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她
天挺热的。说说她。
她，1994年间，我认得她。她叫张爱萍。
那时候，我看起来还很傻。
整天忙于做着增加经验值的事情。意思是，无利益，没问题，只要长经验。
所以我就认得了一个学校附近饭馆的老板，叫赵左。
忘记了是怎么认识和搭上话的，其中肯定是我曾经到他的饭馆去吃饭，他谈起我可以在学校帮他做点广告宣传饭馆的事。那么后来，我就做了。我做了一系列的小广告，很煽情的诗文，画着很优雅的插画。贴在食堂附近的宣传栏上。
由于其好无比的效果，并且前来就餐的食客甚至都可以背下我誉写的广告词，赵左很高兴，请我去吃饭。席间，我就认识了张爱萍。
她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卷卷的短发，鹅黄色的外套。娇小玲珑。
坐席间大约有七八个人。她左右逢源，执着酒杯帮赵左招呼着场面。比起她，我跟个傻子似的只有瞪眼看的份。算起来，我们初次见面，她是23岁。很艳、很靓。
那个时候，我忙着观察和探索社会。学校之外，对我来说，相当高山仰止和神秘。我模糊地记着赵左那时候有个女朋友。赵曾经说他初见她时，她穿着白色的裙子，他于是一见钟情。
而若干年后的去年秋天，张爱萍在临去墨西哥之前，跟我说，那个时候赵左追她。算起来，从见她第一面，到最后一年，也是一晃十年间。
我对美丽的女孩子还是一直怀着高山仰止的神秘，在好奇地想去了解她的时候，我知道她纵然看我不大起，（我一向觉得自己很平凡）也有软肋。每个人都有软肋吧。所谓软肋，就是他讲什么开始闪烁其辞的地方或者声音小的地方，或者干脆不提及的地方就是着重点。
她毕业于一个华夏财校。注意，是校，不是学院，也不是大学。
还有，她的老家在哪我一直不是很清楚，直到如今，也很难记得。只觉得她在青岛，又仿佛不在。她的户口又在沈阳。她的形容又是典型的南方妹子。总之，在这个头绪中，我稀里糊涂地了解着她这个人。
最后我还曾经自我安慰地想：我纵然一百个也不如她一个漂亮，但好歹我还是本科。本科不是优点，但如果她觉得不是本科是缺点的话，那这就成了优点。
后来，我就继续稀里糊涂地读书，谈着没头没脑的恋爱，继续做着青天大梦去喜欢某个或某些人。
我陆续地知道她的消息，在赵左的嘴巴里。
知道她嫁了，婚礼非常之盛大。
我当时想，象她这样心高气傲，不甘平庸的女生，嫁在青岛，盛大的婚礼说明夫家的能耐（因她父母都不在青），这该是她最好的归宿了吧。
她是个美女，这也是美女应该得到的呵。
所以，心里颇羡慕了一番。
转过年来，再见到她。她还是很漂亮，神采奕奕。
她一向如此，于人前神采奕奕，从不落败笔。
我们还一起去逛街。她买了顶非常漂亮的绿色帽子。
我记得好象是我们三个一起去酒吧。酒吧的男生全看她。我记得后来还有人直接就问我，你那个女朋友是做什么的，怎么那么漂亮。
我心里一定是有酸楚的。人家向我这么咨询。
不过，人生一向如此的我接受现实了嘛。就乐不颠地说给她听。
再后来，可能我问她老公的事，她怔了怔。
或许她不知道我已经知道她结婚了？我记不确切了。
她或许在心下斟酌了一番，单单间告诉我，她是结过婚，可是分手了。
结婚三个月，她与新郎因为关还是开窗户的事情，吵嘴。他重骂了她一句，她则动手给了他一嘴巴。
我们还在开玩笑，就这三个月的事情。
那时候我都毕业了。忙着找工作，所以称三个月为“试用期”。
再后来呢。我听赵左说她想去西班牙。然后忙着到北京去学习西班牙语。
我觉得这一条路蛮适合她的。她没进过大学，所以总有着学习情结。
象我，本科毕业就觉得念书念够了。觉得读大学无非是瞎玩。
大约在1998年，她告诉我她有了一个新的男朋友。74年生，比她小三岁。北京大学的研究生。其意义是：本科和硕士都是在北大读的。她学西班牙语，他教，他的专业就是西班牙语。然后他看上她，成了她的男朋友。有一回，她还曾领他回青岛，我还见了一眼。一个非常英俊，个子也很高的男生。我在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想想前途未卜的自己，只好忍下心想，或许，他条件这么好，或许他们很难真的成的。对了，她还曾说过，或者是炫耀过：他在她宿舍，望着她，然后认真而欢喜地说，我一直就想找个漂亮的女朋友，现在终于找到了。
她讲的时候，状极甜蜜。
而我，按部就班地过日子。无波无澜地结婚，做事。
大约是2000间，我知道他们确已结婚。
虽说还是令我吃醋非凡。我相信这其中的原因之一，是她在我面前曾经的炫耀，毕竟是小小地刺伤了我。
后来，在她去北京找阮峰（她先生）之前，我还曾邀请她来我在错埠岭的小家。她教我如何穿衣做饭，还动手给我做了一条熏鲅鱼吃。
有句话说，女人要拴住男人的胃，这句话是相当有道理的。
自打我吃了那条滋滋冒油，味道鲜嫩软美的鲅鱼后，我对她的好印象有着升之入云的增长。唉，贤惠貌美聪明的女人啊，怪不得她好命。
直到如今，我还在念念不忘那条热鲅鱼。那黄昏时候的厨房里的关于鱼的芳香味道，象岁月之车痕，弥之不灭。
就是在这条鱼之后，我彻头彻尾地把她当做一线好友。心疼着她的心疼，快乐着她的快乐。
2001年秋天。她在北京偶尔回青，来找我，我约她在海信大酒店二楼吃东西。她漫漫讲起她的烦恼。关于她与他家人之相处。我则慢慢开导她。那时候，她对我也突然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或许她认识到的，是她从前并没想到的。或许，这就是她先生在前几日与我在MSN中所提及：张爱萍认为你是她最聪明通透的一个女朋友。（不好意思，表扬我的话，我一定得写上，省着别人看不着）
无论如何，当我们彼此都有了新的认识的时候，我们却不能常常见面。因为，已经重新成家的她，需要和她先生在一起，有她的生活。
再再的后来呢，她先生北大一毕业，就去了墨西哥。她则在深圳，等待着机会，去与他团圆。他走的一段日子，她也曾在青岛。他不在国内了，她在北京，在深圳，还是在青岛，都是一个样子的。都是孤雁。
在青岛的时候，我也很杞人忧天地想，她先生会不会变心。
但看来非常好。她租了一台电脑，每天与阿峰在QQ上用视频聊天。柔情蜜意得很。她也不做事。阿峰自然会给她的银行卡里充钱。每月总会充个三千五千。
这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她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幸运的事不是赚多少钱，做个女强人。而是当个少奶奶，被先生宠爱，被先生养，过着象二奶一样的生活。
去年秋天，我与她，还有赵左，我们在台东的一家川菜馆。
那时候，我怀着我的第二个宝贝辰辰。孕期大约六七个月了。
她欣喜地跟我讲，她的签证已经下来了。她要到墨西哥去见阿峰了。
还问起我，要小孩子的一些事情。因为她打算过去就怀孕，给他一个小孩子。我就不厌其烦地讲着，还絮絮叨叨地讲到孩子出世会很累，应该让谁去照顾她和孩子。她幸福万分地走了。到墨西哥后三个月，她就如愿的怀上孕了。而我没想到。去年秋天，那个川菜馆中，却是我见她人生中的最后一面。
我的MSN上，大约很准时地在上午时分，有两个女友百无聊赖地骚扰我。她是一个，另一个是亚玲。她在墨西哥，亚玲在加拿大。
上午一般是我最忙的时候，所以我常常把她们视做眼中钉，肉中刺。
她们也知道，但她们才不管那一套呢。呵呵。
而当骚扰也成了习惯，哪天不遇到她们，我还觉得缺点什么。
四月的一天，她把MSN上的名字改为国防部长。我问为什么，她笑说张爱萍不就是国防部长吗，朋友都这么说，她干脆就改这个MSN名字好了。
前些天，亚玲突然又在网上蹦出来，告诉我她又怀了第二个孩子。我惊喜之余，也想着最近张爱萍都没出现，算起来此时应已生了，估计在家里坐月子，不能上网。
大约是六月二十四号。一个MSN叫FENG的人跟我说话。
他说：你好，忙吗？
我以为是客户，赶紧屁颠屁颠流着汗拉子说：您老在，我永远不忙！
他说：上次你帮我还没感谢你呢。
我楞一小下，赶紧检查一下他的资料，这时候，我发现他原来是张爱萍的先生阮峰。我赶紧说：原来是帅哥阿峰啊，贵糟糠身体如何，孩子多大啦？
他说：这两个月没上网。因为我这里出了天大的事。
我说：什么事，说说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他说：张爱萍在四月二十二日生孩子因大出血抢救无效走了。
我，在知道这件事的一周之内基本处于失语状态。
我无法系统地想通这件事。我象个受了刺激的傻子似的微笑着和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说，或者干脆自己对自己说：她怎么这么命苦。
我认真地追问过，她在临走之前，看到孩子了。那时候，她已经虚弱地无法说话。我还知道阿峰的父母已经去了墨西哥，孩子，哦，是个儿子，儿子挺好的。原来想叫他阮思成。那么如今，他叫阮思平。
她生孩子的时候，血小板非常低。导致血止不住。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血就是止不住。最后脏器衰竭。
她浑身麻醉的时候，他在她身边不停地讲话。她能听懂，但说不出。
这是使我接触到死亡的具体含义的第一个亲近的朋友。
从前，死亡这两个字，对我来说，总嫌不够具体。都觉还太遥远。
我不知道她的死，是不是我人生另一阶段的新的开端。
我叹她命苦。也想怨她先生。甚至怀疑是否是医疗事故需要讨个公道。在我不断地自言自语地絮絮叨叨地提到她的事的时候，逐渐地，我能接受到这个事实，那就是，她，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的父母，没去墨西哥。人已经走了。况且，机票钱也太贵。
现在，她的孤魂，在那个不讲汉语的异国。
还好，临行时，有她引以为豪的爱人与爱子在身边。
我后来，有点担心，她这么年轻的走，魂魄太孤凉。日子一久，阿峰忘却故人换新人。
我的故乡，逝去有夫妻并骨一说。生不同时，死要同穴。
万一，阮峰有了新的妻子，等他百年之后，并是的新妇，而不是她该怎办。又一想，还好，她有了骨肉会替她争得权益。等阮思平大了，自然每年会祭拜母亲，在坟前填上新土。
那么我，这个她颇爱瞎操心的生前女友，应该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亲爱的，愿魂兮早归故土。
她，1994年间，我认得她。她叫张爱萍。
那时候，我看起来还很傻。
整天忙于做着增加经验值的事情。意思是，无利益，没问题，只要长经验。
所以我就认得了一个学校附近饭馆的老板，叫赵左。
忘记了是怎么认识和搭上话的，其中肯定是我曾经到他的饭馆去吃饭，他谈起我可以在学校帮他做点广告宣传饭馆的事。那么后来，我就做了。我做了一系列的小广告，很煽情的诗文，画着很优雅的插画。贴在食堂附近的宣传栏上。
由于其好无比的效果，并且前来就餐的食客甚至都可以背下我誉写的广告词，赵左很高兴，请我去吃饭。席间，我就认识了张爱萍。
她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卷卷的短发，鹅黄色的外套。娇小玲珑。
坐席间大约有七八个人。她左右逢源，执着酒杯帮赵左招呼着场面。比起她，我跟个傻子似的只有瞪眼看的份。算起来，我们初次见面，她是23岁。很艳、很靓。
那个时候，我忙着观察和探索社会。学校之外，对我来说，相当高山仰止和神秘。我模糊地记着赵左那时候有个女朋友。赵曾经说他初见她时，她穿着白色的裙子，他于是一见钟情。
而若干年后的去年秋天，张爱萍在临去墨西哥之前，跟我说，那个时候赵左追她。算起来，从见她第一面，到最后一年，也是一晃十年间。
我对美丽的女孩子还是一直怀着高山仰止的神秘，在好奇地想去了解她的时候，我知道她纵然看我不大起，（我一向觉得自己很平凡）也有软肋。每个人都有软肋吧。所谓软肋，就是他讲什么开始闪烁其辞的地方或者声音小的地方，或者干脆不提及的地方就是着重点。
她毕业于一个华夏财校。注意，是校，不是学院，也不是大学。
还有，她的老家在哪我一直不是很清楚，直到如今，也很难记得。只觉得她在青岛，又仿佛不在。她的户口又在沈阳。她的形容又是典型的南方妹子。总之，在这个头绪中，我稀里糊涂地了解着她这个人。
最后我还曾经自我安慰地想：我纵然一百个也不如她一个漂亮，但好歹我还是本科。本科不是优点，但如果她觉得不是本科是缺点的话，那这就成了优点。
后来，我就继续稀里糊涂地读书，谈着没头没脑的恋爱，继续做着青天大梦去喜欢某个或某些人。
我陆续地知道她的消息，在赵左的嘴巴里。
知道她嫁了，婚礼非常之盛大。
我当时想，象她这样心高气傲，不甘平庸的女生，嫁在青岛，盛大的婚礼说明夫家的能耐（因她父母都不在青），这该是她最好的归宿了吧。
她是个美女，这也是美女应该得到的呵。
所以，心里颇羡慕了一番。
转过年来，再见到她。她还是很漂亮，神采奕奕。
她一向如此，于人前神采奕奕，从不落败笔。
我们还一起去逛街。她买了顶非常漂亮的绿色帽子。
我记得好象是我们三个一起去酒吧。酒吧的男生全看她。我记得后来还有人直接就问我，你那个女朋友是做什么的，怎么那么漂亮。
我心里一定是有酸楚的。人家向我这么咨询。
不过，人生一向如此的我接受现实了嘛。就乐不颠地说给她听。
再后来，可能我问她老公的事，她怔了怔。
或许她不知道我已经知道她结婚了？我记不确切了。
她或许在心下斟酌了一番，单单间告诉我，她是结过婚，可是分手了。
结婚三个月，她与新郎因为关还是开窗户的事情，吵嘴。他重骂了她一句，她则动手给了他一嘴巴。
我们还在开玩笑，就这三个月的事情。
那时候我都毕业了。忙着找工作，所以称三个月为“试用期”。
再后来呢。我听赵左说她想去西班牙。然后忙着到北京去学习西班牙语。
我觉得这一条路蛮适合她的。她没进过大学，所以总有着学习情结。
象我，本科毕业就觉得念书念够了。觉得读大学无非是瞎玩。
大约在1998年，她告诉我她有了一个新的男朋友。74年生，比她小三岁。北京大学的研究生。其意义是：本科和硕士都是在北大读的。她学西班牙语，他教，他的专业就是西班牙语。然后他看上她，成了她的男朋友。有一回，她还曾领他回青岛，我还见了一眼。一个非常英俊，个子也很高的男生。我在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想想前途未卜的自己，只好忍下心想，或许，他条件这么好，或许他们很难真的成的。对了，她还曾说过，或者是炫耀过：他在她宿舍，望着她，然后认真而欢喜地说，我一直就想找个漂亮的女朋友，现在终于找到了。
她讲的时候，状极甜蜜。
而我，按部就班地过日子。无波无澜地结婚，做事。
大约是2000间，我知道他们确已结婚。
虽说还是令我吃醋非凡。我相信这其中的原因之一，是她在我面前曾经的炫耀，毕竟是小小地刺伤了我。
后来，在她去北京找阮峰（她先生）之前，我还曾邀请她来我在错埠岭的小家。她教我如何穿衣做饭，还动手给我做了一条熏鲅鱼吃。
有句话说，女人要拴住男人的胃，这句话是相当有道理的。
自打我吃了那条滋滋冒油，味道鲜嫩软美的鲅鱼后，我对她的好印象有着升之入云的增长。唉，贤惠貌美聪明的女人啊，怪不得她好命。
直到如今，我还在念念不忘那条热鲅鱼。那黄昏时候的厨房里的关于鱼的芳香味道，象岁月之车痕，弥之不灭。
就是在这条鱼之后，我彻头彻尾地把她当做一线好友。心疼着她的心疼，快乐着她的快乐。
2001年秋天。她在北京偶尔回青，来找我，我约她在海信大酒店二楼吃东西。她漫漫讲起她的烦恼。关于她与他家人之相处。我则慢慢开导她。那时候，她对我也突然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或许她认识到的，是她从前并没想到的。或许，这就是她先生在前几日与我在MSN中所提及：张爱萍认为你是她最聪明通透的一个女朋友。（不好意思，表扬我的话，我一定得写上，省着别人看不着）
无论如何，当我们彼此都有了新的认识的时候，我们却不能常常见面。因为，已经重新成家的她，需要和她先生在一起，有她的生活。
再再的后来呢，她先生北大一毕业，就去了墨西哥。她则在深圳，等待着机会，去与他团圆。他走的一段日子，她也曾在青岛。他不在国内了，她在北京，在深圳，还是在青岛，都是一个样子的。都是孤雁。
在青岛的时候，我也很杞人忧天地想，她先生会不会变心。
但看来非常好。她租了一台电脑，每天与阿峰在QQ上用视频聊天。柔情蜜意得很。她也不做事。阿峰自然会给她的银行卡里充钱。每月总会充个三千五千。
这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她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幸运的事不是赚多少钱，做个女强人。而是当个少奶奶，被先生宠爱，被先生养，过着象二奶一样的生活。
去年秋天，我与她，还有赵左，我们在台东的一家川菜馆。
那时候，我怀着我的第二个宝贝辰辰。孕期大约六七个月了。
她欣喜地跟我讲，她的签证已经下来了。她要到墨西哥去见阿峰了。
还问起我，要小孩子的一些事情。因为她打算过去就怀孕，给他一个小孩子。我就不厌其烦地讲着，还絮絮叨叨地讲到孩子出世会很累，应该让谁去照顾她和孩子。她幸福万分地走了。到墨西哥后三个月，她就如愿的怀上孕了。而我没想到。去年秋天，那个川菜馆中，却是我见她人生中的最后一面。
我的MSN上，大约很准时地在上午时分，有两个女友百无聊赖地骚扰我。她是一个，另一个是亚玲。她在墨西哥，亚玲在加拿大。
上午一般是我最忙的时候，所以我常常把她们视做眼中钉，肉中刺。
她们也知道，但她们才不管那一套呢。呵呵。
而当骚扰也成了习惯，哪天不遇到她们，我还觉得缺点什么。
四月的一天，她把MSN上的名字改为国防部长。我问为什么，她笑说张爱萍不就是国防部长吗，朋友都这么说，她干脆就改这个MSN名字好了。
前些天，亚玲突然又在网上蹦出来，告诉我她又怀了第二个孩子。我惊喜之余，也想着最近张爱萍都没出现，算起来此时应已生了，估计在家里坐月子，不能上网。
大约是六月二十四号。一个MSN叫FENG的人跟我说话。
他说：你好，忙吗？
我以为是客户，赶紧屁颠屁颠流着汗拉子说：您老在，我永远不忙！
他说：上次你帮我还没感谢你呢。
我楞一小下，赶紧检查一下他的资料，这时候，我发现他原来是张爱萍的先生阮峰。我赶紧说：原来是帅哥阿峰啊，贵糟糠身体如何，孩子多大啦？
他说：这两个月没上网。因为我这里出了天大的事。
我说：什么事，说说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他说：张爱萍在四月二十二日生孩子因大出血抢救无效走了。
我，在知道这件事的一周之内基本处于失语状态。
我无法系统地想通这件事。我象个受了刺激的傻子似的微笑着和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说，或者干脆自己对自己说：她怎么这么命苦。
我认真地追问过，她在临走之前，看到孩子了。那时候，她已经虚弱地无法说话。我还知道阿峰的父母已经去了墨西哥，孩子，哦，是个儿子，儿子挺好的。原来想叫他阮思成。那么如今，他叫阮思平。
她生孩子的时候，血小板非常低。导致血止不住。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血就是止不住。最后脏器衰竭。
她浑身麻醉的时候，他在她身边不停地讲话。她能听懂，但说不出。
这是使我接触到死亡的具体含义的第一个亲近的朋友。
从前，死亡这两个字，对我来说，总嫌不够具体。都觉还太遥远。
我不知道她的死，是不是我人生另一阶段的新的开端。
我叹她命苦。也想怨她先生。甚至怀疑是否是医疗事故需要讨个公道。在我不断地自言自语地絮絮叨叨地提到她的事的时候，逐渐地，我能接受到这个事实，那就是，她，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的父母，没去墨西哥。人已经走了。况且，机票钱也太贵。
现在，她的孤魂，在那个不讲汉语的异国。
还好，临行时，有她引以为豪的爱人与爱子在身边。
我后来，有点担心，她这么年轻的走，魂魄太孤凉。日子一久，阿峰忘却故人换新人。
我的故乡，逝去有夫妻并骨一说。生不同时，死要同穴。
万一，阮峰有了新的妻子，等他百年之后，并是的新妇，而不是她该怎办。又一想，还好，她有了骨肉会替她争得权益。等阮思平大了，自然每年会祭拜母亲，在坟前填上新土。
那么我，这个她颇爱瞎操心的生前女友，应该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亲爱的，愿魂兮早归故土。