学,就算高学历。”二哥笑起来了,接着又说:
“其实,要驾驶舰只,或者发射武器,都不简单,需要文化知识。现在让我去学这些。”
父亲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父亲看二哥的眼神变了,变得极其柔和。以前总觉得这老二不求上进,净惹事,现在居然成了一名解放军战士,心中甚觉宽慰。
二哥问妹妹怎么还不回来,母亲说:
“这些日子,她学校正搞毕业分配。不过平时,每天中午她总回来吃饭。”
“现在都下午一点了,爸爸,大哥大姐,你们下午还要上班,先回吧!我还有时间,再等等妹妹。爸爸妈妈,大哥大姐,到了今年春节,我再来看你们,咱们一起过春节!”
爸爸大哥大姐走后,我和珊妹缠着二哥讲大海和军舰上的事。母亲则在一旁看我们,微笑着。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12-30 09:40:42 +0800 CST  
(18)
一直到下午一点半,二姐才回来。看到穿海军服的二哥,不知有多高兴:
“哥,你怎么连一封信都不写呢?爸爸妈妈都为你着急!”
二哥只是笑着,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哥,当时你怎么想去参军了呢?”
“那时候心烦,就想变换一下环境。正好走过一个兵站在征兵,便过去询问了一下,人家愿意收我。想了一晚上,隔天我就去了,不想告诉家人。”
“哥,我觉得,咱们解放军军服中最好看的是海军服。胖弟,珊妹,你们说是不是?”这时母亲为二姐热了饭菜,给端了过来:
“快吃,你哥一会儿还要走呢!”
二姐一边吃,一边和二哥聊。……到了下午三点,母亲便让二姐送二哥去码头。母亲认为,第一次请假,千万不要迟到了。
兄妹俩一起走着,二姐觉得有许多话要说,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
“哥,我们正在搞毕业分配,我表示服从分配,所以我很可能分配到外地。”
“我支持!”
“因为有几个外地城市向上海要技术人才,我很可能分配去武昌!”
“那好啊!今天我才知道,25号那个同学去汉口继承财产了,据说他父亲有一些房产在汉口。”
“他在不在那儿,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个熟人,相互也好有一个照应!”
“再说他在汉口,我们去的是武昌,隔了一条长江。据说从汉口到武昌还要坐船,长江可比黄浦江宽得多。”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12-31 08:33:32 +0800 CST  
二姐终于提到了谷盈:
“那些日子联系不上谷盈,是因为她家出了点事,她爸爸从国外回来了。”
“那好啊!”
“她妈妈无法接受一个现实,从国外回来竟变成一个共产党了。当天晚上就不让他进屋,坚决要离婚。……那个李先生不久也回英国去了,哥,谷盈更本就没想跟李先生出国!”
二哥听着,不说话。
一边是自己的亲哥哥,一边是自己的要好同学,她真心希望他俩能好下去。二姐记得谷盈曾说,希望你哥哥把她忘了。二姐实在不想把这句话转告二哥。
但是,二姐觉得,他俩要继续下去又很难,不得不说:
“她家一切由她妈说了算。从她爸爸回来到现在一年半了,父母的婚也算离了。当时,谷盈妈妈要谷盈立刻作出选择,要么跟她,要么跟她爸爸。显然她妈妈更需要她,她得陪着她妈妈。……
“她爸爸高高兴兴地来,却是伤心地走,也许她爸爸也有错。不过,她爸爸的情义还在,从这次见面开始,一直在给她们汇钱,觉得这是他应尽的义务。我想,她爸爸早晚得组建新的家庭。……
“从她爸爸回来至今,谷盈就没去上大学,一直陪着她妈妈。这样下去怎么办?谷盈的钢琴倒是不曾停止过,也许只有钢琴能抒发她内心的苦闷。她说她想教小孩子弹琴,来养活自己和妈妈。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二姐就这么断断续续地讲。心想,一个女人,能把一个共产党丈夫撵出家门,也一定不让一个解放军女婿进家门!
也许这种说法太绝对,她不想对哥哥这么说。让哥哥自己去思考,自己去决定吧!一切皆有可能。
“妹妹,谢谢你把这一切告诉了我。我已从那阴影走出来了,现在我是一名军人,会把握好自己的。”
二姐看着二哥,穿着海军服的哥哥,十分挺拔帅气!……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20-01-01 11:18:06 +0800 CST  
小玲和我同岁,今年夏天也小学毕业。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她和女佣英子一起来上海玩,还来拜访我们家。母亲当年就觉得英子勤快,人品好,就想留英子在我们家做事。可是英子说,她已答应姜小姐,要好好照顾小玲,就随小玲一起去苏州了。
这次母亲见到了英子,原先瘦瘦的,如今丰满了许多。小玲便说:
“G家妈妈,现在英子是我舅妈了。那年到苏州没多久,她就嫁给我舅舅了。”母亲为她们高兴,母亲说,那个舅舅确是一个稳妥的人。
小玲见到珊妹,自有许多话要说,当然不会提及她妈妈姜小姐。
当年,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上学,一起玩耍。当年,小玲是一个女孩。而如今,她已是一个少女了。我只是站在一旁,微笑着听她俩说话,并不插嘴,和她俩保持一定距离。因为我也从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少年。
解放前后这几年,每个家庭都在发生变化。我们家,变得很缓慢;而有的人家,变得却很急剧!
我在第一章中说,从47年暑假一直写到52年暑假,这样“天亮前后”写到这里也就写完了。现在看来,结束得有点仓促,有的朋友问我,二哥和谷盈后来怎样了?谢谢关心,下面就作一个简单的交代。
明日请看最后的章节。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20-01-02 12:54:14 +0800 CST  
最后章节(一)
51年春天,二哥参军到了部队,把心中的烦恼全放下了,全身心投入到操练中去。一直到第二年八月末,才有机会回来探望家人,也只短短的几个小时。
二姐送二哥去码头,时间也不长,倒是跟他说了谷盈的一些情况,二哥听了很平静。回到部队,曾给谷盈写过一封一般的问候信,没有收到回信,他也就把这事彻底放下了。
二哥在部队呆了近六年,从一个稀里糊涂的小青年,变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在部队表现不错,还入了党。到了56年,部队送他去上大学,学的是“船舶制造”,他倒是很喜欢这个专业,他把心思全放在学业上了。
我总认为,他俩之间,不存在谁对不起谁的问题。主要是谷盈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从此她就自我封闭起来,再不和任何人联系。试想,一个人心里彻底凉了,另一个又如何热得起来?
不过,二哥毕竟比我大十岁,他的真实想法我也说不准,他到二十八岁才结婚,也算是晚婚了。
二哥与二姐倒是谈得来,可是二姐于52年去武汉工作。那时还没有“探亲假”一说,回上海一次不容易。武汉上海之间,只有一条水路,顺水三天两夜,逆水三天三夜,想回一次上海,至少得请十天假。刚参加工作不久,也不敢请假。直到56年结婚,她才回上海来,匆匆忙忙,也没去探望谷盈。后来生了孩子,就更走不开了。
就这样,二姐和谷盈不再有联系!
到了68年,因为父亲生病,我和二姐相约一起回上海探望。因为当年我分配到黑龙江工作,二姐在武汉,回一次上海不容易,姐弟俩难得有见面的机会。而珊妹在杭州,回上海就很方便。
父母看到我和二姐回来了自然高兴,父亲也精神了许多。这次二姐还把她的小女儿带了回来,六岁的女儿还第一次见到外公外婆呢!
正值文革时期,兄弟姐妹见了面少不了谈及各地的争斗情况。上海和武汉争斗比较激烈,相对来说,我们东北那儿只是小有风波。因为,我们是在一个荒原上建设炼油厂,我们都是普通的建设者。
二嫂和二姐是一个中学的,她俩称得上是老校友了。只是她俩并不认识,二嫂上初二时,二姐已上高二了。二嫂比二姐小四岁,她还随我称呼二姐:
“二姐,你们那一届,有一个叫谷盈的吧?我不认识,但我能想起她的摸样来,挺好看的。”
“对,谷盈是我同学,她好吗?”二姐说。
“……”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20-01-03 22:45:48 +0800 CST  
昨天我已把最后的章节(二)发完,今天打开,发现(二)丢失了,现补上。
(二)
“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反正人人都一样。大约半年前的一天,我和一个老同学外出,走过一片杂乱的棚户区,她指一间平房对我说,谷盈现在住在这里。她家原来是一栋小洋楼,去年抄家 被赶到这里来了。”
二姐和二哥静默无语,等她的下文。
“她和她的妹妹住在那里。”
“她妹妹?她没有妹妹,你不会搞错吧!她妈妈呢?”二姐问。
“听说她妈妈65年就去世了。一个人熬过了三年自然灾害,到了63年、64年,正一点点恢复过来,却死了,太不值了。不过,这也很好,死在文化大革命之前,要不她妈妈准得受罪了。一些造反派冲进家来,乱翻乱砸,谁不害怕,一个老太太如何受得了?”
“她爸爸不是在北京当官吗?难道是她爸爸派人来抄家的?”
“那倒不是,人还不至于这么坏!其实,她爸爸在北京也挨了批斗,说他是混进党内的阶级异己分子!”
大家都不做声,过了好久,二姐说:
“二嫂,你能不能带我去她现在的家看看?”
“都半年了,我怕也记不得了。”显然二嫂不想去。
“二妹离开上海十几年了,搭什么车都弄不清了,你就陪她走一次吧!今晚我洗碗。”二哥就这么求情,我看了二哥一眼。
于是她俩准备吃了晚饭就去。二姐的小女儿听说,一定要跟妈妈一起去。二姐想,去见老同学,带个女儿也可以。
她们仨走后,我和二哥一起洗碗,默默地,无话可说。一直到九点半,才见她们三人回来。此时,小女孩累了,要睡觉,二姐便带着女儿回房去了。二嫂明天要上早班,也不想说话,洗洗,收拾床铺,准备睡觉。我和二哥都不便多问。
下面接发(三)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20-01-05 19:50:10 +0800 CST  
(三)
第二天二嫂一早就走了,家中除了父母和小孩之外,就剩二哥、二姐和我了。此时二姐才说:
“情况非常不好,一间三米见方的小平房,两张单人床,一张方桌,一个衣柜,其他就是做饭和盥洗用具了。阴暗潮湿,点的灯也是暗暗的。
“谷盈脸色苍白,昔日的优雅少了许多。我见了她,多少有点激动,她却是冷冷的,一点笑容都没有。她的话语极少,若是回答也极简短,对于我的到来,很觉意外。倒是她的堂妹麦琪,还说一点具体的。
“看到桌子上有一张纸做的钢琴键盘,我才意识到,谷盈总离不开的那架钢琴,已不在眼前了。想必是被赶出家门时,是不准带走钢琴的。谷盈以教孩子弹钢琴为生,如今没了钢琴,又如何生活?
“麦琪说,早些年,学钢琴的孩子很多,不同的时段到家里来学。现在学琴的已是寥寥无几。有一个孩子还坚持学,因为自家没了钢琴,谷盈就上他家去教,教之前自己只能在纸键盘上先练练。
“这时,我这个丫头吵着要上厕所,我让她憋一会都不行。不好意思地问,厕所在哪里?麦琪拿来一只稍大的痰盂,看来她俩就在痰盂里解手了。
“情况就是这样,也不便多问。好在有麦琪陪她。”
最后二姐又说:
“我真后悔,不该去看她的。一个人活着,但她的心似乎已死去。我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定使她更痛苦。她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一定是不想让熟人看到的。”
三个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此后,我若与二姐见面,偶尔也会提起谷盈,不知近况如何。可是,我绝不会在二哥面前提到谷盈。我知道二哥早就没了那份感情,偶尔回望,不是甜蜜,而是一种痛!
其实,一个人的青春不可能很完美,一个人的初恋也未必就牵手!
……
时间又过去了几十年,如今回上海真是太方便了,坐上高铁,几个小时就到了。我们家的老宅,十几年前就拆了,大哥大姐也先后过世好几年了。回上海就是想见见二哥。
二哥年轻时身体特棒,如今也老了,只是身板还挺得笔直。老哥俩见了面还真快活,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
那天晚上,因为我的到来,二嫂才允许他喝少量的红酒。小杯里只是浅浅的一点,这已使二哥兴奋不已。二嫂总往我碗里夹菜,二哥说:
“你不要总往弟弟碗里夹菜,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清蒸鱼他从小就不爱吃。”还是哥哥了解我。
我俩不谈眼前的事,专爱回忆久远的往昔。那时,兄弟俩睡一间房,我八九岁,他十八九岁,两个人太了解彼此了。
今天,我把他年轻时的糗事一桩桩抖落出来,要他确认,或补充完全。二嫂听得口呆目瞪:
“看看,竟还有这些事!”
二哥只是哈哈直乐,……
上海解放那天晚上,他上同学家去玩,后来戒严了,也没有车了,弄堂口的大铁门也关上了,让一家人好着急。正在这时,他蹬着三轮回来了。今天我才听他详细叙述,和那个三轮车夫之间的那个小故事!
所以多少年后,我在写“天亮前后”这篇回忆时,描述二哥的笔墨最多。
俱往矣! (全文完)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20-01-05 20:00:29 +0800 CST  

楼主:1999jys

字数:28820

发表时间:2019-11-28 17:51:0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1-14 08:45:1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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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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